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
太榮太醫(yī)收了看診的用具,說得倒與旁人沒什么不同,“帝小主只是有些宮寒······”他又沉吟了一下,德小主既然肯讓自己給章佳小主診脈,他心里也就有數(shù)了,“奴才斗膽問一句,小主月事來時可是會小腹酸脹疼極?”
“正是,不止是疼極,且會疼兩三天。”
“這便是宮寒了,并非是什么難醫(yī)之癥,只要善自珍重,慢慢調(diào)養(yǎng)幾月便好。”
“如此就謝榮大人了。”章佳氏道,原先給她看診的只是太醫(yī)院的尋常大夫,開來開去的都是溫補的方子,這還是因她有寵,又是永和宮的人,若是無寵的,不過是幾帖藥打發(fā)了就是了。
“既是如此,妹妹也當放心了。”秀兒笑道,“榮太醫(yī)您盡管用藥,我讓他們開永和宮的藥庫取藥就是。”
“。”榮太醫(yī)又招來章佳氏的貼身宮女弄墨,告訴她如何煎藥,章佳氏賞了個荷包給他,他自是笑納了,章佳氏知道榮太醫(yī)是德妃的心腹,自己已然看完診了,就不便久留,施了個福禮告辭了。
榮太醫(yī)確實有話對秀兒稟告,“奴才往來于京津兩地的會館、碼頭等,并未打聽到什么神醫(yī),就算被人說得神乎其神的,奴才再深問兩句,就覺不妥了,只是遇上了一個久走江湖的行商,對奴才說為何不試度針炙之術(shù),這想到六阿哥當初是用周良程的方子治好的,周良程原就最擅針炙之術(shù)他又是最知道六阿哥病情的,奴才想著一人計短兩人計長,那怕是為了有個人跟奴才一起替六阿哥想法子呢,周良程也比旁人強些,于是就自作主張讓奴才的弟弟拿著奴才的書信,去尋周良程,因不知什么時候能尋到人,又怕小主擔心,這才沒跟小主說。”
“你如今既這么說可是找著了周良程?”
“奴才的弟弟捎了信來,說是已經(jīng)找到周良程了,只是他獨子的舊病又發(fā)了,上不得京,不過他在信里說,六阿哥的病怕是跟那藥有關(guān),當初他義父還在時,也曾遇過一例,只是那人已經(jīng)是四十多歲了,能撿回條命就千恩萬謝了未曾說過是如何醫(yī)治的,他義父卻對此事上了心,曾和他師叔議論過此事,他師叔最擅針炙之術(shù),兩人為是用藥還是用針爭執(zhí)了許久,他師叔為了較這個真,跑去尋到那人,給那人施了針,據(jù)說雖未曾全治好,也比原來要強。”
秀兒眼前一亮“他的師叔現(xiàn)在何處?”
榮太醫(yī)跪了下來,“小主請先恕奴才知情不報之罪。”
“您且請說,那人拿怕現(xiàn)在正在天牢有十惡不赦的罪過呢為了能替六阿哥治病,本宮就算是拼著金冊不要,也要求皇上尋來替六阿哥治病。”
“奴才與周良程本是同鄉(xiāng),因同是學醫(yī)之人所以頗有些交情,他家里一向有些個別,他那義父還好,師叔卻是個寧可出家做道士,也不肯剃頭的曾發(fā)下毒誓不替旗人治病”
清朝早期確實有這樣漢人中的錚錚鐵骨烈性漢子寧可出家做道士、和尚也不肯剃頭,無論是做為有過上一世記憶的漢族姑娘還是這一世內(nèi)務(wù)府包衣出身的旗人女子,秀兒對這樣的人都是極尊重佩服的別說是他,就是康熙私下里提起這樣的人,也帶著幾分的敬意,古往今來哪個種族是真心喜歡軟骨頭的呢?
“不知他師叔在哪里出家?”
“據(jù)說是在山東一處小道觀里,平日里只給方圓百里的鄉(xiāng)民看病,奴才也不過是見過他幾次罷了他對奴才···是有些不喜的。”
“所謂人各有志,他既有出世之志,自是瞧你這樣的入世之人不順眼。”秀兒笑道,“本來皇上這次南巡就是要帶著我和胤祚一起去求醫(yī)的,你不妨也跟著去,他既不肯替旗人看診,我就穿套漢家衣裳,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知道了我的底細,滿漢間再有血仇,胤祚也不過是一個孩子,我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去,他又能如何。”
“小主您千萬別”
“滿人也好,漢人也罷,皮膚都是黃的,血都是紅的,就算是死仇,結(jié)了這些年,也該有個頭了。”秀兒道,她心里那塊重重的石頭,總算移除了一些。
胤聽著先生拿著書讀什么子曰就想睡,倒不是說他不愿意學,只是今日的這位先生是南方人,官話雖說得不差,可一旦捧起論語來,就真應(yīng)了書中自有顏如玉那句話了,讀得如癡如醉連口音都露出來了,讓人暈暈欲睡,不止是他,連和他一起上課的五弟,都是一副快要睡著了的樣子。
“咳······嗯······”先生清了清喉嚨,“兩位阿哥可有不解之處?”
胤和胤祺這個時候像是一下子都醒了一般,紛紛點頭,“先生講得好,請先生再講一遍。”左不過他們小,如今就是跟車轱轆似的聽講讀先生們念書,待會兒主講的先生來了,胤要學《幼學瓊林》,胤祺才剛開始學三字經(jīng)。
胤祺其實與胤祚年齡更接近,兩人原也是一個師傅一起教的,如今他對胤祚頗有些惦記,趁著先生又半閉起眼睛站著讀起文章來,小聲問胤,“四哥,不知六弟身子如何了?”
“還是偶爾會耳鳴,平時什么都聽不見,幸虧額娘和嬤嬤每日都硬逼著他說話,他倒沒有啞。”
“這樣就好。”胤祺從小在太后身邊長大,因要顧及著皇太后年紀大了,被嬤嬤拘束的有些過于老實了,皇太后哄著他玩也是多靜少動,就養(yǎng)成了他靦腆的性子,找胤搭話已經(jīng)有點尷尬了,問完了就不知道再說什么了。
“皇阿瑪南巡你要跟著去嗎?”胤倒沒那么多的顧慮,先生念書的確無聊有人說說話也能覺得過得快些。
“我要陪太后。”
“我倒是要去的。”胤說道,說完他也覺得沒話了,他雖是個話嘮,可面對老五這個的悶葫蘆還是沒什么話題可說的。
先生咳嗽了一聲,兩人各自分開了,依舊打著自己的瞌睡聽先生念經(jīng)。
康熙站在窗外瞧這兩個孩子兩個腦袋湊在一處說話,又因為先生咳嗽趕緊分開了,心里雖有些氣,但也覺得好笑轉(zhuǎn)身對梁九功和顧八代說,“這位先生學問是好的,只是口音不好,難怪這兩個孩子不喜,明日不用再來了。”
顧八代躬身施禮“都是奴才考慮不周的緣故。”
“你也是萬事纏身的,哪有什么周與不周的,只是孩子雖小,開蒙一事卻馬虎不得。”
“。”
康熙又瞧了瞧胤那副百無聊賴卻又不得不強打精神聽先生念書的樣子,眼睛眉毛像極了德妃·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小子倒會長,小的時候像朕,大了越長越像他額娘了。
“四阿哥學問如何?”
“四阿哥為人勤勉,靈敏聰慧,讀書專心,尤其是字寫得極好。”顧八代為人正直,他能說胤好,那是真的好了。
“五阿哥呢?”
“五阿哥性子踏實,讀書時雖不能舉一反三·卻是穩(wěn)扎穩(wěn)打。”這就是說胤祺不如胤聰明。
“嗯。”康熙點了點頭,“咱們再去看看阿哥、太子和三阿哥。”幾個比較大的阿哥在隔壁讀書。°
三個人依舊讓值守在外面的太監(jiān)等不要通報,緩步走到三個比較大的阿哥讀書的屋子·卻見太子端坐在黃綾緞的椅子練字,左邊的大阿哥拿了一本書看得認真,三阿哥也則在看字帖,先生并不在。
“先生呢?”康熙問道。
“回皇上的話,今日先生家中有喜事,請了假,幾個阿哥都是聰慧的,太子吩咐臣不要再安排人了·他們自行讀書就是了。”
“嗯。”康熙點了點頭·又問了幾個阿哥學得如何,聽說大阿哥還是有些喜武厭文·頗有些感慨,“唉·這孩子許就是天生武將的命吧,左不過有太子在,他做個裕親王也好。”
這話旁人卻不敢接了,梁九功上前了一步,躬身施禮,“皇上,納蘭大人和索大人正等著見您呢。”
“嗯。”康熙點了點頭,拿出懷表瞧了瞧,也確實時候不早了,他還有事要議,“走吧。”
“皇上真是這么說的?”惠妃把手中的修剪花木的鎢鋼剪放到一旁,心里頗有些怨氣,皇上的心就是偏的,太子因會投胎,生生的壓了胤一頭不說,還兩歲就被立為儲君,占了什么元后嫡子的名頭,就似天生的三頭六臂一般。
滿人何來這樣的規(guī)矩?自古就是有能者居之,自太祖爺立國已來,從太宗開始,哪個的皇位不是搶來的?爭來的?她心里就不信那個邪了,她不信大阿哥會被太子壓一輩子。
“奴才不敢有半點欺瞞。”
“原是我這個做人額娘的不爭氣,這才連累了他。”惠妃道,她早年也是頗得寵的,只是那個時候有元后、有貴妃、又有榮妃等等,雖說除了皇后之外都沒品級,她們也年輕,斗得卻也一樣的厲害,別的不說,那些個夭折的皇子、格格,雖說有先天體弱的,就她知道的,硬生生被斗沒的就不少于三個,小孩子弱,一次生病看診被拖后了,就能要了命,后來甚至連元后都沒能保住承佑的命,這才讓太皇太后震怒了,狠狠彈壓了她們一番,也整治了太醫(yī)院、阿哥所、內(nèi)務(wù)府等等,這才讓斗爭不是那么血雨腥風。
皇上怕是也是知道些風聲,可當初后宮恩恩怨怨,早就成了一團亂麻,借著自己克子,將大阿哥、三阿哥都送到了大臣家里養(yǎng)著,一直到四阿哥在宮里平安長大了,這才將兩個皇子接了回來。
可也是因為這樣,惠妃雖說疼愛自己的兒子,卻總覺得不是那么的貼心貼肺,提起孩子,她就想到了八阿哥,八阿哥這孩子確實著人疼,長得好看不說,嘴也甜,小小年紀就天生的好脾氣,能把人哄得團團轉(zhuǎn)不說吧,做事也貼心得很,就算不當成是皇子,當成小貓小狗養(yǎng)著,也是極能解悶的,“八阿哥呢?”
“回小主的話,八阿哥午間貪玩,這會子才睡著。”宮女答道。
“那就讓他睡吧。”惠妃笑道,“夏天物候燥得很,我給大阿哥熬得酸梅湯,可還有剩的?”
“回小主,還有些剩余。
“將那些拿到井里澎了,涼涼的喝著舒服。”
“。”
八阿哥雖好,可衛(wèi)氏卻徹底失了皇上的寵愛,為人也越相處越無聊,實實的是銀樣蠟槍頭,就算沒被人整,怕也吸引不了皇上多久,她已經(jīng)不指望復寵了,可鐘粹宮不能無寵,她也在秀女里琢磨了,皇貴妃是個有私心,將自家的姐妹弄進了宮,就不想再有旁人更出挑,那些個真好的,除了幾個有背景估么著要指婚的,未等到親閱就被撂牌子了,進來的都是次一等的,別說是皇上新鮮了幾日就瞧不上眼了,她也瞧不上眼。
可要說新人······又要往哪里找呢?惠妃開始犯起了愁,索性皇上要去南巡,趁這個機會,她在宮里漫天的撒網(wǎng),不信找不著美人兒。
康熙二十三年(1684)九月二十八日,康熙帝開始首次南巡。行前,諭稱本次南巡,正欲體察民情,詳知吏治。一應(yīng)沿途所用已令在京所司儲備,毫不取之民間。凡經(jīng)過地方,百姓自當各安其業(yè),毋得遷徙遠避,反滋擾累。如哪個官員敢于悖旨私征,一經(jīng)發(fā)覺,定從重治罪。
秀兒坐在車內(nèi),抱著胤祚,隔著碧紗窗對著他小聲的說話,“胤祚啊,咱們這就是出宮了,高興嗎?”
胤祚眼睛也上眨的盯著額娘的嘴巴瞧,見額娘說完了,點了點頭,大聲說,“高興!”
“這次額娘要帶你去看大夫了,雖說不管怎么樣,額娘還是你的額娘,可你聽不見也是皇子,我的兒子、四阿哥的弟弟,我怕你受人欺負,也怕你一世艱難,你那怕只有一只耳朵能聽見呢,也比現(xiàn)在只能面對著人,才知道人說什么要強,這次額娘帶你出來,一是為你瞧病,二是要讓你看著那個害你的人沒有好下場,我烏雅秀兒發(fā)誓,誰敢害我孩子,我定要讓他百倍,千倍,萬倍的報償。”
胤祚眨眨眼睛,秀兒是將下巴擱在他的頭頂上說這段話的,而不是像從前一樣面對著面跟他說話,他只知道額娘說了些什么,卻并不知道是什么。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iancw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ps:好吧,我承認,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小六從頭聾到尾······人家前面明明都有暗示的······一個個非說我是后媽,求安慰!求票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