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年夜飯的時候,遲稚涵喝了點(diǎn)桂花酒。</br> 上次齊程討了她的米酒又嫌棄米酒太甜的時候,她摘了花園里的金桂釀的酒,現(xiàn)在時間正好,開封的時候酒液醇厚,桂香四溢。</br> “這酒本來是專門為你做的,可惜你現(xiàn)在不能喝?!北砬閰s一點(diǎn)可惜的樣子都沒有,小酒鬼一樣抱著酒盅,瞇著眼睛得意洋洋。</br> “少喝點(diǎn)?!饼R程語氣溫溫柔柔,因為餐燈的光線,他臉色沒有白天那么蒼白,看起來更加可口。</br> 于是遲稚涵很不聽話的多喝了一點(diǎn),坐著一起看春晚的時候,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這桂花酒的酒精度數(shù),有點(diǎn)高了。</br> 他們兩人還是之前看電影的坐姿,兩張單人沙發(fā)隔開了一米的距離,當(dāng)時的酒意沒有上頭,遲稚涵還牢牢地記得靠的太近清醒的齊程會覺得局促這件事。</br> 接著就被春晚開場的鑼鼓敲得腦仁疼,眼花繚亂金光燦燦的舞臺讓遲稚涵很快的開始覺得頭暈,微醺的酒意上頭。</br> 她轉(zhuǎn)頭,瞇著眼睛看坐在旁邊的齊程。</br> 酒精美化了一切,也讓五官本來就出色的齊程看起來更加妖孽橫生。</br> 遲稚涵甚至想要拿出金箍棒,大喊一聲“呔!妖怪!”</br> 晃晃腦袋,把因為鑼鼓聲吵得混亂的腦袋晃得更暈,遲稚涵開始雙手托腮的盯著齊程。</br> 他今天沒有穿高領(lǐng)毛衣,奶白色的馬海毛,領(lǐng)口露出了一截白的過分的脖子。</br> 他正在吃藥。</br> 吃藥的時候還挺直著背,端著他的小藥碗,一顆一顆挑著吃,嘴里存了四五顆之后,喝一口水。</br> 喝水的時候會微微仰頭,然后喉結(jié)會滾動一下。</br> 遲稚涵瞇眼,心里的醉酒小人因為這樣的性感對她拋了無數(shù)個媚眼。</br> 齊程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做任何事情都安安靜靜,明明是個病人,卻一直盡量挺直著背。</br> 像個紳士。</br> “齊程?!彼八拿郑粗D(zhuǎn)頭看她,眼睫毛很長,陰影蓋住了眼瞳的顏色。</br> 他今天心情很好,所以眉眼都是暖意。</br> “你好乖?!蔽Ⅴ傅倪t稚涵把這三個字說的曖昧不明,眼角微微的揚(yáng)起,看著齊程因為這三個字愣了一下,然后從耳根開始,露在外面的皮膚開始慢慢的泛紅。</br> 好想……侵犯……</br> 遲稚涵又瞇起了眼睛,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齊程吃完藥,看著他無奈的放下碗,然后對她嘆了一口氣。</br> “讓你少喝一點(diǎn)?!北贿@個醉鬼看的渾身不自在,齊程說話的語氣帶了些懊惱。</br> 遲稚涵笑。</br> 她臉頰微紅,因為酒意眉眼染上了些柔媚的姿態(tài),笑起來眼角仍然微微翹起,俏皮的像一只喝醉了酒的小狐貍。</br> “抱抱?!毙『倢χ麖堥_雙臂,在空中劃拉了兩下,語氣軟軟嬌嬌。</br> 氣氛甜膩的,像是她剛剛喝下去的桂花酒。</br> 真的走過去抱住她,齊程覺得,他可能也被熏的有了些酒意。</br> 她身上一如既往的暖和,為了年三十,她還跑到對面化了淡妝噴了香水。</br> 和齊寧那種個人風(fēng)格很強(qiáng)烈的香水味不同,遲稚涵的香水味道更少女,更模糊,但是卻意外的,讓人覺得溫暖。</br> 她確實喝的有些醉了,膽子變得很大。</br> 嘴里呢喃著一些聽不懂的話,兩只爪子直接塞到了他衣服下面,還捏了兩下。</br> “臥槽,肌肉?!边t稚涵震驚的抬頭,瞪圓了眼睛。</br> ……</br> 齊程真的被她嚇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br> 幸好醉鬼遲稚涵的注意力比正常的時候還不集中,摸了兩下,又皺著眉頭嘀咕了兩句,注意力開始放到齊程的手上。</br> 他手上有沒有洗干凈的顏料的顏色,反襯得他的手指更加蒼白。</br> “我一開始以為你是吸血鬼來著?!毙∽砉碚f話開始大舌頭,卻還是記得她第一次看到他手的時候,指甲邊緣有紅色的顏料。</br> 想了一下很嚴(yán)肅的抬頭,伸出手去摸了摸齊程的嘴唇,摸完了又壓了一下,然后對著齊程咧開嘴放心的笑了:“沒有尖牙。”</br> ……</br> “睡覺了好不好?”他這一輩子都沒有對付醉鬼的經(jīng)驗,卻覺得自己似乎被遲稚涵身上夾雜著酒香的味道熏得酒意更濃,說話的語氣更軟。</br> 軟得遲稚涵嗷嗚了一聲,迅速的抬頭,一口咬住他的喉結(jié)。</br> 然后發(fā)出得逞后的笑聲,嘿嘿嘿的,小流氓一樣。</br> ……</br> 齊程閉眼。</br> 他心跳和血壓有些脫軌,可是懷里的人卻開始得寸進(jìn)尺。</br> 他們坐的是單人沙發(fā),他過去抱住她的時候,只坐了沙發(fā)一角,以為抱完了就沒事了。</br> 事實證明,他不應(yīng)該相信一個醉鬼的話。</br> 遲稚涵已經(jīng)很靈活的爬到了他的腿上,順便把他整個人都塞進(jìn)了單人沙發(fā)里。</br> 兩只爪子又開始往他的衣服里鉆,暖暖小小的,移到他的胸口,然后笑嘻嘻的用力按了下。</br> ……</br> 完全無計可施。</br> 齊程只能在心跳更厲害之前,把手腕上的監(jiān)控儀抬起來,塞到了遲稚涵眼前。</br> ……</br> 遲稚涵眼睛有點(diǎn)失焦,對眼了半秒鐘,才看清楚心跳數(shù)。</br> 然后反應(yīng)十分迅速抽出手往后退,卻忘記了是在沙發(fā)上,而齊程又因為她的撩撥此刻心跳血壓都不太正常。</br> 于是手腳靈活的她,在完全沒人保護(hù)的狀態(tài)下,一屁股摔到了地上,還沒來得及慶幸地毯夠厚,后腦勺就哐得一聲撞到了茶幾上。</br> 實木茶幾,她痛的齜牙咧嘴的同時,居然還在慶幸幸好撞到的不是桌角。</br> 其實沒多痛,最多也就是眼前冒了幾顆星星,揉兩下的程度。</br> 但是聲音很響,哐的一聲,然后就是遲稚涵的呼痛聲。</br> 齊程真的嚇得夠嗆,第一時間也蹲了下來,把她腦袋拽過來使勁的揉。</br> 他動作向來慢,像這樣反應(yīng)迅速又帶點(diǎn)力量的,讓因為疼痛醒了點(diǎn)酒的遲稚涵有些意外。</br> “痛!”半真半假的喊了一聲,低著的頭因為齊程大手正很用力的想幫她揉開淤青,臉漲的通紅。</br> 她喜歡上齊程,一開始真的是因為臉,然后是因為他的溫柔。</br> 女孩子被寵愛的時候,是有感覺的,所以,她也知道自己越來越肆無忌憚。</br> 因為溫柔而喜歡,因為喜歡而依賴。</br>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也是有力量的,屬于異性的擁有荷爾蒙的力量。</br> 心跳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加速了,然后也終于想起了正事。</br> 拉下他的手盯著監(jiān)控儀一分鐘,確定警報解除。</br> 松口氣,抬頭和他對視。</br> 他嘴巴抿的很緊,眉頭皺的厲害。</br> 柔和的眉眼消失,現(xiàn)在的齊程看起來,有點(diǎn)兇,也有點(diǎn)陌生。</br> “其實,沒那么痛?!边t稚涵突然就變得吶吶的,心跳的更快。</br> 她覺得自己喝醉到了另外一個境界。</br> 因為齊程現(xiàn)在的表情,讓她莫名的害羞。</br> 和之前那個沒臉沒皮的告白吃豆腐欺負(fù)耍流氓的心態(tài)完全不同的,某種因為荷爾蒙而產(chǎn)生的害羞。</br> “不許喝酒了。”齊程眉頭一點(diǎn)都沒松開,那聲撞擊真的太響了,他那一瞬間眼前一片漆黑,整個人都是空白的。</br> 幸好不是桌角。</br> 他沒料到遲稚涵對他的心跳反應(yīng)會那么大,前一秒還牛皮糖一樣黏著他,后一秒就能彈簧一樣彈開。</br> “我不是正常人,你喝醉了我沒辦法照顧你?!边@句話他說的有些慢,分了兩次。</br> 不愿意說出來,卻不得不說出來。</br> 遲稚涵的心又開始一邊加速跳動,一邊鈍鈍的痛。</br> 乖乖的點(diǎn)頭,想要說點(diǎn)什么,卻因為齊程眼底的自責(zé)又吞了回去。</br> 她又得意忘形了。</br> 因為被寵著,就變得肆意妄為,因為知道齊程無論如何都不會生自己的氣,所以借著酒意肆意的欺負(fù)他。</br> 她忘了,齊程不會生她的氣,但是他會和他自己過不去。</br> “睡覺了好不好?”齊程又問了一遍,他突然沒了看春晚的心情。</br> 如果他是個正常人,遲稚涵在他身上撒嬌耍酒瘋的時候,他可以抱住她,做一些情侶之間該做的事。</br> 退一萬步,如果他是正常人,打橫抱起她放到床上再幫她泡一杯醒酒茶,也應(yīng)該是輕而易舉。</br> 可惜他不是。</br> 他把自己的心跳血壓塞到了她鼻子下面。</br> 嚇醒了她的酒,也拉回了他的安寧悠閑。</br> 遲稚涵皺眉。</br> 她在齊程這邊搞砸了很多次,所以很了解他現(xiàn)在又縮回去的表情意味著什么。</br> “痛!”哭喪著臉,成功的拉回了齊程又要跑遠(yuǎn)的思緒,然后低下頭指著傷口,“會不會起個大包?”</br> ……</br> 齊程伸出手幫她揉傷口,皺著眉頭發(fā)現(xiàn)遲稚涵又一次八爪魚一樣纏上了他。</br> “一會又摔下去?!饼R程低聲警告,手臂纏上她的腰,摟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br> “我才不要睡覺?!背晒φ碱I(lǐng)高地的遲稚涵一邊示意齊程繼續(xù)揉,一邊表明立場,“除夕夜,要守歲的?!?lt;/br> “守了歲,能讓爸媽長命百歲,也能讓我們平平安安。”抬頭看了眼齊程,用手扒開他仍然皺著的眉頭,“你這樣好兇?!?lt;/br> 齊程努力坐得更穩(wěn)一點(diǎn),防止她一會酒意上頭又要鬧。</br> 這次打定了主意心跳再快也不喊停了。</br> 但是遲稚涵卻沒了動靜,安安靜靜的讓他揉著后腦勺,乖巧的抱著他,在他以為她就要睡著的時候,在他耳邊說了句對不起。</br> 他知道她的意思。</br> 所以心底更痛。</br> 她本來,可以找到更好的。</br> 但是她卻說,非他不可。</br> 都是傻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