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趙云今剛下車,籠子里那只大點的黑背就瘋了一樣朝她狂吠。</br> 保安正帶著獸醫(yī)給黑背看腳傷,他有意討好趙云今,手里的電棍敲得籠子咣咣響,可黑背不僅沒被嚇到,反而咬得更兇了。</br> 保安討好地朝趙云今笑:“這畜生打小就愛咬生人,但趙小姐常來也不算生了,不知道怎么還咬。”</br> 獸醫(yī)說:“可能是爪子傷了,今天格外暴躁。”</br> “你再叫一下試試!老子把你牙給拔了!”保安一腳踹向籠子,黑背感受到人暴躁的情緒,安靜了些,但它依舊盯著趙云今,壓低身子繃直脊背,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警惕聲。</br> “沒關(guān)系。”趙云今瞥向黑背受傷的前爪,“一只畜生而已,懂什么事。”</br> 她今天是來陪霍璋吃晚飯的,卻沒想到霍璋還叫了別人。</br> 后花園,霍璋坐在遮陽傘下的石桌旁喝茶,不遠處一群小孩正纏著江易,要江易陪他們打球。</br> 霍璋微笑:“朋友這幾天出去旅行了,托我為他帶孩子,但我是最怕吵的,身體受限也沒法陪他們玩,江易,辛苦你了。”</br> 男孩說是要打球,卻不好好玩,拿著籃球囂張地朝江易身上砸。</br> 趙云今坐到霍璋身邊:“誰家的孩子?一點禮貌都沒有。”</br> “他家長輩是我藥廠的大客戶,不管小孩有沒有禮貌,都不能怠慢。”霍璋望著江易,“他前些日子進了小東山,聽說工作能力不錯,想必帶孩子也不是難事,所以就把他叫來了,本來這些小孩吵得很,有他陪著消耗精力,我的耳朵也好過一點了。”</br> 江易臉上看不出一點病色,仿佛昨日躺在病床上那人和他無關(guān)似的。男孩的球是朝他胸口砸的,在離他還有幾厘米距離時被他截住。他跳起來反手將球扣進籃筐,對那孩子說:“我教你投籃。”</br> 霍璋的視線從他身上挪開,問趙云今:“昨天在溫泉玩得還開心嗎?”</br> 趙云今捻了一顆桌上的葡萄,剝掉皮喂到他嘴邊:“不好,沒有你陪,泡溫泉一點也不開心,寂寞得很。”</br> “江易不是陪你去了?”霍璋咬住那顆葡萄肉,削薄的唇瓣蜻蜓點水般含了下趙云今手指。</br> 趙云今:“只不過是讓他開車送我去,一個混混而已,讓他和我泡一個湯,我還嫌臟。”</br> 霍璋臉上那絲隱藏很深的暗色消了消,別人興許不知道,但趙云今這么多年早把他摸得透透的,要是剛才的話說得稍微有點差池,以霍璋那多疑和充滿占有欲的性子,事情總不會這么輕易算了。</br> “江易說他也泡了溫泉,這么說不是和你了?”</br> 趙云今模棱兩可地笑了:“興許還有別人吧。”</br> “云今。”霍璋抬手,擋掉了她接著遞過來的葡萄,“那晚叫你送明澤回家,路上有沒有和他好好聊聊?”</br> 趙云今放下葡萄:“他醉成那樣,能把他好好送回家就謝天謝地了,有什么可聊的?”</br> “好好送回家。”霍璋嘴里咂摸著她的話,抬起平靜的眸子看她,“可你那晚并沒有送明澤回家。”</br> 趙云今靜了靜,霍璋目光的深里充滿審視和壓迫,讓她感到被一種無形的壓力鎖定了。作為一個合格的情婦,她不會蠢到質(zhì)問霍璋為什么找人監(jiān)視她,短短幾秒內(nèi),她心想的是另一件事。</br> ——霍璋知道那夜自己沒有送霍明澤回家,說明出了霍宅后他一定找了人跟蹤她。</br> 如果是這樣,那后來江易進了她家,她又送江易去診所的事霍璋是不是也知道了?這想法只出現(xiàn)了一瞬就被她否定了,霍璋的人應(yīng)該只待了一會就離開了,并沒有看到后來發(fā)生的事,如果霍璋知道了那晚江易受傷進診所的事,江易就不會還有機會站在這里了。</br> 霍璋之所以叫江易來陪孩子玩球,應(yīng)該也是想試探那天夜里中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br> “我是帶明澤回了我那兒。”趙云今坦然承認,“你也知道,老爺子因為當(dāng)初的事對我很有成見,明澤回國后,他也從療養(yǎng)院搬回家養(yǎng)病了,我可不敢送上門去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萬一他還記著從前的事,那我不就慘了。”</br> “怎么,擔(dān)心我和明澤舊情復(fù)燃啊?”她唇邊彎出一抹溫柔俏皮的笑,“霍璋,你是不是吃醋了?”</br> 她朝前探了探,鼻尖幾乎貼在霍璋臉上,隔著這么近看她那雙澄澈的眸子,哪怕沉穩(wěn)如霍璋也禁不住,他下意識就咬住了趙云今的嘴唇。</br> 是咬,重重的一口讓趙云今涼氣倒吸。</br> 不知是不是真像霍明蕓說的那樣,身體殘疾會給人心理帶來不可逆的損傷,比起早年溫潤如玉的模樣,現(xiàn)在的霍璋總是會在和她親密接觸時暴發(fā)出一種令人心驚的獸.性,要不是他那方面的功能受了影響,趙云今毫不懷疑自己會被霍璋弄死在床上。</br> 江易的球投出去,撞在了籃筐的邊沿,沒有進去。</br> 他回頭望向遮陽傘下那一幕,臉上除了冰封般的冷漠之外沒有多余的神情。</br> 小孩叫了他兩聲,沒得到回應(yīng),直接把球朝江易甩了過去,那一下重重砸在他的左肩,又瞬間彈了出去。不需要看江易也能感覺到傷口崩開了,但血被纏得死死的流不出來,那血肉被黑膠粘了一天本來就有點發(fā)膿,這一下更是鉆著心的疼。他抬起漆黑的眼眸,小孩原本還怒氣沖沖,對上他的眼神那一剎那,像被什么恐怖怪獸盯著一樣,無形中有雙手扼住他喉嚨,讓他呼吸困難后背發(fā)涼,一個字都不敢吐出口了。</br> 霍璋松口,趙云今的唇被他咬破,血珠滲了出來。</br> “沒有。”他說。</br> 趙云今指腹揩掉唇上的血,輕聲說:“我以后離霍明澤遠點。”</br> 霍璋不知在想什么,視線落在庭院墻根下不知名的野花上:“第一次見面是在凱嘉爾思的巖壁,你空手爬上來遞繩子給我,我雖然不說,但一直記得。當(dāng)初殷勤地拆散你和明澤也有一點私心,所以后來你到公司應(yīng)聘,我才點名要了你。我聽過一些閑話,說我找你做情婦是因為你不可能和大房有關(guān)系,底子干凈,但是如果我霍璋不愿意,哪怕再干凈我也不會遣散了所有情婦,唯獨留你在身邊這么多年。”</br> 趙云今唇上的破口重新有血珠流出,霍璋伸手抹去:“在我身邊這么久,你應(yīng)該清楚,以我的身體狀況很難對女人有什么欲望,所以我看中的,是女人的忠誠和溫順。”</br> 他很少這樣正式的和趙云今聊天,更是從來沒有過像現(xiàn)在這樣把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宣之于口。從以前到現(xiàn)在,趙云今眼中的霍璋一直是團防備心很強的刺猬,看得摸不得,更別想輕易猜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今天一反常態(tài)地坦誠,讓趙云今很不習(xí)慣。</br> “你和江易同去纏山是我故意安排的,送明澤回家也是。云今,你很好,足夠忠誠,沒有讓我失望。”</br> 趙云今早知道霍璋的心思,但這時還是裝作疑惑問了句:“為什么要安排我和江易一同去纏山?”</br> 霍璋說:“孩子。”</br> “老爺子剩的時間不多,我必須要個孩子。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讓你去做這種事,但你是我唯一承認的女人,只有你懷孕才能堵住大房和三房的嘴,換了別人,她們那精細的心思肯定要起疑心。”</br> “從前我為你挑的人選是江易,但現(xiàn)在明澤回國了,他更合適。以他對你的情意,要一個孩子不是難事,況且他是大房的心頭肉,就算薛美辰懷疑你這孩子的來歷,明澤也會為我們遮掩的,不是嗎?”</br> 趙云今蹙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br> 霍璋笑了:“我了解我這小弟,他從小順風(fēng)順水,對物質(zhì)的欲望很低,家產(chǎn)多少對他而言沒有吸引力,他不會因為錢和我這個大哥反目,所以當(dāng)他知道你懷了他的種,你覺得他會怎么做?”</br> 他頓了頓,說:“他一定會想辦法保住你的孩子。”</br> 霍璋的心思和她猜測的一點不差,從前他沒有明說,她還能想辦法逃脫,現(xiàn)在他將自己的齷齪心思直說出口,她再也沒辦法裝傻了。更何況賀豐寶那條消息說得很明確,最后這段日子,要她把霍璋穩(wěn)住了。</br> 趙云今靜了很久才開口:“霍璋,你要我和別的男人上床,生別的男人的孩子?”</br> 霍璋撫摸她一瞬間失了血色的臉頰,指尖在她破口的唇瓣上點了點:“我當(dāng)然不愿意,但這是唯一的辦法,你放心,等老爺子去世后,如果你不想生,我會為你找最好的醫(yī)生,把孩子安全引產(chǎn)送走,不會讓你有一點危險。”</br> “云今,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當(dāng)初在巖壁上的樣子有多勾人。”他語氣輕慢且溫柔,“車禍之后很長一段日子,我覺得自己活得像行尸走肉,無趣極了,要是非要給未來的生活添上我所期待的模樣,那我希望是你一直陪在我身邊。”</br> “我知道你不會背叛我,但這事是為我而做,無論結(jié)果怎樣,以后如何,你永遠都會是我身邊最特別的那一個。”</br> 霍璋神情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脆弱:“云今,幫幫我。”</br> 趙云今眼里燦爛的光黯淡了一點,只有這樣才能讓霍璋安心,一邊要她去和別的男人上床,一邊心里又介意她這樣做,如果她不表現(xiàn)出相當(dāng)?shù)耐纯嗪筒磺樵福@事一定會被霍璋放在心底,并牢牢記著。</br> “可我……”</br> 霍璋捏住了她的下巴。</br> 前院黑背的狂吠聲漸漸低下去,遠方的斜陽已落到山尖,玩球的孩子們筋疲力盡喝著傭人準備好的冰飲,江易站在球架的陰影下。他聽不見兩人的對話,但能將霍璋的一切動作收歸眼底。所有畫面濾過表層,延及深里,落盡他眼底,最終融化為望不到邊的黑色。</br> “云今,你要記得。”霍璋淡淡地說,“十全十美的女人才招人疼,忠誠是好,但如果只有忠誠沒有溫順……”</br> 他唇邊的笑十足涼薄:“那和我前院養(yǎng)的狗有什么分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