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吃不出陽春面味道的陽春面?”林經(jīng)武沖到遲稚涵家里的時候,遲稚涵正在做菜,聽到要求抬頭,眼角微微翹起,梨渦若隱若現(xiàn),“你最近接的單子越來越奇怪了。”</br> “再奇怪也逃不開吃不是?”林經(jīng)武笑得大槽牙都露出來了,看得出興奮至極。</br> “上個月,你找了個要求把肉做成蔬菜味道的單子。”遲稚涵已經(jīng)懶得看他,低下頭細細的把案板上的杏鮑菇切成碎丁,“這個月這七天的單子,要求是純素宴,但是主菜必須是茄子。七天,一日三餐,一共二十一餐,全都是茄子?!?lt;/br> “然后現(xiàn)在你跟我說要吃不出陽春面味道的陽春面?”遲稚涵的大菜刀在砧板尾端重重一剁,剁掉了杏鮑菇最硬的部分,林經(jīng)武嚇得抖了一下,“而且還是面試,錢都不給!”</br> “齊家的私廚啊,他們現(xiàn)在就是要吃龍肉,我們也得去找。”林經(jīng)武搓搓手,在遲稚涵的廚房探頭探腦,“這是第二十頓了吧,你打算做什么?”</br> “醬茄子?!边t稚涵把切碎的杏鮑菇分成兩半,一半放橄欖油里爆香,另一半等爆香的杏鮑菇水分都收干后,才放進去略略炒熟拌勻就盛了出來,收干了水分的杏鮑菇口感和肉末更像,略熟的杏鮑菇拌在里面可以增加口感的立體度,“前段時間做的豆瓣醬,昨天剛開封,你走的時候帶點吧,味道不錯?!?lt;/br> “你做的東西味道沒有差的時候?!绷纸?jīng)武嘿嘿一笑,用筷子夾了點杏鮑菇塞嘴里,邊吃邊點頭,“真有肉末的味道,你做菜是真有天賦,攢點錢開個飯館吧,能火?!?lt;/br> 遲稚涵沒接話,斜斜的看了林經(jīng)武一眼。</br> 林經(jīng)武四十多了,保養(yǎng)的一般,個子不高體型微胖,小眼睛小鼻子的,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市儈。</br> 不過處久了遲稚涵發(fā)現(xiàn),林經(jīng)武這人頗有些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風(fēng)骨,不涉及利益關(guān)系的時候,其實是個好人。</br> “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明天下午三點我在樓下等你?!绷纸?jīng)武拍拍遲稚涵的頭,熟門熟路的去找容器盛豆瓣醬。</br> “面試能通過么?”遲稚涵正在調(diào)醬汁,一份生抽加一點五份豆瓣醬再加適量的料酒,耗油和白糖,下單人的口味略重,遲稚涵猶豫了一下又多加了點豆瓣醬,試醬汁味道的時候咸得直咂嘴。</br> “肯定不能啊,就沒聽過齊家要找女私廚的?!绷纸?jīng)武倒也干脆,“齊家愿意給你面試機會,傳出去了你的價格也能漲百分之四十以上,難得的抱大腿機會,好好表現(xiàn)留個好印象總是不會錯的?!?lt;/br> “到底是給誰做飯吶?每次都弄那么大陣仗?!边t稚涵有些好奇。</br> 齊家找私廚是今年上半年開始的,本來這種放著自家專職廚師不用,靠著口碑找私廚的行為就挺詭異的,更何況他們的要求極高,手續(xù)繁雜,大費周章請進門卻最多只用一個月,除了身價都普遍能漲一倍以上之外,出來的廚師對里面發(fā)生的情況都三緘其口,只是大概知道,需要二十四小時待命,廚房和客廳都裝了攝像頭。</br> 這樣詭異的短暫的聘用還能讓私廚圈趨之若鶩的原因就只有一個——錢。</br> 齊家給的價格是市價兩倍以上,關(guān)在里面一個月出來后立刻成名,這樣的條件說實在的,哪怕在里面那一個月是非人待遇,也會有人想要冒險試試,更何況出來的每個廚師看起來都沒有缺胳膊少腿。</br> “這種有錢人的事,盡量少好奇一點?!边t稚涵正在爆香豆瓣醬,一屋子的醬香,林經(jīng)武咽了口口水,抱住懷里的豆瓣醬,“明天到了那里也要記得,少問多做。”</br> “口味也不能問么?”遲稚涵轉(zhuǎn)頭。</br> “不能,那也是人家有錢人的隱私?!绷纸?jīng)武一本正經(jīng),然后被遲稚涵噘著嘴的表情逗笑,“你自己以前也是有錢人,這點排場還用我教么?”</br> ……</br> 她有錢的時候真的沒那么變態(tài)……只是現(xiàn)在提以前的事多少有些掃興,她晃了晃鍋鏟,權(quán)當(dāng)跟林經(jīng)武告別,專心做自己這七天來天天做的茄子去了。</br> 林經(jīng)武在玄關(guān)換鞋子的時候又說了一句:“這次面試也不算免費,你上個月跟我預(yù)支的薪水這個月不用還了,之后身價提高,我抽成比例也會提一點。”</br> 說完不等遲稚涵回答,抱著那瓶寶貝豆瓣醬哼著小曲就施施然的下樓。</br> 其實遲稚涵那丫頭自己不知道,她身上很有一點有錢人的臭毛病,而且還是那種舊辰光的有錢人。</br> 自己爸爸的債,二話不說就攬了下來,說欠債還錢是人的本分;全世界都知道她媽媽是怕了那一屁股的債跑路了,只有她堅持自己媽媽是有苦衷的;二十出頭的小女孩,大學(xué)休學(xué),每天沒日沒夜的做菜拍視頻,最苦時候也沒有想過賣房子,說那是爸爸留給她的。</br> 而且不求人,人前沒心沒肺的,動不動就瞇著眼睛笑靨如花,人后吃幾個月的白饅頭也沒叫過苦,他做了她兩年的經(jīng)紀(jì)人,遲稚涵只在一次年終酒會上因為喝多了一個人躲在墻角哭,撕心裂肺的讓他這個大男人難受了半天。</br> 回家就抱著自己老婆非要她賭咒發(fā)誓,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要跑路也一定要帶上自己兒子。</br> 那天之后,他對遲稚涵就盡量的偏幫一些,多幫她接點活,看她拮據(jù)的時候,也會主動預(yù)支薪水。</br> 只是最多也只能幫到這了,幸好這丫頭是個能做事的人,人也年輕,還完了那些債,好日子總能來的。</br> ***</br> 遲稚涵為了這次注定會失敗的面試準(zhǔn)備了很多東西,倒不真的是為了抱大腿,一個注定會失敗的面試,她此刻需要做的也只是端正態(tài)度而已。</br> 畢竟,這個機會是林經(jīng)武花了很多力氣爭取來的。</br> 面試地點是一幢三層樓的小洋房,直接建在了齊家的私人園林里,從大門開車到小洋房,就花了六分鐘。</br> 遲稚涵下車的時候抖了抖,對上林經(jīng)武的眼神,笑了笑:“我就是在想,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很適合做兇殺案開場……”</br> 說完看到林經(jīng)武嚴肅的表情吐吐舌,立刻做了個封口的手勢。</br> 林經(jīng)武看上去比平時正經(jīng)了好幾倍,完全不想接遲稚涵玩笑的樣子。</br> 深呼吸了一下,把林經(jīng)武那張凝重的臉暫時丟在腦后,遲稚涵按下了面試的門鈴。</br> 接待她的人,她認識,準(zhǔn)確來說,S市的人都認識她。</br> 齊寧,齊家最厲害的女人,嫁給了齊二少保姆的兒子,相傳她一個人奪走了齊家所有的生意,是目前齊家的實權(quán)者,背后被人稱為武則天的女人……</br> 遲稚涵終于有些緊張了,她怎么都想不通,這個四處為什么重要到需要一個會在電視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風(fēng)云人物來面試的程度,而且看起來,齊寧居然只是在打下手。</br> “你的時間很充足,從進廚房開始四個小時后我會過來拿成果,在這期間,廚房的所有東西你都可以使用,但是我們不會給你任何幫助?!饼R寧把遲稚涵帶進小洋房左邊的門,打開后就是一個巨大的客廳和廚房,“我們的要求是準(zhǔn)時,四個小時,提前和推后都視為失格?!?lt;/br> 遲稚涵咽了口口水,見識到廚房規(guī)模后,她更緊張了。</br> 這廚房簡直能比美五星級酒店的私人廚房了……</br> “這四個小時你的所有行為,都會進入監(jiān)控攝像,這點你有沒有疑問?”齊寧示意她的助理把遲稚涵的所有材料都搬進廚房,然后轉(zhuǎn)身看著還在環(huán)顧廚房的遲稚涵,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br> 到底年輕,看起來似乎是緊張了。</br> 她不希望遲稚涵失敗,齊程昨天晚上又睡在了衣柜里,如果遲稚涵失敗,她昨天白天的施壓和齊程經(jīng)歷的那些心理煎熬就都白費了。</br> “沒有疑問?!边t稚涵拉回心神,迅速的眼觀鼻鼻觀心。</br> 雖然知道齊家并不打算招女私廚,但是任何一個廚師看到這樣的廚房總是會生出些野心,遲稚涵也不例外。</br> 看著齊寧對她點點頭,帶著助理走出門并且關(guān)上大門,遲稚涵環(huán)顧這個巨大的夢想的廚房,突然之間,她也有想要真的試試看的念頭。</br> 能讓齊寧出馬的面試,說不定,齊家終于有了想試試女私廚的念頭?</br> ***</br> 齊程一直開著攝像頭,強迫自己盯著那個女孩。</br> 她有個很奇怪的姓,但是他不記得了。</br> 長得太典型,他看了第一眼后就開始冒冷汗。</br> 屏幕里的那個女孩,長發(fā)扎成了馬尾,很利落的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br> 她很敏銳,一進門,第一時間就看到了攝像頭,雖然極力掩飾,但還是沒忍住好奇瞄了一眼。</br> 這一眼讓他看清楚了她的眼睛,貓一樣的圓眼,眼角微微上揚,看起來精靈古怪。</br> 和畫室里那些畫像一模一樣,說閑言碎語的時候,這雙眼睛會微微瞇起,帶著濃烈的惡意。</br> 不是善類。</br> 齊程不安的把自己往巨大的躺椅里面縮了縮。</br> 不同的人,不能歸在同一個類別。</br> 趙醫(yī)生這幾年一直試圖讓他明白這件事,他其實一開始就明白。只是心從來都由不得自己。</br> 那明明并不是一次嚴重的心理傷害,他甚至沒有真的怪過那個女孩……</br> 整整十幾年,他都沒有這樣直視過這類女孩子的臉。</br> 冷汗直冒的同時,他感覺自己視線都開始有些模糊。</br> 隱約的,聽到她脆生生的回答齊寧沒有疑問,他抓著椅子把手的手更重了一些。</br> 這劑藥,對于他來說,似乎還是太猛了一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