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計議
由層層法陣護持的道祖崖七重天,九大修真門派之首的丹鼎門重地,居然被人暗中潛了進來,并且連宗主丹泰常都莫名其妙地遭人暗算,簡直稱得上是駭人聽聞。別說外人,就連千靈族內(nèi)部都有許多人不敢相信,這個噩耗是真的。這件事對于修真界的影響究竟有多大,目前還未得知,自二十多年前拓山殞命東陵道之后,如今丹泰常的死訊,怎么說都絕對可以算作是修真界二十年來最重大的事件。
便在當天,丹鼎門徹底封鎖了道祖崖,門下數(shù)百名修真高手從七重天開始層層搜索,務必要找出兇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另一方面,智宇真人自忖沒有服眾的威望,當此緊要關頭,毅然親赴八重天,請出了閉關已達數(shù)百年之久的三位師祖。
這三人的輩分很高,以至于后輩弟子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原名,只用法號來稱呼,依次喚作靈殊上人、靈象上人和靈契上人。此三人乃是丹婁的親傳弟子,真正算起來,比玄明盛世時鼎鼎大名的智行一還要高出一輩,到如今均已有六七百歲的高齡了。三人曾經(jīng)歷過厚土界的前幾次大亂,年事雖高卻是老而彌堅,一出關便嚴令各重天緊守高臺法陣,非有特令不許擅自出入。跟著一連竄命令流水般發(fā)出,用雷霆手段硬是將惶惶不安的情緒給壓了下去,頓時把道祖崖的大局給穩(wěn)定了下來。
接著,三人將門下重要人物全部召集到七重天,商議一系列大事。當務之急,并不是給丹泰常發(fā)喪,而是先要弄清楚背后的黑手有可能是誰。這一類暗殺通常都有極深的陰謀在里面,從對方一擊得手的情形來看,謀劃刺殺一事肯定已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否則以丹泰常的修為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地為人所乘?再有一點,丹鼎門內(nèi)部倒底有沒有人與此事有關,也就是說,丹鼎門之中有沒有奸細或者叛徒!
“我們?nèi)齻€閉關已有兩百多年,時過境遷,如今對于世事已經(jīng)有很大的隔膜。”靈殊上人面色凝重,沉聲道:“你們說一說,這件事會是何人所為?”
“啟稟師祖!”智宇真人在丹泰常閉關清修之后,暫攝道祖崖一應事務,出了這么大的漏子自然是難逃其咎。不過此時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所以盡管心中悔恨交集,卻不得不強打精神處置后事,一天下來已盡顯憔悴。聽了靈殊上人的問話,沉吟著答道:“歷來不管發(fā)生什么大事,我們一向都是以旁觀者的身份置身事外,哪怕是盛世衰亡之際,也不曾和其他門派有過什么過節(jié)。這三十多年來,厚土界暗流涌動,其間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勢力崛起。我以為此次慘劇,應該和玄元宗宗主拓山遇害一事相同,均是那股神秘勢力所為。”
“哦?神秘勢力?”靈殊上人和靈象、靈契相視一眼,接著問道:“這里面是個什么情形,你細細說來。”
“是!”智宇真人當下從目桑的離奇失蹤開始說起,將歷年來厚土界所發(fā)生的大事,以及一些懸而未決的疑案統(tǒng)統(tǒng)講了一遍,其中自然少不了玄元宗的沒落和重始宗的盛氣凌人。丹鼎門雖然始終保持一種超然的態(tài)度,但是并非像修真界所認為的那樣,對于世間之事漠不關心。既然生存在厚土界,而且四周異族環(huán)伺,兼且修真界同樣是錯綜復雜的局面,千靈族怎么可能獨善其身?
“自從目桑失蹤、拓山殞命之后,每件事的背后都總會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雖然掌教師兄也暗中派人查探,可是卻始終沒有頭緒。”智宇真人皺眉道:“我曾和師兄私下說起過此事,總覺得現(xiàn)在這種局面,是有人在背后興風作浪。”
靈殊等三人越聽越是心驚,想不到如今的局勢已經(jīng)敗壞如斯,禁不住搖頭嘆道:“想當年玄元、重始二位道尊何等風采,世人皆以為玄明盛世的開創(chuàng),足以給厚土界帶來千年的太平。哪里想得到,不過才四百余年就煙消云散,令人扼腕!”
“照你這么說,這次刺殺便是這股神秘勢力所為了?”說話的靈契上人,他不像靈殊那樣喜歡追撫古今,他最關心的是如何盡快找到真兇,這句話可謂是一針見血,問到了點子上。
“究竟是不是那股神秘勢力,我也不敢肯定。”智宇真人想了想,緩緩答道:“不過除此之外,似乎再沒有哪個宗派會做出這等人神共憤的惡行出來!”
“只怕未必吧!”說話的是一個須眉潔白的老者,看上去竟比靈殊等三人還要蒼老。那人毫無千靈族人特有的瀟灑飄逸,一臉凌亂的胡須十分邋遢,一身藍袍油膩無比,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那人大大咧咧地站在一眾同門當中,顯得格格不入,可是他本人卻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妥,聽了智宇真人的話不禁大搖其頭。
此人正是丹泰常等人的大師兄智空大師!他生性懶散,除了對卜藝相學之類感興趣,能為之廢寢忘食之外,無論做事還是教徒弟都不大上心,所以盡管身為大師兄,平日間并不怎么被一眾師弟信服。只是他性子恬淡,又沒有什么架子,加上幾乎從不與人發(fā)生爭執(zhí),在丹鼎門內(nèi)也頗有人緣。在這么一個非常時刻,一向不愛與人爭辯的智空大師居然開口反對,一下子把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人人都想聽一聽他有何看法。
“智空,你怎么看?”靈殊上人一見智空的模樣,不禁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實在想不通堂堂丹鼎門第七十八代大弟子,怎么會如此不修邊幅,哪里還有半點高手風范。
“這些年來重始宗倒行逆施,不知做了多少壞事,就算這一次跟他們沒有什么關聯(lián),只怕接下來也會對付咱們。”智空大師張著一對惺忪睡眼,頗有深意地看了智宇真人一眼,續(xù)道:“不管那股神秘勢力倒底是什么來頭,總之重始宗在歷次變故當中獲利極大,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智空的言下之意大家都聽得十分清楚,只是這么直言不諱地提及重始宗,倒讓人頗有些意外。能在大廳內(nèi)議事的,都是丹鼎門內(nèi)有身份有地位之人,每個人對于局勢都有相當深刻的認識,對智空大師的這番言論自然各有各的看法。眾人雖沒有開口,但是從大多數(shù)人的神情來看,大家對于重始宗的印象的確不怎么好。
“大師兄說的是,不過——”智宇真人心里很清楚,這位大師兄一向和自己不對路,尤其是這些年當中,宗主丹泰常越來越倚重自己,無形中與許多師兄弟都有些疏遠了。此時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況且還有三位師祖在上,智空一反常態(tài)當面反駁,令智宇真人隱隱感到一絲不妙。一念及此,當即搖頭道:“大家別忘了,丹意師弟現(xiàn)今是重始宗大天師,有他從中疏導,重始宗怎么可能會對我們下手?再者說了,這十幾年來,重始宗何曾對我們丹鼎門有所不敬?”
“當年的原界帝君一開始也還不是一樣,可后來呢?”智空冷笑道:“丹婁祖師遭人暗算,至今都不知道是何人所為。這一次的變故,和上次何其相似,難道你忘了么?”
丹鼎門在修真界的地位,乃是由仙界之主親自確立,即便是狐晏下凡之初,以上仙之尊也對丹鼎門禮遇有加。可是后來隨著局勢不斷惡化,狐晏乖戾的性格暴露無遺,尤其是自封原界帝君之后,當真稱得上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搞得整個修真界人人自危。在對人族天機門和棲綿族拙木臺橫加打壓之后,又將目標對準了炎焱族焰陽宗,短短十多年便連番掀起惡戰(zhàn)。那時天下大亂,丹鼎門再想要獨善其身已然沒有可能,當時的宗主丹婁便接到了原界帝君的法諭,要求千靈族舉族歸順。
這個要求對于千靈族、對于丹鼎門而言,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丹婁情知不能硬抗,所以婉言回絕,隨后便惹來了原界帝君的惱怒,以至于當時的千靈族人輕易不敢離開星河嶼和懸空島,同時還得全力防范可能到來的戰(zhàn)亂。鑒于形勢危急,而且狐晏頗多倒行逆施之舉,丹婁通過仙界留下的法陣,將厚土界的事情稟告給仙界。就在此事過后不久,丹婁被人發(fā)現(xiàn)倒在了道祖崖九重天,兇手是誰至今都沒人知道,只能暗中猜測是狐晏所為。
這一段往事,在座的所有人都知之甚詳,尤其是靈殊三人更是親身經(jīng)歷了那段時間,所以智空大師此話一出,人人均為之動容。其實在丹婁死后,還有一件事令丹鼎門驚懼不已,那就是仙界之主在懸空島建成之際,親自放置的九界道祖之遺物貝葉寶鼎,同時消失。貝葉寶鼎幾乎可以算作是修真界最引人矚目的法器,除了本身的法力被傳得神乎其神以外,寶鼎的地位和影響也是至高無上的。為了維護丹鼎門的地位,同時不至開啟宵小的覬覦之心,只有將這件事作為機密隱瞞下來。
狐晏的離奇失蹤使得局勢失控,導致了其后更大的混亂,但是懸空島和星河嶼卻因此轉(zhuǎn)危為安。等到混亂稍微平息之后,丹鼎門秘密將機關學的一代宗師燕孤齋請到道祖崖,請他仿造一個貝葉寶鼎出來。燕孤齋乃是精鑄鬼工流的開山祖師,在機關術數(shù)方面可稱得上是天縱奇才。幾經(jīng)反復,最終結(jié)合丹鼎門的煉化之術,窮數(shù)十年之功制出了三個寶鼎,而他本人也因為心神耗費過度,不久之后便盍然而逝。
不過假的終歸是假的,雖然燕孤齋做出來的貝葉寶鼎威力極大,絕對是當世首屈一指的法器,但是比起原物來相差何止萬里。這便是天機峰一戰(zhàn)中,寶鼎被云霄瓶擊敗的緣由所在。這件事純屬意外,因為丹泰常絕對想不到,高庸涵手上居然有仙器,而智宇真人也是在此事之后才獲知了內(nèi)情。而有關貝葉寶鼎的來龍去脈,仍舊作為核心機密,將繼續(xù)隱藏下去。
眾人雖然不知道貝葉寶鼎的秘密,但是對于智空所言均不住點頭,靈象上人插嘴道:“智空說得沒錯,不管重始宗是什么想法,咱們總不能將希望放在外人身上,還得靠自己。”
靈殊三人是知道貝葉寶鼎一事的,情知沒了寶鼎,丹鼎門就等于少了一道最堅實的屏障。這一點和天機門有些類似,天機門能依靠元門仙石擋住狐晏,那么少了貝葉寶鼎的丹鼎門,又如何與潛在的敵人抗衡呢?聽了靈象上人的話,靈殊點頭道:“不錯,求人不如求己!”
師祖既然發(fā)話,智宇真人也無可奈何,惟有點頭稱是。
“眾弟子聽令!”靈殊深吸了一口氣,面容一整,隨即朗聲道:“向各大門派派出使者通告噩耗,搜尋兇手同時全力查訪那股神秘勢力,道祖崖所有法陣統(tǒng)統(tǒng)開啟,嚴加戒備!”
“謹遵師祖法諭!”眾人轟然應諾,便即轉(zhuǎn)身離去,便在這時一個聲音從廳外傳來:“掌教之位呢,莫非就要這么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