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虎子的故事(一)
小齙牙是沒地可以去了,死皮賴臉的索性跟著查文斌他們,超子那人恰好熱衷帶小弟,小齙牙那段時間也就跟著他混,日子一久,超子逐漸也就不提給錢的事兒了,那方形盒子也就成了小齙牙入伙的根據(jù)。</br> 他們有打算進一趟秦嶺的準(zhǔn)備,可超子的生意一下子停不了,所以打算是等到十月份秋高氣爽的時候去。</br> 那陣子,我們家出了點事兒。</br> 我們村里頭有一個水庫,水庫面積不大,也就四五十畝的水域面積。</br> 在轟轟烈烈的大躍進年代,地方先后建立了一批小型水電站。我們村是個山區(qū),當(dāng)時民用電可是個稀罕物件,不過勝在有水源,齊著兩座大山便筑壩修了這么一個水庫。</br> 水庫的大壩全是人工用石頭壘的,據(jù)說當(dāng)年修大壩的時候,砸死過一個人,可終究這個水庫還是給建成了。這水電站是高壓電,直接并入當(dāng)時的華東地區(qū)最大電網(wǎng),新安江電網(wǎng),所以我們村成為為數(shù)不多最早通電的一批地方。</br> 水庫里頭是一片竹林,靠山吃山的人們需要伐竹子為生,阿爸也不例外。這水庫的水源來自于里頭的幾個龍?zhí)叮|(zhì)很是清澈,甘甜可飲,很多懂風(fēng)水的人都說我們村能風(fēng)調(diào)雨順都是靠著這片水,能住龍,所以雖然是山區(qū),也至少沒發(fā)過大的災(zāi)害。</br> 阿爸那時候還是個莊稼人,身強力壯的,有一日和幾個工友進山干活遇到大雨,便尋了看山人的茅棚躲避一陣,等到雨停的時候已是天色大黑。</br> 從山到家的這段路,他們已經(jīng)走過無數(shù)趟,說還沒我的時候,家里缺糧食,山區(qū)又少田地,他們便進山開荒種玉米,常年走這條路經(jīng)常也是半夜里。</br> 阿爸的膽子是很大的,年強的時候獨自背著獵槍進荒山老林里頭一摸就是一宿,什么荒墳地還是老墳窩子,坐著就坐著,躺著就躺著,可那一次就不知怎地可嚇著了。</br> 那一日他回來有些晚,家里的飯菜都已經(jīng)涼了,阿爸回來覺得有些累,吃完便睡了。一覺醒來,他的身上便開始出疹子,大塊的疹子,從頭到腳,皮膚紅腫的一大片一大片,人也開始發(fā)燒。m.</br> 送進村里頭的衛(wèi)生院掛了幾天點滴,絲毫未見好轉(zhuǎn),家里人著了急,托了人給送進了縣醫(yī)院。各種檢查一下來,醫(yī)生告知阿爸的各項身體指標(biāo)都在下降,可他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看著他身上奇癢難耐,常常夜里自己把自己抓的皮破血流的,阿媽也只能干流淚。</br> 有人說這是濕疹,也有人說是風(fēng)疹,農(nóng)村人也叫起風(fēng)塊,可是多少種藥下去就是不管用,身體日漸不如一日,皮膚上是新抓痕貼著舊疤痕。醫(yī)院不行,又上土方,各種偏方全部嘗試了一遍過后,還是不奏效,那時候才有人問起這事情的起因。</br> 阿爸說他是那一晚才開始的,有人聽了說阿爸怕是糟了邪,阿爸只是笑笑,他沒敢往那里想,因為三年前的一個夏天,那個水庫確實出了一莊子事情。</br> 兩個少年去水庫里游玩,一個會游泳,一個是旱鴨子。會游泳的那個水性不錯,旱鴨子便在邊上摸螺螄,兩人也是朋友。</br> 會游泳的那個已經(jīng)游好了,準(zhǔn)備穿衣服,那個旱鴨子卻腳下一滑跌入了水庫。當(dāng)時在水庫里頭游泳的人不少,我的姐夫也在,他看到另外一個少年一個猛子扎下去救自己的同伴,但是很快,水面上開始泛起了水花,接著便是一串串的水泡。</br> 遇到這種情況,赤手空拳的人是不敢下去救的,即使是專業(yè)的,他也沒有把握在無裝備的情況下去救人。</br> 當(dāng)天下午,水庫便開始排水,排了整整兩天兩夜,阿爸作為村里還說的上話的人自然是要去幫忙的。他當(dāng)時分的任務(wù)是劃竹排撈人,圍觀的群眾幾乎站滿了整個大壩,手電筒照著落水的那片區(qū)域通明,阿爸手持長桿往已經(jīng)不深的水里來回仔細搜尋著,因為水庫里頭的淤泥很深,他們在這一小片的水域已經(jīng)找了很久了。</br> 當(dāng)時,在落水的區(qū)域一共有五條竹排,說來也怪,那時候的水深已經(jīng)不足一米,可就是找不到落水的兩個少年。</br> 當(dāng)時在圍觀的人中,有一個懂點門道的老人說,落水鬼是不會輕易上岸的,因為岸上的陽氣太重,水本就屬陰,水鬼則是陰中之陰,只要岸上人太多,這人就不會起來。</br> 后來沒法子,那兩個少年的父母硬是下跪讓圍觀的人們往上下退,也算是活馬當(dāng)司馬醫(yī)。整個現(xiàn)場只留下幾條筏子,每個筏子上一人負責(zé)照亮,一人負責(zé)找人,阿爸就是其中那個負責(zé)找人的。</br> 阿爸現(xiàn)在還能回憶起那個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畫面,雖然他這個年紀(jì)也見過不少死人,各種死法的都有,可那兩個是他覺得最為恐怖的。</br> 就在一片來來回回已經(jīng)走了無數(shù)次的地方,阿爸手上的桿子和之前一樣朝著水里戳去,突然水面“嘩啦”一聲,一具裸尸面部朝上突然竄出水面,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竹排上的人,負責(zé)照亮的那個當(dāng)時就嚇得扔掉了手里的電筒,在水里泡了兩天兩夜的少年尸體已經(jīng)開始發(fā)脹。</br> 有人開始高喊已經(jīng)找到了,可就在這時,離著他們很遠的地方,水面突然又“嘩啦”一聲,燈光往那邊一掃,隱約另外一具尸體也浮出了水面。</br> 之前無論人們?nèi)绾闻Γ褪钦也坏剑墒钱?dāng)人們失去耐心的時候,這兩具尸體卻又先后自動浮出水面。落水的人姿勢是很詭異的,那個旱鴨子的手臂還是向懷里抱著的,而那個會游泳的雙腿則是彎曲的,手臂也是向上伸直的,這說明他的臨死的前的一刻還在繼續(xù)努力求生,只是他的同伴斷送了他的后路。</br> 兩具僵硬的尸體被打撈上來,阿爸發(fā)現(xiàn)的那具是他拉上的,據(jù)說在之后的一個月內(nèi)阿爸的手掌上都有一股魚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后來是有人告訴他用了一把廟里的老香灰泡手才完全消除。</br> 那件事,阿爸心里一直心有余悸,死尸這玩意不是誰都愿意碰,也不是誰都能去碰的。</br> 他身上的疹子開始越來越厲害,后來又送去省城,找了專家瞧還是一點眉目都沒有,手臂的血管都讓點滴給掛的沒地方好下針了,阿爸終于決定還是回家,在逼的沒辦法的時候,他想到了查文斌。</br> 查文斌那時候已經(jīng)很少出山了,但是聽說是我家的事兒,他還是風(fēng)塵仆仆的來了。那時候的查文斌比之前要更瘦。</br> 他是何人,只瞧了瞧,就斷定阿爸這皮膚病是糟了邪了,開口便問:“老夏,你們這村里頭是不是有人淹死過,我算了算該快有三年了。”</br> 阿爸心頭一驚,就把那年的事情給說了出來,查文斌說道:“你別急,這事我會給你試試看,如果我沒算錯,那兩個淹死的人怕是葬在你們夏家祖墳山上,如今剛好是千日忌辰要到了,我先去瞧瞧。”</br> 我們老夏家的祖墳山原來是選自一塊茶葉地,是當(dāng)年太爺爺親自挑的,風(fēng)水說是極好。為了開這片祖墳山,當(dāng)年挖下去都是厚厚的黃土,下面的老墳子一個疊著一個,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br> 這片祖墳山位于山腰上,形狀呈一把椅子,面對著一條彎曲的河,自古下葬之土見黃為吉,以紅為兇。在磚塊還稀缺的年代,人們都來這片上挑黃土筑墻造房,因為黃土的黏性是相當(dāng)好的,混合石灰,堅硬程度堪比現(xiàn)在的混泥土,而且這種土坯放冬暖夏涼,同樣作為陰宅來說,五行中屬黃,亦為土。</br> 這片茶葉山的上部是塊竹林,當(dāng)時農(nóng)村里都搞田地承包制度,經(jīng)濟林也被承包給了農(nóng)戶,恰好這片林子就是其中那個會游泳淹死少年家的,他死后,家里人便在這片茶葉地與竹林中間選了個地方建墳埋了。</br> 那少年名叫虎子,他的墳比老夏家的都要高,但因為是人家的竹林子,所以我們夏家也不好有什么意見。一直有句老古話叫白發(fā)人不送黑發(fā)人,也就是年長的不會給年輕的上墳,所以這虎子死了小三年了,墳包上依舊上光禿禿的。查文斌上去一瞧,好家伙,雜草叢生,水泥澆筑的墳包子到處都是開裂,連墓碑都搖搖欲墜,從那墳前的香燭臺看,已經(jīng)不知有多少年沒人來上過香了。</br> 下山后的查文斌先是來了我家,囑咐我媽晚上炒幾個半生的菜,三葷三素,準(zhǔn)備一點香燭紙錢,讓我晚上陪著去,我就是代表我阿爸。</br> 我年歲尚小,但是對查文斌卻不陌生,心想著準(zhǔn)是好玩的事兒,所以一早便洗洗躺著床上興奮的很,只等查文斌半夜里叫醒我上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