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13(捉蟲)
再次來到“舊時光”是在兩日之后,這天下課后,室友們帶著男朋友一起外出聚餐,她當(dāng)了三個小時的電燈泡,從火鍋店出來后,其余人各自去約會,剩下她自己空暇時間又比較多,回宿舍也是一個人,想想怪無聊的。
她一個人壓了會兒馬路,走著走著,一抬頭就見“舊時光”絳紫色的燈牌近在眼前。
想起宋池那樁事,便覺得擇日不如撞日,正好經(jīng)過就進(jìn)去看看。
酒吧的生意雖不如她之前來時見到的那般紅火,但也不似吳桐口中少了一半客人的慘狀。
臺上換了一支樂隊(duì),主唱的顏值較宋池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在唱功方面稍有遜色。
不過,唐徽音猜想臺下的客人多半也不是為了歌聲前來。
在這方面,季北是蠻能抓住消費(fèi)者心理的,尤其女性消費(fèi)者。
正當(dāng)唐徽音東張西望時,有服務(wù)生走過來禮貌詢問:“你好女士,有什么需要幫助嗎?”
“我來找你們老板,麻煩問一下,他在嗎?”
服務(wù)生稍微打量她一番,覺得她有些眼熟,不過是片刻,便想起之前她在酒吧慶生時,他被老板吩咐告知免單的事情。
若說旁的客人,他未必記得,但這個女孩子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一則是她出眾的樣貌,當(dāng)時尤為驚艷到他,二則是老板吩咐的特別關(guān)照,他心里隱隱猜測過,興許這女孩兒和老板的關(guān)系非比尋常。
如今她找上門來,更坐實(shí)了他心里的猜測,于是也不敢怠慢,“我們老板在里間的小包廂,請隨我來。”
唐徽音跟著服務(wù)生過去,在包廂門口停住,服務(wù)生說:“我們老板在里面,我不便進(jìn)去打擾,您請自便。”話落,服務(wù)生離開。
不知季北在包廂里做什么,是會友……還是……
猜測不到,又不好貿(mào)然進(jìn)去。
她在門口躊躇良久才抬手扣響了包廂的門,“季北哥……你在里面嗎?”
半晌沒聽到回應(yīng),正當(dāng)她猶豫到底要不要進(jìn)去時,包廂門忽然被從里面拉開,迎面撲來一陣酒氣,唐徽音下意識用手捂住口鼻,皺眉看過去。
季北高大的身影半堵在門口,他臉上帶著酒后的紅暈,身上的黑色襯衫扣子一直開到胸口,那一片裸露的皮膚,引人無限遐想。
這畫面沖擊感太過強(qiáng)烈,唐徽音自動退后一步。
“你……你喝酒了,那我改天再來。”
平日里的季北便有夠可怕,醉酒之后那副神色失常的模樣更令唐徽音忍不住顫栗。
正當(dāng)她邁開步子準(zhǔn)備離開的那一刻,她的手臂忽然被抓牢,然后便被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道拉回去,不過是一瞬間發(fā)生的事,都沒來得及叫她多做任何思考,她人已經(jīng)被季北拽進(jìn)了包廂。
包廂門隨后合上。
而她被困在墻壁與季北的胸膛之間。
男人身上獨(dú)有的氣息摻雜酒氣一陣陣撲向她,她完全嚇傻了,眼睛不知該往哪看,身體抑制不住的輕輕抖著,“你……你干嘛?”
季北不回答,保持著現(xiàn)在的動作長達(dá)兩分鐘之久。
之后他忽然起身,朝后退開一步。
“你怎么來了?”
看來,他已經(jīng)喝了不少的酒,說話時喉嚨都有些沙啞。
季北已經(jīng)自顧自的退回到沙發(fā)上坐下,茶幾上擺著幾瓶唐徽音不識得的洋酒,其中一瓶酒已經(jīng)見了底。
她看著季北,“也沒什么事,你喝醉了,應(yīng)該早點(diǎn)休息,我就先走了。”
說完就要離開,季北卻突然說:“過來陪我坐會兒。”
他聲音暗啞且低迷,不知是不是醉酒的緣故,她總覺得這個時候的季北似乎格外的脆弱,就連方才說出的那句話,都隱隱透著懇求的意味。
原本是該離開的,但莫名的,她心里一軟,腳步?jīng)]挪開。
半晌,她悄悄的走過去,和季北隔著一人的距離坐下去。
她看著季北又給自己倒上一杯酒,包廂里暖色調(diào)的燈光并沒有使他看起來多么溫暖,反而這個時刻的季北給她一種很強(qiáng)烈的孤戚感。
她和季北以前都是甚少交談的,哪怕這次他回來后,兩人因?yàn)榉N種原因交集變得多了起來,但每次都是就事論事,若叫她似老友一般坐在這里同他閑談,她還是覺得不自在。
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粉色的背帶褲,不說話的時候就玩弄肩膀上余出的帶子。
季北接連喝了兩杯酒,見他明明已經(jīng)醉意甚濃,卻仍不自覺的痛飲下去,唐徽音在旁看著,有心想阻止,又有點(diǎn)難開口。
也許是她盯著季北看了太久,男人終于放下酒杯朝她看過來,對上她的視線,卻說:“你也想喝嗎?”
唐徽音呆愣一瞬,忙不迭搖頭,“不想。”
男人嗤笑,“想喝我也不給你。”
又似自言自語,“女孩子少碰這個東西,尤其是你。”
唐徽音在旁默默吐口氣,她鮮少見到這樣的季北,腦海里形容詞匱乏,使她不知怎么去描述。
像是終于覺得杯中的酒索然無味般,他把杯子放下,人隨意向后仰,靠在沙發(fā)上。
良久,他問:“說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本來是有事的,但看他此刻的狀態(tài)又覺得不適合說這件事。
她澀著口,季北卻忽然笑了,“總不會是閑來無事找我玩?”
說著,他又從沙發(fā)上起身,眼眸中醉意甚濃的看向她,似是自嘲的笑了下,“不會……你怕我……從小就怕我……躲我還來不及。”
后半句話近乎于呢喃,語氣中勾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委屈。
唐徽音偷偷的看著季北,心里卻想,他是真的喝醉了吧,這樣的他和平日里的他簡直大相徑庭。
不過醉酒后的季北反而過于安靜和乖順,這個時候的他,倒叫唐徽音不那么發(fā)怵了。
“你怎么喝這么多酒?”
唐徽音覺得,現(xiàn)在的季北看起來很像是一只被拔掉尖牙利爪的黑豹,雖然還帶著一定的威懾力,卻又令人忍不住想要憐惜。
她知道男生很愛喝酒,但獨(dú)自一人醉到這種神志不清的程度,想必是有什么難過的事情吧。
季北幫了她很多,作為朋友關(guān)心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
聽到唐徽音說話,季北看向她,他的眼睛里遍布血絲,不知是燈光的緣故,還是其他,她總覺得季北的眼里有淚光。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唐徽音仔細(xì)想了想,沒想到,于是問:“什么日子?”
季北忽然嘆出一口氣,“是我媽的生日。”
唐徽音眸光放大,心中像有什么東西震蕩了一下。
“如果我媽還在,今天我會帶她去最貴的餐廳點(diǎn)上很多她愛吃的菜,會給她買她喜歡的所有東西……可是……”
她看到,在他口中最后一個字落下的時候,眼中也隨之落下了一滴淚,那淚水落在地面上,很快便無處可尋。
難怪今天的季北看起來這么悲傷,原來是因?yàn)檫@個。
這是她第二次看到季北哭。
第一次是在六年前……
季北媽媽的事,想必是他心里最無法抹平的傷吧!
唐徽音一向共情力極強(qiáng),她見不得別人落淚,尤其是熟悉的人。
她其實(shí)不太會安慰人,尤其是這種至親之人離世帶來的傷痛,更是無法開口安慰。
語言總是蒼白無力的。
她默默的靠近季北一些,男人此時低垂著頭,雙手抱在頭上,肩膀輕輕抖著,她能聽到很輕的嗚咽聲,便知道,他在刻意壓制著。
想了許久,她才輕聲說著,“你……可以大聲哭出來,我……”
“音音……”
她的話被打斷,季北抬起頭來。
他臉上還有淚光,以往多么冷漠的一個人,卻在自己面前,露出了他最脆弱的一面,像是一堵厚實(shí)的冰墻在她面前坍塌一樣。
她心里油然而起的心痛憐惜,叫她對待季北,也不自覺地柔和許多。biquge.biz
“怎么了?”
“你能……讓我抱一下嗎?”
也許是女生的天性,使她無法在這個時候說出拒絕的話,她沒作太多猶豫,輕點(diǎn)下頭。
然而不過是一瞬,她就已經(jīng)被納入男人寬大緊實(shí)的懷抱里。
從未和異性有過如此親近距離的唐徽音,已經(jīng)僵硬了手腳,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季北身上的酒氣并不難聞,他將下巴擱置在她的肩頭,呼吸出的熱氣一下下?lián)湓谒暮箢i,她覺得癢,也覺得無所適從。
不知過了有多久,直到她渾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住的時候,季北突然將她放開,從沙發(fā)上起身,跌跌撞撞的從包廂里跑了出去。
那難受至極的樣子,不用猜測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唐徽音不放心的跟了過去,季北醉成這樣,身邊沒人照顧,她沒辦法一走了之。
跟到洗手間外面,她又不能跟進(jìn)男廁,只能叫住一個男服務(wù)生,說明下情況,叫他進(jìn)去幫忙看看。
幾分鐘后,男服務(wù)生攙扶著季北從里面走出來,唐徽音上前扶住他另一只手臂,兩人合力將季北又送回方才的包廂。
季北已然醉死過去。
把他扔在這交給酒吧里的工作人員照看又覺得不妥,好歹季北也是她的干哥哥呢,她做不到那么狠心。
思忖良久,還是決定給吳桐打了通電話,叫她幫忙應(yīng)付下查寢。
之后她留下來照顧季北。
一直到半夜時分,她聽到熟睡的人喃聲囈語著什么,湊近一聽,才聽清,他說的是,“音音……能不能不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