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 好好準(zhǔn)備
易青前世看過電影,也看過電視劇,相較于哮天犬主演的電視劇,易青還是更喜歡張一謀的電影。
眼前的大銀幕亮了,易青能感覺到身旁的張一謀有些緊張,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曾經(jīng)斬獲柏林金熊的大導(dǎo)演。
不過這也并不稀奇,今天來禮堂看電影的都是北影的學(xué)生,影視圈的預(yù)備役,真正的天之驕子,在他們眼里,什么國際影星,知名大腕全都是個屁。
一個大明星在外面可能會受到很多人的追捧,但是讓他來北影轉(zhuǎn)一圈,誰搭理他啊!
張一謀在柏林?jǐn)孬@金熊,算是為中國電影圈子揚眉吐氣了一把,但也僅僅如此而已,信不信今天這電影如果讓學(xué)生們不滿意的話,這些小年輕能直接指著張一謀的鼻子罵娘。
“踏實住了!”
易青不知道張一謀聽沒聽到,他的注意力已經(jīng)集中到了那塊大銀幕上面。
故事一開始,一個賭場取景,四個人;福貴少爺,在旁邊侍候的春生,與福貴賭博的貌似謙卑的龍二,其實就這形象,一看就知道是個很有心計的人,還有賭場里的記賬的。
福貴一瞧穿著打扮就是個有家底子的,葛尤把他身上的氣質(zhì)表現(xiàn)的無法挑剔,會玩,有錢人,輸?shù)腻X寫了大半個賬簿,簽收畫押滿不在乎。
看到這里,即便是不知道這個故事的人,也會隱約覺得,在他身上要發(fā)生點什么。
出離賭場回家路上,福貴是由被仆人背回去的,就那么直挺挺的張著手趴在春生的后背上,不得不感嘆有錢人是真會玩。
到了家,另有仆人專門撣灰,父親罵罵咧咧,說著這個家早晚讓他敗光的話,恐怕老爺子都沒想到最終一語成截。
回到屋里,鏡頭切到女主角鞏利的臉上,有的人看過她演的《紅高粱》,頓時更加期待。
此時的福貴身子骨可以說很虛脫了,站著搖搖晃晃,感覺要不行了的那種,日子過成這樣,好像可以不過了,他對家珍的關(guān)心,讓人能很輕易的感覺到他的人情味,怎么說呢?
就是那種也不是完全麻木,還有的救。
戒不掉賭博,罵走前來相勸的媳婦,這讓人看著可笑的嘴臉,無可救藥;在老房子徹底輸給龍二那晚,他難以接受的,他從來沒想過這個結(jié)局,也在此時,媳婦帶著閨女,懷著兒子要離開他。
福貴站在街頭,接受這一切,他明白自己現(xiàn)在好像一無所有了啊。
他哭喊著,都沒有了。
盡管前世看過好幾遍,易青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不禁感到莫名心酸,不管怎么樣,人生中,體會這種失去所有的心情,每個人都是無助的。
但是,恰恰因為如此,他活了。
沒錯,父親氣死,母親病倒,妻子離去,失去住所,但是,他的生命,他的生活仿佛在這一刻才真正開始了。
福貴覺悟了,戒了賭,在街頭當(dāng)成了小販,舉著手,變賣一些物件,讓人嘲笑,又讓人憐憫,又讓人感嘆。
果然人還是要在擁有的時候,懂得珍惜。
當(dāng)家珍牽著閨女,抱著兒子回來,女兒在街上找到他,牽著他往家跑的時候,易青感到心頭一陣酸楚。
最難得不過共患難之人,這個家完整了,或許這就是愛情吧。
家珍對著福貴說說:“我就想跟你老老實實過日子,我把家里帶來的首飾賣了,先給娘治病,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她一臉的無所畏懼,仿佛她從來沒有失去過任何東西。
當(dāng)福貴對生活重燃希望,去龍二那借來一箱皮影,拉上春生搭起班子,唱出第一句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很欣慰,也很心酸。
賭場里露的那一手,或許就暗示著,這一生,皮影戲離不開福貴了。
勞苦奔波,四處唱戲賺錢,身子因為勞動,越來越壯實,越來越健康,日子越來越好。
但是,生活就是會在這種一切朝著好的方向法陣的時候,突然澆上一盆冷水。
福貴跟春生被抓去當(dāng)壯丁了。
戰(zhàn)場上生死不定,心里惦念著老婆孩子,福貴這個時候才真正明白,什么都不如老婆孩子好。
在終于回到家的那天早上,看到家珍背著孩子,帶著女兒在街上挨家挨戶送熱水。
沒有福貴的日子,家珍的日子該有多艱苦,這不得而知,但是有一句話每個人都一直知道,為母則剛。
家珍就是中國女性的濃縮,平凡卻又偉大的母親。
當(dāng)家珍看到街頭突然出現(xiàn)的福貴時,她無限的委屈化成淚水,她哭的多響,此時就有多幸福。
苦盡甘來,這個家又一次變得完整。
女兒因為發(fā)燒失聲了,所以即使被調(diào)皮使壞的小男孩拿著彈弓射石頭,也無法言說。
當(dāng)?shù)艿茉诟舯诮致牭絼屿o,反應(yīng)過來,瘋狂往家跑的時候,易青又感覺心里發(fā)酸,這一幕甚至讓他的眼眶有些濕潤。
這就是親情,弟弟在保護(hù)親愛的姐姐。
弟弟化身為憤怒的戰(zhàn)斗,像個騎士,事后,又把一整碗放了很多辣椒的面,全部倒到那個小男孩頭頂。
這就是單純的小男孩在幫她姐姐出氣,且不管方式是否恰當(dāng),但是對于一個孩子,哪有那么多大道理,這是一個單純護(hù)短又有勇氣的男子漢。
可命運就是不想福貴一家太太平平,踏踏實實的過日子,福貴的兒子死了,為了救鎮(zhèn)長的女人,他輸血過多死了。
鎮(zhèn)長引來福貴,走到被血布覆蓋的兒子面前,當(dāng)聽到遠(yuǎn)處家珍傳來的呼喊兒子的聲音時,急忙讓人把孩子抬走。
“不能讓他媽看見,快,快抬走。”
為什么?
那是因為孩子是母親懷胎十月,扎扎實實從媽媽身上掉下來的血肉,還是母親更加軟弱,父親到底剛強一些嗎。
后來,女兒就這樣長大了,有了好歸宿,除了兒子是永遠(yuǎn)的痛,埋在心底,日子過的蒸蒸日上。
女兒懷孕了,故事里出現(xiàn)了下一代,清楚的讓每一個觀眾感受到時間的痕跡,一代又一代。
或許人生就是那么的不可預(yù)測,女兒遇到年輕,不懂醫(yī)術(shù)的醫(yī)生,難產(chǎn)去世。福貴與家珍就這樣失去了他們的兩個孩子,上天總是在考驗人心接受厄運的底線,仿佛沒有心一樣。
春生是與福貴撘班子唱戲的搭檔,是與福貴一起被抓過壯丁,共患難的兄弟,也正是害死福貴兒子的區(qū)長。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的老婆最終自殺了,無形中應(yīng)了福貴的那句話,他欠著一條人命,如今,老婆幫她還了。
他也失去了活著的欲望。
最終,鞏俐終于打開緊閉的房門,讓春生進(jìn)屋坐,她心里的結(jié),也在此刻放下了,讓人感動于寬容的力量,可以融化萬物,是時間最大的美德。
故事的結(jié)尾,姥姥、姥爺、女婿、與孫子相聚一堂,姥爺給孫子講,曾經(jīng)給兒子講過的故事。
生活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停止一分一毫,總要抗住,活著,就有希望。
或許眼前盡是絕望,未來遙遙無期,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畢竟,還會差到哪里去,眼前已經(jīng)這幅光景。
當(dāng)最后一幕落下,全場鴉雀無聲,或許每個人都看懂了,這個不斷經(jīng)歷親人去世的故事,為什么要叫《活著》。
那是因為懂得了失去,才會更加珍惜當(dāng)下。
福貴懂了,所以他努力的活著。
短暫的寂靜之后,禮堂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一些學(xué)生甚至站了起來,朝著張一謀的方向,雙手舉過頭頂,用力的拍著手。
易青朝張一謀看去,清楚的看到他哭了,盡管眼淚被飛快的拭去,起身不斷的朝著四周揮手,他那滴眼淚還是清晰可見。
張一謀,葛尤,鞏利作為主創(chuàng)被請上了禮臺,接受學(xué)生們的訪問,今天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不會見報,可張一謀他們還是耐心,認(rèn)真的回答著每一個人的提問。
這塊最難的陣地被攻下來了。
稍微了解北影的人都知道,夠膽量把作品拿到北影禮堂來放的導(dǎo)演,個頂個都是牛人。
香江有些導(dǎo)演不服氣,非要挑戰(zhàn)這個灘頭,結(jié)果有的被北影的學(xué)生罵得差點兒得了抑郁癥。
一直到十一點鐘才散場,易青帶著仨人出門找了個小館子吃飯,一大盆羊肉湯,幾個燒餅,一瓶二鍋頭。
西北漢子張一謀一杯酒下去就醉了,不停的說著,拍這個戲的時候有多難,也不停的說著,這個電影讓他有多遺憾,因為很多東西,他沒能拍出來,也有很多東西拍出來了,卻不能在國內(nèi)放映。
比如,電影的結(jié)局。
“留點遺憾也好,太完美了,人哪來的動力。”
易青點上一根煙,又散給了葛尤,張一謀,鞏利搶過去一支,熟練的點上,完全不理會易青和葛尤驚訝的目光。
記得上次去《活著》劇組,鞏利還非常反感別人抽煙呢!
易青笑了一下,也沒說什么,端著酒杯對張一謀示意,倆人碰杯,盡管之前有些不愉快,但工作還得接著往下做。
“張導(dǎo),好好準(zhǔn)備,期待你的下一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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