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試探
若論遭遇到的危險,修真界中極少有人能與現(xiàn)在的高庸涵相比,至少兩次死而復生的經(jīng)歷,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即便是在面對墨魘、面對靈契等人,兩次生死攸關之時,他都從來沒有怕過。可是今天在這道火柱跟前,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發(fā)自骨子里的恐懼,情急之下甚至將靈力運轉(zhuǎn)到極致。
“這又是什么東西?”火柱天生就有一股威勢,強大的壓力逼得他使出“絕滅”劍意,方才穩(wěn)住了心神。高庸涵既驚且怒,沉聲問道:“難道,這才是真正的天火?”
火纏龍比高庸涵更感驚訝,對他的疑問絲毫不予理會,沉思良久才扭頭深深地看了酒界老祖一眼,眉頭緊縮地問道:“幾百年來,這小子是第一個引發(fā)天火攻擊之人,看來有關他成魔的那個傳言是真的了?”
“沒錯,高庸涵如今是仙魔雙修,可謂是九界坍塌以來的獨一份。”酒界老祖一臉的平靜,悠然答道:“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才帶他來找你,就看你怎么說。”
“世間真有人能做到仙魔雙修?”火纏龍眼中精光大盛,看著高庸涵緩緩搖頭:“我不信,除非你能證明給我看,否則提都別提。”
火纏龍性子開朗,喜歡開玩笑,雖說時常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舉動,但無論見解和機變均稱得上是當世翹楚。酒界老祖此次突然造訪,當然不是喝酒那么簡單,尤其是確定了高庸涵的身份之后,火纏龍更加可以確定,兩人來到寥廓熔城一定有事相商。及到聽見“仙魔雙修”二字,頓時恍然大悟。
沸浪池的天火,可以說是整個宇宙中最純凈、最純正的天地本源之火,較之靈胎陽火、三昧真火強了不知多少倍。天火固然具有不可思議的威力,同時也有難以想象的玄妙,尤其對于靈胎中的雜念妄想,更是有莫大的功效。酒界老祖在很久以前,就曾在有意無意中提及,日后打算借沸浪池的天火一用。當時火纏龍以為他在說笑,壓根沒往心里去,今天一見這個情形,對于他的用意哪還不明白?
“等等,你們在說什么?”高庸涵被兩人的話搞得一頭霧水,戒懼、懷疑,加上天火不斷迫來的壓力,使得體內(nèi)魔霧開始運轉(zhuǎn)起來。尤其是藏于靈胎內(nèi)的乾機落月壺,隱隱然有透體而出的趨勢,受此影響不免生出幾分反感,寒聲道:“老祖,你先前可不是這般說法!”
“放心,我不會害你的!”到了這個地步已沒有必要再瞞下去,酒界老祖一招手:“來,你跟我過去。”說著,也不管高庸涵愿不愿意,拉著他的手臂朝那道火柱走去。
“你這是要做什么?”離火柱越近,高庸涵心神越亂,看著火柱里面兩個影子上下游走,說不出的心慌意亂。走到火柱近前三十丈,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懼怕,魔霧瞬間彌漫開來,身體則迅速披上了一層細密的黑色鱗甲。
“這就是魔么?”火纏龍與酒界老祖交往已有數(shù)百年,隱約知道他是仙界中人,更加知道他此舉定有深意,是以對眼前的一切都只是靜觀其變。此時看到高庸涵成魔的樣子,既有些失望,又暗暗松了口氣。失望的是,所謂的“魔”并不如想像中那樣面目可憎,看起來也沒什么怪異之處。輕松的原因,則是在見到高庸涵成魔以后,根本不像修真界傳說的那樣,會冒出什么勢不兩立,你死我活之類的念頭。
“看來,除了那身魔霧以及散發(fā)出的魔息,令人感到有些不舒服以外,‘魔’和修真者之間的區(qū)別,遠沒有傳說中那么大。”火纏龍和趕來的幾名長老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均緩緩搖頭,生出了同樣的看法:“傳言只能聽聽而已,可信度實在不高。”
在炎焱族而言,尤其是像火纏龍這類身居高位的人,興許是在天火跟前呆的太久,受其影響太大,故而對于天地大道有著異于常人的見解。他們不像其他種族,將整個世界看得太過復雜,而是認為“大道”就在天火之中,并非神秘莫測難以捉摸。正是有了這個簡單的認識,使得炎焱族專注于天火,從天火中尋求“大道”,故而對于所謂的仙魔之別不甚在意,也不像其他種族那樣談魔色變。
很奇怪,炎焱族對魔界十分寬容,而天火卻似乎與之相克。感受到魔霧和魔息之后,火柱里那兩個影子動作益發(fā)快了,隨著二者不斷翻滾,火柱再次出現(xiàn)擺動,眼見又是驚天一擊。酒界老祖微微嘆了口氣,一掌拍到高庸涵后心,一股渾厚祥和的靈力登時布滿全身,高庸涵靈胎內(nèi)那股仙靈之氣受到激發(fā),終于也動了起來。此消彼漲,況且還有酒界老祖從旁引導,魔霧和鱗甲很快縮回體內(nèi),取而代之的是堂堂正正的玄罡之氣。
火柱一陣急晃,那兩個影子似乎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速度慢慢降了下來。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影子徹底停了下來,局勢再度恢復平靜。高庸涵神智一清,隨即感覺到截然不同的感受。若說先前對天火是懼怕和排斥的話,此刻就是如沐春風一般的愜意,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就連他都有些糊涂了。不知不覺中掙脫了酒界老祖的手腕,慢慢朝火柱走去。
“這的確是仙靈之氣,你說的不錯,這小子好造化,果然是仙魔雙修!”火纏龍走上前來,與酒界老祖并肩而立,看著高庸涵輕撫天火烈焰,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天火的威力有多大你是知道的,你真的認為他能撐得住?再說了,沸浪池還禁錮著那人,到時候能不能容你安心作法,還難說得很。”
“我和你只陪他下去,剩下的事情得他自己來做。”酒界老祖收起笑容,眼中閃過一絲憂慮:“仙魔雙修這種事情,畢竟還是第一次見到,要想將靈胎中的魔霧和仙靈之氣合二為一,誰也沒有把握。除了他自己,即便是我也無能為力。”
“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冒這個險?”火纏龍頗為不解,皺眉道:“如此驚才絕艷的一個天才,讓你硬逼著跑到天火當中,你就不怕出什么意外?”他對高庸涵非常好奇,對“仙魔雙修”更是充滿了期待,很想看看這個年輕人會修到何種程度。再說外人根本不可能去偷天火,故而對于打開沸浪池,讓二人自由進入絲毫沒有覺得不妥。
“他的魔性太重,我怕會出問題。”這是在道祖崖九重天時,就發(fā)現(xiàn)的隱患,而且一路到此,高庸涵又多次顯現(xiàn)出魔性,以至于酒界老祖對此有了極大的憂慮。
“你不是常說,魔界不過是仙界的一個分支,兩者之間沒什么大的區(qū)別么?”火纏龍難得看到酒界老祖一臉凝重的神情,不由得笑道:“為何現(xiàn)在又要分的如此清楚?”
“此一時彼一時,情況總是在不斷變化。”酒界老祖鄭重其事地回道:“魔界這些年變得很快,同仙界之間的爭斗愈發(fā)慘烈,這不,已經(jīng)波及到厚土界了。”
“你是說——”火纏龍倒吸了一口冷氣,遲疑地問道:“高庸涵是其中的關鍵?”
“哼哼,九界坍塌沒幾年,魔界就開始派人尋找厚土界的蹤跡。數(shù)百年來,已經(jīng)有好幾個魔頭秘密潛入,更別說那些出自魔界的異獸,可以說個個都惹出了不小的禍端。”酒界老祖搖了搖頭,指著高庸涵低聲說道:“喏,如果沒有人在背后搗鬼,他能不能成魔猶未可知。再說了,你以為成魔就那么容易?”
“嗯,是這個道理。”火纏龍深深點頭,沉聲道:“這些年來,雖說修仙已經(jīng)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但還真沒聽說過,誰能完全墜入魔道。許多人之露出了一點成魔的征兆,不是被誅殺就是被禁制,真正能修出魔息魔性的,只有這個高庸涵!”
“這下你總該明白,我為何這么急著帶他來寥廓熔城了吧?”
“我明白!”明白歸明白,并不代表疑問盡消,火纏龍繼續(xù)追問:“不過你能不能保證,經(jīng)過天火煉制之后,高庸涵就能控制住魔性?”
“這個誰也不敢肯定會出現(xiàn)什么結(jié)果,就算換作九界道祖,恐怕也很難打包票。”酒界老祖深思了片刻,才斟酌著答道:“但是有一點我比較有把握,煉制總比任其發(fā)展下去好。”
“有你這句話就行,”說了半天,火纏龍就等這一句話。他是急性子,當即說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安排一下,最遲后天,準定帶你們?nèi)シ欣顺兀 ?br/>
兩人說了半天,高庸涵卻一直視而不見,只盯著火柱里的兩個影子細看。這兩個影子實際上是炎焱族的圖騰,也可以算作是他們祖先留下的一縷神念,幻化之后藏身于天火之中。在高庸涵的注視之下,兩個影子呈現(xiàn)出火鳳凰和火龍的姿態(tài),如同雕像一般紋絲不動,直到周圍的人走光之后,才倏地一閃消散于烈焰之中。可惜,包括火纏龍在內(nèi)的炎焱族人,沒有一個注意到這一點,以至于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差點失控。
火纏龍將二人延請到府內(nèi),一面奉上剛剛成熟的絳天血果,一面派人請現(xiàn)任的炎焱族族長,同時也是焰陽宗宗主的火鳳陽過來議事。不一會,一個和烈九烽長得差不多的炎焱族人大步走了進來,一番引見寒暄之后,火纏龍將事情的由來大致講了一遍,繼而率直提出要求:“鳳陽,你安排一下,我要和老祖、高先生下一趟沸浪池。”
由于與那兩個影子產(chǎn)生了一絲微妙的感覺,一聽到要去沸浪池,高庸涵便不再反對,任由二人安排。
“大長老,這件事有點麻煩,其中的原因你是知道的。”火鳳陽頗感為難,遲疑著說道:“為了穩(wěn)妥起見,我要重新布置一下,估計至少還得等十多天才行。”
火纏龍先前把話說得太滿,一時間面子上有些抹不開,只皺著眉頭沉思。酒界老祖見狀哈哈一笑,說道:“沒關系,只要正月底之前弄好就行。反正沒幾天就過年了,正好趁這個機會,見識一下寥廓熔城的風采。”
接下來的幾天,火纏龍陪著二人四處游覽。令高庸涵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熔漿四溢的螢火峰,居然有一座玄冰組成的山洞,這座山洞便是火纏龍先前曾提及到的鏡影軒含冰關。正所謂冰炭不同爐,可是眼前的景象又實實在在,除了感嘆造化神奇之外,就只剩下贊賞了。還好,高庸涵曾見過烈九烽無數(shù)次同水漣漪膩在一起,對此奇景多少有了幾分抵抗力。
間中出現(xiàn)了一點小小的波折。大年初二晚上,火纏龍的嫡傳弟子火龍旗,從外地急匆匆趕回寥廓熔城過年,聽說師尊要帶外人去沸浪池,當時就急了。好不容易等到半夜曲終人散,才單獨求見火纏龍,力勸他不可如此,到最后幾乎是聲淚俱下。
火纏龍對于某些細節(jié)當然不便提起,只得好言相勸,花了兩三個時辰,才說的火龍旗勉強退去。就這么一直過了正月十八,眾人終于啟程。同行的,除了酒界老祖、高庸涵和火纏龍,火鳳陽以外,還有一個就是火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