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
穆靜洗得很快, 她低著頭出來,“你趕快去洗吧。”她沒看瞿樺,拿著毛巾擦頭發(fā)。
瞿樺拿過毛巾給她擦, 擦得很溫柔, 很細(xì)致, 兩個人的臉越靠越近,按理說這個距離應(yīng)該把彼此看得清楚, 可雙方都沒有去看彼此的眼睛。穆靜頭發(fā)上的水珠滑到瞿樺的手指上, 離得這么近,穆靜以為瞿樺會過來吻她,然而并沒有。穆靜幾次說她自己擦, 瞿樺都不理她,繼續(xù)給她擦, 大約很久后,他在她的頭發(fā)上嗅了嗅, 說可以了。
穆靜指了指衛(wèi)生間,又說:“你快去洗吧。”
“先去吃飯。”
他的頭發(fā)之前淋了雨,出門之前穆靜拿了毛巾給他擦了兩下,被瞿樺盯得不自在,她把毛巾塞他手里,“你再擦一擦吧。”瞿樺握住她的手,去吻她的嘴。她閉上眼睛, 去找尋剛才那溫柔的感覺, 而瞿樺并不配合, 他親得很狠,他用這股狠勁兒告訴她,別想拿她和前男友的親熱方式來敷衍他。他處處提醒著她, 她現(xiàn)在面對著的是誰。
穆靜沒時間去想起她以前的男朋友,那個連親吻都會征詢她意見的人,她以為他們會好一輩子,可是到最后連同她分手都要她拿主意,他愛她,可他想過一種較為容易的生活,她最后為他做了決定。
瞿樺是不需要她做決定的,她不喜歡他這一點(diǎn),可他如果不是這樣的人,他也不會抗住壓力娶她。
瞿樺的手指又溫習(xí)了一遍過去每晚都要做的功課,重新喚起了穆靜的某些身體記憶。
不見面的時候,穆靜并不怎么想念他,也不太想起兩個人的相處場景,可見了面,之前的畫面就撲到了眼前,她并不討厭和瞿樺的身體接觸,大多時候甚至是喜歡的。可能瞿樺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做那事兒的時候總會很賣力地取悅她,當(dāng)然瞿樺自己可能不這么看,他或許把她的快樂視為他成功征服她的表示。然而于穆靜自己而言,大多時候她確實(shí)被他取悅到了,她喜歡他的手指,他的賣力。這時候,他對她的諷刺就顯得非常可笑,他在醫(yī)院的手術(shù)室站了那么多小時,回家還得在床上討好她,她有時候手指摸著他的背上汗,會想他在手術(shù)室流的汗多些還是在床上的汗多些。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穆靜躺在床上急促地喘著氣,她的臉比剛才被熱水蒸過后還要紅,瞿樺卻并沒更進(jìn)一步,他自下而上幫她扣好最后一顆扣子,“去吃飯吧。”
床上留下一個印子,穆靜對著鏡子整理剛才亂掉的頭發(fā)。她的頭發(fā)被他親亂了,臉上的紅暈一點(diǎn)都沒掉下去,她這樣子,根本沒辦法出去。
“我不太餓,要不你先去吃吧。”
“你要不想出去,我給你送進(jìn)來。”
穆靜坐在瞿樺對面吃飯。瞿樺的手剛用肥皂洗過,大概是做手術(shù)遺留下的習(xí)慣,即使平時洗手也要狠狠地搓。穆靜現(xiàn)在仍能聞到他手上的香皂味。
穆靜盡可能無視他的手指,他的手指總是能激起她的某些聯(lián)想。相比在公共汽車?yán)铮蚂o的話多了些,她問奶奶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父母都還好吧,瞿樺的話也很簡單,都是“可以”“還好”。
瞿樺把擇過刺的魚肉送到穆靜面前,穆靜下意識地說了聲謝謝,低頭吃。瞿樺并不吃飯,只是看著她。
穆靜移動了魚的位置,“你也吃一點(diǎn)。”
“我不喜歡吃魚。”
穆靜抱歉地笑笑。
瞿樺把無刺的魚肉夾到穆靜面前,“你現(xiàn)在知道也不晚。”她在飯間忙著應(yīng)付他的家人,哪有功夫注意到他吃不吃魚。她忙著敷衍的時候,他則有較為充裕的時間觀察她。他發(fā)現(xiàn)她不喜歡擇魚刺,遇到桌上有刺少的魚會多少吃一點(diǎn),碰上刺多的則是完全不碰。所以這次他特地給她選了一條少刺的魚。
穆靜讓瞿樺也多吃一點(diǎn)。
“我路上吃了。”
瞿樺要了一瓶酒,他拿熱水溫了,問穆靜要不要來一杯。穆靜說不要,這在瞿樺的意料之內(nèi)。她這樣謹(jǐn)慎的人是絕對不會在她信不過人的面前喝酒。他自己倒了一杯,邊喝酒邊看穆靜, “這些年追求你的人不少吧。”
“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結(jié)婚。”
穆靜這話說得太漂亮,瞿樺一時間都要懷疑是假的。然而她確實(shí)嫁給了他,而不是別人。
穆靜也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她喝了一口,很掃興地繼續(xù)說:“其實(shí)除了你,也沒什么人想要跟我結(jié)婚。”為著雙方的體面,穆靜應(yīng)該默認(rèn),追她的人很多,其中還不乏優(yōu)秀的,他追到了,比較能滿足虛榮心,也比較能體現(xiàn)她對他的重視。
然而事實(shí)是想和她約會的人里,沒幾個人想要跟她結(jié)婚的,穆靜看出了他們的目的,連見面都懶得見;想要跟她結(jié)婚的,也完全沒有追求過她,都是開門見山地向她提出婚后的若干要求。他們的條件相比他們的要求實(shí)在是太黯淡了,穆靜不禁懷疑這些人是不是精神錯亂,然而她也只是默默地拒絕,說她配不上他們。她這樣說,他們便以為她是真自慚形穢。像他這種像模像樣地約她出來看電影又堅(jiān)決地向她求婚的,還長得符合她眼緣沒提出什么過分要求的,只他一個。他再不好,也是這些人里最好的一個。
穆靜又喝了一口酒,好在她現(xiàn)在有了工作。她看出了瞿樺臉色的變化,這個實(shí)話說得很沒有必要,然而她當(dāng)時就是忍不住,她以為瞿樺自己也能猜出七八分,這種事都要說謊抬高自己的身價反而更被看不起。可是她沒想到他這樣高看她,以為她手里有大把人可選。事實(shí)一說出來,雙方都難堪,她選他不是因?yàn)樗f里挑一,而是她沒得可選。
她自己倒不怎么在乎,那些人就算想和她結(jié)婚,她也不愿意。但男人較理想的妻子,是有好多人追求,只中意他一個。有了前者,后者才有價值。她年少時,有不少人追求她,其中好些人既不了解她,也不喜歡她,只因?yàn)榘阉返绞趾苡忻孀印:茱@然,現(xiàn)在這項(xiàng)價值喪失了。
穆靜以前和瞿樺相處,雖然不自在的情況居多,可這么尷尬還是頭次。
瞿樺又給穆靜搛了一塊魚肉,“那他們可是有眼無珠。”他雖然知道穆靜的處境,可印象里的穆靜,還是他同學(xué)即使頂著別人的名字也要與之通信的人,招生的人會打著她的旗號招攬學(xué)生,多的是人追求她,而她沒一個看得上眼,遇到他妥協(xié),是因?yàn)檎s上她弟弟需要照顧。而現(xiàn)實(shí)比他想象的還要慘淡。
穆靜這時應(yīng)該感謝瞿樺慧眼識珠,可她什么也說不出。她繼續(xù)低頭吃東西。她吃得很快,閉嘴咀嚼食物。
瞿樺拿筷子截住了穆靜剛夾的魚肉,“小心刺。”
穆靜不給自己說話的空間,一直低頭吃東西。她的頭發(fā)灑到前面,瞿樺伸手給她把頭發(fā)撥到耳后,露出她的整張臉。穆靜別過臉,放下筷子,走向衛(wèi)生間,瞿樺聽見嘩嘩的水流聲,他猜穆靜大概在洗臉。這聲音和窗外的雨聲分隔開。大概五分鐘后,水流聲停止了。
穆靜出來又是一張不動聲色的臉。她的臉一直以來都拒絕流露感情。
瞿樺再去吻她,她很熱情地去回應(yīng)他,她躺在床上,抬眼看著屋頂?shù)臒簟v臉宓念^埋在她的頸窩,穆靜伸出手來虛放在他的頭發(fā)上,還沒觸到,馬上又縮了回來,緊緊地抓住了床單。
瞿樺一粒粒解開穆靜的扣子,給她褪去了衣服,用被子把她整個人裹起來,“好好睡一覺,你可以睡到中午。”
穆靜以為瞿樺來這里的一個目的是與她發(fā)生關(guān)系,然而他并沒有做到那步。
穆靜裹著被子,衛(wèi)生間的水流聲和窗外的雨聲混合在一起。
這個晚上,瞿樺躺到了另一張床上。他來的時候只剩這個雙人間,那時他還沒想過和穆靜分床睡。然而現(xiàn)在,他想讓穆靜知道,他倆之前并非床上那點(diǎn)兒事兒,還可以發(fā)生一些別的關(guān)系。
他躺在床上問穆靜:“你睡了嗎?”
好像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等了好一會兒穆靜才說:“沒有。”
夜雨依然下著,他談起她留給他的講義,兩人一問一答,誰都沒說趕快睡吧,不早了。倒是說著說著,瞿樺察覺到穆靜嘴唇有點(diǎn)兒發(fā)干,他走到窗前給她倒了一杯水,穆靜裹著被子坐起來喝水,瞿樺看穆靜的臉色有些紅,他不認(rèn)為她的害羞會持續(xù)到這個時候,他的手貼在她的額頭上,把杯子給她,翻出行李箱去拿溫度計(jì)。這里去醫(yī)院不方便,他這次來順便給她備了一個醫(yī)藥箱。
瞿樺把手伸進(jìn)穆靜的被子,拿出體溫計(jì),“多長時間了?”
他給穆靜喂了藥,“如果明天早上燒還不退,我送你去醫(yī)院。”
穆靜還要再說,瞿樺給她掖好了被角,“趕緊睡吧。”
夜里,瞿樺聽見穆靜在囈語,這個人做夢還要工作。他走到她身邊,手放在她額頭感受她的溫度,在微弱的光亮下,他看著她的正臉,他想起第一次見面她躺在他的床鋪上,就連睡覺都皺著眉。
瞿樺第二天一早就把穆靜送到了機(jī)器廠,老吳批的假完全沒用上。瞿樺來時提著一個鼓脹的行李箱,回去時就空了。
中午穆靜工作結(jié)束去食堂,在門口她又看見了瞿樺,她向其他人點(diǎn)點(diǎn)頭,留在了門口。瞿樺的語速比平常快很多,他告訴她,他給她訂了牛奶,每天都會給她送過來,袋子里裝的是他從附近給她買的水果和火腿,他把東西送到宿舍,低頭看了下表,“你趕快去吃飯,一會兒不是要開會嗎?”
穆靜目送著瞿樺離開,越走越遠(yuǎn),穆靜的同事驚異她回來得這樣早,剛想問她為什么不多呆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盯在一處,根本沒注意到她,循著穆靜的目光望過去,她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背影。那身形她印象很深刻,知道那是穆靜的丈夫。
同事叫了穆靜一聲,她被提了醒,匆忙回到宿舍翻出了錢和工業(yè)券。瞿樺走得很快,等穆靜取了錢跑著去追他,根本追不上。眼看到通往火車站的公共汽車來了,她離瞿樺還有好大一段距離。
她只能喊他的名字,開始的聲音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眼看著汽車門開了,穆靜終于放開了聲音。
她看見瞿樺的背影定在那兒,等穆靜跑到瞿樺跟前,鼻尖上已經(jīng)有了汗。
瞿樺用手指拭去穆靜鼻尖的汗珠,“我就在這兒等著,你急什么?”
“我也來不及給家里人買東西,你幫我買一些帶回去。”
“我知道。錢你就不用給我了。”
穆靜握住瞿樺的手腕,把錢強(qiáng)行塞到他手里,而后手馬上縮了回來,背在身后。
兩人站在那兒等下一班通往火車站的公共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