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莫欺少年窮
范宣嘉走了之后,蕭函就自己準備晚飯了,半舊的冰箱里就一小包掛面和兩個雞蛋,所以蕭函完全沒有想要邀請范宣嘉留下來一起吃飯。
金黃色的蛋液一碰到熱水就被調出漂亮的顏色,普通的掛面在蕭函把控火候中的冷熱收縮后,迅速變得短暫的柔韌。
清湯是那種好看的清,尤其是經(jīng)蕭函的特殊手法加入了雞蛋過水后,有了高湯的鮮味。飄香四溢,甚至傳到了窗外,附近不少人家都聞到了香味,
十分鐘后,一碗清淡可口,柔中有韌的雞蛋面就做好了。
另一個雞蛋白嫩嫩地臥在碗的邊沿,稍稍一戳就有鮮甜的蛋液流出。
硬生生襯托這碗變得高大上了不少。
9526:“……”明明就是雞蛋加面條,卻做出了豐盛大餐的感覺。
其實蕭函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覺得那是個神奇的世界。
蕭函穿來之后就忙著拿錢還錢,算上原身半天沒吃過飯,現(xiàn)在早就饑腸轆轆了,把家里的東西一次性都煮光了。
收拾好了碗筷后,蕭函坐在床上發(fā)了會呆,實際上是在同9526聊天,談論以后的計劃,雖然主要是蕭函在說,9526負責聽懂就好了。
想的差不多了,蕭函又起身在屋里翻了翻,找出了一些廢舊電池和不怎么使用的電線,還有塑料袋紙筒之類的,這種東西幾乎家家戶戶都有。
蕭函又把電線和電池串好,又一圈圈細細地纏繞在了梁家那并不怎么保險的破門上,
9526看了大半天,也沒看懂宿主在做什么。
但沒過多久,蕭函就起身拍了拍手,“好了,我們睡覺去吧。”
到了半夜,忽然聽見幾聲慘叫。
梁真沒有睡衣,所以蕭函是和衣睡的,醒來后打了個哈欠,直接拿電話機撥打了范宣嘉的號碼。
比起打給派出所不知道過多久才來處理起來又麻煩,范宣嘉更靠譜一些。
范宣嘉木著臉,“所以,這是你做的防盜門?”
蕭函淡定道,“放心,只是一個簡易的觸電裝置,不強行開門是不會觸發(fā)的。”
看著這簡陋就像是亂搭的線路,就直接電暈了幾個小毛賊,
范宣嘉疑惑道:“你是怎么懂這些的?”
蕭函看了他一眼,認真道,“知識就是力量。”
經(jīng)白天蕭函那一還錢,幾乎整個小縣城大半的人都知道她靠賣了個鐲子得了三十萬,見財起意的人絕對不少,至于這幾個夜里來踩點的小混混和梁禮杰有沒有關系,蕭函不知道。
但這次卻能達到震懾某些肖小的目的。
看著被同僚銬上手銬帶走的幾個家伙,范宣嘉嘆了口氣,“我會盡快給你找個好點的住處的。”
梁真再繼續(xù)住在這里,的確不大安全了。
蕭函不甚在意,點了點頭,有范宣嘉在,也省過了做筆錄,擺了擺手,自己就回屋睡覺去了。
范宣嘉:“……”梁真,你還沒告訴我這東西還能不能碰。
……
蕭函睡的舒舒服服,一覺到天亮,甚至還睡了個懶覺。
原身在梁外婆去世后,就跟學校請了假,所以暫時不用去上學。家里已經(jīng)沒什么吃的了,蕭函想起昨天那個李阿姨的小吃店,想了想,就拿上存折和所有現(xiàn)金下樓了。
走的時候又把那個簡易觸電防盜線路給安上了,雖然屋子里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但蕭函不想回來后見到一團亂糟糟的,尤其還放著梁外婆的骨灰和牌位。
小吃店離梁真所住的小區(qū)不遠,走兩條街就到了。
店面有點小,但收拾的整潔干凈,正在擦桌子的李阿姨,一抬頭就看到了進來的梁真,露出真心的笑容,“梁真來了啊。”
“吃早餐了嗎?我給你下碗餛飩吧。”
蕭函點了點頭。
已經(jīng)過了上學上班的點,所以小吃店里人也不多。蕭函找了個空桌子就坐下了。
沒多久,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就放在了蕭函面前,一手拿筷子夾著餛飩放到另一手握著的勺子里,吹了吹,然后咬了一口。
蕭函想,以后還是多買點菜放家里吧。
雖然這么說著,但蕭函還是把餛飩吃完了。
期間,李阿姨的丈夫劉叔也買了食材回來了,看見蕭函樂呵呵地打了聲招呼,在梁真的記憶里,兩夫妻都算是還不錯的厚道人家。
“梁真。”店外出現(xiàn)一個人影,是范嘉宣,他長舒了口氣,“我正找你呢。”
之前去梁家找,門關著沒人在,范嘉宣在附近找了一圈才問到在這里。
蕭函道:“什么事?”
范嘉宣有些猶猶豫豫,但又不得不開口,“就是昨天酒店的那對男生女生,買了你鐲子的人。他們想讓你簽份買賣同意書。”
說著好像梁真會賴上他們一樣,范嘉宣心里也有點不舒服,同樣大的孩子,怎么心眼那么多呢。
不過上面的人也透露信息了,旅游路過寧縣的這兩個孩子身份不一般,看他們頭的上司都還要對他們禮貌恭敬的樣子,就知道了。
這不,那個叫俞涼的男生就跟他們上司說了一聲,他就接到了這個跑腿的活。
范嘉宣想了想,又勸道,“梁真,咱別管他們,安心拿錢就是了。”
他就擔心梁真性子一別扭,鉆到牛角尖里去了。不然就跟雞蛋碰石頭一樣,吃虧的還不是梁真這連個保護她的親人都沒有的孩子。
蕭函的反應出乎他意外的淡定,似是根本沒把這當回事,就應下了。
……
買賣同意書這事是昨天俞涼就想到了,這次只是給溫恬買個喜歡的東西,花三十萬他無所謂,但是若以后再留下什么后患,惹上買賣糾紛,就不是俞涼想看到的了。
身為俞家的繼承人,俞涼考慮的是多一些,這也是俞涼自小被長輩稱贊沉穩(wěn)處事周到的原因。
原本是打算給了三十萬之后就讓對方的簽的,此后這鐲子就和她沒有任何關系。但沒想到因為被寧縣的那些人一打擾,轉眼間就不見了那個鄉(xiāng)下丫頭的人,才拖到現(xiàn)在。
溫恬心里也有些復雜,這還是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寶貝碰到麻煩,以往要么就是無主之物,要么就是在不識慧眼的人手中撿漏。
如今到手的寶貝要讓她給出去,實在有些舍不得。
而且她已經(jīng)對鐲子滴血認主了,里面是個終日藍天白云,物產豐富的農場,溫恬更加舍不得了。
再說了也是公平交易,俞涼也給了她三十萬,足夠她過上很好的生活了,沒欠她什么。
溫恬這么一想,就更加安心地住在酒店了。
等俞涼解決完,他們就離開寧縣,回首都去。這次出來能碰到這么個寶貝,已經(jīng)是滿載而歸了。
在車上,俞涼看過短期內收集到關于梁真的資料,當發(fā)現(xiàn)對方父母雙亡,撫養(yǎng)她的外婆也剛剛去世后,俞涼有過剎那的心軟和憐憫。這樣說起來,他的態(tài)度和做法是有些苛刻了。
但一想到溫恬,俞涼也只能委屈一點那個叫梁真的女孩子了,頂多走的時候跟這邊的人,說多照顧就是了。
這對他而言只是小事一樁,不放在心上。
俞涼之所以來,只是親眼看梁真簽字,才放心,畢竟在寧縣,他信任的人不多。換做是在首都,都不需要他動手。
蕭函爽快地簽了字。BIquGe.biz
看著梁真簽字毫不拖泥帶水,對她外婆的遺物沒有任何留戀掙扎,俞涼覺得這個女孩子也太冷漠了些。再想想那三十萬,絕對是梁真占了便宜的價錢,俞涼之前閃過的憐憫同情也消失了。
接過買賣同意書,看了一眼簽字處,字還挺不錯的,可惜人差了些。
蕭函不在意俞涼是如何看待她的,她沒有要那個鐲子,是因為它其實沒那么重要。
梁外婆在世時常戴著這個鐲子,不是因為知道它的價值如何,而是因為這是孝順她的女兒送給她的。
遺物,這個概念其實可以很簡單。
哪怕一件穿過的衣服,也是遺物,對梁真而言,這個鐲子和其他遺物沒什么區(qū)別。
在原定世界線中的未來,梁真回想起來的,永遠也不是那個可能異常珍貴的手鐲,而是那個夏天被碾壓的脆弱自尊,清楚認識到貧窮現(xiàn)實的殘酷,仿佛一個天一個地的差距。
后續(xù)的打擊和生活的無望,以致于她堅信并貫徹下去一個念頭,“我不要尊嚴,我要生存。”
十六歲的梁真不那么幸運,在她三觀還未真正成熟的時候,直面了權勢的力量,哪怕俞涼和溫恬毫無意識,梁真依舊感覺到了無能為力。
她的確不夠堅強樂觀,從小生長環(huán)境養(yǎng)成的偏激刻苦,本來也許她的人生辛苦一段時間,等到多年后回頭再看年少時的辛酸悲苦也會釋然的,也有足夠的抗壓能力去面對,但不是現(xiàn)在。
一念之差導致最后的迷失,走上歧途,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
李阿姨沒想到梁真口中的那個買了鐲子的冤大頭會是個和梁真差不多大的少年,不禁在心中暗暗搖頭。
誰家的小孩,真是不知疾苦。
不過能緩緩梁真的困窘情況也好。
范景宣同樣是這么想的,看著俞涼坐上車離開后,他站在蕭函旁邊,忽然聽見她輕聲道,“你信不信有朝一日他們也會有求于我。”
蕭函唇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范景宣聽見這話,微微睜大了眼睛,似是沒想到梁真會說這樣的話。
蕭函偏過頭來看他,“很驚訝嗎?”
“但未來是不可預料的。”她輕聲嘆道。
無論是那個鐲子,還是梁真的未來絕對不止三十萬。
……
梁真的人生里沒有遇到過貴人,但卻有過好人。比如李阿姨,比如范景宣。
他們雖不會像梁外婆那樣對她呵護疼愛,但也會盡力幫助她,范景宣累了也叫了一碗餛飩,邊吃著邊問蕭函,“你舅舅那邊怎么辦,還有你的監(jiān)護權。”
蕭函拿桌上的一張紙巾隨意折著,“我十六周歲了,如果操作合理得當,完全可以不需要監(jiān)護人。”
等范景宣吃完了,她手里的紙巾也已折成了朵花,漂亮別致地放在筷子筒邊上別著,她對范景宣微笑道,“可以告訴我縣城里哪有律師嗎?”
最后沒有急著去找律師,而是先去看房子,范景宣在所里打聽了一下,問哪里有適合單身女孩住的,他估摸著梁真這樣子,哪怕是監(jiān)護權落到了她舅舅手里,她也不會和梁禮杰一家住。才一上午就很快有了消息,新找的住處是比原來顯得要新一些的小區(qū),治安看起來也好很多。
六十平米,有基本的家具,但一個女孩子住足夠了。
月租八百塊,范景宣沒有問梁真身上還有多少錢,只說要是缺,可以找他。范景宣是住宿舍的,父母有他哥贍養(yǎng),他平日每月工資除了給大哥家用,自己也有不少,還沒女朋友,稍微省點開銷,偶爾照顧點小姑娘也是夠的。
范景宣也沒覺得自己是多善良正義的人,大概是抱著能幫一把就幫一把的心思吧。
梁外婆做的糍粑還是很好吃的。
稍稍意外的是,李阿姨家就住在隔壁,蕭函覺得還行,總比糟心的鄰居好一點,至少住的舒服。
當天就簽了一年的租約。
另外還有律師的事,寧縣就一小縣城,能找到的律師也不多,而且要價一個比一個貴,范景宣跑了一圈下來,年輕小伙子的眉頭皺的跟個老頭似的。
梁真看著是個有成算的,但是為了監(jiān)護權的事請律師,范景宣怕打完官司,梁真連學費都交不起了。
讓他意外的是,梁真沒有多猶豫,直接從一疊名片挑了最便宜的那個律師,石明。
范景宣陪同蕭函去找這個石律師時,發(fā)現(xiàn)還真巧,就在梁真原來住的小區(qū)隔壁,一個同樣破敗如同貧民窟的地方。
難怪這么便宜,范景宣更加擔心不靠譜了。
根據(jù)警局那邊的資料看,石明就是個混了幾年都沒有出頭不如意的律師,自當律師以來幾乎就沒打贏過官司,都快失業(yè)了,難怪這么落魄。
真人也是個邋遢的看起來四十歲其實才三十歲出頭的男子,身邊帶著個瘦弱的小男孩,有個像女孩子的名字,石小佳。
也是因為兒子的緣故,石明倒是很爽快地接下了。
看的范景宣直覺的是在故意坑小姑娘一筆,剛想揪住石明衣領子嚇唬一頓,卻聽蕭函的聲音響起,“不過我們之間的協(xié)議要改一下,我保證你贏,你不收錢。”
石明愣住了。
……
幾天后,站在小法庭上,西裝革履打扮的煥然一新的石明,聽著判決的結果,自己都呆住了,他居然贏了。
范景宣也是不敢相信,蕭函的想法就是,嗯,省了一筆律師費。
西裝衣服是蕭函給他墊付的,蕭函還讓他打了欠條,但不到一個月就還了。
因為在這場官司后,石明有了名聲,又陸續(xù)接到了幾筆生意,雖然都是小委托,但也勝訴了兩三場。
至于梁禮杰,因為被指控拒絕履行贍養(yǎng)義務成立,失去了繼承梁外婆遺產的可能,還有梁真的監(jiān)護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