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十一
白一諾站在摘星樓的大廳里。
他天生長了一張娃娃臉,眼睛又圓又大,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看著是個很靦腆又很和善的年輕人。
但是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真的會把他當(dāng)作“靦腆又和善的年輕人”。
在江東,白一諾暗地里有個外號,叫做“白面狐”。
“堂哥,您一路辛苦。”趕來的白樂樂頗為緊張地朝他行禮問候。
“樂樂啊,你肯定受了很大的驚嚇。”白一諾把她扶了起來:“也難為你了,一個姑娘家的要面對這種事情。”
“還、還好。”白樂樂往后瑟縮了一下。
“如今堂哥已經(jīng)來了,你就不用再擔(dān)心了!”白一諾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何況有云閣主在這兒呢,他一定會為我們白家伸張正義,主持公道的!”
白樂樂之前還敢在摘星樓里撒潑,但是到了白一諾面前卻一點脾氣也沒有了,乖得跟只小貓一樣。
白一諾轉(zhuǎn)過身來,對著坐在上首的云寂又行了個禮。
“白公子不用如此。”
“我是您的晚輩,閣主直接喊我一諾就可以了。”白一諾神情之中帶著些疲憊,顯然一路趕來頗為辛苦:“我對閣主您仰慕已久,卻沒想到初次相見,卻是如此局面,實在是令人遺憾。”
“令堂弟在千秋山上遭遇不幸,朝暮閣總有責(zé)任。”云寂目光轉(zhuǎn)過,瞥了一眼站在角落的晏海。“查實兇手一事,我必當(dāng)竭盡全力。”
“堂弟是我二叔的獨子,此次聽聞噩耗,我二叔二嬸一下都病倒了。”白一諾搖頭嘆息:“如今家中一片愁云慘霧,實在可憐。”
白樂樂已經(jīng)在一旁抽泣起來。
“我那堂弟平日里倒有些頑劣,不過罪不至死,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何會有人……”
“嘁!”
白一諾眸光一暗,望向了發(fā)出輕蔑之聲的慕容瑜。
“不知瑜表妹你……”
“慕容瑜,你好可惡!”白樂樂猶帶哭音地說道:“我哥哥如今都已經(jīng)死了,你為何還是如此刻薄?”
“樂樂,怎么說話呢!”白一諾面容一整,訓(xùn)斥白樂樂:“你不過是一介平民,見到郡主不行禮下跪已經(jīng)逾矩,怎可直呼郡主名諱,這不是讓人笑話我白家人不懂規(guī)矩,我二叔教養(yǎng)不善嗎?”
白樂樂被他一罵,頓時不敢再說話,連哭聲都停了。
“云閣主,請你容我說幾句話。”慕容瑜站直了身子,朝云寂拱了拱手,行了個男子禮。
“此乃是朝暮閣與白家之事,和郡主并無關(guān)聯(lián)。”
“閣主這話可說的不對,怎么就和我沒有關(guān)聯(lián)了?”慕容瑜一臉正色地說道:“要是當(dāng)時我沒有阻攔著白淳淳行兇,索性讓他得逞了,說不定也不會有今日這樁命案。”
她說的顯然是反話,在場的白家人臉色都難看起來。
只有白一諾的神色絲毫未變。
“既然瑜表妹有話說,自然是應(yīng)該聽一聽。”他朝慕容瑜抬手示意:“還請表妹將前因后果說上一說,好讓我知道得更詳細(xì)些,回去也好向家人交代。”
慕容瑜走到大廳中央,正要說話,門口傳來響動。
眾人望過去,卻原來是承王殷玉堂到了。
殷玉堂并著殷湛一起走了進(jìn)來,后面跟著的是殷赤璉和靜嬋。
靜嬋走過晏海身邊放慢了腳步,與他對望了一眼。
晏海朝她點了點頭,她才低下頭去,跟上了殷赤璉。
在場的眾人連忙向這幾位皇族親貴問候行禮。
“不用管我。”殷玉堂坐在了云寂下首:“我今日過來,也就是給大家做個見證,你們無需有什么顧慮。”
慕容瑜肯定是沒什么顧慮的。
她將當(dāng)日白淳淳在天風(fēng)樓做下的那樁事情給明明白白仔仔細(xì)細(xì)的說了,末了還問白一諾:“表哥你覺著,以你堂弟的性子,吃了這么大的虧,可會想著要給這兩個膽大包天的仆役一個教訓(xùn)?”
“家門不幸。”白一諾沒有試圖掩飾,而是非常嚴(yán)肅的說:“我一直以為淳淳不過是紈绔了些,沒想到他居然如此膽大妄為,居然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我們白家的臉都給他丟盡了。”
“赤璉表妹,我在這里向你賠罪了。”
他的母親與殷赤璉以及慕容瑜的母親是親姐妹,他這么行大禮,殷赤璉也是坐不住的,連忙站起來回禮。
“表哥,我們雖然往來不多,但怎么說也算是血緣之親,我本不該駁你的面子,說這些事情叫你難堪。”慕容瑜走到白樂樂面前,故意說給她聽:“但事實上你的好堂弟還有這位堂妹,行事言語跋扈囂張,難道說你們白家如今權(quán)勢傍身,便能夠罔顧王法,隨心所欲了不成?”
“放肆!”殷玉堂拍了一下桌子:“慕容瑜,你敢胡說八道,別怪我……”
“王爺,您就是做個見證,怎么又拍起桌子來了?”慕容瑜背負(fù)雙手站在中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何況我說了這幾句話,您就要問我的罪,那一口一個‘我姐姐是貴妃’的,王爺豈不是要砍了她的頭嗎?”
“你!”
“王爺!”一旁的殷赤璉對他說道:“小魚不過是孩子心性,說話不知輕重,你又何必生這么大的氣呢?”
“小魚,這種話以后不許亂講!”殷玉堂順勢坐了下來。
白一諾看他們這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樣子,笑了一笑,露出了深深的酒窩。
“瑜表妹說得半點沒錯。”他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噤若寒蟬的白樂樂:“想我白家不過是邊隅小民,如今算是有了幾個上京的親友,免不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起來,瑜表妹這番振聾發(fā)聵之言,我定當(dāng)謹(jǐn)記于心。”
“既然大家已經(jīng)知道了前因后果,那接下來,便是白淳淳的死因了。”云寂對這種含沙射影毫無興趣,出言說道:“我讓我?guī)煹芎袜u老仔細(xì)看過,其中似乎有些蹊蹺。”
“王爺,郡主,白公子。”鄒長青走了出來。“先前白淳淳少爺?shù)氖妆凰瓦^來的時候,我與裴先生都找不到傷口在何處,直到將那位同樣死法的侍從頭發(fā)剃光,我們才發(fā)現(xiàn)在后頸發(fā)際處,有一個極細(xì)微的傷口,果然白少爺?shù)南嗨莆恢茫灿型瑯拥膫凇V皇请m然尋到傷口,但若是要弄清因何致死,還需要剖開尸首,進(jìn)行檢視。”
裴不易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一旁,他身上套著一件棉衣,面上系著白布,樣子極其怪異,白一諾也多看了他好幾次。
“我?guī)煹芘岵灰讓τ卺t(yī)學(xué)一道頗有造詣。”云寂對白一諾說道:“還望白家能夠同意,由我?guī)煹苓M(jìn)行此事。”
“我堂弟的尸首完整帶回即可,那位侍從與我白家立下的是死契,若能通過剖尸使得死因大白,自然是可以的。”白一諾接著話音一轉(zhuǎn):“但是,我也有個要求,畢竟我對醫(yī)術(shù)并不了解,所以此次我也帶了一位大夫,希望能夠參與裴先生的剖尸檢視。”
“自然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見云寂同意了,白一諾便對身旁的侍從說道:“去請衛(wèi)大夫進(jìn)來。”
聽見了的晏海,微微地皺起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