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送別
這次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沒必要再走傷山那條密道,走的是大路。在路上,高庸涵等人迎面遇到了撤退的褐甲蠕蟲大軍,不過為了避免發(fā)生不必要的沖突,四人躲在一處山崖后,默默看著虻尊等人從眼前走過。
虻尊接到狂尊撤離的命令,也知道和前幾天那陣異象有關(guān),雖然傳令的使者守口如瓶,但是他還是從其閃爍的言辭中意識到,墨石洞一定發(fā)生了大事,而且是很有可能會改變局勢的大事。
褐甲蠕蟲的大軍數(shù)量太多,高庸涵和鳳五商議后,只得找小路往回走,所以耽誤了一天的時間,回到閱曇洞時,正好是第十天。
枯鏑、紅蜓等人自那日異象以后,便不斷派出探子打探情況,當(dāng)?shù)弥旨兹湎x退卻,閱曇洞一片歡呼。可是隨后幾日,遍等不來鳳五、高庸涵和紫袖三人,眾人的心又提了起來。尤其是紅蜓,一直記著鳳五臨行前的十天約期,眼看日子一天天臨近,更是坐立不安,要不是鳳五一再叮囑,不可魯莽行事,興許紅蜓在異象傳來的那一天,就沖進(jìn)墨石洞地界了。
正自望眼欲穿的時候,終于見到了三人的身影,紅蜓喜出望外,大聲吼叫著奔了過來,枯鏑等人一接到消息,也率眾迎了上來。眾人見面后喜不自禁,高庸涵和紫袖被眾星拱月一般,迎入了閱曇洞。至于盤甲,當(dāng)枯鏑得知他是重始宗弟子,是特意為了焚天坑而來時,可謂是老懷寬慰。在枯鏑想來,有了玄元宗和重始宗,這世上最大的兩個修真門派相助,七蟲族命運(yùn)的改變指日可待,當(dāng)下對盤甲也是禮敬有加。
得知高庸涵他們喜歡吃楚蘭紅淚,枯鏑特意命人去采了一些,在宴席上用來招待貴客。席間有些銀牙厲蟲修真者,對于楚蘭紅淚十分好奇,試著嘗了幾個,登時淚流滿面,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多日來的愁云一掃而空。眾人一直鬧到很晚才漸漸散去,鳳五也有意讓高庸涵和紫袖獨(dú)處一下,反正有的是時間,要聊什么盡可以明天慢慢說,隨后也告辭而去。
這次硬闖煉世山,可以說是兩人相識的十幾天以來,所經(jīng)歷過的最危險的一次,惟其如此,兩人同患難的經(jīng)歷便彌足可貴了。經(jīng)歷了連續(xù)的生死之戰(zhàn),兩人之間又有了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也沒有了那種客氣所帶來的虛禮。高庸涵現(xiàn)在想的最多的,就是盡快提升自己的修為,他實在不愿再看到紫袖和人拼斗,以至于出現(xiàn)危險,在他看來,這些本就應(yīng)該是他的事。可是,紫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隨后的幾天,紅蜓等人親自領(lǐng)著兩人,游歷了閱曇洞各處風(fēng)景。而盤甲在第一天出游之后,后面的幾天都找借口推辭掉了,一個人躲在住處,也不知在想什么。
紫袖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多少感覺出了盤甲似乎對自己,懷有些許的情意,可是一顆芳心此時全部系在高庸涵身上,只能一笑了之。
如此又過了半個月,蟲齡率著計穹、蟲八等人也趕到了閱曇洞,和高庸涵相見又有一番歡喜。隨后,由枯鏑主持,包括七蟲族長老會、銀牙厲蟲部族和紅絲蟄蟲部族在內(nèi),舉辦了焚天坑前所未有的一次盛會。唯一令人遺憾的,就是狂尊對于邀請毫無反應(yīng),褐甲蠕蟲部族甚至連一個代表都沒到,不過,這并不妨礙盛會的如期舉行。
盛會當(dāng)天,高庸涵、紫袖、盤甲也應(yīng)邀列席。在閱曇洞的祭壇上,枯鏑主持了盛大的儀式,祭祀七蟲族先祖和七蟲大帝,焚香祈禱,向列祖列宗稟報了這些年來,七蟲族的種種遭遇。說到動情處,枯鏑老淚縱橫,蟲齡等年長者甚至失聲痛苦,包括鳳五在內(nèi),厲屏鴉、紅蜓、計穹等人也是面色沉重,潸然淚下。紫袖則靠在高庸涵身邊,輕聲抽泣。
祭詞終于說完,眾人收起淚水,枯鏑走下祭壇,來到高庸涵身邊,拉著高庸涵走上了祭壇,然后大聲說道:“我們七蟲族遭受了數(shù)百年的苦難,幸得上天垂憐,七蟲大帝保佑,派來了這位高先生!”
說到這里,祭壇下的蟲人一陣歡呼,尤其是紅蜓、計穹等人,叫聲尤為響亮。
枯鏑一笑,待歡呼聲平息下來后,繼續(xù)說道:“高先生和紫袖仙子,還有這位重始宗的盤甲先生,不計個人安危,鏟除了煉世山的魔瞳,消除了褐甲蠕蟲部族異變的根源,是七蟲族的大恩人!三位以后但有差遣,自長老會以下,莫不遵從!”
說到這里,枯鏑神色一黯:“但是這次的紛爭,也只是暫時得以平息,再過二三十年,仍舊會像以前一樣,所以——”枯鏑兩根觸須往上一揚(yáng),環(huán)顧四周,朗聲續(xù)道:“所以這幾天,我和諸位長老,以及計族長、厲族長,還有蟲齡長老商議了一下,決議如下!”
枯鏑聲音一頓,所有的蟲人都肅然而立,靜靜的沒有一點(diǎn)聲音。高庸涵看著祭壇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突然感覺到,這個決議極有可能和自己有關(guān)。
果然,枯鏑接下來的話,令高庸涵大為驚訝。枯鏑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了開來:“從今日起,高庸涵高先生,將成為七蟲族千鐘閣大法師,受我族供奉。凡是大法師有所差遣,闔族當(dāng)為前驅(qū),如有違背者,殺無赦!”
這話一出,高庸涵大驚,莫說是不知道這千鐘閣大法師是什么來頭,就算知道了,又哪里肯接受,正要推辭,以枯鏑為首,一眾蟲人全部跪了下來,口中齊呼:“參見大法師!”
隨著這一聲稱呼,守在祭壇外面的蟲人,一片接著一片喊道:“參見大法師!”
連綿不斷的呼聲越傳越遠(yuǎn),足足綿延了半炷香的時間,數(shù)百萬蟲人齊聲大喊,當(dāng)真是聲勢驚人,回音在群山中回蕩,就連墨石洞的狂尊等人,都隱隱耳聞。
在枯鏑、鳳五、蟲齡等人的反復(fù)勸說下,高庸涵終于答應(yīng)下來,成為了七蟲族歷史上,第一個異族出身的千鐘閣大法師,可謂是極其難得的殊榮。
千鐘閣,是九界坍塌之前,蜃沙界的一處圣地。自七蟲大帝升仙之后,蜃沙界曾遭受了一次巨變,由于在修真見解上產(chǎn)生了極大的分歧,七蟲族的修真門派茂楓臺內(nèi)部,因此險些分裂成兩派。這次爭執(zhí)的影響極大,以至于波及到民間,就連普通族人都因為信仰的問題,而爆發(fā)了沖突。雖然沖突的規(guī)模不大,但是也彰顯出了嚴(yán)重性,如果再不制止這種爭執(zhí),只怕蜃沙界會由此大亂。
就在此時,有一位自稱是千鐘閣隱修的修真者,憑借高超的見解和出神入化的法術(shù)修為,將大亂消弭于無形,蜃沙界因此而漸漸歸于平靜。等到后來七蟲大帝返回蜃沙界,對那位千鐘閣修真者禮敬有加時,眾人才知道,原來這位大法師,居然是七蟲大帝的師兄。只是由于牽掛族人,自認(rèn)為俗緣未了,才一直沒有飛升仙界。
從此以后,千鐘閣在蜃沙界的地位至高無上,后來漸漸形成一個慣例,只有修為到了相當(dāng)程度,而且對族內(nèi)貢獻(xiàn)極大的修真者,在經(jīng)過長老會評議之后,才能加上千鐘閣大法師的尊號。而自有歷史記載以來,整整數(shù)千年,也僅僅只有寥寥的六個人,被尊為千鐘閣大法師。七蟲族的族長之位,以及長老會,從來都沒有空缺過,而千鐘閣大法師一職,卻不常有,可見地位何其崇高。
如今,高庸涵以一介異族的身份,也能獲此殊榮,可見在枯鏑等人心中,高庸涵為七蟲族做出了何等巨大的貢獻(xiàn)。了解到這些以后,高庸涵可以說不勝惶恐,他很清楚,以自己的修為,根本擔(dān)當(dāng)不起大法師的尊稱,可是鳳五的一番話,卻打消了他的這一顧慮。
“高老弟!”鳳五語重心長說道:“我們之所以一致同意,由你來擔(dān)任千鐘閣大法師,就是因為,七蟲族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七蟲族的族長,在九界坍塌之時,據(jù)信是到了遙遠(yuǎn)的外域,所以才沒有選出族長,沒有族長才出現(xiàn)如今這種分裂的局面,所以——”
所以,七蟲族需要一個領(lǐng)袖,哪怕這個領(lǐng)袖并沒有高深的修為,最重要的是,這個領(lǐng)袖要能給族人一種希望。如果一個種族,連希望都沒有了的時候,那么離滅亡也就不遠(yuǎn)了。可是縱觀族內(nèi),無論是誰,都沒有這個威望,來統(tǒng)一七蟲族,更別說給族人指明方向。經(jīng)過這短短的一個多月,高庸涵為七蟲族出生入死,獲得了包括蟲齡,也包括鳳五這個冒牌的計蟲勻在內(nèi)的,所有的紅絲蟄蟲族人,和閱曇洞長老會、厲屏鴉為首的銀牙厲蟲部族,乃至部分褐甲蠕蟲在內(nèi)的全部族人的信賴。
為了這件事,七蟲族高層足足商議了十多天,在仔細(xì)聽了枯鏑、蟲齡、鳳五等人,對高庸涵的陳述之后,他們發(fā)現(xiàn),只有這個人族的修真者,能全心全意地為七蟲族盡力。并且,最重要的一點(diǎn),只有這個人才能給七蟲族帶來希望,只有這個人才能統(tǒng)合現(xiàn)在分裂的局面,給七蟲族帶來重生。這就是不惜破格,授予高庸涵這一尊榮的真正意義所在。
明白了這一點(diǎn),高庸涵感慨萬千,七蟲族的境遇,早就激起了他責(zé)無旁貸的俠義之心,況且還有鳳五的交情在里面。他本來就打算,盡全力幫助七蟲族,擺脫目前的困境,這么一來就更加義不容辭了。
高庸涵終于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下來,這一喜訊一經(jīng)傳出,整個閱曇洞一片歡呼。那些普通的蟲人,雖然不知道高庸涵會怎么做,才能給自己帶來幸福,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但是他們最起碼有了一個希望。只要有了這個希望,他們便已經(jīng)很滿足了,因為這四百多年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種苦難,什么時候才是盡頭。
由于這次提前到來的戰(zhàn)爭,加上煉世山的倒塌,許多蟲人死于非命。雖然這是一件慘劇,卻使得短期內(nèi)食物緊缺的難題,暫時得到了緩解,給高庸涵的時間,也比剛開始要寬裕了一些。但是局勢依舊危急,所以高庸涵在成為千鐘閣大法師的第三天,便毅然上路,希望能找到一種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
在夜痕洞最外層,來送行的人有很多,有枯鏑等七蟲族的長老,有厲屏鴉等銀牙厲蟲的修真者;最多的,當(dāng)然還是以蟲齡、鳳五為首的紅絲蟄蟲族人。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高庸涵一一和眾人告別后,牽著紫袖,和盤甲一道離開了夜痕洞。
當(dāng)高庸涵再次回到地面,看著波光嶙峋的湖水,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原本是被人追殺,才躲進(jìn)了焚天坑,卻沒想先后結(jié)識了鳳五、紫袖這兩個知己,以及那么多的七蟲族修真者。而自己更是奇遇連連,不僅脫胎換骨,修習(xí)到了極其高深的法術(shù),而且了解了如此多的隱秘,一時間雙肩都有些不勝負(fù)荷之感。
正自感觸,紫袖輕輕一拉高庸涵,順著紫袖的目光看去,就見狂尊帶著虻尊和戎尊等人,站在不遠(yuǎn)處,虻尊手上捧著一些楚蘭紅淚,顯然是來送行的。只有異變后的褐甲蠕蟲,才能不懼鎮(zhèn)天羅,到達(dá)地面。狂尊特意在這里等著,想來和閱曇洞、夜痕洞仍心存芥蒂,但是既然能來,就說明他們也默認(rèn)了高庸涵現(xiàn)在的身份,也希望高庸涵能帶給七蟲族一些轉(zhuǎn)變。
看到狂尊平和的面容,高庸涵笑了,笑得十分開心。
紫袖看著高庸涵如此高興,也笑了,笑得如此的美麗。
狂尊看著二人,終于也笑了,笑得是那么的爽朗。
第二卷百年光景去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