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沒個正形
【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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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良娣的孩子雖沒了,但那扔炮仗的歹人,卻沒能跑脫。
那人被捉住后經(jīng)了嚴(yán)刑拷打,供出是受曹府指使,且經(jīng)由其口供,查出了不少佐證。
至此,曹府與東宮的婚事吹定了。畢竟太子再是想跟曹府結(jié)親,也不會忍得了曹府對自己骨肉下手。
而沃檀所聽說的另一樁事,便是太子意圖染指太子妃身邊的一名女侍衛(wèi)。
只不知是迷藥用過度還是怎么著,那女侍衛(wèi)竟在被關(guān)到偏殿時離奇斃命,且好死不死,這事被人捅到了皇后那里。
這兩樁事疊加在一起,太子焦頭爛額。
一方面戴良娣凄入肝脾,因為小產(chǎn)而尋死幾回,使他愧疚又心疼。另一方面,他覬覦太子妃女侍衛(wèi)且害其喪命,這樁案子使得彈劾他私德敗壞的題本接連不斷,有如雪片般飛去御前。
內(nèi)痛外患夾擊之下,太子對陳寶箏更沒了好臉色,但在這節(jié)骨眼上動陳寶箏,顯然也不是什么明智之舉。于是只能憋著氣,想法子給自己開脫。
沸了幾日的風(fēng)波后,秋狩近在眼前。
秋狩前一天,沃檀摸黑起早,去安定門送秦家父子出征。
皇帝身體抱恙,吹不得秋晨的凜風(fēng),而太子私德遭詬,所以最終受欽點前來鼓舞士氣的,便成了五皇子。
城郊風(fēng)聲獵獵,旌旗蔽空。五皇子親擂戰(zhàn)鼓,為大邱軍士壯行。
臨行前,沃檀看著特意勒馬過來的秦府父子,一時竟也濕了眼眶:“我會照顧好祖母的,請父兄放心。另祈二位克敵制勝,大捷歸來。”
出征在即,容不得太多情長。
秦大將軍看了看她后頭的沃南,在這位外甥的揖手中點了點頭。
于他之后,剛同新婚妻子道過別后的秦元德,也在與沃南相隔著拱了下手后,便隨父親調(diào)轉(zhuǎn)馬頭,領(lǐng)兵去了。
號鼓之中,兵將們毅然轉(zhuǎn)身,甲胄馬蹄,踏起煙塵滾滾。
直到將士們走出老遠,沃檀才在氐惆中收回視線。
轉(zhuǎn)過身后她望見后頭的阿兄,不由得想起傳聞中已被太子逼死的那名女侍衛(wèi),胡飄飄。
簡單來說,就是胡飄飄雖吃了藥,但吃的并非陳寶箏給下的迷藥,而是早先從她這里得到的假死藥。
想了想,沃檀揣著袖子蹭過去:“阿兄,胡飄飄還好么?”
這問詢一出,沃南立馬眼如冰玉,嘴角簡直快耷拉到肚臍眼:“這是你該操心的事么?休要多問。”
得,這可算是觸著逆鱗了。沒辦法,沃檀只得悄摸跟在后頭,親自去看胡飄飄。
彼時胡飄飄才從那假死藥的后勁中緩過精神,見了沃檀幾人后,眼睛直往外探:“南堂主呢?”
“……”涂玉玉幽幽道:“才脫險就惦記男人,在我們老家,你這叫犯桃花癲。”
說話不中聽的結(jié)果,當(dāng)然是被轟去院子,不許再進來。
涂玉玉被轟,沃檀亦是滿臉的一言難盡:“你這樣做,就為了我阿兄?”
田枝說得更露骨:“還設(shè)計太子,你就不怕太子硬要奸\\.尸?”
“總之太子因為我這事栽跟頭了吧?我不算立了功?”胡飄飄撐著坐起身來,問田枝要了掌鏡,一邊料理一邊得意:“就陳寶箏那個腦子敢算計老娘,還想用老娘籠絡(luò)住太子,她可真瞧得起自己。”
末了,又露骨地問沃檀:“所以能不能幫姐妹一把?我那天開玩笑的,沒打算真當(dāng)你嫂子。就春風(fēng)一度,我絕對不糾纏,睡完老娘就離開六幺門,四海為家去!”
沃南進到屋子時,正好聽見胡飄飄這番話。
他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得,一張臉剎那黑成生鐵:“既已醒了,遲些我便將玉山引的解藥給你,你可自行離開六幺門,往后不必再出現(xiàn)。”
“那可不成!”
胡飄飄臉不紅心不跳,還順勢拋了個媚眼過去:“我這回是替您妹妹,替咱們王妃娘娘出了氣,反算計了太子和太子妃,既然立了這么個功,往后啊,我可就是南堂主你的人了!”
“一派胡言!”
“……”
留這對男女兀自掰扯,沃檀帶著田枝與涂玉玉往王府回。
才回到府里,便有下人上前傳話道:“稟王妃娘娘,王爺在四和園里等著,說是要見到您回府,請您抽閑去一趟哩。”
四和園是這府里最為寬綽的一處園子,茵地極展,寬可跑馬。
而沃檀到了那園子后,發(fā)現(xiàn)里頭還真有匹馬。
一匹渾黑的,在光瀑之下發(fā)亮的馬。
馬頭方正圓滿,瞳孔清炯有神,渾身的肌骨流暢又勻稱,怎一個俊字了得!
“這哪來的?”沃檀快走幾步,揪住前頭的景昭。
見她喜歡,景昭眉眼帶笑:“駕部新進的一批馬中淘來的,原飼作戰(zhàn)馬,還算溫馴。”
說罷他牽起沃檀,近距離去看了看。
那馬確實溫馴,起碼摸它兩下并未噴鼻,不見什么狂戾之氣。
景昭問:“試試?”
“等著,我去換騎裝!”
片刻后沃檀換好騎裝,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了回來,再熟練地跨上馬背。
確實是好馬,運步輕快靈活,是沃檀騎過最矯健的馬。
撒丫子溜了幾圈后,沃檀控著馬到了景昭身邊。
景昭仍穿著晨早送征的曳撒,窄袖云肩,胸前織金的補子熠熠晃眼。
他去了冠帽,發(fā)間僅余玉簪,整個人濯如春柳。
沃檀伏身,用馬鞭挑起那截如玉的下巴:“小郎君,跟爺走么?爺手里有的是銀子,保你這輩子衣食無憂。”
她有意擺闊,拿夫婿當(dāng)粉頭般調(diào)戲,夫婿也從容入戲:“姑娘綰發(fā),想必已有家室,何必招惹旁的人呢?若讓你夫婿看見,不怕家無寧日?”
“我夫婿最是大度,才不跟我計較這些。”沃檀直起身來,居高臨下,壞笑中帶著輕浮:“他身子虛,總犯咳嗽吐血,巴不得我多找?guī)讉€相好的替他分擔(dān)。”
這二人有來有往,新來的府衛(wèi)看了這般場景大為驚奇,不由問韋靖道:“韋統(tǒng)領(lǐng),咱們王妃一直這么,這么……”
“這么生猛,還是這么虎?”韋靖見怪不怪:“多待幾天你就習(xí)慣了,這都不算什么。”
說話間,那頭的景昭已然翻身上馬,但并未如沃檀所愿坐在前頭,而是直接把她攬在懷里。且接過韁繩之時,稍稍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找相好的分擔(dān)?娘子怕不是真有此意?”
沃檀張口便想承認來著,但癢癢肉被有意無意地碰到,直令她笑得腰都蜷了起來,連連認錯。
微風(fēng)正好,景昭把她扶正,帶著縱馬而行。并不跑,就繞著這園地慢慢地走。
沃檀問他:“五皇子什么時候走的?”
“有好一陣了,秋闈在即,他忙著跟進后頭的事。”
二人胸背相貼,說話便跟咬耳朵似的。而沃檀將頭一歪,遠遠看著,更如交頸鴛鴦。
她嘟囔道:“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把事情扔給他辦,省得以為你故意壓制著他。”
“他并無壞心,不過性子急,難沉住氣,且缺乏主見,容易被人左右罷了。”說話間景昭輕輕夾了夾馬腹,勒著轉(zhuǎn)了個彎。
沃檀倚在他懷里,整個人被那伸張有力的氣息包圍。再看他皙白的手牽住韁繩,指骨勁直有節(jié)。
這人有的時候淫\\邪起來啊,腦子里總有收不住的緋念。視線在那手上落久了,沃檀便想起私下里時,自己是怎么被他的指頭忙活到抻腿的,甚至……
“在想什么?”清磁般的聲音打斷沃檀的思路。
熱氣拂耳,說話間勁跳的心震著她的背,撞出細碎的粗糲感。
沃檀咬了咬唇下的軟肉,毛賊般縮著聲音道:“我聽說……有人在馬上也能玩……”
在馬上……玩什么?
日頭有些晃眼,景昭伸袖給她擋了擋。起先還不明她這話里的意思,待醒過腔后喉間泛癢,不由偏過頭咳了幾下,才無奈拍她的腿:“又沒個正形。”
沃檀伸手捏他袖子,嘻嘻笑道:“明天我騎這匹馬去么?碰到陳寶箏的話,我要不要躲?還有太子,會因為這事被廢么?”
她正經(jīng)起來,迭著問了好幾個問題。
景昭答了她前兩個,又與她說太子使了苦肉計,如今還跪在承乾殿外,而陛下一向偏疼他……
“單憑私德有虧便想撼動儲位,不大現(xiàn)實,還需等后頭的事。”景昭如此結(jié)論。
園子里的螞蚱餓慘了,饑聲陣陣。
沃檀將頭抵在他下巴處,愜意得像要瞇過去的懶貓。
眼見越來越曬,景昭勒停韁繩,把她抱下馬:“可累了?”
沃檀搖搖頭,又猛地一拍頭:“差點忘了,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她的禮物,是一條荷錦栽作的褻褲。
這荷錦紡自蓮花梗中抽出的絲,手感柔滑,冰凌般還泛著浮光。
只旁人若縫制衣料,紋樣大多選瑞草云鶴,簡單些的或是大葉花瓣,且一般是紋于褲筒處,而這條褻褲的檔部,卻赫然躺著只深口大缸。
景昭被難到,只得虛心請教愛妻:“這……寓意為何?”
“這是我啊!”沃檀聲音嬌脆:“打小還遛街的時候,有小乞丐叫我菜缸子。褻褲這么親密的東西,紋別的都合適,我想來想去,就把自己給紋上去了,這樣你以后每回穿到這條褲子,就會想起我。”
小乞兒多半不通文,八成是把她那個“檀”字聽成了“壇”,加之有取諢名的習(xí)慣,一來二去,便直接把她喚成了缸。
景昭語噎半晌,還是無奈笑納了。
做人得知足,好歹,她沒提前給他紋個壽字。
道過謝后,聞得萬里來報,道是順平侯過府了。
彼時沃檀已重新拿出針線匣,正興沖沖說要給他縫一條換洗的。景昭受了冷落,只能抬步去待客。
見到順平侯寒暄幾句后,這位侯爺便笑問了聲:“府里換人了?有些看著面生。”
“有幾個請辭了,道是家中雙親年邁,或妻小需照顧,便干脆換了一批。”
二人上了暖閣,早有鋪好的棋盤在,以供這場早便約好的手談。
棋下得相對溫吞,偶爾能聽到落子的動靜。雖幾盤下來都不緊不慢,但每個棋子落在盤聽聲音都清脆利落,沒有拖泥帶水的遲疑。
幾局過后,炯碎的日光已漸漸稀薄。
趁外頭有蹬靴走動的聲音,順平侯蘸水在棋盤寫了兩個字,壓著聲音說了句什么話。
景昭眼瞼半收,肩膀微微聳著咳了幾聲。接著,極其自然地將捂嘴的巾子放在棋盤上,印掉了那兩個字。
順平侯離府不久,天便完全黑了。
頭回收到愛妻的禮,當(dāng)夜沐浴后經(jīng)思慮再三,景昭鼓起極大勇氣,還是換上了那條褻褲。
然而出了湢室,卻發(fā)現(xiàn)沃檀已抱著被子睡了過去,半點沒有要等他的意思。
景昭低頭看了看褻褲上的“缸”,深曲的口子,像能把他給吞掉。
聽著榻上人勻停的呼吸,他只得認命地揭開被蓋,輕手輕腳擠了進去。
秋夜寒露侵人,被里暖烘烘的,催人眼皮加重。
印象中好似是睡到半夜,突然被人搖醒:“試試騎馬嗎?”
都這個時辰了,騎什么馬?
景昭眼前尚虛著,人還怔怔犯著重困時,只感覺帶子下頭被挖了好些來回,細細的手指頭像要長他肉里似的。接著,搖醒他的人聲音像蚊蚋繞梁,自言自語般:“別動啊,我先裹裹。”
旱霧有如冠蓋,舒展著在房室的每個角落。
博山爐是每日都有人清理的,躺在里頭的香片更是晚間才重新添的。然而香氣遮得掉味道,于動靜,卻到底束手無策。
窗外的風(fēng)窸窸窣窣,吹出些雜沓的聲響,而隔著幾扇板欞窗,隱約能看到有人肩骨崢嶸。
……
翌日晨起,二人還算精神。
當(dāng)夫妻也有些日子,都懂得適可而止。再不像之前那樣,非得撼到腿打哆嗦,雙雙出丑。
離府時萬里欲隨,景昭讓他去跟著沃檀,而自己身邊則點的是韋靖。
今年秋狄的圍場選在上林御苑,地形宏闊,獵物肥壯。
而太子不僅來了,還是隨圣駕一道來的。
雖被連番彈劾,但他昨兒在承乾殿跪了大半日,粒米未盡。且終于得面圣顏時,更一把鼻涕一把淚為自己辯解,說是遭人誣陷。
家里孩子生得多的,父母大多有偏向。要么重男輕女,要么,就格外看重當(dāng)中的一個。而如景昭所說,在皇帝這一家子中,太子明顯就是最被偏疼的那個。
皇帝一方面不信自己眼瞎心盲,選出來承繼大統(tǒng)的愛子會那樣失檢,另一方面,則更憐太子剛失子嗣。于是暫且裝聾扮啞,先行擱置。
論扮孫子,太子是最豁得出臉的。雖他走道都好似不方便,但堅持守在皇帝身邊伺候,端茶遞帕,殷勤得連皇帝的貼身太監(jiān)都插不進手。
圍獵這樣的日子以消遣為主,更莫提這出父慈子孝都扎在人眼眶子里,所以也沒哪個不長眼力的會在這時候去觸霉頭,提那起子事來。
因為這個,沃檀眼見五皇子腮幫都咬出了棱角,引得十三皇子關(guān)切地問道:“五哥哥,你牙疼么?”
小皇子方才在圍場里跑了一圈,兩只招風(fēng)耳紅彤彤的,恁地可愛。
五皇子垂眼,恨鐵不成剛地戳了戳這弟弟的腦門兒:“你這老幺怎么當(dāng)?shù)模坎恢廊ジ富矢坝扅c喜?”M.XζéwéN.℃ōΜ
他兇巴巴的,嚇得小皇子倒退兩步,躲去沃檀腿邊,再不敢多嘴。
沃檀拍了拍小皇子的頭,又看了眼死捏著弓柄的五皇子。
這呆慫,自己不也沒去么?盡欺負小的。
皇帝都到了,該展身手的也都換好裝束打算上場了。
這樣的場合,一般是文臣陪著樂呵,由武將跟宗室子弟去搏出彩。
而男人們鍛煉筋骨恣意畋獵,女人們要么登瞭臺觀望,要么在帳下等著獵物打回來,去嬉集園里架篝火烤野味。
沃檀讓涂玉玉帶十三皇子去玩,自己則坐在陽帳下頭,跟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果然沒過多久,陳寶箏便邀了幾位貴女官眷一道畋獵。
她雖落勢,但一則陳滄還未完全定罪,二則她到底還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是以旁人再是不欲搭理,也不好拒了她。
過會兒陳寶箏離了座,親自到了沃檀這里,盛情相邀。
沃檀先是推拒,說自己只打過馬球沒打過獵,怕拖后腿。
陳寶箏緊接著便笑道:“聽說皇叔送了皇嬸一匹良駒,很是矯健驃勇,皇嬸不打算讓我們瞧瞧那馬,順帶瞻仰瞻仰皇嬸的策馬英姿么?”
她的胡纏和討嫌在鄴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這樣沒眼力見,于臣子家眷還好說,到了有身份的人跟前,難免引來厭煩。
順平侯夫人直起身來,說要代沃檀去,而平宜公主則直接不耐地嘖了一聲:“不過一匹馬而已,太子妃是沒見過馬么,怎么饞成這樣?不如我明兒送太子妃一匹,讓你在東宮看個夠本?”
這話說得很硬,陳寶箏被噎得面色泛白,喉頭發(fā)梗。
氣氛正有些僵住時,淑妃突然幫腔道:“這話說得,平宜公主可莫要誤會才是。”
眾人轉(zhuǎn)而望她。
淑妃笑吟吟地睇了眼陳寶箏:“太子妃與九王妃也算是娘家姊妹了,難得太子妃出了病中,又遇了這么個好機會,想來是欲邀王妃湊個熱鬧,再趁機親近親近罷了。”
比起陳寶箏,平宜公主更不待見淑妃,撇了撇嘴便要回懟時,皇后也摻和進來。
皇后側(cè)頭笑道:“年輕人是該多舒舒手腳,你們?nèi)粢ィ浀米尃I司多派些人護著,切記莫往茂林去。”
話到這程度,沃檀再是不應(yīng),就太過掃興了。
她站起來,從帳下走出去:“那馬捎著,本來是打算空騎幾圈過過干癮,沒想打獵來著。”
說話間到了陳寶箏跟前,牽著嘴角打趣道:“我沒正兒八經(jīng)學(xué)過騎射,要是拖了后腿,太子妃可莫要嫌棄。”
陳寶箏心下冷嗤,面上笑開了花:“咱們比不得爺們有好生勝心,愛角逐,不過活動身子骨罷了,皇嬸怎么說得跟要爭個高下似的。”
這話說罷,幾人便湊作一堆,親親熱熱離了帳區(qū)。
不多時后,男帳那頭也收到了風(fēng)。
皇帝本懨懨的,適才宗室子弟們賣力鉆林發(fā)箭他都沒怎么關(guān)心,乍聽得女眷那頭的陣容后,興致卻高昂起來,親自定了厚賞,打趣說要給收獲最多的女巾幗。
不僅如此,皇帝更是撐起病軀邀起景昭:“朕欲上瞭臺一觀,既是弟妹也有這雅興參與了,九弟何妨一起,上去睹一睹弟妹英姿?”
景昭只當(dāng)未曾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異,自坐位起身笑道:“臣那位妻是個好強的性子,臣心中記掛,正想去瞧瞧。”
“早聞九弟與弟妹恩愛,果然不是虛傳。”說罷,皇帝伸了伸手。
見得圣軀挪動,太子自然立馬攙住父皇手臂,低眉順眼一幅孝順模樣,也不怎么敢說話。
那瞭臺高,皇帝不肯坐轎攆,所以一行人走得不算快,待登上瞭臺后,都或多或少出了些汗。
還未站穩(wěn),景昭便很是咳了一陣,咳得胸腔不停迭動。
皇帝立馬要宣御醫(yī),景昭卻擺了擺手:“許是被風(fēng)給激的,臣并無大礙,不用宣御醫(yī),沒得擾了皇兄興致。”
皇帝蹙眉看了看韋靖:“愣著做什么?還不遣人去取風(fēng)帔來。”
韋靖連忙應(yīng)聲,著人去取風(fēng)帔給景昭系上,再扶著他站去避風(fēng)之處。
恰逢鼓聲響起,圍場中已有了動靜。
一行人眺向遠處,見得幾位身著騎裝的女眷伏于馬背,挎弓而馳。
一馬當(dāng)先的是順平侯夫人袁氏,而緊跟在袁氏身后的,便是沃檀。
她穿著套石綠色的騎裝,腳蹬一雙白底麂皮靴,手上還戴著兩只緊束的金絲手套,都是景昭先前派人送去秦府的。
草已枯敗得差不多,選的這片林地也是早便著人清理過的,并不存猛獸,都是些易獵得的兔鹿之流。
幾乘輕騎踐于地面,所過之處,風(fēng)追葉飄。
而便在瞭臺上一群爺們因見得中獵而齊齊叫好時,本該去銜獵物的兩頭獵犬突然失了控,掙脫營司人的手,朝那幾名騎馬的女眷撲去。
那獵犬們短毛尖嘴,兩排雪亮的利齒齊齊呲著,一望便知咬合十分了得。
意外突發(fā),個個面色大變,皇帝更是立刻指了殿前司的前去救險。
而便在皇帝怒音方落之時,許是太過擔(dān)心沃檀,景昭驀地握住欄桿,開始咳嗽起來。
韋靖連忙上前幫忙撫背順氣,但景昭這陣咳嗽比方才要劇烈許多,氣息駁亂不說,動靜更是震心震肺。
“來人!快去喚御醫(yī)!”皇帝揚聲喝道,話中幾多焦急。
可便在宮人領(lǐng)命離開之時,被一堆人圍住的景昭猝然晃了晃身子,自喉中咳出一灘血,緊接著,人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