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海邊
“你說什么?”審香妍初時一驚,隨后喜道:“月婆婆還活著?她在哪里?”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月長老現(xiàn)在多半被關在悔過島斜梁洞!”
“救月婆婆在我而言,當然是義不容辭的事情,只是——”審香妍一下子就從明嵐的話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大的問題,當即反問道:“既然知道月婆婆的下落,你們怎么不去救人,反而拖到現(xiàn)在,還專門找我出面?”
拋開丹鼎門不提,千靈族在星河嶼的高手也不少,至少長老會中那幫老人,全都是修為精深擁有百年以上道行的高手。斜梁洞雖說是千靈族關押囚徒的地方,但是并沒有什么太嚴密的防備,何以長老會一直隱忍不發(fā),反倒要借助外人之手?其中的道理,怎么說都說不通!
“之所以來找你,當然有個緣故在里面。”對于審香妍的疑問,明嵐早有準備,不過在解釋之前先問了一句:“審師妹,斜梁洞的情形你知道多少?”
明嵐這么一問,審香妍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斜梁洞了解的極少,聽到的也都是一些零星的傳言。將所有有關斜梁洞的描述湊到一起,結果并沒有想像中的那么明確,當下略顯猶豫地答道:“悔過島斜梁洞位于星河嶼西南海域,據(jù)說是丹書鄰煉丹時不慎將海島炸沉,而后在海底形成的一處洞穴。聽師父說,丹書鄰后來便死在洞內(nèi),自此后便成了禁錮之地。”
“六百多年前,明滅金丹的出現(xiàn),生生改變了星河嶼西南海域的形貌,大小十余座島嶼沉沒,演變成如今的斜梁洞。”明嵐的情緒仿佛受到了影響,聲音變得有些嘶啞,沉聲道:“斜梁洞深藏海底漩渦之中,水性陰柔,加上當年死傷太多,故而有股怨氣。其后又先后禁制了數(shù)十名窮兇極惡的敗類,是以怨念更加深重。玄明盛世時——”
玄明盛世期間,智行一在外游歷了數(shù)十年,于暮年之際返回星河嶼,開始撰寫聞名于世的《九界風物通志》。當時,得族中大祭司的盛情邀請,定居在巨靈島風光宜人的月心湖畔,將歷年來的見聞逐一筆錄于案。隨后的幾年一直都很順利,智行一沒有受到任何干擾,到了第九個年頭卻出現(xiàn)了一些異常,而這個異常便是來自于西面三百里外的悔過島斜梁洞。
智行一數(shù)十年來見識了太多的不可思議,經(jīng)歷了太多的艱難險阻,故而對于危險有種異乎尋常的敏銳。在其他人沒有任何察覺的情況下,他本能地感知到了一股略帶凄厲、時斷時續(xù)的怨念,令人不寒而栗。經(jīng)過一番縝密的調(diào)查,終于確定了怨念的源頭,正是從斜梁洞中而來。有關斜梁洞的種種情由,智行一了解的極為深刻,知道這是因為多年來的怨氣糾結所致,于是向當時的丹鼎門宗主和族中大祭司稟明此事,并提出了相應的建議。
出于對智行一的尊重,也為了以防萬一,丹鼎門先后三次在斜梁洞外作法布陣,防止內(nèi)中怨氣外泄,同時防止洞內(nèi)惡徒外逃。是如此慎重的態(tài)度,自然將隱患降到了最低,可是這么一來卻有了始料不及的變化。不知為何,在百余年前,斜梁洞的怨氣居然和周圍的海水,以及外面的法陣合而為一,生成了一股獨特的禁制。之所以說其獨特,是因為這種禁制對千靈族人的影響極大,一旦深入其中,靈胎便會昏昏欲睡,靈力自然也就消散一空,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斜梁洞本來只用來關押千靈族內(nèi)的惡徒,近二三十年由于局勢動蕩,也曾囚禁了幾名異族修真者。可是令千靈族長老會不解的是,這股奇異的禁制,對于異族之人反而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竟似只對千靈族人有用。尤其是這幾年,連帶著悔過島附近的海域都變得古怪起來,以至于長老會都在商議,是否將斜梁洞廢棄。因為只對本族人起作用的禁制,等于是擺設,異族的修真者只要修為夠高大可以來去自如,斜梁洞自然失去了原有的用處。
“我明白了,你找我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我不是千靈族人,這股禁制對于我而言影響不大。”審香妍頓了一頓,微微笑道:“另一方面,則因為我身為丹鼎門弟子同千靈族關系密切,而且和銀漢宮常有往來,不算外人,這件事自然不會泄露出去。我猜得可對?”
“師妹冰雪聰明,不愧是師長們眼中的驕子!”明嵐撫掌嘆道:“你猜得一點都不錯,然而最關鍵的一點,還是在于你的修為。照長老們的估計,你此去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正是基于這一點,我才會把這些事情說給你聽!”
明嵐出于討好的心思,一頂高帽子不著痕跡地拋了過來。審香妍略微有些得意,抬眼看了看站在遠處的高庸涵,欣然答道:“既然如此,我和丹師兄商量一下,如果沒有什么別的問題,我們這就出發(fā)!”說完,朝高庸涵走去。
“呃——”明嵐本想要出言阻止,可是看到審香妍一臉的興奮之情,忍了忍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順著審香妍的身影看去,只覺得這個什么丹師兄說不出的別扭,對高庸涵愈發(fā)地反感了。過了片刻,審香妍和高庸涵一起走了過來,明嵐直了直身子,靜聽二人的答復。
“明嵐師兄,我們走吧!”
審香妍將明嵐適才說的那些話略微講了一遍,高庸涵立刻意識到這是個絕好的機會。按照原先的約定,是打算去到巨靈島之后,由高庸涵負責暗中查探,審香妍則設法從智薇散人那里獲取相關消息。這個辦法究竟能有多大的效果,兩人心中并無十足的把握,而此時若能救出月馱瑯,以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對月空盈的了解,興許能解開眾人心中的疑問。
只要有高庸涵同行,審香妍自是信心十足,對明嵐的態(tài)度也好了很多。這在明嵐頗有受寵若驚之感,除了充當向?qū)е猓宦飞蠈⑿呛訋Z的諸般掌故一一道來,倒也解除了不少旅途疲憊。從鏡月宮往南一直走到海邊,三人沿著海岸折而向西,足足走了十天才到達月光林島嶼群的最南端。越接近悔過島,海上的風浪越大,到這里以后,已經(jīng)完全看不到星河嶼慣有的那種風平浪靜。
“遠處那點熒光就是悔過島,所有的惡徒都是從那里被送進斜梁洞的。”站在岸邊一塊礁石上,迎著兇猛的海浪,明嵐指著海面上一點淡淡的星芒,為高、審二人介紹道:“如果長老所言無誤的話,負責看護悔過島的人很少,加起來都不會超過十個人。只要小心謹慎,那么大的地方應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原來那里就是悔過島!”審香妍看著若隱若現(xiàn)的熒光,忽而問道:“如此重要的地方,怎么只有這么幾個人看護?難道不怕外人闖入么?”
“其中的緣由我也不大清楚,可能還是和那股禁制有關。”明嵐一邊回憶一邊說道:“不過,據(jù)說以前的守衛(wèi)也不多,也許是因為斜梁洞所處位置過于隱秘,不為人知的緣故吧。”
“這么說來,你對悔過島上的情形并不是很了解?”高庸涵一路上很少開口,此時一句話就問到點子上了。
“說來慚愧!”明嵐雖然對高庸涵仍有些敵意,卻不至于以私廢公,當下一窒,扭頭看了審香妍一眼,歉然道:“我從未上過悔過島,此次出來又十分匆忙,也沒來得及向長老們請教,所以島上的情形究竟如何,我同樣是一無所知。”
“那你之前為何不先問個明白?”悔過島其實是由十余座殘缺島嶼的遺跡組成,方圓不下數(shù)百里,而斜梁洞更是深藏海底。據(jù)說其間巨浪滔天暗礁密布,加上沖天的怨氣,光是這股聲勢就足以奪人心魄。如果對里面的地形毫不知情,在幾百里的范圍內(nèi)想要找到斜梁洞的入口,無異于大海撈針,審香妍當然有理由對此不滿。
“咳咳!”明嵐苦笑道:“師妹啊,斜梁洞怎么說也是星河嶼的禁地之一,長老們豈能不知輕重,隨便對人透露內(nèi)中的詳情?再者說了,你們出現(xiàn)的很是突兀,走的又匆忙,我實在是沒有法子。”
“這么說,倒是我們的不是了?”審香妍佯裝發(fā)怒,秀眉一豎冷冷說道。
“不是,不是!”明嵐大急之下連連擺手,分辨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妍兒,不要再為難明嵐老弟了!”高庸涵一眼就看出,審香妍這是有意拿明嵐開玩笑,當下?lián)u了搖頭,朝明嵐問道:“我們怎么過去?”
“當然是坐船了!”審香妍搶先答了一句,跟著四下里望了望,遲疑地問道:“咦,怎么沒有看到船呢?莫非給人開到對面去了?”此處地形險惡,風高浪急,不要說船只,就連一塊舢板都見不到。
“去悔過島不用坐船,”明嵐對審香妍的性情早已熟悉,當下不以為意,自顧自說道:“這么大的風浪,就算是換成真氏家族的寶船,只怕也禁受不住,有翻船的危險。”
“那怎么過去?難不成飛過去么?”
“那倒不必,沒有船不代表不能渡海。”看到審香妍一臉的好奇,明嵐自覺關子已經(jīng)賣夠了,方才好整以暇地說道:“去悔過島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坐黿過去。”
“黿?”審香妍初時不解,轉(zhuǎn)念一想就明白了,奇道:“黿不是只有江河里才有的么,怎么還能下海?”
“這種黿不是普通的黿,喚作青盞黿,是一位前輩高人以丹丸喂養(yǎng)而成,極其難得。多年下來,不過僅有三五只而已。由于長期服食丹丸,故而體形有了極大的變化,四足展開足有數(shù)十丈,縱使在滔天巨浪中也平穩(wěn)得很。”
“居然有此異獸,快快招來看一看!”審香妍從未曾聽人提起青盞黿的事情,好奇之心大起,連連催促。
明嵐總算可以在審香妍面前神氣一把,當下昂然站在礁石上,從懷中取出一具小鼎倒出一枚丹丸,輕輕朝上一拋而后念念有詞。那枚丹丸散發(fā)出柔和的藍光,徑直飛到一里外的海面上悄然入水,原本狂躁的海水瞬間平息,跟著一道藍光從水里射出。仿佛是感受到了藍光的出現(xiàn),對面悔過島那一點星芒也跟著閃了一下,不過這一下只有高庸涵才注意到了,不由得眉頭微皺。
便在此時,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海面再次掀起巨浪,一聲沉悶的低吼,如同牛叫一般從海底傳來。就見遠處一座小山一樣的巨浪奔涌而來,將四周的海浪一下子逼到兩邊,那巨浪中隱約可見一片黑黑的影子,方圓足有數(shù)十丈之大。那團黑影被丹丸所吸引,到了藍光海域猛地一沉,藍光陡然消失,海面頓時形成了一個極大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