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相邀
到了審香妍房里,伙計端來一盆清水,看到水中的倒影之后,高庸涵不禁啞然失笑。原來自己陷于云霧中時,就被雷電劈的焦頭爛額,身上的長袍也撕裂了好幾個口子;隨后施展騰云術(shù)時,又忘了用靈力護住周身,以至于頭發(fā)散亂衣衫破碎,整個人狼狽不堪,難怪進到龍門鎮(zhèn)時,路人都掩口而過。
等到收拾妥當換了一身衣服,審香妍干脆把酒菜叫到房里,兩個人邊吃邊聊。高庸涵把自己這一天多來的經(jīng)歷,娓娓道來,聽得審香妍不住感嘆:“原以為你先前所說,焚天坑內(nèi)的蟲人就夠可憐的了,沒想到外面的蟲人更加凄慘,唉!”
“所以,我今天專門到龍門鎮(zhèn),就是告訴你還要在這里多呆幾天。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找蟲須等人,然后再想辦法救出礦道中的那些蟲人,至多半個月一定回來。”
“高大哥,我也要去!”高庸涵的話中意思十分明顯,是要讓她在龍門鎮(zhèn)等上個十多天,審香妍當時就急了:“你怎么老是把我一個人丟下?”
“妍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話還沒說完,審香妍就搶過話題急道:“我知道,你是關(guān)心我,怕此行會有危險。”跟著眼珠一轉(zhuǎn),說道:“高大哥,我跟去是有道理的,你想不想聽?”
“哦,有什么道理,說來聽聽?”高庸涵興趣盎然地看著她,笑著問道。
“我要是說的有道理,你還讓不讓我去?”
“只要有道理,我怎么會聽不進去?”
“好,你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說話一定會算數(shù)的,是不是?”審香妍抓住高庸涵的話頭,尾隨而上不依不饒。
高庸涵這才發(fā)覺,不知不覺間被審香妍用話給套住了,搖頭笑道:“你個鬼丫頭,說吧!”
審香妍知道高庸涵是答應(yīng)了,當下將自己的理由一一說了出來。第一個理由很簡單,此行并沒有什么大的危險,因為高庸涵以七蟲族千鐘閣大法師的身份,又有礦道蟲人的信物,在找到那些逃亡的蟲人時,鐵定不會發(fā)生什么意外。而且,這些蟲人籌劃了這么久,不惜弄出這么大的動靜,照情理來講,隱匿的地方也一定經(jīng)過了精心準備,至少在短時間內(nèi),源石族人是難以找到他們的。
“嗯!”高庸涵微微點頭,審香妍的看法和自己的分析出入不大,倒是延續(xù)了她以往看問題的細致。雖然心中暗贊,但是臉上卻沒有什么表露,只是淡淡地說道:“這一點,說的不錯,第二呢?”
得到了高庸涵的認可,審香妍大感鼓舞,潤了潤嗓子續(xù)道:“第二個理由嘛,是——”
第二個理由也很簡單,一旦面臨真正的艱險時,審香妍絕不會置大局于不顧;這一點,早在兩個多月前的天機峰下,就已經(jīng)得到驗證。當時高庸涵依據(jù)情勢判斷得出,天機門可能面臨滅頂之災(zāi)時,審香妍主動留在天機峰外,為的就是不想給他增加負擔。從第一個理由已經(jīng)得出結(jié)論,此行就算會遇到一些波折,也絕不可能有當日那般兇險,所以完全用不著一個人留在這里。
“高大哥,當日臨行前,我爹不是也說了么,讓我跟著你好生歷練一下,對于我的修為也是大有裨益。你當時不是答應(yīng)的很爽快么,怎么現(xiàn)在反而把我看的像小孩子一樣?”
高庸涵想起當日對審良棋夫婦的承諾,可是自審府出來以后,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內(nèi),卻是連番遭逢惡戰(zhàn),一時間覺得很是對不住審香妍,不禁默然。
審香妍冰雪聰明,察言觀色就知道這句話說的有些重了,紅著臉低聲說道:“高大哥,我知道你處處關(guān)心我、體貼我,生怕我受到絲毫的傷害,我心里好生歡喜……”語聲越來越低,漸不可聞。過了片刻才續(xù)道:“可是你想過沒有,你就算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我還是會擔心你、牽掛你,一樣會不開心!”
高庸涵從審香妍這句話中,才猛然發(fā)覺,以前自以為穩(wěn)妥的處置只不過是一廂情愿,其實在無意中,卻忽略了他人的感受。也就是此時,他才真正體會到,那夜遇到的那名修為深不可測的神秘人,所說的那一句“薄情”,是何等的無奈。因為他自以為自己的許多做法,都是在為他人著想為他人考慮,都有不得不做的理由。那時,他還幻想日后會得到紫袖的體諒,可是他壓根就沒去想過紫袖的感受,至少沒有設(shè)身處地的想過。而眼下呢?明明面對的是審香妍,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紫袖,高庸涵突然覺得內(nèi)心中矛盾重重。對于自己的這種心思,憑空有了些許的不齒。
“唉!”一聲長嘆,高庸涵陷入到深深的自責當中。
審香妍當然不會想到,自己無意中的一句話,會令他想的那么深。不過有一點她還是看出來了,高庸涵一定很在意自己的心情,當下柔聲道:“高大哥,你常常勸我不要想太多,你也一樣啊!無論如何,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會很開心,即便是日后有什么不測,我也心甘情愿!”
跟著幽幽說道:“如果不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人生豈不是少了許多滋味?”
這兩句話如同閃電一般,從眼前劃過,本已陷入迷茫中的高庸涵,頓時覺得豁然開朗,默默想到:“只要真心實意地去愛護她們,就算自己做錯某件事,就算不能被人接受,在自己來講也至少不會遺憾沒有全心付出!”想到這里緩緩抬頭,憐愛地看著審香妍,深情地目光中滿是溫柔。
審香妍俏臉一紅,垂下頭去,這第三個理由也就不用說了。良久才輕聲問道:“高大哥,你還帶我一起去么?”
“嗯!”高庸涵一臉的笑意,顯得十分輕松:“你說了這么多道理,我要是還不同意,豈不是不配稱‘英雄’了么?”
審香妍嫣然一笑,正要答話,高庸涵面色一懔,沉聲道:“外面的朋友,有什么指教么?”
窗子突然打開,一股微風吹了進來,月光映照下窗外一個人影都沒有,但是一股殺氣激蕩而來。高庸涵面色陡然凝重,一閃身堵到窗前,臨風劍猛然出鞘直指窗外,“嗤”的一聲輕響,殺氣被劍氣劈成了兩半,而后隨風消散。
審香妍從剛才的殺氣已經(jīng)感覺到,來人的修為要高出自己許多,不敢逞強躲在高庸涵身后,手中扣住幾粒金丹蓄勢待發(fā)。
這股殺氣凌厲非常,來人絕對是一流高手,高庸涵如臨大敵一般,靈力運轉(zhuǎn)之下周身氣勢大盛。
一聲輕笑忽然在房內(nèi)響起,一個聲音從虛空中傳來:“高帥不必驚慌,我暫時不會殺你!”
高庸涵這一驚非同小可,自己守住窗口,而且用神識將整個房間鎖定,來人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闖進來,是何等的修為?猛然回頭,一字一頓道:“陶國公,你倒底還是來了!”
這個聲音十分熟悉,高庸涵略一凝神就回想起來了,來人正是三天前曾惡斗了一場的陶慎言!
來人當然不是陶慎言本人,而是碧影!
從高庸涵在龍門鎮(zhèn)露面的那一刻,碧影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并將此事稟報給了陶慎言。陶慎言的耐心很好,一直等到戌時,才打算叫酒樓的伙計去把高庸涵請來,小酌一番,以便商談昨夜的定計。可是碧影對于那夜被高庸涵逼退一事,始終難以釋懷,所以主動請纓。陶慎言如此老辣的角色,當然知道碧影想干什么,再三約束碧影,在事情還沒談妥之前,不得擅自動手。碧影倒也沒有非要殺高庸涵的念頭,只是想出一口氣,所以滿口答應(yīng)下來。
審香妍的住處碧影早已打探清楚,從酒樓出來輕飄飄飛到窗子外面,原本還想聽聽兩人在說什么,不了剛一靠近窗口就被高庸涵發(fā)覺。碧影的性情有些乖戾,既已暴露索性一掌震開窗戶,殺機頓起,引得高庸涵直接拔出了臨風劍。就在此刻,想起了陶慎言的交代,身形隨即隱入虛空,而后直接從虛空踏進房間之內(nèi)。
對于高庸涵散發(fā)出的逼人氣勢,碧影也自有幾分心驚,同時對他單憑一句話就猜出自己的來歷,也生出一絲欽佩,當下現(xiàn)出身形微微笑道:“高帥,別來無恙!”
高庸涵眼中精光一閃,看著坐在桌旁悠然自得的“陶慎言”,絲毫不敢放松,輕輕巧巧踏前一步,反唇相譏道:“國公爺風采依舊,倒叫高某想念得緊吶!”
高庸涵這一步,登時將劣勢扳了回來,整個房間都在他神識籠罩之下,無論碧影有何異動,都能在瞬間做出最凌厲的反擊。
碧影死死盯住高庸涵,兩人的目光如同刀鋒一般,在空中碰撞在一起。審香妍突然覺得一股冰冷的殺機撲面而來,刮的臉上一陣生疼,體內(nèi)的靈力自然而然奔涌而出,一觸到場中反被震得倒退了幾步。與此同時,那張桌子“咔嚓”一下四分五裂。
碧影忽然收回目光,撫掌笑道:“高帥好深的修為,好犀利的眼力,令人佩服!我這次來決沒有惡意,而是專程來請你赴宴的!”
高庸涵也不愿這么快就與“陶慎言”作一了斷,見狀將臨風劍收起,淡然應(yīng)道:“國公爺?shù)谋臼拢吣吃缫杨I(lǐng)教,只怕這一生都難望項背,也是佩服得很!只不知國公爺深夜相召,有何指教?”
“言重,言重!上次的事情過后,我總想找個機會向高帥做一個解釋,還望高帥賞臉!”
“陶慎言”越是客氣,高庸涵心里的不妥便越強烈,從前后兩次交道可以看出,此人城府很深且修為極高,一旦出手不留一絲余地,必趕盡殺絕。今夜要是不去,從剛才的情形來看,只怕立刻就有一場血戰(zhàn)。以“陶慎言”的心計,陶氏的實力,他既然敢一人前來,一定另有布置。回頭看了一眼滿臉關(guān)切的審香妍,高庸涵已然點頭應(yīng)承下來:“好,我也想和國公爺好生聊聊,那就請吧!”
碧影輕易不愿對女人出手,等會一旦翻臉,必然是血濺當場尸橫五步,所以在看到審香妍有想要跟來的意思后,笑道:“這戈壁的夜色別有一番風味,在下專門為審大小姐準備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正好借著夜色暢飲。不過我知道,審大小姐家學淵源,眼界不作一般人所想,故而就不另找人陪伴了,見諒,見諒!”
高庸涵知道這是“陶慎言”不愿審香妍一道跟去的婉轉(zhuǎn)說法,當下朝審香妍搖搖頭,伸手一請:“國公爺,請!”說完,兩人踏著夜色而去。
審香妍站在窗邊,看著兩人進了對面那家酒樓,心頭涌起了強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