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兩天后,遲稚涵覺得,她面臨的問題可能不僅僅是對著齊程后腦勺就能解決的,她可能,要見光死了。</br> 見到面之后的齊程,氣質(zhì)和軟萌溫和這四個字毫無關(guān)系,甚至,很冷。之前讓遲稚涵動了惻隱之心的,他身上積極的想要求助的那部分,消失了。</br> 他仍然很配合遲稚涵。</br> 她說白天窗簾要拉開,他點點頭,她說掛水的時候手最好不要亂動,他點點頭,她說禁水禁食人會沒力氣,要多睡眠,他也點點頭。</br> 安靜的,讓遲稚涵覺得他正在沉默中滅亡。</br> 有時候她覺得,齊程,也正在用他的方式,和她見光死……</br> “要不要看書?”沉悶了兩天后,遲稚涵孜孜不倦的再一次開了個話題。</br> 齊程抬頭,然后低頭看了眼自己手里正拿著的書。</br> ……</br> 這就是他們現(xiàn)在的問題,她經(jīng)常會問出這樣莫名其妙的不帶腦子也不走心的問題,而他,每次都很配合。</br> 包括這次,他放下手里正拿著的書,對她點了點頭。</br> 遲稚涵咬住下唇,很想直接把他放下的書再重新放回到他手上,寧可讓他在這樣的肢體接觸中,因為灼燒感皺眉,也不想看到他現(xiàn)在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的樣子。</br> “齊程……”開了口卻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br> 他們之間出現(xiàn)了隔閡,他和她都很清楚,見了面之后,反而不能像之前那樣心意相通,遲稚涵很多時候,根本不知道齊程在想什么。</br> 她知道她的問題,齊程的外貌,讓她覺得自己被騙了。</br>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情緒,之前的齊程,只是一個影子,她猜測過他是啞巴,想象過他上了年紀(jì),到最后,覺得他應(yīng)該是一個病弱的年輕人。</br> 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有著妖艷長相,舉止從容,行為動作看起來都很像正常人的齊家二少爺。</br> 微妙的有一種她想要幫助的人其實根本不需要她幫助的錯覺。</br> 所以她在鬧別扭,這樣的別扭,因為齊程沉默的抗議變得更加真實。</br> 尤其是他現(xiàn)在仍然好脾氣的睜著他那雙黑色的,比女人還漂亮的剪水雙瞳看著她,心底莫名的焦躁。</br> “你先看這本!”看都不看就把手邊的書丟給齊程,自己低頭掏出手機看上面好幾條未讀微信。</br> 都是戚晴發(fā)的,還都是語音。</br> 皺皺眉頭直接回?fù)芰诉^去,下意識想站起來避開齊程,卻突然想到齊程生病最初的起因,沉默了一下,干脆一動不動的坐在原位。</br> “你怎么又回齊家了?”戚晴聲音很響,一接通就劈頭蓋臉的砸過來。</br> 遲稚涵吸了吸鼻子,余光瞄到齊程很認(rèn)真的低頭在翻她給他的書,動作神情都沒有異常。</br> “嗯?!钡偷偷膽?yīng)了一聲。</br> “不方便說話?”到底是多年朋友,戚晴聲音馬上壓了下去。</br> “沒有,你說?!边t稚涵松了口氣,又看向齊程,他還在看那本書。</br> ……她丟了本什么東西給他,為什么感覺他看的速度那么快。</br> “沒什么事,就是怕齊家又逼著你去救人?!逼萸珙D了一下,“可是林經(jīng)武說你是自愿過去的,為什么啊?”</br> “工資高?”遲稚涵笑嘻嘻的,終于看到她遞給齊程的那本書的書名,嘴角抽了一下。</br> 霸道王爺與俏丫鬟……</br> 她打算晚上守夜無聊的時候看的……</br> 娘哎,他看的那么認(rèn)真做什么?</br> “你還是不方便說話吧?!逼萸绾吆?,“先掛,你方便了再給我打?!?lt;/br> “好?!边t稚涵心已經(jīng)不在電話上了。</br> “你不會真的玩美女和野獸那一招吧?”掛電話前,戚晴忍不住又問,“我跟你說我那純粹是玩笑話,人家那是童話,真實世界里面,物種不同是不能在一起的?!?lt;/br> ……</br> “真要按外表算的話,我比較像是野獸?!睗M腦子都在回憶那本書里面到底有多少肉的遲稚涵下意識的回了一句,然后沉默。</br> 齊程終于不看那本俏丫鬟了,他抬頭,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br> 遲稚涵掐掉電話,很鎮(zhèn)定的放好,往前走了兩步,彎腰,想要拿走齊程手里的書。</br> 齊程因為她的靠近,額頭冒出些冷汗,晶瑩剔透的。</br> 遲稚涵拿書的手頓了下,因為齊程頭上的冷汗,還因為他把這本書捏的很緊。</br> “……這是我的書?!边t稚涵站直,退到安全距離,很不甘心的看著那本被他拽的死緊的書。</br> 齊程頂著冷汗若無其事的低頭,翻開剛才看的那一頁,一聲不吭的繼續(xù)看。</br> ……</br> 這算抗議了吧?</br> 算吧……</br> 兩天里面,齊程做的最像活人的一件事,就是搶了她的小|黃|書。</br> 這樣對治療會有幫助么?</br> 她這種對心理治療一竅不通的人跟一個其實已經(jīng)精通心理治療的病人在一起,主治醫(yī)生給她的要求就是,真誠一點,盡量做自己。</br> 如果要真誠的盡量做自己的話……</br> “你喜歡這類書的話,對面還有幾本,不夠看的話,我有網(wǎng)址……”夠真誠了,說完之后有了種和室友共享存貨的喜悅。</br> ……</br> 齊程終于停下翻書的手,放下那本書,又看了她一眼。</br> 這一眼和剛才她說自己長得比較像野獸的時候眼神差不多,遲稚涵在里面讀出了類似于無語的情緒。</br> 莫名的覺得自己被鄙視了。</br> 但是倒是輕松了一點,這樣的互動也總比沒有好。</br> 可齊程看完了那一眼,就又重新拿起了自己一直在看的書,大部頭的,不知道什么文的原文書,上面有好多看不懂的人物透析圖。</br> 遲稚涵曾經(jīng)在齊程睡著的時候偷偷看了兩眼,很迅速的放棄了。</br> “你看的這本是什么?”不想剛才的氣氛又回到之前要死不活的樣子,遲稚涵仍然想繼續(xù)書這個話題。</br> “漫畫?!饼R程沒抬頭。</br> 說真的他不抬頭的時候,只聽聲音是真的誘人,禁水禁食兩天,他聲音又正好啞在了特別性感的程度。</br> 只是一抬頭,遲稚涵就萎了,長得太好看,反而沒了念想。</br> “漫畫?”吞了口口水,遲稚涵很堅強的努力繼續(xù)話題。</br> “解說漫畫人物比例和動作透析的書?!饼R程說的詳細(xì)了點。</br> 然后遲稚涵就只剩下哦了一聲,訕訕的。</br> “你喜歡漫畫么?”換了個話題。</br> “嗯?!饼R程低應(yīng)。</br> 對漫畫一竅不通的遲稚涵剩下的就只有撓撓腦袋,終于放棄繼續(xù)話題,瞥了眼被齊程放到一邊的霸道王爺,挪了兩步,伸出手想去撈回來。</br> 然后就對上了齊程的眼睛。</br> 他的眼睛,黑的離譜,眼角微微的拉長上揚,以一個病人的角度來說,亮的有些離譜。</br> 他定定的看了眼遲稚涵,眼底有什么情緒涌過,開口的語氣終于帶上了點無奈:“水沒了。”</br> “???”遲稚涵沒反應(yīng)過來。</br> 她其實不太明白明明在見面之前,她才是主動的那一方,為什么見面之后,她開始變蠢而對面這個人開始變強。</br> 用顏值碾壓么?</br> 太不要臉了。</br> “掛的水?!饼R程晃了晃手臂。</br> “哦!”遲稚涵臉一紅,迅速的退了回去,按了床邊的鈴。</br> 護士來的很快,齊程禁水禁食的這幾天,遲稚涵之前做私廚的地方就被改造成了臨時的護士站,二十四小時有護士輪崗。</br> 而她也終于知道了對門三樓那個上鎖的門里面放了什么,齊程那天晚上檢查的所有儀器,都被堆放在那里。</br> 一個小型的,甚至能應(yīng)付簡單手術(shù)的完整的診所。</br> “為了應(yīng)付齊程自殺的?!碑?dāng)時趙醫(yī)生看到遲稚涵一臉驚嘆的時候,是這樣解釋的。</br> 這句話對她造成了很嚴(yán)重的心理壓力,以至于每次看到護士沖進(jìn)來的時候,她心里總是惴惴不安。</br> 晚上寧可縮在齊程客廳的沙發(fā)上睡,也不愿意去和護士們擠。</br> 總是會莫名的想起在醫(yī)院守著爸爸的那段時間。</br> “幸好你不是真的住在醫(yī)院。”護士還換完水后,遲稚涵語氣有些慶幸。</br> “你怕醫(yī)院?”齊程對護士比對遲稚涵敏感一些,每次護士來都會轉(zhuǎn)身,轉(zhuǎn)回來的時候就半身的汗。</br> “嗯?!边t稚涵熟門熟路的拿了浴巾遞給齊程。</br> “我也怕?!饼R程擦汗的時候低聲附和了一句,然后討好似的,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遲稚涵。</br> ……</br> 遲稚涵被這一眼弄得心里更加擰巴,突然就又沒了繼續(xù)聊天的興趣。</br> “你該睡了?!彪S便找了個借口,拿過床上那本書,坐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br> 齊程維持著之前的姿勢沒動。</br> 習(xí)慣了他安安靜靜的聽話的遲稚涵抬頭,有些不解。</br> “我的長相,嚇著你了?”齊程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氣問出了這句話,耳根微紅,問的時候也沒有看遲稚涵。</br> ……</br> 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確實是這樣沒錯。</br> 遲稚涵默認(rèn)。</br> 齊程躺回被子,這次和前兩天不同,默默的全身都縮了進(jìn)去。</br> ……</br> 他說的嚇著和她說的嚇著,似乎不是一回事。</br> 遲稚涵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打算把自己的臉重新遮起來的男人:“我嚇著是因為你長得真的不像是病人?!?lt;/br> 他說的嚇著是字面意思的嚇著?</br> 他覺得自己長得嚇人?!</br> 這也太……氣人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