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翻臉
智宇真人一見來人,不禁心頭一懔,冷哼道:“小師弟,你剛回來就口出狂言,如今居然連本門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來人正是眾人爭論中的焦點人物——丹幾道!丹幾道自出關(guān)之后,丹泰常由于心懷愧疚,所以極少與他碰面,有什么事也只是差遣弟子傳達。至于其他的同門,出于種種原因,或是對他報以同情,或是敬而遠之,逐漸令他有了種很不自在的感覺。尤其是近幾年,丹泰常的許多做法招致了同門的非議,時常有意無意將丹幾道抬出來作為比較,無形中使得他的處境更加尷尬。為了避免卷入到門內(nèi)的明爭暗斗之中,同時也為了舒緩一下心中的煩悶,唯有選擇離開道祖崖,外出云游。
之前幾年丹幾道一直周游各地,他本人行事極其低調(diào),而且丹鼎門的人也很少提起他,就連千靈族內(nèi)都有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存在。自從半年前回到懸空島之后,他不愿再沾染是非,索性連道祖崖也懶得回,就在道祖崖西南三百里外,海邊一處名叫青曲坊的小漁村住了下來。青曲坊的住戶都是人族百姓,對于丹幾道的身份絲毫不知,卻十分的熱情好客。丹幾道每日里和村中的漁夫一起出海捕魚,閑暇時則修補漁網(wǎng),倒也有種賓至如歸的愜意。照他的想法,在這里住上一段時間再抽空回道祖崖轉(zhuǎn)一轉(zhuǎn),便打算向丹泰常辭行,預(yù)計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不回懸空島了。
丹幾道的器量很大,這是當(dāng)年丹韶酉喜歡他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只是原本該由他接掌丹鼎門,可是陰差陽錯之下,宗主卻成了丹泰常。他出關(guān)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師尊靈前守孝三年,而在此期間對于宗主之位旁落一事,沒有半字怨言。本來,丹幾道對繼任宗主一事就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是師尊當(dāng)年對他期望極高,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成了這個局面,就更加不會去爭了。三十多年在外云游的經(jīng)歷,使得他愈發(fā)生出了厭倦之心,相較而言,他更喜歡牧野原的秀美風(fēng)光,更向往一種閑云野鶴的生活。
丹泰常遇刺這天,丹幾道正好在海上打漁,忽然聽到道祖崖上傳來陣陣鐘聲,當(dāng)即一驚。鐘聲如此急促卻又無比蒼涼,他到現(xiàn)在為止也只聽過一次,而那一次便是師尊丹韶酉仙去之時。一聽到鐘聲,丹幾道顧不得隱藏身形,當(dāng)即將手中的漁網(wǎng)一丟騰空而去,在海面上幾個起落便不見了蹤影。這一下周圍的漁夫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這個沉默寡言、極得孩子們喜歡的千靈族人,竟然是個修真者。
一路疾奔,到了道祖崖一問才知道,掌教師兄果然遇刺身亡!這些年在外游歷,丹幾道有意無意間對丹鼎門的風(fēng)評做了一些了解,了解的多了,自然對于丹泰常的一些作法,也就有了較為深刻的認識。說實話,這位掌教師兄除了器量不足以為,對于師門還是極其維護的,而丹泰常的心思他也多少能體會一些。此時聽聞噩耗,除了憤怒之外,剩下的則全是感慨了。門下弟子當(dāng)然不會阻攔他,所以很快就到了七重天。
在大廳門口,丹幾道無意中聽到了眾人的爭吵,而話語間則屢次提到自己,當(dāng)下便停了下來。聽了一會越發(fā)覺得厭煩,丹泰常尸骨未寒,這些人就開始爭奪宗主之位,實在令人心寒。到最后實在聽不下去,忍不住踏進大廳出言譏諷,哪知一開口便引來了智宇真人的斥責(zé)。
“咱們丹鼎門歷代講究的是清心寡欲,修身養(yǎng)性,哪知今天為了一個宗主之位,就爭得不可開交,各位師兄不覺得羞愧么?”對于智宇真人的所作所為,丹幾道很是瞧不上眼,也懶得理會他,徑自說道:“這個宗主我不當(dāng),你們愛選誰就選誰!”
這句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愣,智空大師急道:“小師弟,圣使帶來了一枚玉柬,里面記錄了師尊對你的期望,你怎么能如此任性?”
“大師兄,我知道師尊一向?qū)ξ液芎茫阋埠芷髦匚摇5侨绻麨榱艘粋€宗主之位,就攪得大家不得安寧,我情愿不當(dāng)這個宗主。”對于智空大師,丹幾道還是保有幾分尊敬,當(dāng)下悠然說道:“我想,師尊要是看到今天這個情景,也一定會贊同我的作法。”
智空大師一窒,搖了搖頭默然退到一旁,倒是月空盈看不過去,搶先說道:“丹真人,正所謂師命難違,你這么做置丹韶酉宗主的遺愿而不顧,豈不是令先師大失所望?”
“圣使能將師尊的遺物帶回來,丹幾道在此先行謝過!”丹幾道說著朝月空盈施了一禮,續(xù)道:“只是凡事總有個取舍,我實在不愿為了這件事弄得師門不和,那樣的話,我豈不成了師門的罪人?”
“可是你要是不接掌丹鼎門,那么你的師侄丹樂行就會成為下一任宗主。”說到這里月空盈頗有些躊躇,頓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緩緩說道:“丹鼎門現(xiàn)今的許多作法都不大妥當(dāng),只有你才能將這些錯誤糾正過來,如果你就這么撒手不管,漫說是丹鼎門內(nèi)部不和,只怕咱們千靈族都會出現(xiàn)分裂!”
“月空盈,你什么意思?”這番話等于指著鼻子說丹泰常不稱職,做了許多錯事,智宇真人當(dāng)即大怒,連“圣使”也不叫了,直呼其名喝道:“就算你是大祭司,也沒有資格對丹鼎門的事情指手畫腳,這里還輪不到你說話!”
月空盈的隨從一見圣使受辱,頓時一臉怒意圍了上來,這邊上三房的弟子也往前踏了一步,眼見就要爆發(fā)千靈族有史以來第一次內(nèi)部沖突。靈象上人再也忍不住了,身形一晃當(dāng)即躍入場中,一揚手噼噼啪啪將眾人每人打了個耳光,一邊打一邊罵道:“你們這群不肖弟子,平日里的修行都修到狗身上了,想造反不成?”
靈象上人的修為高出眾人太多,這一出手快逾閃電,眨眼間就打了個遍,連智宇真人都沒躲過去。師祖發(fā)怒非同小可,一片悶哼過后,人人捂著臉忙不迭地后退。不過月空盈帶來的人不是丹鼎門下,被人打了一巴掌自然不服氣,有性急的便欲撲上來動手。
月空盈屈指彈出一道法訣,將一眾屬下攔了下來,而后站起身來冷笑道:“不錯,我是無權(quán)插手丹鼎門的事情。這次來本就是還事情一個真相,至于怎么處置我懶得過問,不過以后族內(nèi)的事務(wù),也不必勞煩諸位,我們這就告辭了!”說罷朝門外走去,竟是頭也不回揚長而去,隨行的十余人狠狠瞪了智宇真人一眼,跟在月空盈身后轉(zhuǎn)瞬走的干干凈凈。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丹鼎門和銀漢宮那邊的裂痕已經(jīng)產(chǎn)生,誰也沒料到短短的一天之內(nèi)會發(fā)生如此多的事情,一時間均不敢再多說,只有靈象上人仍站在原地生悶氣。靈殊上人嘆了口氣,扭頭對靈契上人輕聲問道:“師弟,你怎么看?”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按照先前所議分頭行事,先把大局穩(wěn)下來,至于宗主之位嘛——”靈契上人想了想,低聲說道:“先不著急,看看丹幾道究竟是怎么想的,再見一下那個丹樂行,然后再做決定。”
“照今天的情形來看,丹泰常這小子一定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要不要等把這些都查明以后再決定人選?”三人中靈殊最長,靈契雖然年歲要小一些,但是眼光卻十分獨到,通常遇到棘手的事情時,靈殊都會征求師弟的意見。
“現(xiàn)在還不能查!”靈契一口回絕,而且語氣顯得十分急促。
“這是為什么?”靈殊不解。
“眼下是非常時期,上三房明顯都是丹泰常的親信,若真有什么事請一定參與了不少,這么一查,豈不是搞得人心惶惶?”靈契輕聲嘆道:“即使是日后查出了什么不當(dāng)之處,恐怕我們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能過得去就行了。”
“唉,想不到才不過百年的時間,本門就沒落成這個樣子,實在是令人難以接受。”靈殊上人也自嘆道:“看來我們不能再只顧自己修行,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無論如何不能看著師門從咱們手里破敗下去!”
兩人輕聲交談著,底下的智宇真人卻有些等不及了,生怕再生出什么變故,忍不住開口問道:“三位師祖,到了這個時候,該當(dāng)怎么做請示下!”
“先前的計議大家都已經(jīng)很清楚了,如何緝拿兇手查訪真兇,以及道祖崖的防范,和向其他門派通報等諸般事宜,當(dāng)盡快進行。”靈殊從善如流,完全接受了靈契的建議,交代完一應(yīng)急務(wù)之后,轉(zhuǎn)而說道:“至于宗主該當(dāng)由何人繼任一事,因為事關(guān)重大,為了謹慎起見我們還要進行詳細了解,暫時不做決定。等會丹幾道先留一下,另外叫丹樂行盡快到七重天”
“是,謹遵師祖法諭!”這個結(jié)果差強人意,總算還存了一份希望,無論是智宇等上三房的弟子,還是智空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氣,于是紛紛告辭各自離去。只是雙方在離開之時,不由自主地分作了兩派,流露出幾分戒備和不屑。經(jīng)過今天這場爭辯,雙方的矛盾徹底激化,以前被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不滿,終于擺到了明面上。
丹幾道心情頗為復(fù)雜,正要辭別,靈殊突然說道:“丹幾道,你先留一下,我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智宇真人有意留在最后,猛然間聽到這么一句,當(dāng)即心中一緊,緊跟著又聽靈殊說道:“智宇,你去把丹樂行找來,我們想要見見他。”
“是,弟子這就去叫他來參見三位師祖!”智宇真人這下放心了,口中應(yīng)承著出了大廳,仔細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親自去找丹樂行,順便可以給他一些建議。從七重天心事重重地回到五重天太華宮,剛剛派人去找丹樂行,就見一名弟子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大聲稟道:“啟稟師伯,適才圣使一行強行下山,智薇師叔也帶著幾名弟子一道離開了道祖崖!”
“你說什么?智薇師妹走了?”智薇散人便是審香妍的師父,多年來一直定居星河嶼,與月空盈的私交十分密切。兩年前由于在修行上遇到了難題,只得回山閉關(guān)。這次丹泰常遭逢不幸,智宇真人考慮到智薇散人正值閉關(guān)的緊要關(guān)頭,故而沒有打擾她。卻沒想到她居然不辭而別,連聲招呼都不打一個,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更多的則是氣氛,心中暗罵道:“哼,仗著師尊生前充她,這么多年了還是如此任性!”
“是,同行的還有幾名師妹!”
“走了就走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智宇真人的心情原本就很差,此時再也忍不住,當(dāng)即將這名弟子罵了一頓。
等到智宇真人怒氣漸消,那名弟子才小聲說道:“回稟師伯,弟子等都覺得智薇師叔帶走的幾人當(dāng)中,有一個看上去不大像門中弟子。我們本要細查,卻被師叔給教訓(xùn)了一頓,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
“什么?”這句話聲音雖小,智宇真人聽在耳中卻如同晴天霹靂,話音未落身形一晃已在數(shù)丈之外。一路沖將出去,情急之下,竟然將太華宮門口的兩名弟子都給震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