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試試高考吧,  結(jié)果怎么樣都沒關(guān)系。”費霓的臉仍貼在方穆?lián)P背上，“考不上也沒事兒，
    反正你可以一直畫畫。等你畫得夠多,  咱們可以在家里辦一個小型展覽。咱們比以前好多了,  我可以帶薪上學(xué),  畢了業(yè)就會漲工資,  你除了畫連環(huán)畫賺賺稿費之外就不要再做不相干的工作了。就算一時不畫連環(huán)畫,  也不影響生活。咱們有積蓄，我畢業(yè)后工資會漲到五十多塊，兩個人生活總是沒問題的……”
    “你這是準(zhǔn)備要當(dāng)我的贊助人了？”
    費霓捏捏方穆?lián)P的胳膊,  “哪有我這么窮的贊助人？”她看方穆?lián)P箱子里的書，知道有的畫家是要靠贊助人養(yǎng)著的。她養(yǎng)他個一年兩年還是可以的,  再長就不行了。他的嘴這樣挑,  在飯店工作后對吃的要求更高了,  時不時就要用鮑魚罐頭問題。
    “每月有白菜吃就行了,  我不挑。你看行嗎？”
    費霓當(dāng)他開玩笑,  說她同意了,  “偶爾也可以吃點兒好的,  不用老吃白菜。”
    方穆?lián)P馬上當(dāng)了真，“那你準(zhǔn)備讓我給你畫什么？我有義務(wù)滿足你的要求。”
    方穆?lián)P表示，除了畫畫,  他還可以幫費霓疊被鋪床,  她想要他做什么他都滿足。
    費霓問：“你說的是真的？我讓你干什么你都干。”
    “當(dāng)然是真的。”
    “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參加高考,  有你在，我心里更踏實一點。”她想著以方穆?lián)P的基礎(chǔ)，臨時抱佛腳也未必能考上,  反正明年還有高考，這次權(quán)當(dāng)試試手。萬一有幸考中，那就更好。
    方穆?lián)P使勁握著費霓的手，卻說：“你摟我摟得太緊了。”
    費霓不好意思地松開了手，方穆?lián)P轉(zhuǎn)過身，抱住費霓，“也該換我抱你了。”
    方穆?lián)P比費霓抱得還要緊，他捧著費霓的臉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由上而下。
    費霓仰起頭配合方穆?lián)P的親吻，等方穆?lián)P的嘴轉(zhuǎn)移到費霓的耳朵，費霓不得不說：“咱們?nèi)?fù)習(xí)吧。”她怕再這樣下去，她就拒絕不了他了。距離高考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休息之外的時間都要用在復(fù)習(xí)上。
    方穆?lián)P的嘴貼著費霓的耳朵，最終說了一個好字。
    他刮刮費霓的耳朵，“不過等高考完了，我該盡的義務(wù)都得補回來。”
    費霓嗯了一聲，這聲音很輕，卻準(zhǔn)確無誤地送到了方穆?lián)P耳朵里。
    方穆?lián)P只好繼續(xù)為高考做準(zhǔn)備，他對費霓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誰也不要管誰，要是費霓把時間用在幫他整理考點上，他就不參加高考了。他這樣堅決，費霓只好由著他。她對方穆?lián)P要求不高，只想他通過這次考試找找感覺。
    方穆?lián)P雖然說了誰也不要管誰，但他還是想方設(shè)法弄來了十多年前的高考題給費霓。費霓問方穆?lián)P：“你這題哪來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卷子是真的。”
    和卷子一起來的還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
    答案是費霓的公婆寫的。本來這種卷子讓學(xué)校里的晚輩幫下忙就可以解決，用不著他們親自動手。但他們現(xiàn)在很怕麻煩別人，親自做題寫了答案。
    二老屈尊寫了，方穆?lián)P還對老方的答案持懷疑態(tài)度，老方很不忿：“你太小瞧你的父親，難道我連這種簡單的高考題都不會做？”簡直是豈有此理。
    方穆?lián)P及時安撫了他的父親：“小學(xué)作文您更不會寫。您的境界一般中學(xué)生怎么達得到，不光達不到，都沒辦法理解。”
    老方難得被逆子恭維，認(rèn)為他說得也頗有道理，又幫忙找了一個年輕人，把試題做了一遍。方穆?lián)P看都沒看答案，就給費霓拿了回來。
    費霓讓方穆?lián)P把卷子也做一遍，兩人都做完再對答案。
    方穆?lián)P拒絕得很干脆，理由是他不想破壞他在費霓心中的形象。真實原因是他懶得做，連答案放在面前都不想抄一個字。
    費霓不好意思對方穆?lián)P說，她對他毫無期待，他做得多差都在她的預(yù)期之內(nèi)。
    于是只好換了一種說辭：“我喜歡你，又不是因為你成績好。你做成什么樣，都不影響我對你的看法。”她對他的看法就是，他根本就不會做幾道題。
    然而方穆?lián)P還是讓費霓意外了，他答得比她想象的要好不少。
    許多考題，對于別人是知識，但對于方穆?lián)P來說就是常識。他雖然沒什么知識，但擁有很多常識。
    費霓把方穆?lián)P要來的卷子抄了一遍給她的哥哥，抄題的過程又相當(dāng)重做了一遍。
    費霆本來沒打算參加高考，但架不住林梅跟他吵。林梅說費霆要不去報名高考，她就把孩子給打了，反正費霆是因為孩子才不去高考的。
    費霆并不完全屈服：“你既然覺得大學(xué)這么好，你自己就去考。今年不行，就明年，你去上大學(xué)，我在家?guī)Ш⒆印！?br/>     “你就擠兌我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看書就頭疼。我高三的時候，每天都想著取消高考吧，取消了，我就不用跟爸媽解釋我為什么考不上大學(xué)了。真取消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就跟做夢似的，心想終于躲過一劫，可美夢成真也不是什么好事兒，我沒等到高中畢業(yè)招工進廠，等到的是下鄉(xiāng)插隊，插隊遇到了你，我就想著好處原來在這兒等著我，老天還是待我不薄。結(jié)果一取消就這么多年，把你也給耽誤了。我有時候想，要是不取消高考就好了，你也不用過得這么難。”要不是費霓幫忙，費霆現(xiàn)在也未必能夠回來。
    “你啊。”費霆本來要說的是“你啊，怎么這么缺心眼兒。”但他省略了后半句，只說，“這個就不要跟別人說了。”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心理活動，還往外說，一點兒也不藏著掖著。
    “我又不傻，我只跟你一個人說。”林梅忍不住聯(lián)想，“如果不取消高考，你也不會跟我結(jié)婚吧。”
    “不管怎么變，我都會跟你結(jié)婚。我就喜歡你這種聰明人。”
    “又損我，我不跟你計較。你去報名，就考咱家附近的工學(xué)院，中午上完課還能回來吃飯。”
    費霆不高考是為了不增加林梅負(fù)擔(dān)，林梅這樣表了態(tài)，他再沒有不參加高考的理由，報了名便利用一切時間復(fù)習(xí)，他跟費霓方穆?lián)P不一樣，他馬上就要三十了，沒有試錯的成本，必須一次考中。
    費霓經(jīng)常會在中午找到她的哥哥，給他送奶粉罐頭麥乳精方穆?lián)P煮的茶葉蛋以及她搞到的卷子和復(fù)習(xí)資料。
    費霆除了復(fù)習(xí)資料，其他的都不肯收。隨著這段時間的接觸，費霆對自己小妹夫的印象很不錯。可他最近做的家具是方穆?lián)P幫著賣的，費霓時不時給家里帶東西，雖說是費霓的工資買的，但那也是小家庭的共同財產(chǎn)，一次兩次沒關(guān)系，但多了……他不想因為自己，影響了小妹和小妹夫的感情，讓方穆?lián)P把他們家當(dāng)成費霓的一個包袱。
    “這些是送給爸媽嫂子的，你可不能替他們拒收。”
    費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費霆便不能拒絕了，冬天到了，費霆買了一大筐煤球給妹妹妹夫送去。
    煤很好，火燒得很旺。方穆?lián)P并不是個節(jié)省的人，可他在家也不怎么燒煤球，因為覺得沒必要。
    方穆?lián)P白天不上班，可也不復(fù)習(xí)功課。他的時間大都用在畫畫上，空間并不局限于自家小院，他哪兒都去，有天他還去了城郊，在田地里畫畫，風(fēng)呼呼地呼著，直鉆進他的領(lǐng)子，他也沒察覺，畫完又從老鄉(xiāng)家里買了些土雞蛋，副食店的雞蛋不夠吃，騎自行車回了城。沿路的風(fēng)竟把他給吹熱了，他太著急回家。每次他不管出去多遠，每次都趕在費霓下班之前回去。這么冷的天，他得把家里給她燒得暖和些。
    有時方穆?lián)P在畫室畫了一天畫，到了費霓快要回來的時間，他趕快洗個快澡，沖去身上的松節(jié)油味，等屋子變暖和了，他就坐到書桌前等待費霓。費霓一回來就看見方穆?lián)P在看書，每當(dāng)這時，她就讓方穆?lián)P別看了，歇一歇準(zhǔn)備吃飯，她總是能搶到肉菜。
    偶爾搶不到，他們吃得也不差。方穆?lián)P不在飯店工作，費霓吃得比往常還要好些，羊肉供給少，供應(yīng)時間也很隨機，方穆?lián)P凌晨四點多去排隊買羊肉，買來的羊肉切成片拿酒精爐涮著吃，鹵蝦油芝麻醬腐乳各種調(diào)料都沒有，單吃肉就很好，肉不禁吃，就再下一大碗面。有時費霓復(fù)習(xí)完了想要放松放松，就拿饅頭切成片裹了雞蛋糊炸，半碟饅頭片配上紅茶給方穆?lián)P當(dāng)夜宵。
    費霓晚上復(fù)習(xí)的時候懷里揣著一個熱水袋，旁邊是一個小炭爐，炭爐可以取暖，也可以烤栗子烤紅薯。
    費霓吃著燙嘴的紅薯讓方穆?lián)P背書。
    費霓雖然對方穆?lián)P一次考中不報希望，但并未對他完全放棄。他們重新做起了同學(xué)。兩人下了床是同學(xué)，一起做題，一起復(fù)習(xí)，上了床仍是同學(xué)，床上的費霓于方穆?lián)P亦師亦友，唯獨不是妻子。夜里熄了燈，費霓對方穆?lián)P說的話瘋狂增長，她不厭其煩地跟方穆?lián)P講她的復(fù)習(xí)心得。方穆?lián)P有時會覺得這是他當(dāng)年不認(rèn)真聽課的報應(yīng)，以至如今結(jié)了婚上床還要聽課。費霓為了和方穆?lián)P互不打擾，要求一人蓋一條被子。方穆?lián)P隔著被子抱住費霓，費霓讓他把手伸回去，外面太冷，可方穆?lián)P仍把胳膊放在外面。冬天太冷，一個人總不如兩個人湊一起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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