第191章 唯一的溫暖
    從前的許多事,都被慕淺刻意掩埋在記憶之中。
    而被掩埋的種種,算來算去,都是跟這個男人有關(guān)。
    恰如眼前的這個鐵盒。
    鐵盒里幾十張畫像,張張都是她親手所繪。
    有的畫在白紙上,有的畫在筆記本上,也有的畫在課本上。
    也是重新看見這些畫像,她才又一次記起,自己從前愛戀這個男人的那些心境。
    見到他的時候,她全然迷失自己,而見不到他的時候,她就將思念中的他畫下來。
    所以這些畫,有的是在家里畫的,有的是在學(xué)校畫的,有的畫在深夜,有的畫在課堂上。
    思念到極致的時候,提起畫筆,每張每幅都是他。
    那流于筆端、無法掩藏、不可控制的,通通都是她曾經(jīng)對他的愛戀。
    是以當(dāng)她被迫離開霍家,準(zhǔn)備前往美國的時候,收拾起行李來,整理得最多的不是衣衫鞋襪,也不是書本玩物,而是這些林林總總的畫像。
    不過隨意一翻找,就找出這么幾十張,其他沒有找出來的,只有更多。
    可是她能拿這些畫像怎么辦?
    最絕望的時候,她趴在床上痛哭了一場,哭完之后,找來一個鐵盒,將這些畫像都放了進去。
    縱使一顆心仍舊無法自拔地抱有期待,可是理智卻告訴她,這些畫像她不該保留,一如那個男人,不屬于她。
    她抱著鐵盒跑進花園,將盒子埋在了一株藍(lán)花楹下。
    埋完之后,她在樹下坐了很久,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時,藍(lán)楹花落了一身。
    從來繁花易落,好夢易醒。
    她那一場關(guān)于他的夢,終究是應(yīng)該醒了。
    她將這個盒子埋下,便從未想過要挖出,以至于后面回到這個屋子里,她都沒有記起自己曾經(jīng)在花園里埋過東西。
    這個盒子原本應(yīng)該還埋在那株藍(lán)花楹下,可是卻出現(xiàn)在了霍靳西的書房。
    他曾棄她如敝履,書房里卻放著她埋葬過去的盒子。
    那段過去,他在乎?
    霍靳西靜立了片刻,終于轉(zhuǎn)過頭來看她,緩緩開口:“對我而言,過去的確沒有那么重要。”
    慕淺與他對視片刻,緩緩笑了起來,“我以為你會說,你在乎,你之所以趕我走,是為了保護我,其實你一直很喜歡我,很想我。為什么不騙我?”
    霍靳西靜靜看著她,“有意義嗎?”
    “沒意義?!蹦綔\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目光卻再度落在那個鐵盒上,“所以那盒子里的東西又有什么意義?”
    那盒子雖然氧化掉漆,但是里面的東西卻保存得很好,根本不像在地里埋了很久的樣子。也就是說,應(yīng)該是她剛剛埋下,或者是埋下不久之后,就被人挖了出來。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確定,他保留了這盒東西,很久。
    絕情如他,這又何必?
    想到這里,慕淺忽然輕笑了一聲,“不如徹底扔了吧?!?br/>
    說完,她便準(zhǔn)備越過霍靳西去拿那個盒子,霍靳西伸出手來一攔,慕淺整個身體貼上他的手臂,旋即就被他勾進了懷中,緊緊圈住。
    這姿勢有些別扭,霍靳西卻似乎并不打算松手。
    他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臉上,呼吸微微有些緩慢,卻沒有說話。
    慕淺有些僵硬地站立了片刻,才抬眸看他,“過去七年,你也過得很辛苦,對吧?”
    霍靳西眼眸赫然深邃。
    “聽說你被人出賣過很多次,所以現(xiàn)在都不怎么相信人。甚至因為疑心病,連女人都不敢有?!蹦綔\微微仰著頭,“那我呢?你信我?”
    霍靳西垂眸看著她,很久之后才緩緩開口:“我信?!?br/>
    “你信什么?”慕淺問,“你信我什么?”
    “一切?!?br/>
    慕淺忽然就笑了,沉默片刻之后,她忽然又開口問:“那葉靜微呢?關(guān)于她,你也信我嗎?”
    提及葉靜微,霍靳西手臂驀然收緊了許多,好一會兒慕淺才又聽到他的聲音:“我信?!?br/>
    “你信?”慕淺冷笑了一聲,“你怎么信的?你把她帶到我面前,你說她是你的女朋友,你說我癡心妄想,你讓我滾出霍家——”
    霍靳西瞬間將慕淺抵在墻上,低下頭來重重封住了她的唇。
    她用力掙扎,呼吸相聞間,這一親吻近乎啃噬,然而霍靳西始終不曾松開。
    慕淺徒勞反抗許久,終于漸漸放棄。
    霍靳西卻始終緊緊抵著她,直至雙手麻木。
    關(guān)于過去,他不想為自己辯駁什么。
    之所以讓她離開,是因為知道自己將要面臨什么,也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做。
    于是毫不留情地撇除一切有可能成為自己掣肘的人和事,把自己變成一個沒有弱點的人,孤絕到極致,也狠心到極致。
    生死他都可以不在乎,又何況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人和事?
    可是這條路并不好走,這樣的人生,原來真的可以苦到暗無天日。
    熟悉的朋友都說他應(yīng)該被送進非正常人類研究中心,可是只有他知道,那些孤冷到極致的深夜,他依舊是個常人,也會懷念從前那些陽光燦爛的日子。
    而那些值得回憶的人和事中,只有一個人,她曾奉獻給他的赤誠和熱烈,偶爾憶及些許,便足以溫暖整個寒夜。
    她以為她沒那么重要,他也以為她沒那么重要。
    直到七年后,他才終于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還要控訴什么?”霍靳西緩緩松開她的唇,低低開口,“通通說出來。”
    慕淺垂著眼,卻許久都沒有再說話。
    還要控訴什么?
    那些發(fā)生在過去的傷與痛,那些失去的人和事,那些無法挽回的流逝歲月,再控訴,又有什么用?
    她在麻木的日子里用力隱藏傷口,而他在黑暗無光的歲月里懷念著過去的唯一一絲溫暖。
    她和他,終究只是兩個可憐人。
    “沒了?!焙芫弥螅綔\終于開口,“霍靳西,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同樣不好,我也就放心了。我暢快了,再沒有什么意難平了?!?br/>
    “可是我有?!彼f。
    慕淺終于又一次抬眸看向他。
    霍靳西拉著她的雙手,緩緩放到了自己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