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哪個不正常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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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有這么些出人意料的言辭舉動,怕是下凡的神仙,也難做到無動于衷。
看旁的男人便罷了,還拿來問他,且質(zhì)疑他不正常。
那么此等境況之下,正常的男人該如何做?
將那細(xì)嫩的腕子扣住,順著力氣把人推倒在枕褥之上,景昭下手去鬧她的癢癢肉:“哪個不正常?你倒是好好想想!”
幾下里受制,沃檀被呵得咕嘰亂笑,仰在厚厚的褥墊上縮腰蹬腳地避,像蹦跶得太高離了水面的魚,在岸上簌簌打顫:“我哪里曉得?這冊子上的是假男人,他倭著身子,腿上埋著個腦袋我也看不清,不曉得是為了省筆墨還是真就生成那樣。”
聽完景昭更怒了,這是還想找個真男人對比對比不成?
他本是極好性子的人,偏總被這么個成精作怪的給氣得槽牙暗咬,眉心疾跳。
“這么說來,我是不是得滿足你的好奇,尋個會喘氣的給你瞧瞧?”
明明這話是咬著后槽牙說的,當(dāng)中那簇簇火氣迸得不能再明顯了,沃檀卻泥鰍般扭了扭,兩腿一伸一挎,眼里亮得不像話:“真的可以么?”
回應(yīng)她的,是耳垂上的驟然痛意。
畢竟這要還能忍,就真是個不大正常的男人了。
于是這回下了狠手,單臂控住她,另只手三下五除二,將那些惱人的紅給剝到銷金帳的尾端。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帳子被布料砸出不小的擺蕩來,直將掛帳的金鉤都甩了出去。“噔噔”幾聲砸響,幔帳垂下一片,擋住所有。
彼時還不算太晚,星子熱熱鬧鬧嵌在天上,令這方蒼穹像灑了金粉的玄布,恁地招人眼。
沃檀手上戴了只鐲子,是秦大將軍給她打的陪嫁。攢金的一圈鑲著幾枚綠松石,碰到桌角硬物時磕出的聲響不似玉鐲沉悶,而是清脆的叮聲,一陣一陣,時緩時促。
月盤染在中庭潑著霜子,浴池外負(fù)責(zé)續(xù)水的使喚時刻注意著池子里的溫度,保持著不讓水溫給降下來。
跟了半天的婚儀,田枝歇得早,這會兒醒了再不想睡,便起身在王府里遛達(dá)。
在逛經(jīng)一處園池時,她陡然聞得陣?yán)p綿的貓叫聲。這王府里頭等閑野貓可進(jìn)不來,想也知道,必然是那只心寬體胖的貍奴。
大半夜叫喚成這樣,像是在找什么。
說來也是怪,貓叫聲有種玄妙的吸引力,讓人想學(xué)想逗。況且貓一胖,抱在懷里沉雖沉,但摸起來手感卻也極好。
漫漫長夜閑著也是閑著,田枝便也捏著嗓子喚了一聲悠長的,更在收到回應(yīng)似的,朝那道聲音慢慢尋了過去。
離聲源越來越近,長長的廊道快要走到盡頭,哪知雪貓兒沒找見,倒是于梅花型的漏窗后見到個躬低身子,嘴里同樣在學(xué)貓叫的涂玉玉。
尷尬對視半晌,田枝面無表情地直起身來:“你不是怕貓么?”
涂玉玉打漏窗后頭鉆過來,不無得意道:“我跟它講和了,它現(xiàn)在不撓我,偶爾給它喂點吃的,還能讓我呼擼兩把。”
“哦。”田枝應(yīng)了一聲正想走的,卻見涂玉玉伸手扯了扯垂掛著的囍字錦條,不無艷羨地嘆了一聲。
田枝撣撣膝頭:“怎么,你也恨嫁?”
涂玉玉搔了搔眉毛,一雙瑞鳳眼里滿是惆悵:“你說……咱們六幺門會解散么?”
“我怎么知道?隨便吧,愛散不散。殺人斂財是條路子,金盆洗手也不燙皮。”田枝聲音不平不仄,是無可無不可的態(tài)度:“但六幺門到底建了這么久,首尾痕跡碎得很,就算要散,那也要花些時日與功夫,你當(dāng)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得了?才沒那么輕巧。”
二人向前走了幾步,雙雙倚住欄桿看睡荷。
小片刻后,涂玉玉悄聲道:“我今天看到烏漁了,還有少主。”
“在王府?”田枝側(cè)目問。
“在街旁。”涂玉玉扭著腰跪在坐楣凳子上,墊著下巴道:“怪不得南堂主沒來喝喜酒,想是顧忌少主。唉,少主那面色可不怎么樣,就怕是由愛故生怖啊……”
田枝笑他咬文嚼字:“就你那二兩文采還好意思賣弄呢?要說那也是由愛故生恨,跟怖有什么關(guān)系?再說少主才多大,毛才長齊不久的小郎君,他知道什么叫愛?”
耳朵被罵得痛,涂玉玉嘿嘿笑著,才往旁邊移了移,又聽田枝冷哼:“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好,把你們一個兩個都迷得不行。”
“啊?”涂玉玉眉頭一跳:“可是,可是我對小檀兒不是那種意思……”
“你不喜歡她?”
涂玉玉別過臉,耳根辣辣地:“我可能,可能喜歡脾氣壞的。”
“那還不是她?”田枝卷著眼皮打白眼:“她那脾氣又壞又古怪,以后年紀(jì)大了,肯定就是那種夾生的老太太,賊不好相與。”
涂玉玉啞火了。
湖面清凌凌的,青瓦飛檐掛月曳云,堆山建池的王府到處都是奢雅的痕跡。
心思像車轆轤似的翻轉(zhuǎn)又翻轉(zhuǎn),涂玉玉這才重新鼓起勇氣來問:“如果六幺門解散了,你打算回家么?”
“回家干嘛,讓老不死的再賣我一回?當(dāng)然是賴上咱們的王妃娘娘,讓她也給我找個好男人了!”
嗤聲過后,田枝開始肆無忌憚地冒酸話:“胡飄飄肖想南堂主,好歹南堂主是個沒女人的。我倒曾經(jīng)肖想過九王爺,可惜被那小毒鬼給截糊了,小秦都帥倒也不錯,但人家馬上也要成婚……唉,人生太艱難了。”
有葉子飛落水面,打開一片旋紋。
扼腕嘆息后,田枝將頭一偏:“對了,你說胡飄飄什么時候能睡到南堂主?”
……
瞇眼不足一個時辰后,沃檀悠悠轉(zhuǎn)醒。
雖已是新婚第二日,但外頭天還未亮。她撐著肘坐起來,腿搖身顫。
帳子已經(jīng)全部攏了下來,還沒散掉的濁味帶著上半夜?jié)窳芰艿挠洃洝W屓斯捌鸬脑麻L,被逼得飛紅的眼,甚至……是她抓斷的一截指甲。
為了讓他逞心,她一徑舒展著順從著,不許他撤走,榨得他迷迷滂滂,帶著她比那博山爐里飄起的煙還要忙活。忙著去夠一夠角案的高低,去聞一聞壁櫥的味兒,去試一試窗榻旁墊的新縟子夠不夠軟。xしēωēй.coΜ
甚至那張紫檀嵌粉的席心椅,也要去瞧一瞧椅背畫的花樣。
但他是擺弄得逞心了,她還沒如意呢。
暗暗順了氣力后,沃檀作賊一般爬了起來,再慢慢貼近旁邊那個。
閉著眼,臉上有殷紅的一絲刮痕,是他擠進(jìn)來時被她收著指甲給蜇的。但這也不能怪她,誰讓這文文弱弱的男人發(fā)起狠來總跟聽不懂人話似的?
還有每每到了昏錯之時,他跟平時病病歪歪的藥罐子模樣大相徑庭,得趣兒是得趣兒,但不由讓人懷疑他吃了藥,否則怎么蠻成那樣?
一切還算順利,外頭的月光澆進(jìn)帳子里,沃檀的手沒有打晃,連他的衣角都沒壓到,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鼐痈吲R下了。
繡著百子圖的大紅喜被撐了起來,打帳外冷不丁一看,還道是里頭拱起個碩大的龜殼。
寢衣也是極喜興的紅,料子極貴,右祍的交領(lǐng)也極好拔開,露出一片脖頸子就跟那冬里白雪似的,讓人想把臉埋下去好好吸兩鼻子。
只是在鼻尖離開那片膩骨時,人睜開眼了。
四只眼睛對在一處,沃檀微含著下巴,眼睛瞬也不肯地盯住他。
遲慢,呆滯,帶著濃重茫然的惺忪。
沃檀心下略寬,想想上回的經(jīng)驗,知道這種時候得聊天,得分他的神,讓他腦子里堵漿糊。
帶著滿腹經(jīng)綸的從容,沃檀小聲問道:“嘉月,咱們那位干女兒怎么來了?”
“什么?”霎霎眼睫緩緩眨合,景昭的嗓音低低的,帶些沙感。
沃檀的笑便越發(fā)有份量了,接著問:“我阿兄昨日可來王府了?你們都說了什么?”
郎君眼含重惑,像沒聽清,又像在回想。
一晚上沒傳人進(jìn)來伺候,博山爐里焚著的香燃得盡了,只余殘麝裊裊。
“天亮是不是要去宮里請安?不著急,還沒到時辰呢,得睡飽了才行。”沃檀腳面貼著人的膝頭,眼里漸有融融的得意之色。
她不是缺他的梆子,只是心氣兒堵了好久,再者一開始撿到他時就夢過無數(shù)回的這幅場景,所以非要品品裙下之臣,不然就像吃了一口沒蒸好的生面,糊在嘴里,又梗在心頭。
凍梨嗦汁,凍柿子吃芯。抽帶子的動作一定要緩,再把綢布慢慢往外扒拉開來,逆向堆回去時,借著余光往里一瞥,果然見到最重要的那截抵在神闕旁邊。
肆意的驚喜在沃檀眼里碎開,她不動聲色地越伏越下:“進(jìn)宮請安,咱們要在宮里用午膳么?還是能早點回來歇著?我昨天太累了,不想跟他們假話應(yīng)酬……”
聲音開始悶了起來,沃檀越來越像駝了背的老嫗,倏爾往后縮了縮,自門齒頂出的什么勾了一下……不出意外聽到了床褥料子被抓的絲裂動靜。亦在這時,沃檀把被子一蒙,筆直地沉了下去。
雖做不到大開大合,但也令人找不著北了。
……
晨星黯淡,守著湯池整晚的仆人終于不再往里兌水,熄火準(zhǔn)備撤了。
園廊里仆婢來往,是何管家開始張羅起進(jìn)宮給帝后請安的事。
樂樂呵呵打完吩咐后,何管家又去尋了呂大夫:“那湯藥……可還需給王爺備著?”
呂大夫的房中還燃著燈燭,他正捧著本厚厚的手札在看,聽過何管家的話后搖了搖頭:“許是老夫錯診,王爺那身子好一陣歹一陣的,眼下瞧著,倒不似腎陰虧虛……”
兩位老人家都算是看著景昭長大的,如今他一成婚,何管家精神矍矍,臉上根根皺紋都溢著笑意。呂大夫的話于他聽來,那便是擺明了在說他們王爺龍精虎猛。
老管家喜得一拍大腿:“那就好那就好,王爺身子無礙,咱們王妃更是個瞧著顧盼神飛的,二位主子又那樣恩愛,定能早日給府里添小世子或小郡主!”
這話激奮人心,何管家眉眼掛笑,渾身喜氣倒流。
過會兒天幕轉(zhuǎn)青,到了該動身入宮的時辰了,寢院的兩位主子沒有盤桓太久,勤快地起身洗漱,穿戴完整。
眼見一對壁人走了下來,老管家兜著滿臉的笑上前去迎,卻見他們王爺面色泛白,且下階之時那腳步隱隱有些虛浮,像是隨時能飄起來……
見此情景,何管家呼吸頓住,不由錯愕了下。
他是不是得問問呂大夫,還是把那藥……給重新備上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