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32
唐徽音抿著干澀的嘴唇,故作一派自然的樣子問:“媽,你剛剛問我什么?”
安靜往季北身上瞥了眼,聽到唐徽音的問話,她“啊”了聲,之后才說:“上次我買了一條郁金香圖案的圍裙,你記得我放在哪了嗎?”
“我知道,我給你找。”
借著這個機(jī)會唐徽音和安靜一起走出去,留下季北一個人在房間,他把書放回?zé)艄裆?緩緩的吐出口氣,抬起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才發(fā)覺這么一會兒竟然出了一層汗。
想來倒有點(diǎn)好笑,分明是正兒八經(jīng)談的戀愛,卻搞得和偷情一樣。
荒唐死了。
摸出根煙,想抽,又怕給唐徽音臥室里留下煙味,在嘴里咬了半天,就當(dāng)過了癮,心里頭卻想著,找個機(jī)會收拾一下這丫頭,長這么大,都沒像今天這樣慌張過。
多丟人……
晚上季北在這吃過飯,臨走的時候給唐徽音遞眼神,趁著唐爸唐媽不注意,小聲問她,“不下去送我?”
唐徽音捏著手指頭,有點(diǎn)猶豫,但看著季北期待的眼神又不忍拒絕。
她硬著頭皮轉(zhuǎn)頭對安靜說:“媽,季北哥要走了,我下去送送他。”
“好,去吧。”
兩人剛一出門,安靜就像知道什么驚天大新聞一樣湊到了唐甫生身邊,他正在看一則晚間新聞,瞧著安靜神經(jīng)兮兮的樣子不免驚疑,“你干嘛呢?”
安靜拉了下他的手臂,“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倆孩子不大對勁?”
“沒啊,哪不對勁?”
安靜氣的拍他一下,“以前叫音音和小北多接觸一下,音音都抗拒的不行,今天竟然主動要求送他,你不覺得奇怪?”
唐甫生把眼鏡摘掉,揉了下眼睛,笑說:“我當(dāng)什么事呢,疑神疑鬼的,那咱們不在家,音音生病是小北照顧的,她送一下那不是禮貌么。”
“哎呀,不只是這個,晚飯前那會兒我去音音房間問新買的圍裙在哪,小北也在她屋呢,他倆的氣氛怪怪的,你說這倆孩子以往不怎么對付的樣子,尤其音音見了小北,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都是能躲便躲,什么時候倆人這么親密了。”
聽安靜這一番話,唐甫生似乎也覺出不對。
“你的意思是,他們倆……談戀愛了?”
安靜不太敢肯定的樣子搖頭說:“不清楚,要不然待會兒音音上來,我問問?”
唐甫生趕緊制止,“你停,年輕人的事,咱們別摻和,他們想說的時候自己就說了。”
倒是認(rèn)可他說的話,但心里還是有顧慮。
安靜琢磨著,半晌才說:“前一陣子聽老季說要給小北介紹一個姑娘,不知道兩人后來接觸沒有,如果音音和小北要是……”
“哎呀,你在擔(dān)心什么呀,以小北的性格還能腳踩兩只船不成,你放心吧,其實(shí)我老早就覺得小北對咱姑娘有意思。”
唐甫生說起來還有幾分得意,安靜看他高興的樣子,不由好奇,“你怎么發(fā)現(xiàn)的?我怎么不知道?”
唐甫生嘿嘿笑,故作神秘道:“你懂什么,這叫男人的直覺。”
這會兒正是黃昏落日的檔口,好多人都閑下來,吃過飯出來散步。
樓下涼亭里,幾個老大爺湊在一起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
場景很有幾分愜意。
季北和唐徽音肩挨著肩走了一段路,季北的車原本就停在樓下,他不著急走,說要和唐徽音在樓下轉(zhuǎn)轉(zhuǎn)。
走了一段路,季北把她手牽住,唐徽音愣了一下后倒也沒拒絕,只是還不習(xí)慣這樣和他相處,到底是羞澀的。
氣溫沒有白天的時候那么燥熱,偶爾有風(fēng)拂過,是一天中最舒坦的時候。
季北的大手掌緊緊的包裹住她的小手,走了一段路,低頭問她,“胃還疼么?”
“不疼了。”
“過一陣等我忙完,帶你去一個地方。”
唐徽音仰起頭問他,“去哪?”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兩人手牽手在小區(qū)里轉(zhuǎn)了大半圈,唐徽音忽然想起什么,“啊”的一聲說:“我得回去了,下來太久了,我媽準(zhǔn)要問我。”
看她慌張的轉(zhuǎn)身就要跑,季北捉住她的手腕,從后面抱住她,嘴唇貼在她耳后低聲問:“正要問你呢,你打算一直瞞著他們?不打算讓我生活在陽光下了?”
被他嘴里呼出的熱氣弄得有點(diǎn)癢,她抬起肩膀蹭了下耳朵,解釋著,“我還沒想好怎么和他們說,這畢竟……是我第一次談戀愛,我緊張。”
“那我等你,我不急。”說著故意在她耳后親了下。
唐徽音打了個顫,身體像過電了一般,那感覺實(shí)在陌生,引得她心慌,從季北懷里離開,眼睛帶著些茫然看過去,看的季北險些失控。
他抬手蒙了下她的眼睛,笑說:“別這么看著我。”
“為什么?”
“我怕我忍不住。”
唐徽音的臉“唰”一下紅了個底兒透,她小聲罵了句流氓,轉(zhuǎn)頭就往回跑。
……
過了一個星期。
周二這天是中秋節(jié),安靜早上給唐徽音打電話叫她晚上回家里吃飯。
中午的時候,季北發(fā)消息問她晚上是不是要回家,他來學(xué)校接她。
兩人確定好了時間就沒再聊天下去。
下午上完最后一節(jié)課,她去宿管那里做了登記,就離開了宿舍,季北就站在宿舍外等她。
見到人,十分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安楚秋呢?不和我們一起回去?”季北問。
“他還有事,一會兒自己回去,不用等他。”
季北點(diǎn)頭,牽著她的手走出校門。
前幾年季北沒離開琴城的時候,那會他媽媽已經(jīng)過世,安靜為了照顧他,時常把他叫到家里吃飯,久而久之,他就成了家里的一分子,哪怕后來他離開琴城六年,這次回來也一點(diǎn)沒生疏,安靜還按照以往的習(xí)慣,三五不時的就叫季北來家里吃飯。
只是,唐徽音和季北都沒想到,今天的家宴,安靜把季江河也叫來了家里。
這次見到季江河,唐徽音發(fā)覺比上一次在家里見到他時,他的狀態(tài)更差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不說,人也肉眼可見的老下去。
她心里隱隱猜測季叔叔是不是生病了,可上回問他,他說沒有,想再關(guān)心一下,又要顧著季北。
季北從進(jìn)門見到季江河開始,臉色就沉了下去,為避免在這里和季江河起沖突,他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一角喝茶水,眼睛都沒往旁側(cè)看過一次。
唐徽音實(shí)在不想在他們父子之間承受這樣緊張的氣氛,她鉆進(jìn)廚房去幫安靜打下手,逮到空子還忍不住問,“媽,是你叫季叔叔來的?”
從回來后,唐徽音就覺得她媽有心事似的,聽到她說話,只心不在焉的應(yīng)了一聲,“嗯。”
瞧出不對,她湊過去問:“媽,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起初安靜也沒想和唐徽音多說什么,但忽然想到她和季北現(xiàn)在很有可能在談戀愛,又覺著興許季北那倔脾氣,音音也許能說動幾分。猶豫了一會兒,她過去往外頭張望一眼就把廚房門關(guān)上了,拉著唐徽音走到窗邊小聲說:“音音,媽跟你說件事。”
唐徽音點(diǎn)頭,“你說。”
“你季叔叔生病了,查出是肺癌晚期,我和你爸勸他去醫(yī)院接受治療,他說什么都不肯,照這樣下去,怕是沒多少日子了。”
唐徽音心里一揪,“那怎么辦?不去醫(yī)院怎么行,你們再勸勸他啊。”
安靜搖頭,“沒用的,季北的倔脾氣就是像了他,我和你爸前幾天知道這事后勸了他好多次,他就是不肯聽,你說我們還能把他打暈送去醫(yī)院不成?”
“那季叔叔不打算告訴季北?”
“我就想和你說這事呢,你……咳……你和小北最近走的近,你試著勸勸他,他們父子倆僵了這么多年,你說都到這會兒了,還不能把舊事放下和好么,按照你季叔叔的意思,他不想讓季北知道,估計(jì)是想著自己這病總歸是好不了,臨了人一走,也省得磨著他兒子的心。”
晚飯的氣氛并不算很好,只有不知情的安楚秋一人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其他人各懷著心事,一頓飯都吃的心不在焉。
飯后,季江河見季北要走,把他叫住了。
季江河年輕時是個不茍言笑的人,除了讀書搞研究沒什么其他別的愛好,整個人都給人一種刻板的印象,這次生病,他卻反而多了幾分笑容,尤其面對季北時。
他笑著說:“之前你和靜楠說的那些話,她都跟我說了,小北,你真不該和人家說那些……”
其實(shí)到了這會兒,他只是想緩和父子倆的關(guān)系,言語中已經(jīng)沒有什么責(zé)怪的意思,可季北聽了尤其刺耳。
他看季江河的眼神都帶著刺,冷笑聲說:“既然你自己提了,我就再跟你說一次,我的事你別管,咱們之間只有法律上那一層關(guān)系,等你老了需要贍養(yǎng)的時候,我會盡到義務(wù),除此之外,我們之間沒有情分。”
他說這話時,唐徽音就在客廳沙發(fā)坐著,雖然季北已經(jīng)盡量壓低聲音,可她或多或少都聽進(jìn)了耳朵里,瞧著季叔叔的臉色一寸寸崩下去,她有些于心不忍。
季北把話說完,人就出了門,連招呼都沒打。
唐徽音連忙追了出去。
和他一前一后進(jìn)了電梯,季北的臉色也沒見得緩和多少,但還是盡量柔著語氣問:“外面天黑了,你跟出來干嘛?回去吧。”
“我送你下去。”
季北是真的心情不好,見她執(zhí)意如此,也沒再說什么。
到了樓下,他點(diǎn)了根煙,迎著路燈銀白色的光輝有一搭無一搭的抽了起來。
唐徽音想起她媽說的那些,心里頭思量著該怎么勸季北。
她其實(shí)很怕看到季北發(fā)脾氣的樣子,也知道但凡和季叔叔有關(guān)的事都會讓他不開心,但她既然已經(jīng)知道季叔叔生病,就沒辦法裝作不知道。
雖然他們父子關(guān)系僵了很多年,但唐徽音心里有種直覺,季北哪怕再記恨季叔叔,也不會希望他有事。
季北終于察覺到唐徽音的不對,他把煙頭撳滅,轉(zhuǎn)身看向她,“你跟我下來,有話要說?”
唐徽音點(diǎn)點(diǎn)頭,又有些難開口的樣子。
“季北,你能不能……和季叔叔和好啊?”
季北吐出口氣,臉色愈發(fā)的冷了,但也強(qiáng)忍著耐性說:“我和他的事,你別摻和了。”
“我知道我沒什么立場去干涉,但是……他年紀(jì)也大了,你也總不能……”
“唐徽音……”
季北突然呵了她一聲,語氣里帶著幾分火氣,嚇得唐徽音直接閉上了嘴。
“我說了,我和他的事你別摻和,你趕緊上去吧,我走了。”
季北是真的心情不好,可又不想讓唐徽音看到他這樣,六年前不想,現(xiàn)在更不想。
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唐徽音說話,低頭一看,竟是把人給說哭了。
后悔的情緒一瞬間席卷全身,季北剛想伸出手去抱她,唐徽音轉(zhuǎn)身就往回跑。
這會兒讓她直接離開可還行,怕是都不會再理他的,季北三兩步追上去,抓住人往回一帶,就抱進(jìn)了懷里。
“是我態(tài)度不好,你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