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不太好吧。”趙云今只是愣了一下隨即就恢復了自然,她臉上絲毫沒有尷尬,抽起桌布蒙在江易頭上,把剛脫下還熱乎的胸衣原封不動穿回去,“想看就直說,興許我心情好就滿足你的愿望了呢,裝瞎多下流啊。”</br> 江易等她穿好衣服才把臉上的桌布拿下來:“彼此。”</br> 要不是他語氣冷淡,說出的話一定會讓人誤以為他是在性.騷擾:“下次想看裸.體也知會一聲,沒必要假裝雙喜,興許聽到是你,我還能調(diào)整到最好的狀態(tài),讓你一次看個夠。”</br> 趙云今一時語塞,可論起這事的源頭,還真是在她,她無話可說,天道有輪回,不管有心還是無意,欠下的債終究是要還的。她不想再糾結(jié)誰先看誰的話題,收拾好書包:“既然你好了,我也該走了。”</br> 她走到門口,回頭看了江易一眼:“照顧你這么久,不說點什么?比如謝謝之類的。”</br> “到底誰該說謝謝?”少年反問。</br> 趙云今只是在他待了一天,為他買了碗餛飩。</br> 而他,在這一天一夜里為了扮她受傷失明、為她放火燒樓、為她收留被恐怖.分子追殺的女人、為她半夜三點玩筆仙,為她睡沙發(fā),還差點因為她被卷入一起新的綁架案,就連早起都還要為她叫早餐上來,不管怎么看,趙云今都不是留下來照顧他的,她是來討債的還差不多。m.</br> 趙云今又改變主意了,她將書包隨手丟在椅子上,坐到桌前托腮看著江易:“你知道嗎,剛剛陪沈佳燕回家的時候,我看見紙條上綁匪要她去的地址了,市中心的銀座商城。”</br> 江易隱約有不好的預感,果然,趙云今下一句就問他:“阿易,眼睛復明了,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太陽?”</br> “不是力不能及嗎?”</br> 她笑得人畜無害:“我心情又好了。”</br> *</br> 趙云今在油燈街外的十元店買了兩幅墨鏡,一個給江易戴著擋光,一個自己戴著擋臉。</br> 兩人換了身顏色相近的寬松衣服,并肩走在一起像對高中小情侶似的。</br> 趙云今的氣質(zhì)遠比面孔更有殺傷力,哪怕穿著休閑裝散步,她的腰肩依然筆挺著,直直如松。不怪江易說她走路從不注意四周,她目不斜視,只盯著面前要走的路,從上到下散發(fā)一股沒把四周一切放在眼里的高傲。</br> 周末人多,來往的年輕人也不少。江易第一次跟她這樣走在街上,才發(fā)現(xiàn)趙云今的魅力到底多大,他在身邊跟著,有些異性尚且還控制不住偷看的視線,如果沒有他在,那目光還不一定怎樣火熱和直白。</br> 少女卻很平靜,是見慣的風浪的人,她甚至轉(zhuǎn)頭給一直盯著她的青年一個莞爾的笑,那人臉紅了紅,面上害臊,加快步子走了。</br> 江易冷聲:“不是要跟我扮情侶?”</br> “是啊。”趙云今伸了伸衣袖,抖了抖特意選的和江易一樣顏色的衣服,“都穿一樣的衣服了,當然要扮情侶了。”</br> “那就把眼睛放在我身上。”</br> 趙云今怔了下,隨即沒心沒肺地笑:“明白,我們阿易吃醋了。”</br> 江易面無表情,走到她前面去了。</br> ……</br> 到達銀座時還不到一點,趙云今在二樓點了杯咖啡邊喝邊等。</br> 周末商場的人摩肩接踵,她有些不解:“綁匪為什么要把地點選在這?”</br> “這一定不是最后的交易地點,銀座是西河最大的商城,人多眼雜,選在這只是為了甩開警察的眼線。”江易喝著趙云今點給他的紅茶,望向樓下大門口。沈佳燕與他弟弟的生死他不在乎,只是趙云今想來,他就作陪了,僅此而已,因此對這事說不上多上心。</br> 趙云今明白江易說得有理,但不甘心承認自己沒想到這點,故意說:“可是萬家馨也是在市中心失蹤的,那怎么說?說不定綁匪有任意門,就擅長在鬧市區(qū)綁人呢。”</br> “萬家馨失蹤當時有警察介入嗎?”</br> 江易一句話說完,忽然注意到少女臉上的小表情。她鼻頭翹了翹,極不情愿哦了一聲。</br> 腦子里有一道靈光閃過,他忽然明白了她內(nèi)心的傲嬌,改口說:“不過我說得也未必對,世界上確實存在許多科學難以解釋的事情,比如你高燒失憶,這種事以前只在電視里看到過。”</br> 趙云今:“……”</br> 從前只覺得江易不會說話,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并不是,不管什么好話還是壞話,經(jīng)由他冷漠的口氣說出來,總是聽起來那么別扭。與話無關(guān),與人有關(guān)。她放棄和他交流,一轉(zhuǎn)頭看見燕子從商場大門口進來了。</br> 燕子剛進來電話就響了,趙云今和江易幾乎是同一時間朝外看,想在四周紛雜的人群里找到正在打電話的人,可銀座的人實在太多了,綁匪可能在任何一層的任何一家店里朝下窺探,正趕上月底促銷活動,光是趴在二樓玻璃欄桿上朝下看的人就有十幾個,這樣漫無目的地尋找實在像大海撈針。</br> 燕子掛了電話后乘電梯上二樓,進了一家女裝店。不多會兒,她換了身行頭出來,秋衣的外套不翼而飛,全身只剩下一條單薄的吊帶裙,剛剛還松散披著的頭發(fā)被她高高束起,露出了臉頰和耳朵。</br> 趙云今:“衣服多容易藏東西,披頭散發(fā)的話耳朵里可能戴著藍牙耳機和警察聯(lián)系,所以綁匪就讓她換了身衣服,智商倒是還行。按照你的說法,接下來綁匪該叫她甩開警察了吧?”</br> 話音剛落,站在女裝店門口的燕子又接了一個電話,她臉上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左右看了看,最后遲疑著掛上電話,走到大廳中央的垃圾桶旁,在桶蓋的縫隙里抽出一張紙條。</br> “看她現(xiàn)在身上也藏不了什么東西了,她一定已經(jīng)跟警方斷了聯(lián)系,一旦綁匪用話術(shù)威脅,她那么在意弟弟的性命保不準就頭腦發(fā)熱做傻事了。雖說便衣警察肯定在附近跟著,但綁匪繼續(xù)這樣下去,這女人遲早反水,本來報警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比起自己的命她更想讓她弟弟活著,真想甩掉警察也不是什么難事。”</br> 燕子在原地愣了很久,神情已經(jīng)開始猶豫了。</br> “所以跟她沒用,綁匪在暗處,并且不知道有幾個人,以他們的智商,警察跟得太緊很容易暴露。”江易眼神鋒利,望向來來往往的人群,“警方現(xiàn)在也一定在找綁匪。”</br> “這里起碼幾千人,怎么找?又不是拍影視劇,現(xiàn)實里發(fā)生綁架案有幾個能把人質(zhì)救出來的?真救出來的都在電視上放著呢,沒救出來死了的不知道有多少。”</br> “警察找不到是因為他們顧慮太多,其實法子很簡單。”江易平靜地說。</br> 趙云今與他對視,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少年沉穩(wěn)如磐石,總是默不作聲將一切都剖析透徹,他很聰明,比她見過所有的同齡人都要聰明,這不體現(xiàn)在書本和成績上,而是一種觀察力和反應(yīng)力,江易最絕的一點是他敢想、敢說也敢做,恰巧趙云今也是如此。</br> 因此,聰明人和聰明人的相處總是自如的。</br> 少女臉上露出一個俏皮的笑:“編個劇本還是臨場發(fā)揮?”</br> “隨你。”</br> “那直接來吧,我念高二的時候可是學校話劇社的骨干,演技一流。”趙云今朝他眨眨眼。</br> 她拿起桌上的咖啡,臉上一秒換上一副怒意,快步走了出去。</br> 江易跟在她身后,拉她手臂:“云云——”</br> 趙云今停在二樓和燕子所在方向正相反的玻璃欄桿邊,朝下瞥了眼,正下方的空地沒人,趙云今將滿杯的咖啡丟了下去,咖啡炸開在一樓的瓷磚上,發(fā)出“嘭”的一聲,褐色的液體流得到處都是,行人紛紛仰頭朝樓上看。</br> 江易追上了趙云今:“你聽我說……”</br> 趙云今反手給了他一記耳光,聲音洪亮,讓上上下下的人都聽得清楚:“聽你說什么?聽你說你怎么和別的女人上床?怎么把人家肚子搞大?我才回老家半個月,你帶了七八個女人回家,穿我的衣服,用我的護膚品,睡我的床,抽屜里的保險套少了十幾個,劈腿劈到西天去,你怎么還沒精盡人亡?”</br> “以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了?真當左鄰右舍和樓下物業(yè)眼睛都瞎嗎?我十五歲就輟學跟了你,初吻初夜都給了你,辛辛苦苦做前臺賺錢給你念中專,你倒好,拿我的錢給小三買香水,還拿我的錢去給炮友打胎,欠了十幾萬網(wǎng)貸還不起,就想讓我去賣替你換錢,你怎么還不去死啊?”</br> “云……”</br> 江易話只說了半截,臉上又挨了趙云今一巴掌,她下手是真抽,打得他臉一陣火辣辣的。</br> 他有充分理由懷疑,趙云今是在借題發(fā)揮,公報私仇。</br> “別跟我說話,我覺得惡心。”趙云今生怕不能吸引人的注意,又在這場狗血的“分手”戲碼中加了劑猛料,“亂搞得了艾滋病,小三嫌棄你就把你甩了,你沒錢花才想起我來,我是你的提款機嗎?離我遠點,別把病傳染給我。”</br> 江易:“……”</br> 原本還熱鬧的商場一下靜了,周圍看熱鬧的人聽到“艾滋病”三個字腳步不由得朝后退了退。</br> 江易抬眼四顧,趙云今吸引了大半人的注意,但還有少部分不愛湊熱鬧的人沒有看過來。</br> 他低頭,望見女孩紅潤的唇和她逼真的怒容,被她打過的臉越發(fā)疼了。</br> 他舌頭舔了舔牙尖,眼神里有股邪氣,忽然反手就將她壓在玻璃欄桿上,俯身吻上去。趙云今沒料到他還有這樣的臨場發(fā)揮,瞳孔驟縮,但下一秒身為“演員”的素養(yǎng)就體現(xiàn)出來了,她一臉憤怒掙扎去推江易,可少年纏得更緊,死死吮著她。</br> 唇齒交纏間,戰(zhàn)況激烈。</br> 趙云今的唇被他吸得生疼。</br> 江易很懂分寸,吻時狠是狠,禁錮著趙云今的力氣也是真,可只有短短幾秒,幾秒后他就卸掉力道,裝作被她推開,朝后踉蹌了兩步。</br> 趙云今一臉受了羞辱的表情,轉(zhuǎn)身朝欄桿外的大吼:“救命啊,有變態(tài)——”</br> 這下,哪怕不關(guān)心八卦的人也被呼救聲吸引了視線。</br> 江易抬頭,快速瀏覽了樓上樓下從欄桿后探出腦袋的人,在一堆望向趙云今的人群中,二樓角落里,一個身穿白衣服戴黑帽子的人格外顯眼。</br> ——那人的目光從始至終望向的都是站在一樓相反方向的燕子,如上了強力黏貼劑,死死盯著那個失去了弟弟的無助女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