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擺脫
石百重一愣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身后空空如也,當(dāng)下心知不妙,粗壯的手臂一伸橫在山路中間。可是這一下還是慢了一步,一道身影倏地從身邊劃過。這時身后傳來一聲低吼,幾塊巖石箭一般飛出,直追那道身影。
玉南顧的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從罷手之后,和石百重始終都是一前一后,將高庸涵夾在中間。此時突然見到石百重回頭,跟著高庸涵身形一晃躥了出去,就知道他是想要擺脫自己二人,趕往真玄觀。既然受命把守此處,當(dāng)然不能放人過去,尤其是玄元宗和重始宗的修真者,所以當(dāng)機立斷出手阻攔。不過,這一下出手畢竟還是留有余地,聲勢雖猛卻沒有多少殺機。
玉南顧和玉南城其實是兩兄弟,兩人在源石族內(nèi)都算得上是心思細(xì)膩、才智過人,故而被委以重任。盡管從剛才的交談中,知道了高庸涵與鳳五的關(guān)系,可是他卻絲毫不敢大意,因為絕大多數(shù)人在得知師門有難時,必定不會袖手旁觀。其實按照他的本意,并不想把這些事講給高庸涵,只是石百重太過耿直,說起話來想攔都攔不住。而且高庸涵的心思又十分機敏,到最后已是沒有辦法,真玄觀的事情被他弄得清清楚楚,眼下果然想要闖過去!
高庸涵有心算無心,雖然玉南顧早有防范,石百重的反應(yīng)也自不慢,可還是被他搶先一步,突破了兩人的合圍之勢。剛才已被兩人聯(lián)手給逼了回來,高庸涵這一次已經(jīng)想到了應(yīng)對之策,剛繞過石百重便直接朝深淵一側(cè)躍下,玉南顧激射而出的巖石登時落空。
這一下大出兩人的意料。石百重暗自失悔,同時也生出了幾分惱怒,當(dāng)下沿著山路發(fā)足狂奔,每一步邁出都在二十丈開外。玉南顧緊跟在石百重身后,不斷以周身的巖石輪流擊打石壁,漫天的山石朝深淵擊去。在他們以為,高庸涵要想真正擺脫,只有貼著深淵一側(cè)的石壁,那么憑借對山石的掌控,他就一定無法隱匿行蹤。然而,他們還是錯了。
高庸涵一躍下深淵,便施展垂弦術(shù)阻住身形的下墜,然后就勢朝前猛沖。待到玉南顧出手之后,反而停住腳步,靜靜伏在石壁之上,然后將氣息收攏來一動不動。
玉南顧在奔出里許之后,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隨即撤掉法術(shù),周身回旋的巖石倏地收回體內(nèi)。跟著一掌拍到身側(cè)的石壁上,那些被震出去的山石宛如活了一般,在半空劃了一個圈子,紛紛飛回到原處。石百重雖有些納悶,但是腳下絲毫沒有停留,玉南顧只得大聲喊道:“老九,等一下!”待石百重轉(zhuǎn)身之后,眉頭一皺緩聲說道:“那個小子怎么沒了蹤影?”
“哦?”石百重剛才怒火攻心,所以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這時經(jīng)玉南顧一提醒,俯身一拳砸到地面上,然后靜靜地感受了一下,良久才直起腰狐疑道:“那小子不可能比咱們快,難道給你打下深淵了?”
“不可能!”玉南顧當(dāng)然不會相信,高庸涵這么容易就被擊下山崖,可是從腳下的巖石卻又根本感覺不到任何氣息,那就只有一個緣故了:“這小子躲起來了,沒事,他要和咱哥倆比拼耐心,咱們就奉陪倒底。”
“哼哼,要論這一點可沒人能比得過咱們源石族,待會那小子要是再露面,我非得好好教訓(xùn)他一番不可。”石百重性情粗豪,在確定高庸涵沒有闖過去之后,怒氣減去了不少,可是這小子居然敢戲弄自己,這口氣無論如何是要出的。
兩人團身一坐隨即沒入地下,要是不注意的話,根本看不出一側(cè)的石壁隱隱凸出兩塊,兩人完全和山崖融為一體,就連靈力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源石族由于身軀太大,在沒有大量山巖的地形中很難隱藏身形,而且以他們豪爽的性格也不屑掩藏行蹤,所以巨擎閣從來沒有收束靈力的法術(shù)。不過只要在山間,他們則可以完全將自己融入其中,對于一座山而言,即便是玉南顧和石百重的修為,也只能算作是微乎其微了。
高庸涵仍舊一動不動,全部心神都進入無我無識的境界。剛才在和玉南顧說話的時候,他悄悄在地上放置了一個符靈,這個符靈叫做“法眼”,此刻他正是用神識透過“法眼”看到了兩人的行蹤。玉南顧和石百重的位置仍舊是一前一后,相距兩里,將他夾在中間。要不是從獨笑翁那里得來的“法眼”,高庸涵根本不可能察覺出兩人的行蹤,那么想要在不覺間擺脫眼前的困境,也不大可能成功。
“法眼”是獨笑翁和水窮叟的得意之作,說是符靈卻并無實體,全由施放者心意操縱,即使相隔數(shù)十丈,也能收發(fā)由心。這本來是他們的不傳之密,可還是送給了高庸涵,因為在他們看來,高庸涵所要面對的危局無法想像,能多一樣法器總歸會多一分機會。
這個符靈雖是第一次使用,但是效果的確很不錯。高庸涵緩緩睜開雙眼,收起“法眼”符靈,轉(zhuǎn)念之間已經(jīng)有了計較,不過他并不著急,足足過了一個多時辰,才有所動作。屈指一彈,一道細(xì)細(xì)的閃電沖入夜空,隨即折而向下,斜斜擊在身后的石壁上。這道閃電所蘊含的靈力并不多,最主要的是出其不意,只要弄出一點點動靜,能讓對方誤會到是自己稍有異動即可。
果然,石百重立刻就察覺到這一絲異樣,心中暗喜:“好小子,這才不過一個時辰,你就忍不住有所舉動了。”他的性子很急,當(dāng)即從石壁中破墻而出,朝那處深淵懸崖?lián)淞诉^去,可是守在前面的玉南顧卻沒有一點動靜。
高庸涵知道,玉南顧打的是以靜制動的主意,只要石百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蹤,想必他才會現(xiàn)身。于是又擊出兩道閃電,而這兩道閃電則先后擊向右邊的石壁,有意弄出慌亂的味道,這么做的目的便是為了以假象迷惑二人。
石百重?fù)淞藗€空,正自納悶,從山巖中覺察到高庸涵已經(jīng)到了身側(cè)數(shù)十丈外,大喝一聲高高躍起,踩著陡峭的崖壁追了出去。接連幾下都沒看到高庸涵的身影,不禁又急又怒,循著山崖一路往上攀爬。就這幾下玉南顧終于上當(dāng),因為高庸涵無論是時機還是輕重,都把握的恰到好處,不由得他不信,跟在石百重身后朝山頂奔去。
高庸涵見兩人被自己騙開,當(dāng)即騰身而起,使出騰云術(shù)貼著山路左側(cè)的深淵,朝前飛奔而去。只要他不接觸到山巖,一時片刻就不會被玉南顧和石百重發(fā)現(xiàn),而每次躍出百余丈后,也總是借助垂弦閃電在山巖上借力,轉(zhuǎn)瞬便到了數(shù)里之外。騰云術(shù)到后來越來越嫻熟,每次施展都隱隱別有體會,似乎于周遭的氣流也生出了一分感應(yīng),高庸涵不禁心頭大喜。因為能感知到氣流變化的,世間惟有御風(fēng)族而已,就算是那些修真高手,能做到這一點的恐怕也是寥寥無幾。所以,明明知道已經(jīng)將玉、石兩人甩掉,可為了體味這種感覺,還是不愿回到山路上來。
等到玉南顧和石百重發(fā)覺中計時,已被遠遠拋在身后,追之不及了。憤憤不平之下,石百重當(dāng)時就想直追下去,卻被玉南顧給攔住了:“老九,不要追了!”
“這是為什么?”石百重雖然排名在上,對于玉南顧的才智卻十分的信服,當(dāng)下停住腳步轉(zhuǎn)頭問道:“我們奉命守住此處,卻讓這個高庸涵闖了過去,不把他追回來怎么行?”
“我們既然是奉命把守此處,便不能擅離職守。”玉南顧抬頭看著遠山,悠悠說道:“高庸涵既然過了這一關(guān),就讓他去吧。單只你我中任意一人,都不是他的對手,所以這一次咱們輸?shù)目墒菦]話說。”
“那可不一定!”石百重?fù)u頭道:“若單論修為,我怎么都不信他能在我之上。雖說他以破影拳勝了我千疊掌一招半式,但那是趁我不備,咱們的千疊掌絕不在破影拳之下。”
“你說的一點都不錯,單論武技,又有哪個門派能比得上咱們巨擎閣?”玉南顧神情間充滿了自傲,可是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石百重不得不服。
“可是任何時候,修為都不是最重要的,除了修為之外還要有智謀,尤其是在修為相當(dāng)?shù)那闆r下,喏,這里,”說著,玉南顧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續(xù)道:“就顯得異常重要了!你想啊——”
源石族的人丁相比于其他種族,絕對可以稱作是十分單薄,所以巨擎閣中的修真者,不過才五六百人而已。就算加上三個部族中的人手,如石崢、鐵洛酋等人,勉強也就剛剛上千之?dāng)?shù),比起人族、千靈族等動輒上萬的修真者,簡直是不值一提。幸虧源石族普通一個族人,單就武力而言可謂冠絕厚土界,這才使得源石族這么多年來,始終不敢為人所輕視。正是基于這一點,古玉和石嶂才在這里只安排了他們兩人,因為此時此刻還沒有人敢在倚剛山撒野,就算是眼下風(fēng)頭正勁的重始宗,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真玄觀的沖突看來是在所難免,但是只要守住各條通道,這場風(fēng)波也就不至于鬧得太大。石嶂能把守護橋頭鎮(zhèn)通往幻石峰這條路的重任,交給石百重和玉南顧,便是看重了他們的修為和應(yīng)變的能力。即便是重始宗和玄元宗的弟子上了山,不管來人怎么說,一番軟硬兼施下來,諒他們也不敢真的硬闖,和源石族翻臉。所以這十多天以來,玉南顧和石百重已經(jīng)攔下了三批,差不多有四五十人的重始宗下屬,和十幾個玄元宗弟子。一方面,來人的修為還沒到穩(wěn)贏玉、石兩人的程度,而且他們也不愿真的和兩人死拼;另一方面,玉南顧能言善道,察言觀色,在其中也起了很重要的原因。要不是他們剛剛接到消息,說十二疊鼓樓的殺手,打算在今晚有一番舉措,他們也不會貿(mào)然向高庸涵出手。
可是,高庸涵能在兩人聯(lián)手之下,憑借高深的修為、過人的膽識和巧妙的計謀,從容突破二人的合圍之勢,走的干干凈凈、清清爽爽,卻是獨此一份。
“所以我說,這一次是咱們輸了,就算你追上了他,只怕也很難將他給截回來。”玉南顧一向自負(fù)心智,這次被高庸涵給戲耍了一遍,卻沒有太大的怒氣,只是淡然說道:“況且,還有一道碎影橋,他能不能過得去也難說得很。”
“你這么一說,倒也是這個理。”石百重團身往地下一坐,嘆道:“如果他真的能過了碎影橋,真玄觀保住的希望可又大了一分,唉!”
嘆息聲中,兩人的身形沒入山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