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試探
“有一個現(xiàn)成的人在道祖崖,當(dāng)然是去找他了。”丹幾道微微一笑,言談間胸有成竹。
丹樂行當(dāng)然知道話中所指的是誰,神情略有些不自然,低頭輕聲說道:“北州國畢竟是師尊一手締造,還望師叔別過分為難葉厚襄!”
“你放心,就算是為了丹鼎門的聲譽,我也不會拿葉厚襄怎么樣的。再者說了,他乃是一國之君,這當(dāng)中的分寸我自然理會得。”
“那就多謝師叔了!”丹樂行深深施了一禮,而后轉(zhuǎn)身離去。丹幾道看著丹樂行的背影,一時間有些出神,不由得回想起了師父丹韶酉。丹樂行和丹韶酉的背影有幾分相似,尤其是在顧全大局方面,頗有幾分少年老成的味道,而且言行舉止進退有度,倒的確是一派宗主的合適人選。“看來處理完手上的事情,盡可以放心離去了!”
丹幾道之所以留了下來,是因為師門正值劇變之時,不能一走了之;而且靈殊三人曾與他有過一次長談,也了解他對繼任宗主一事并沒有太多的想法。之前商議對策之時,丹樂行對智宇真人并沒有言聽計從,反而當(dāng)眾表達出自己的看法,這一點令丹幾道欣慰不已。丹樂行有這樣的表現(xiàn),加上靈殊三人,以及智空、真閱等人的從旁輔佐,丹鼎門的大局要穩(wěn)定下來并不是什么難事。到了那時,走也走得安心了!長舒了一口氣,丹幾道用力搖了搖腦袋,將雜念甩開之后,朝五重天的太華宮而來。
自從丹泰常遇刺之后,葉厚襄和寇連環(huán)、尉倪、尉倧等人,就被軟禁在太華宮內(nèi)。這十多天,曾經(jīng)有丹鼎門的弟子詢問過他們,只是葉厚襄死都不肯承認(rèn)知道內(nèi)情,丹鼎門見問不出什么東西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這是何等大事,葉厚襄當(dāng)然不能流露出半點口風(fēng),否則自己一行人性命難保之外,還會連累到北州國數(shù)十上百萬的百姓。但是丹鼎門此后再無任何舉措,這么多人天天就呆在大殿內(nèi),長此下去肯定不是辦法,卻又無可奈何,惟有聽天由命了。
葉厚襄和寇連環(huán)都很沉得住氣,每日里均和往常一樣,但是尉倪、尉倧兩兄弟就多少顯得有些急躁了,時常莫名其妙地發(fā)火。這一日正為了一點小事爭論不休之時,一名侍從進來通稟,說丹鼎門的丹幾道真人前來拜訪,兩人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從葉厚襄和寇連環(huán)的凝重來看,就知道丹幾道此時前來,一定是懷有深意,絕不會是來給大家送行的。
丹幾道進得殿內(nèi),一路上朝眾人不斷點頭示意,到了葉厚襄跟前微微欠了欠身,嘴里說道:“陛下,你上山多日,丹某卻一直沒來拜會,失禮了!”
“言重,言重!”葉厚襄不敢托大,當(dāng)即躬身還禮道:“真人乃當(dāng)世高人,原該是我們前去拜訪你才是,可又怕打擾了真人的清修,所以每次上山都不敢造次。”
“陛下太客氣了,這幾天本門遭逢不幸,鑒于形勢緊張,故而不得以封山,怠慢之處尚請陛下見諒!”
“不敢,不敢!”葉厚襄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謙恭地答道:“丹鼎門遭此劇變,我們一心想要盡點力,無奈心有余而力不足。為此我心下已經(jīng)是大為不安,真人若再這么說,那我更感惶恐和慚愧了!”
寒暄了兩句,丹幾道不愿在虛禮上糾纏過多,話鋒一轉(zhuǎn),淡然說道:“陛下此次上山,聽說是為了給權(quán)機、權(quán)思兩位真人求情,是不是?”
“是!”這十多天,葉厚襄早就打定了主意,除了與高庸涵有關(guān)的事情以外,不論丹鼎門何人詢問,全部是實話實說,所以當(dāng)即點頭稱是。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天機門對北州國的誤解很深,而且南州國的態(tài)度也十分惡劣。我有些不明白,陛下為何還要向智宇師兄求情,希望將權(quán)機、權(quán)思二人放回太河源呢?”
“實不相瞞,我這么做一半出于公心,一半則是出于私心的緣故。”
丹幾道看著葉厚襄頗顯尷尬的神情,忍不住笑道:“此話怎講?”
“公心嘛,當(dāng)然是為了太河源的人族百姓。畢竟,古堰雄關(guān)能否擋得住源石族人,太河源能不能成為人族的棲身之地,關(guān)鍵還在于天機門。”說到這里,葉厚襄頓了一頓,仿佛有些難以啟齒般沉默了片刻,方才澀聲道:“自北州國創(chuàng)建之日起,我就被逐出了宗族,并被視為叛逆,這個中滋味委實不好受。”
“試問有誰愿意一輩子都背負(fù)罵名?所以我想趁這個機會,與天機門改善關(guān)系,同時向皇兄那邊表明心跡。”葉厚襄長嘆一聲,黯然道:“說實話,當(dāng)初真不應(yīng)該鬼迷心竅,一心當(dāng)什么‘皇帝’,結(jié)果到現(xiàn)在成了騎虎難下,唉!”
但凡能成為一國之君,并且還是開國皇帝的人,決不可能是碌碌無為之人,其稟賦、為人方面均有過人之處。葉厚襄身為葉家子孫,自幼深得帝王心術(shù),在此刻身處嫌疑之時,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甚至不惜自曝心中的真實想法,目的就是為了打消丹幾道的懷疑。他很清楚,丹幾道是丹韶酉最為看重的弟子,那么可以肯定,他的修為、見識絕非一般,此番前來定然是和高庸涵有關(guān),所以愈發(fā)的小心。
丹幾道點了點頭,因為北州國創(chuàng)建一事涉及到丹泰常,故而不便在這個問題上有所表示,當(dāng)下轉(zhuǎn)頭對寇連環(huán)說道:“據(jù)聞寇大將軍當(dāng)年橫行漠北,名頭極其響亮,可有此事?”
“哪里,哪里!”寇連環(huán)沒想到丹幾道忽然說到這件事上,雖然不明他的用意,但是本能地意識到情形有些不妙,當(dāng)下連連擺手道:“當(dāng)年為生計所迫做了一些錯事,幸得皇上寬宏大量,不計較寇某過往,這才有了洗心革面的機會。況且在丹鼎門諸位真人面前,我豈敢放肆?這‘名頭’二字,不提也罷。”
“哈哈哈,寇大將軍和陛下一樣,怎么都如此謙遜?”長笑聲中,丹幾道突然動手,屈指一彈一道靈光擊向寇連環(huán),跟著身形一晃攻了過去。
眾人均是一驚,沒有想到丹幾道翻臉如此之快,動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寇連環(huán)首當(dāng)其沖,眼見丹幾道攻勢極猛,出手之間狠辣無比,竟是要取自己的性命,當(dāng)下一聲大喝,周身的觸手全部張開,祭出道道血光。
丹幾道身為丹鼎門的頂尖高手,全力出擊之下威勢非同小可,雙掌連拍,靈光編成一張大網(wǎng),將血光全部裹了進去。跟著嘴里吐出一道法訣,就見一束金色法印狠狠砸在血光之上,血光登時化為烏有。寇連環(huán)悶哼一聲,錯步閃到一旁,幾對觸手驟然結(jié)成一個法訣,胸口一鼓吐出一個血侍,帶著森森寒意撲向?qū)κ帧?br/>
“寇大將軍果然出自究意堂,這個血侍修煉的精純無比,佩服佩服!”丹幾道的語氣仍是那般恬淡,只是面容卻多了幾分凝重。輕飄飄彈出兩道金光,將拔劍圍上來的尉倪、尉倧二人避開,口中念念有詞,周身登時靈光大盛,而后如同涌泉一般源源不斷地噴出。丹鼎門的靈光法術(shù)本來對陰魂之類就有克制作用,此時靈光在丹幾道身前結(jié)成朵朵蓮花法印,那血侍飄忽不定的身法漸漸有些凝滯。
寇連環(huán)與血侍心意相通,在丹幾道的逼迫下漸感壓力,連連催動血侍,仍舊無法擺脫靈光的束縛,當(dāng)下暴喝一聲再次吐出一個血侍。這個血侍并未攻向丹幾道,而是撲到先前那個血侍身前,附身其上與之合二為一。寇連環(huán)登時精神一振,絲絲血光從體內(nèi)溢出,殿內(nèi)寒意大盛。那血侍不斷吸取血光,奮力還擊下反將幾朵蓮花法印擊碎。
尉倪、尉倧兩兄弟在那兩道金光的逼迫下,連番揮劍居然都無法刺中,反而被金光中蘊含的強悍靈力逼得手忙腳亂。他們不知道,這兩道金光實際上是丹韶酉窮極一生,耗費了無數(shù)心力才煉制出的幾粒金丹,威力之強遠(yuǎn)非一般的修真者所能抵御。兩人越打越心驚,暗地里均以為丹幾道的修為已臻化境,不由得對丹鼎門大生敬畏之心。
“靈光夕照!”丹幾道大喝一聲,所有的法印猛地收束在一起,跟著由淡藍(lán)色變成夕陽一般金黃,朝寇連環(huán)、尉倪、尉倧擊去。他的修為遠(yuǎn)勝審香妍,靈光夕照的法術(shù)一經(jīng)施展,殿內(nèi)一派祥和,莫說葉厚襄和一眾侍從,就連那血侍似乎也被其感染,漫天的殺意淡化了不少。靈光夕照本就是極高明的化解紛爭的良法,在丹幾道的全力施為之下,眾人不由得心生落寞之意,手上的動作自然慢了下來。
這一下形勢登時逆轉(zhuǎn),不過短短的一瞬間,眾人中修為最高的寇連環(huán)也難以抵擋,戰(zhàn)意登時一窒。不過他反應(yīng)極快,心知不妙,眼中的煞氣大盛,碩大的眼睛充滿血色,便打算全力反擊。
丹幾道并未趁勝追擊,反而一招手將那兩道金光收回袖中,跟著退到一邊,朗聲笑道:“寇大將軍修為好生了得,丹某佩服之至!”
其間的反差太大,以至于眾人均是一愣,隨后大惑不解地看著丹幾道。感受到丹幾道身上再無半點戰(zhàn)意,寇連環(huán)收回血侍,眼中的血光也隨之隱去,冷冷道:“丹真人這么做,莫非是想試試寇某的份量?”
“大將軍莫怪!”丹幾道拱了拱手,笑道:“我只是想看看,身為‘七大寇’之首,而且還能在天翔閣和我丹鼎門的數(shù)次圍剿下,安然無恙全身而退的寇連環(huán),修為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么?”寇連環(huán)面容更是冷峻,手臂上的觸須不住擺動,緩緩抬頭看著屋頂,傲然道:“寇某出身草莽,但是也不懼你們丹鼎門!”
“我知道,大將軍是快意恩仇的性情,當(dāng)然不會畏懼我們丹鼎門。”丹幾道對寇連環(huán)充滿挑釁的話一點都不在意,仍是那般不慍不火地說道:“以大將軍的修為,當(dāng)不輸于究意堂的七大長老,我說的可對?”
“哼!”寇連環(huán)冷哼一聲,卻不作答。
“我只是有一點不明白,以大將軍的眼光,怎么可能看不出,陛下的隨從當(dāng)中隱藏的高庸涵?”
丹幾道淡淡的一句話,葉厚襄和寇連環(huán)等人聽在耳中卻宛如霹靂一般,臉色均自大變,這才知道,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暴露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