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
晏海目送她走遠,關(guān)上了門,回到了桌邊。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桌上那張拈花仕女圖,突然笑了一聲。
然后,他拿起筆,將那張絕色面容涂成了一片斑駁。
“你騙誰啊!”他望著已經(jīng)看不出模樣的美人,自言自語:“你這么難看,他怎么會和你在一起?他連多看你一眼都不愿意……”
他帶著笑容,用力握緊了手中的畫筆,直到太過用力顫抖起來。
過了許久,晏海才緩了過來,開始收拾狼狽的桌面。
此刻天色已經(jīng)有些變暗,耳邊傳來振翅之聲,他轉(zhuǎn)頭向窗口看去。
有一只幽藍色的蝴蝶,撞到了窗框上,而后掉落在窗臺上。
他走過去,用手指輕輕觸摸了一下那只蝴蝶顏色有些奇怪的翅膀,抬到鼻下聞了一聞。
他面色有些發(fā)白,喃喃地說道:“開始了嗎?”
白淳淳正在自己房里來回踱步。
“你今天不在場,是沒有看到。”他氣急敗壞地說道:“那個云寂居然一點也不顧我姐姐我大伯的面子,說什么不許白家踏進朝暮閣,我呸!”
“白少爺,你也不用這么生氣。”對面坐著的殷湛放下了茶杯,
“公子湛,你可要幫我想個好法子。”他坐到了桌邊,卻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了,這事能借著我十二皇叔的臺階下來就已經(jīng)不易了。”殷湛嘆了口氣:“云寂此人最好顏面,你讓他在眾人面前丟臉,他是萬萬不肯的。”
“可這口氣我哪里咽得下?”白淳淳又跳起來:“你說慕容瑜和殷赤璉倒也算了,好歹慕容家和謝家都是王侯貴族,他云寂算什么?誰不知道,他不過是……是個……而已。”
雖然心中怒氣翻騰,但說到后來,白淳淳的聲音卻是低了下去。
縱然云寂的身世算不得什么秘密,但畢竟事涉皇家……
“白少爺,不管云寂是什么出身,但是在朝暮閣里是他說了算的,你看連我十二皇叔的面子,他說不給就不給。”殷湛冷笑一聲:“不過,這一回他也真是有些過份的,你說要為了公主郡主也就算了,細細想來,他居然為了一個婢女和一個仆人,將少爺?shù)哪樏鎭G盡了,說不準(zhǔn)回了家,還要被你們族長訓(xùn)斥一頓,想想都為你覺得不值啊!”
這幾句話,一直說到了白淳淳的心里。
說到底,他其他的都能不在乎,但一想到回了上京,伯父白麟運只怕大發(fā)雷霆家法伺候,到時候就算父母姐姐誰都護不住他,頓時這心里就堵得慌!
“好啊!”他把心一橫:“云寂讓我不好過,我也不能讓他就這么順心順意的,反正都這樣了,我還怕個屁!”
“白少爺,你可千萬不要沖動啊!”殷湛勸他:“若是鬧出大事,云寂追究起來,恐怕不能善了,還是就這么算了,就當(dāng)吃個啞巴虧吧!”
“什么啞巴虧!少爺什么都吃,虧是絕對不吃的!”白淳淳越想越來氣:“我就不信了,云寂還敢要了我的命不成?”
殷湛又勸了他一會,說得嘴都干了,卻也無濟于事,只能無奈地端起茶杯,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嘴角。
不過是個朝不保夕的仆人?還不是任人魚肉?
這一回我倒要看看,你還有沒有逃出生天的本事!
罩在頭上的黑布被揭去了,但晏海好一會才從暈眩中略微清醒。
剛剛將他從屋里帶出來的那人頗為粗魯,而且毫不顧忌他受了傷,點了穴蒙了頭隨意將他扛在肩上就一路狂奔。
他的內(nèi)傷還沒好,這一顛簸,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翻攪起來,又被隨意的靠著樹丟下了,撞到了傷口更是痛眼前發(fā)黑。
“就這個人?”
“對!”
“那邊呢?”
“也弄來了!”
晏海迷迷糊糊的,只聽到有兩個陌生的聲音在對話。
然后有一陣拖拽的聲音,什么東西挨著他被丟下了。
他被這一撞,頓時氣血上涌,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你輕點,正主兒還沒來呢,別給先弄死了。”
“師兄,你說這事也是冒了大風(fēng)險,待會你跟那位說說,這錢數(shù)得再往上加點。”
“就知道錢!”那師兄顯得極為焦躁:“要不是你這家伙欠了一屁股債,我們怎么需要來做這種勾當(dāng)!這小娘懂點功夫,別是什么緊要人物,待會我們問問清楚再說。”
“都聽師兄的!師兄,我知道錯了,這回你幫我這個大忙,下半輩子我做牛做馬都會報答你的!”
“噤聲!”那師兄似乎武功不錯:“人來了。”
過了片刻,果然傳來了響動。
他們?nèi)缃裾谝惶幟芰种校锷街辛帜久芴幧醵啵峡措m有零散星辰,但也分不清到底是在什么位置。
須得往開闊或者高處,方能辨別了……
微弱的燈火照亮過來,將本來模糊難辨的事物顯露出形貌來。
晏海往靠在身上的人看去,毫不意外那正是靜嬋。
靜嬋也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有些驚慌的望著他。
他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靜嬋抿了抿嘴角,神情平靜了一些。
“這錢先不急。”他們面前擋著兩個年輕人,都穿著淺青色的外袍,似乎是來參加清明大祭的外派弟子,聽聲音正是那位“師兄”。“人我們弄來了,可這事情你也得跟我們說說清楚。”
“二位,這不是說好了拿錢辦事,還要說什么呢?”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傳了過來:“這可是一千兩銀子,二位只管放心收下,我敢保證絕不會有什么后患。”
“你們白家這么多的供奉,武藝比我們強多了,怎么偏偏要花一千兩讓我們師兄弟二人來做這事?”那師兄話語之中滿是懷疑,但又不想得罪對方:“不知這二人私底下偷了什么貴重的東西,我來問一問他們,也好將那東西尋到之后,一并交到你的手里。”
他一提白家,晏海頓時將這聲音和為虎作倀的惡仆聯(lián)系到了一處。
“這是關(guān)系到一些不宜外傳的事情,所以才要勞動二位出手相助。”那侍從還在敷衍面前的這對師兄弟。“你們也知道的,這兩個人不過是兩個仆役,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但是……”
“但什么是啊!”白淳淳的聲音冒了出來:“不就是嫌錢少嗎?我再給你們一千兩!你們拿了錢走人,唧唧歪歪的干什么呢!”
“你!”
“師兄師兄!這事情都做了,就這樣吧!”那個師弟拉住了自家?guī)熜郑骸拔覀兎凑魅找辉缇鸵律剑思业乃绞拢覀兙蛣e多管了!”
“還是你有眼色!”白淳淳揮揮手,那侍從就從懷里抽出了銀票遞過來:“快走快走,別在這里礙事!”
那個師兄還想說什么,但被師弟半拖半拽著拉走了。
被綁著的靜嬋挪動身軀,將晏海擋在了身后。
她凌亂的頭發(fā)蹭到了晏海的臉上,讓晏海有些走神。
“賤人!”白淳淳走過來對著靜嬋就是一個巴掌:“你果然跟這個下人有一腿,怪不得拼了命都要護住這個奸夫!虧我還以為你冰清玉潔,原來就是個千人騎萬人睡的賤貨!”
靜嬋被點了啞穴,被他一巴掌打了倒在地上,也發(fā)不出什么聲音來。
“還有你!”白淳淳又一巴掌打到了晏海的臉上:“我讓你用炭潑我,你個膽大包天的狗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