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一一五
晏海能夠感覺到, 云寂一看到這只眼睛, 整個身體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異獸落下所濺起的水花, 將二人半邊身子都弄濕了。
那只有著巨大紅色眼睛的異獸, 只在水中一個翻轉,又以一種詭異的姿態(tài)竄了起來。
而他們此時已經(jīng)過了最高處, 正徐徐落下, 眼見就要落到那張布滿利齒的大口中去了。
云寂垂著頭往下看, 一張臉上毫無表情,好像絲毫不覺危險。
“云寂!”晏海忍不住收緊了手臂, 在他耳邊大聲喊他的名字。
云寂撮指成刀,狠狠地向下一劃。
鋒利無匹的劍氣劃過水面,如無堅不摧的強風一般, 瞬間將水面一分為二。
那異獸如何皮粗肉厚,也終究只是凡物,又怎么能抵得住朝暮閣主的金銳劍氣。
當水面再次合攏之時,那異獸已然翻面朝上, 露出了大半個身子,從它口中頭上汨汨的流出暗色的液體,也不知是血還是其他, 整個空氣之中彌漫著難言的腥臭。
從露出水面的部分, 已經(jīng)大致能夠看得出來, 這異獸就像是一條比尋常大出數(shù)百倍的鯉魚, 頭部尤其巨大, 更怪的是在胸鰭的部分, 還生出了兩只宛若鷹狀的腳爪。
云寂一腳踏在它的魚鰓部分,正對著那雙血紅色的眼睛。此刻那雙眼睛中的豎瞳正在散開,瞧著十二萬分的詭譎可怕。
月色分明,云寂的臉孔正映在那雙紅色的巨瞳之中……
直到一雙微涼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別看?!标毯5穆曇粼诙呎f道:“這么丑的東西,有什么好看的。”
云寂猛然驚醒了過來。
異獸的尸首正漸漸沉入水中,云寂背著晏海,終于踏上了對岸堅實的土地。
落地的那一瞬,他忽然驚覺,怪魚那種難聞的臭味,仿佛沖淡了晏海身上的香氣。
回顧從水榭到岸邊,這幾個起落之間,簡直驚心動魄。
那些奇異的蝴蝶,然后再是水中的異獸,要不是他自小在這宅子里長大,說不定會誤以為闖入了什么奇聞異志記載之中的世界。
但是為什么長公主府的湖里,會有這樣一只巨大的異獸?
是什么人放進來的?
如果是,那目的又是什么?
那種攻擊是無意識的還是有人控制?
云寂忍不住回頭看向水面,那里正冒著氣泡,那條怪魚已經(jīng)沉入了水中。
如果他不在,晏海只有一個人,就算能夠躲開蝴蝶,恐怕也避不了這怪物……那他就不得不使用武功……
云寂設想了一下那樣的后果,不說嚇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總是真的。
但是他正好在,也足以應付這樣的場面,而晏海也好端端的被他護在身后。
他抿了一下嘴角,將慶幸放到了心里,轉身背著晏海朝存自己暫住的屋子里走去。
他住的屋子距離湖邊并不算遠,甚至能夠從窗戶里遠遠的看到那棟水榭,而那只裝著蜃衣的玉盒,被他放在了床頭的暗格里。
“慢著?!标毯M蝗怀雎曌柚沽怂?。
他跨出的腳步頓時停了。
“有血蝶在,蝶奴就在?!标毯8皆谒亩呡p聲說道:“待會兒一定記得要斬下頭顱?!?br/>
幾乎是在他說完的那一瞬間,一種尖銳的聲音不知從何方傳來,如針扎一般地刺進了他的耳中。
“嗚!”晏海捂住雙耳,發(fā)出了一種壓抑的呻|吟。
云寂什么也沒有聽見。
但一見晏海情況有異,他立刻割斷身上的纏縛之物,把人抱進了懷里。
除了臉上的傷口,晏海的眼睛和耳畔竟然也沁出了點點的鮮血。
“你怎么了?”
“聲音……有……”晏海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不清楚,連捂住耳朵的力氣都沒有了,雙手漸漸垂落下來。
云寂知道他這樣子,是有人正在試圖暗算。
問題在于他什么都聽不到也看不到,不知道晏??谥械穆曇羰鞘裁绰曇?,又是從何而來。
他只能將晏海面朝里護在自己懷里,凝聚真氣在雙手之上為他擋住耳朵。
晏海這才緩過了氣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異常的風聲從云寂的身后傳來。
他抱著晏海閃向一旁,但他閃避的軌跡,卻正好對上了另一道勁風。
一時之間避無可避,云寂一道劍氣劃出,直接迎了上去。
兩者相撞發(fā)出了爆裂之聲,那襲來之物好似煙花一般,在半空之中化作無數(shù)細微之物噴濺開來。
只是卻不會像煙花那樣隨即湮滅。
云寂抬起頭,看到無數(shù)好似螢火的光點,正如天上落下的雨水,密密的朝著自己和晏?;\罩過來。
那些光點映到了他的瞳孔之中,泛出了點點微紅的漣漪。
云寂閉眼又睜眼的這一剎那,周圍的溫度突然急速下降。
那些閃亮的光點,在距離他們不到一丈的地方,仿佛遇到了什么無形的阻礙,再也前進不了一分,發(fā)出細微的噗瑟之聲,最后一圈圈如光暈般散開,滑落下去滲入了地面。
云寂的手依然護在晏海的耳畔。
他方才抬手發(fā)出劍氣的一剎那,晏海的臉立刻因為痛苦而扭曲。
可如果要保持著這個動作,就沒有辦法速戰(zhàn)速決。
晏海還在流血……
垂下眼睫看了一看緊緊皺著眉頭陷入昏睡的晏海,云寂的心里,升騰起了一種無法抑制的怒氣。
此刻,如果有其他人站在這里,一定能感覺到一種突如其來的寒冷。
并非什么因殺氣心中發(fā)冷,是真真正正的一股寒氣。
在這溫熱的夏夜之中,云寂的周圍憑空生出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接著以他們二人為中心,周圍的草木地面,凝聚出了一層細微的冰霜。
尤其距離最近的一棵青松,一根根松針被寒霜包裹,那些白霜眨眼又變作了堅冰。
云寂一腳踢在這棵松樹之上。
那些晶瑩剔透的松針就像是一根根真正的針一樣,朝著四面八方飛射出去。
周圍傳來了幾聲凄厲的呼喊。
云寂小心翼翼的從晏海耳邊拿開了一只手。
而晏海并沒有像剛才那樣,做出痛苦難耐的表情,說明那種聲音已經(jīng)停下了。
云寂心口一松,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
他想把晏海放到了地上,但又生怕他覺得冷,將外衣和剛剛用來捆綁住二人的帷幔墊在了地上。
這才把晏海放了上去。
“很快就好。”他用手指整理了一下晏海的頭發(fā),略微擦拭了一下眼角和耳畔的血跡。
然后他站起來轉過身。
怪魚所發(fā)出的腥臭的味道已經(jīng)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似花非花的香氣。
當然這只是尋常人聞到的。
云寂此刻聞到的,是另一種氣味。
若蘭芷混腐尸,其惡之處,難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