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虧
王宓兒皺著眉頭咽下泥湯水似的安胎藥,含了顆話梅到噻里,楊梅笑道,“小主這次有孕,跟奴婢名兒同族的這些個梅可是立了功了,所謂酸兒辣女,小主必是會生皇子。”
王宓兒抿著嘴笑了,雖說已然站上了玉碟的皇子都已然排到了十四,她肚子里的這個生下來便是個皇子也只能排到十五,可多個皇子便多了一重的保障,在這宮里也能稍微伸直腰,歷朝歷代都是如此,若是無子,便是受寵也是色衰而愛馳,明媚鮮艷總有人老珠黃之時,到時若無子傍身,必是晚景凄苦。
因此有孕之事,對后宮女子來說是頂頂要緊的頭等大事,便是因此要撤牌子一年之久,也無人在意。
銀杏端來一杯熱奶茶進(jìn)了屋,見她們臉上俱是喜意,也是頗為高興,“小主可知前殿今個兒熱鬧得很,皇上和德主子見了烏拉那拉家的格格,都在傳烏拉那拉家的格格端莊有禮不卑不亢,模樣生得也好,實是難得的大家閨秀。宮里這般傳多半是講烏拉那拉家的格格十有八九是四福晉了,這才是正經(jīng)的說法,像是之前說佟家欲將女兒嫁給四阿哥,純是為了給佟家填堵的。
“烏拉那拉家的姑娘我也曾遠(yuǎn)遠(yuǎn)的見過,的確是個難得的。”王宓兒笑道,“說起來······三阿哥好似也未曾娶妻呢。”
“約么是快了,三阿哥府已經(jīng)在宮外建了,據(jù)說四阿哥府也劃好了地方。”銀杏笑道“這宮里倒真是越來越熱鬧了。
“可不是。”王宓兒心里明白得很,眼下自己雖有寵,卻離專寵遠(yuǎn)得很,皇上喜歡自己乖巧聽話溫順可愛,說到底無非是省心罷了,況且皇上現(xiàn)下已經(jīng)年近不惑,太子早已經(jīng)立定,皇子們一個個都精明能干,自己的孩兒無論是兒是女八成這輩子都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多拍馬屁準(zhǔn)沒錯,“唉······三阿哥成婚,我又該送什么禮呢?”
“小主您只管依著成例送禮便是了。”銀杏道,王常在說來說去是永和宮的人,不依著常例送禮,怕也是不合適。
王宓兒抿著呢笑了,銀杏到底是十三歲進(jìn)宮的秀女,眼下雖說已然是自己的心腹,說話依舊拐彎抹腳不顯山不露水的提醒是啊,無論是她多想讓四妃都喜歡自己,她也是永和宮的人,與旁人近則有害。
守在門外的小宮女道,“皇上賜下了飯食,孫總管特來送賞。”
王宓兒聽到這里整了整衣裳,曲膝跪在地上,“奴才給王宓兒接賞。”
孫國安站在門口,身后跟著四個手里各捧著一個托盤的太監(jiān),“皇上賞:王常在銀耳雪蛤白梨潤肺湯一盅;冬瓜排骨一盅;德妃娘娘賞:胭脂鴨脯一碟;碧玉豆腐皮包子一碟。”
“奴才王宓兒謝皇上賞謝德妃娘娘賞。”
孫國安身后的太監(jiān)將這些吃的擺到桌上,孫國安微微一欠身,“皇上說小主有孕辛苦今年又熱得很,怕是白日里沒有什么胃口,這幾樣菜都是極爽口的,讓您多吃些,德主子也說您有些瘦,要補養(yǎng)一番。”
“請孫總管替我多謝皇上和德妃娘娘賞,原是我年輕,這幾日天熱失了胃口便不愛吃了反倒讓皇上和德妃娘娘替我操心。”
“小主您能體諒皇上和德主子的一片苦心便好現(xiàn)下宮里只有您一個有孕的,皇上和德主子自是不得不小心在意。”
王宓兒聽到這里便覺得有些奇異,她記得陳常在也有孕了啊?怎么現(xiàn)在孫國安這么說?可疑惑歸疑惑她還是虛應(yīng)著,送走了孫國安一行。
“銀杏,你說孫總管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陳常在這一胎······”
銀杏臉色變了變,“陳常在半月前小產(chǎn)了,德主子怕您受驚嚇,便讓奴才們不要與您說,孫總管許是不知道,因此說漏了嘴······”
只是說漏了嘴這么簡單嗎?孫國安自德妃還只是個貴人時便在她身邊伺候,幾曾出過紕漏,怕是事出有因吧,陳常在小產(chǎn)頗有蹊蹺德主子因此讓自己小心些?
康熙第二日依舊是卯時便離了永和宮回乾清宮理政,秀兒送走了他,也無心用早膳,只是喝了碗糖水便開始梳妝,今個兒是親閱秀女的日子,雖說是她看別人,說起來也馬虎不得。
艾菊拿了幾件衣裳給她挑,“主子您是要穿這件茛綢金玉滿堂的還是穿這件百鳥紋的?”
所謂百鳥,無非是百鳥紋樣,暗自取得卻是百鳥朝鳳之意,秀兒雖說極得圣寵,這般穿還是張揚了些,“就穿那件金玉滿堂的吧,怪熱的,只梳小兩把頭便是了。”
“。”
秀兒也曉得艾菊八成覺得拿百鳥紋的那件出來是惹了事,卻也無心她自己這些年穿衣裳確實是慢慢去了當(dāng)年的淡雅多添了幾分富貴氣,可現(xiàn)下她都是要當(dāng)婆婆的人了,大夏天的弄一身張揚的衣裳,臉是露了,自己卻也要挨了熱,何苦如此?
她也算得上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自然看得開。
她又讓梳頭劉少少地給她插戴了首飾,只減到兩根白玉扁簪和一朵紅絨花。
孫國安站在外屋,等著守門的宮女子給他打手勢,見守門的宮女子打手勢讓他求見,這才高聲道,“奴才孫國安,求見德妃娘娘。”
“進(jìn)來吧。”孫國安晨起跟她說些宮里的事已經(jīng)是常例了,只是她不喜梳妝時身邊有閑雜人等,他多半是等她梳妝完再進(jìn)來。
待孫國安說完了永和宮里的事,又說了另一件事,“奴才昨個兒在王常在跟前提了陳常在小產(chǎn)的事,她果然疑惑得很,鮮是并不知情。”
“嗯,她倒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秀兒笑道,“只是早晚她是要知道的,現(xiàn)下她這一胎穩(wěn)得很,知道了也沒什么壞處,讓她處處精心罷了。”
“還是小主您想得深遠(yuǎn)。”孫國安陪笑道,“對了,還有一事,奴才聽說榮太醫(yī)今個兒進(jìn)宮了,許是過會兒就要來給您請平安脈了。
“嗯,他也閑著的久了。”秀兒說到此處便沒再接著說,“成了,今個兒我事多,你也要警醒些,選秀時人多手雜,永和宮里又短少了許多人手,勿要出紕漏。”
“奴才遵旨。”
榮太醫(yī)過了永和門,往永和宮而來,這一路上真有恍如隔世之感,當(dāng)初他斗膽說出德妃病癥有異,怕是有人用了厭勝之術(shù),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無非是想要報德妃知遇之恩罷了,誰知竟平空撿回了一條命,只被皇上拘在太醫(yī)院里重整典藉,現(xiàn)下更又重被召入宮中,怎能不讓他感慨萬千。
待到了永和宮,自然處處是笑臉,他為人和善,宮女太監(jiān)們誰有些小毛病,悄悄地問了他,他一準(zhǔn)兒能弄到便宜又好的方子,讓他們私下里熬著喝,誰都受過他的恩惠,因此見他回來了,也是真心替他高興。
秀兒也是頗有些感慨,她對厭勝之術(shù)雖信也不信,可她那場怪病的確是這般治好的,也確實搜出了那對人偶,雖說自古巫醫(yī)不分家,可若是一名太醫(yī)說出不是自己能治之癥,怕是厭勝之術(shù),也是極難的,更何況榮太醫(yī)也由此擔(dān)了風(fēng)險,自己對他雖有恩,卻未曾想到他竟是這般以命相報,古人所謂的士為知己者死,實在是讓人敬佩。
有這種種前因榮太醫(yī)此時跪地施禮便帶著幾分被埋了多一半的大喜大悲,秀兒也是輕輕頜首,“榮太醫(yī)您辛苦了。”
“奴才為德主子診治本是三生有幸,何來辛苦?”
“您起來吧。”
榮太醫(yī)替秀兒依例請了平安脈,診完之后臉上露出些許笑意,“主子身子只略有些虛,每日依著奴才的方子用食代藥補養(yǎng)便成,不需吃那些個補藥,是藥三分毒,夏季更是不宜補,主子還是要顧惜著身子才是。”
“果然還是榮太醫(yī)實在,替我瞧病的那些個太醫(yī),聽皇上說我身子虛要補,便也不管不顧的補,他們的方子倒唬弄過了皇上,我卻瞧著不妥當(dāng),一口都未曾喝過。”
“太醫(yī)院里比奴才強者如過江之鯽,實在擔(dān)不起您如此美譽。”
秀兒笑了,“過江之鯽雖多,可像您這般實心干事的少······我不說旁人,只說那王太醫(yī),替陳常在保胎,卻是越保胎越不穩(wěn),最后陳常在竟整日臥床都保不住龍?zhí)チ恕!?br/>
榮太醫(yī)的臉上閃過一抹秀兒能看清楚的譏肖,“若真是強健之胎,不必保都自能瓜熟蒂落,若是胎不強健,勉強保了,也難免出事,這許就是造化。”
秀兒不必聽他的言外之意,只聽他的話,便明白陳常在八成這一胎本來就有些鬼,聯(lián)想起皇上把那陣子沾過乾清宮邊的答應(yīng)、常在全都給滅了口,寧枉勿縱,也難怪陳常在用這一招逃命,可她一個常在哪有這樣的本事,只有宜妃才能讓王太醫(yī)替她做手腳,難怪內(nèi)務(wù)府的嬤嬤們明明沒保住這一胎,也都樂呵呵的走了,宜妃果然下了血本。
再聯(lián)想這些日子宜妃見過陳常在的妹妹那個叫秋喜的傻姑娘·秀兒笑了笑,她與宜妃斗了這些年,小小的給她添些堵又如何?
再說能將那人偶放進(jìn)宮里的人活到現(xiàn)在的屈指可數(shù),陳常在就是其中一個,她自是要想些法子,她烏雅秀兒活了兩世,什么都吃,暗虧是不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