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遲稚涵第二天,把齊寧給她的照片交給了齊程。</br> “幫我看看她過的怎么樣?!边t稚涵咬著嘴唇背著手站在離齊程兩米遠(yuǎn)的地方,見他打開文件袋,就立刻背過身。</br> 照片就只有十幾張,還附上了兩張近況說明和聯(lián)絡(luò)方式。</br> 齊程看的很慢,看完后放回文件袋,封好,向前走兩步從后面遞給遲稚涵,揉揉她的頭。</br> “應(yīng)該過得不錯吧?”遲稚涵低頭看著兩人的腳,她買了幾雙情侶拖鞋,清一色的粉藍(lán)粉紅。</br> “嗯?!饼R程應(yīng)了一聲,把遲稚涵轉(zhuǎn)過來跟他面對面,“慢慢來。”</br> 她想媽媽,又不想看到媽媽成為別人的媽媽,所以只能用這樣的方法來確定她過的好不好。</br> 遲稚涵點頭。</br> “等你想見的時候,我再想辦法?!饼R程又揉揉她的頭。</br> 遲稚涵繼續(xù)點頭。</br> “其他人,說你媽媽不好,是因為她拋棄了家庭,但是她還是你媽媽,你想見她,是正常的。”</br> “你不賣房子,不想孤零零的,都是正常的,不要管其他人說什么。”</br> 遲稚涵抬頭,墊腳,示意齊程蹲下來一點,然后用手抓住他兩邊的耳朵,晃了兩下。</br> “我不孤單了?!彬湴恋恼Z氣。</br> “以后不要用趙醫(yī)生說話的語氣跟我說話!”氣哼哼的。</br> 他很煩,自己只是點了兩次頭,他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br> “還有你頭發(fā)很長了要不要剪?”都快蓋住眼睛了。</br> 他不見外人,這么多年了頭發(fā)大多都是自己或者家人幫忙剪的,有時候懶,會干脆等到長的快要能扎起來的時候一次性推成平頭,發(fā)型常年很任性,仗著自己長得好看無所顧忌。</br> 齊程站直,耳朵紅了,襯得他的皮膚更加的白。</br>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問的小心翼翼。</br> 她似乎不喜歡自己能猜到她想法的樣子,他家里的人,也經(jīng)常會開玩笑一樣的抱怨他的敏感,因為幾乎沒什么事是真的能瞞住他的。</br> 他從小就敏感,很容易看出別人的喜怒哀樂,這不算一件特別好的事情,因為這樣,他從小就沒什么朋友。</br> 遲稚涵活得透明,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很多事情往往還沒等他開始猜,她就已經(jīng)主動說出口了,所以,他以為她是不介意的。</br> 他們最近感情進展的很快,一開始小心翼翼互相試探的階段過去了,他似乎也有些得意忘形了。</br> “確實,是我太敏感了。”齊程自己下了結(jié)論,拍拍遲稚涵的頭,“以后不會了?!?lt;/br> “……”遲稚涵又想揪他耳朵了。</br> “你覺得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拽住下完結(jié)論就想去畫室的齊程,遲稚涵歪著頭,眼睛笑瞇瞇的。</br> 涼颼颼的……</br> “……揪吧?!饼R程認(rèn)命的彎下腰。</br> 雖然不知道他說錯了什么,但是她眼底的怒意還是能很明顯的看出來的。</br> 只是多少有些難過。</br> 性格問題是改不了的,不是自己要求自己不要敏感,就可以假裝看不到的。</br> 而且,他也確實,想法容易悲觀,不夠積極。</br> 現(xiàn)在抑郁癥變成了輕度,他正在慢慢的變回正常人。</br> 而遲稚涵,可能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作為正常人的齊程,其實不怎么吸引人。</br> 那時候,他該怎么辦?</br> 他已經(jīng)維持著彎腰的動作很久了。</br> 遲稚涵一直沒有踮起腳揪他的耳朵,在他的表情一點點的黯淡下去之后,嘆了口氣,摟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br> 齊程明天開始減藥,今天本來是不應(yīng)該讓他的情緒出現(xiàn)太大起伏的,所以遲稚涵一直忍著沒去吻他。</br> 但是還是沒忍住。</br> 這么難過黯淡,委屈巴巴的表情。</br> 連接吻,都是被動的,被動的貼了上去,被動的張開嘴,舌尖碰觸的時候,他吞咽了一下,然后避開了。</br> 他在拒絕遲稚涵的安慰。</br> 因為這個吻,讓他心里更加恐慌。</br> 人性是很奇怪的東西,這個世界上,有好多人可以共患難,但是等到災(zāi)難過去,因為災(zāi)難產(chǎn)生的吸引力就會變小,最后漸行漸遠(yuǎn)。</br> 他很怕這樣。</br> 就像他心里其實,很怕自己真的徹底痊愈,不得不回歸社會的樣子。</br> 遲稚涵并沒有結(jié)束這個吻,他避開,她一點都不急。</br> 耐耐心心的,細(xì)細(xì)致致的一點點的磨著他的嘴唇,眼睛閉著,嘴角微揚。</br> 齊程一開始僵直的身體動了一下,兩手放在身側(cè),克制的握成拳。</br> 遲稚涵最近喜歡烤甜品,身上香甜的味道透著奶味,呼吸輕輕的,每次他舌尖躲開,遲稚涵就會發(fā)出不滿的咕噥,上揚的語調(diào),軟軟甜甜的聲音。</br> 很難抗拒的香軟。</br> 而且,除了做飯,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那么耐心專注的樣子。</br> 心微微的軟了。</br> 她很認(rèn)真的想要安慰他。</br> 舌尖微微的動了下,碰觸到遲稚涵的,握成拳的手松開又捏緊,終于在遲稚涵又一次更用力的摟住他的脖子的時候,摟住了她的腰。</br> 然后遲稚涵就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睜眼,直直的看進齊程的眼底。</br> 咬的有點用力,遲稚涵很喜歡欺負(fù)他,但是從來沒有用過力,更像是肢體碰觸。</br> 但是這一次,她用了力。</br> 咬了,就迅速松開,掰開齊程的手,進了廚房。</br> “晚上吃草吧,我給你加點土?!笨炊疾幌肟此?lt;/br> 她就只是因為心思被看穿那一瞬間有點羞澀而已,齊程就自己腦補了一出大戲。</br> 到最后吻都不敢吻了。</br> 摟著她手居然還在抖。</br> 就算知道他想事情容易想太多,社恐本身也和太過頻繁的自我批判太多有關(guān),齊程應(yīng)該在健康的時候,就有這樣的性格。</br> 但還是無法忍受他黯淡的表情。</br> 患得患失這種事,真的更適合她這樣個性的人來做,撒撒嬌,討個承諾樂呵呵的就過去了。</br> 齊程,太容易鉆牛角尖了。</br> 而且,他永遠(yuǎn)不會主動說。</br> ***</br> 晚餐,當(dāng)然不可能真的吃草配土。</br> 實際上,遲稚涵為了慶祝齊程抑郁癥轉(zhuǎn)輕,明天開始減藥,還到對面烤了一個小小的蛋糕。</br> 齊程知道。</br> 他早上還因為胡蘿卜蛋糕這個名字在心里嫌棄了幾分鐘。</br> 她還讓司機幫忙買了不少菜,他現(xiàn)在只要不暴飲暴食,忌口的東西慢慢少了,所以這一餐,可能比年夜飯還豐盛。</br> 一整天都好好的。</br> 然后到了下午就突然變成這樣了。</br> 被遲稚涵丟在客廳的齊程一直站著沒動,看著遲稚涵在廚房里把肉切成薄片,勾芡,放到一邊,做他點的糖醋里脊。</br> 不能吃油炸的,所以她用了空氣炸鍋。</br> 然后洗干凈鱸魚,很熟練的兩邊切口,放好佐料準(zhǔn)備清蒸。</br> 她動作流暢,廚房里散亂的材料一點點的變成了一盤盤擺好了的食材,還沒下鍋,顏色搭配看起來就很有食欲。</br> 齊程抿嘴。</br> 第四個菜了,她還是不肯看他一眼。</br> 他站的,腿都開始酸。</br> 鍋里面燉的玉米排骨湯開始沸騰,遲稚涵低頭在剁瘦肉碎,下意識的看都沒看就想直接用手去拿蓋子。</br> 碰到水蒸氣的時候嘶了一聲。</br> 她昨天在對面手指被燙紅了,早上起來剛給她擦了軟膏,結(jié)果馬馬虎虎的又被燙了一次。</br> 齊程又抿嘴。</br> 拖著后腳跟去放藥的柜子里拿了軟膏,又拖著后腳跟走到廚房,抓著遲稚涵的手沖了一遍冷水,擦干,上藥。</br> 賭氣一樣,他也不想看她。</br> 擦完就轉(zhuǎn)身。</br> 回到之前被她丟下的客廳,原位站好,一動不動。</br> ……</br> 遲稚涵終于抬頭。</br> 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齊程。</br> 他杵在那里,抿著嘴,挺著腰。</br> 倔死了……</br> 牛一樣的脾氣……</br> 發(fā)脾氣的時候,體力簡直好的可以去當(dāng)運動員……</br> “過來幫我洗菜?!苯K于還是決定放過他。</br> 一開始喜歡他,就知道他個性敏感,看了他那么多病歷,當(dāng)然也知道他想法消極容易鉆牛角尖。</br> 只是涉及到感情,多多少少會希望他能多相信她一點。</br> 他積極過,兩人一開始小心翼翼試探的時候,他開竅的那陣子簡直男友力爆棚。</br> 然后,今天就只是因為她那么小小的一句抱怨,就迅速的縮回去了。</br> 尤其是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真的快要好之后。</br> 他很怕成為正常人,很怕回歸社會,也很怕她會不喜歡他作為正常人的樣子。</br> 她知道。</br> 所以放任他站在客廳里,想讓他自己開口說。</br> 結(jié)果還是敗下陣來。</br> 看著他微微蹙著眉頭走過來,接過遲稚涵手里的韭菜,打開水籠頭,低著頭洗菜。</br> 不說話。</br> 還在別扭。</br> 遲稚涵手上沾了點淀粉,弄到他鼻尖,白色的一個圓點。</br> 齊程抬頭看她,眼睛濕漉漉的,委屈的更加厲害。</br> “腳酸不?”昨天剛剛吐到脫水,今天就犟脾氣發(fā)作在客廳站了四十幾分鐘。</br> 齊程手上動作停了一下。</br> 看著那把郁郁蔥蔥的韭菜,點點頭。</br> 遲稚涵嘆氣。</br> 走過來把兩人的手都洗干凈,關(guān)了水籠頭,擦干手。</br> 拉著他坐到沙發(fā)上,她自己坐在地毯上,噘著嘴幫他揉小腿。</br> 齊程仍然委屈,卻不喜歡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遲稚涵的頭頂,推了推遲稚涵的手,自己也跟著一起坐在了地毯上。</br> 遲稚涵揉著小腿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挪了挪屁股,坐到了他的邊上。</br> 齊程忍了忍。</br> 伸手,拽了拽遲稚涵的衣角。</br> “我知道你為什么倔脾氣上來了,你也知道我為什么生氣對吧?”遲稚涵看了他一眼,鼻子上白色的淀粉沾的很牢,傍晚的光線下,他的膚色居然白的快要接近淀粉的顏色。</br> “你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不能不相信我?!边壿嫼芷婀值囊痪湓?,可是齊程聽懂了。</br> “我看過你所有的漫畫,你漫畫里一直什么都有?!?lt;/br> 真的什么都有,你很難想象一個抑郁的把自己關(guān)了十年的人,能畫出這樣感情豐沛的漫畫,親情,友情甚至愛情,都很濃烈,結(jié)局各種各樣。</br> 在漫畫的世界里,齊程沒有禁忌。</br> “我也看過你所有的病歷,你知道你病歷里面什么都畫的。”遲稚涵又看了齊程一眼,看他不自在的撇開眼。</br> 病歷,是真的什么都畫,包括他吃了抑郁癥藥后會有影響的部位,趙醫(yī)生畫的很寫實……</br> “我認(rèn)識你這里?!边t稚涵指了指齊程的心口,“特別了解?!?lt;/br> “所以,你害怕什么呢?”遲稚涵湊近,歪著頭問他。</br> 齊程沉默。</br> “你相信我愿意為殘缺的你去死,卻不愿意相信我會繼續(xù)愛著完整的你,為什么?”遲稚涵問的很認(rèn)真。</br> 齊程下意識拽著遲稚涵的手,生怕她問完了就會站起來,又自顧自的去廚房,留他一個人在這里繼續(xù)傻坐著。</br> 因為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所以變得有些驚慌。</br> 拽著她的手開始用力,眉頭越皺越緊。</br> “放松?!边t稚涵幫他把鼻尖上的淀粉擦掉,揉著他因為用力青筋凸起的手臂,“把我手捏斷了你今天晚上就真的只能吃土了。”</br> “……”齊程如夢初醒一般立刻松手。</br> 他知道自己別扭從哪里來的,知道自己問題的癥結(jié)點在不想回到正常人上,也知道,遲稚涵一個下午和他較勁,是想聽到他親口說出這些話。</br> 他知道自己為什么不說,因為說了,可能就可以解決,而他,不想解決。</br> 這些他都知道。</br>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心里面的怒氣是哪里來的。</br> 遲稚涵持續(xù)不看他的時候他心里開始一點點沸騰起來的怒意,一直到剛才下意識的用力的拽緊了遲稚涵的手,他心里面沸騰的怒意幾乎快要控制不住。</br> 他,不喜歡遲稚涵用不理他的方式來和他較勁,甚至因為心不在焉再一次燙紅了手指。</br> 很不喜歡。</br> 非常,痛恨。</br> 這種情緒,和病癥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你可以跟我吵架?!?lt;/br> “也可以和剛才一樣,用力的咬我。”</br> “外放一點的發(fā)泄不滿,把你想要問的,想要讓我親口說出來的話都說出來?!?lt;/br> “我一直都知道,我們兩個之間有很奇怪的默契,所以我也知道,你一個下午在廚房不理我,是想讓我親口說出我不愿意康復(fù)這些話?!?lt;/br> “你不可以……”齊程停了一下,皺眉,“這樣?!?lt;/br> 他甚至討厭說出她在廚房看都不看他的話。</br> 他寧可她又哭又鬧叫嚷著他不愛她,然后眼里鼻涕糊他一身,逼著他又哄又抱的說出他不愿意康復(fù)的話。</br> 他不要這樣安靜的,像個成年人那樣的處理這種問題。</br> “我害怕這樣?!?lt;/br> “我們以后會有很多問題,你每次都這樣,會變成習(xí)慣。”</br> 然后,越來越安靜,越走越遠(yuǎn)。</br> 正常的成年人的溝通方式,他不喜歡。</br> “我不要這樣?!饼R程又重復(fù)了一遍,很認(rèn)真的,皺著眉,像上次警告她不許再說不要做他的女朋友那樣。</br> 遲稚涵花了點時間,才理解齊程剛才說的七零八落的那番話。</br> 真正理解了,才發(fā)現(xiàn)錯的人是她。</br> 用冷暴力,逼著齊程承認(rèn)什么這件事,她之前做過一次。</br> 那一次,她讓齊程出了門。</br> 那一次,是因為她沒有安全感,而她缺乏安全感的原因,除了齊程不愛她在外面的樣子外,還有齊程幾近冷暴力的掛了她的電話。</br> 然后她今天,依樣畫葫蘆的又做了一次。</br> 當(dāng)著齊程的面,想要逼著他道歉,想要逼著他主動開口。</br> 像過去每一次那樣,兩人鬧別扭,最后總是能和好。</br> 所以肆無忌憚,如果不是因為擦燙傷藥,她可能會讓他在那里站一個下午。</br> 她之前讓齊程不要那么卑微,齊程記下了,也努力做了。</br> 然后她自己,反而忘記了。</br> “我不喜歡你不理我?!饼R程看懂了遲稚涵的表情,終于放軟了眉眼,語氣變得委屈。</br> “你切了好多菜,盤子都擺好了四個,一眼都不看我。”</br> “我費了好大力氣才鼓起勇氣抱住你的,但是你咬了我,就不理我了。”</br> “想不想做正常人,很重要么?”</br> “比我還重要么?”</br> 怒意終于徹底轉(zhuǎn)成了委屈,齊程拉下遲稚涵放在他小腿上的手,把坐在他身邊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傻的遲稚涵抱到他面前,坐在他腿上。</br> 這幾天按計劃健身的下場,遲稚涵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他其實是有力氣的。</br> “比我還重要么?”他又問了一遍。</br> “你……”遲稚涵咽了口口水,“你重要。”</br> “那為什么為了這種事情,一個下午都不跟我說話?”</br> ……</br> 明明只有四十幾分鐘。</br> 可是他現(xiàn)在委屈的像個孩子。</br> “那我們繼續(xù)親?”想了半天想不到解決方案,遲稚涵只能把齊程的手放到腰上,自己往前坐了點。</br> 齊程愣了下。</br> 然后點點頭,眼里還是委屈兮兮的。</br> “不可以不理我?!彼У镁o了點,因為接吻,說的含含糊糊的。</br> 生病的事,治療的事,他有醫(yī)生。</br> 他不要遲稚涵也跟醫(yī)生一樣,用這種方式逼著他正視自己的心理問題。</br> 他不知道自己剛才有沒有表達清楚,所以吻的有些急切。</br> “齊程?!边t稚涵氣喘吁吁的拉開兩人的距離,“你知道我今天姨媽還沒好的對吧?!?lt;/br> “……”</br> “還有,我不理你的時候你早點過來不就沒事了么?”</br> “哪有什么事情都得讓我又哭又鬧才能解決的?”</br> “你這人真的不講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