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出氣
“慣例進(jìn)貢的那批蟬翼紗菱花緞出了問題,一下子比往年少了一半。我已經(jīng)罰下去了。”
韓少軍如今去未央宮,接見她的已經(jīng)不是正廳和偏廳了,而是皇后休閑所在的花廳。
兩個人也不是一上一下的坐著。
而是圍坐在一個小圓桌旁邊,坐著的是兩個擺在一起的繡凳。
“蟬翼紗菱花緞?”皇后愣了一下,隨后品出韓少軍沒說的話了,眉眼帶上了滿意舒心的笑容。“你已經(jīng)解決了?”
布料少了,重點不是怎么責(zé)罰犯錯的下人,而是怎么安撫后宮缺少了布料的妃嬪。
有時候哪怕你用更貴重的東西去補償,對方也不會買賬。
就拿這布料來說,以前來說只能打五分的東西,一旦稀缺,那珍貴度就上了8分。那事情也就出來了。
某個拿到布料的妃嬪穿著新衣服在另一個沒拿到的面前轉(zhuǎn)悠。
或者是某個拿到補償賞賜的在拿到布料的人面前轉(zhuǎn)悠。
“很簡單,有時候你捧著金山銀山和那塊破布讓她們選,她們考慮的還是面子,含義等等廢渣。還不如讓她們主動去求,我托了穆秋前去幾個人那里小坐了一下。”
其實這個任務(wù)于雅去更合適,可于雅現(xiàn)在有孕,這類事情自然是完全和她隔離了。接下來只有穆秋能干了。沒辦法儀月位份太高,玉蟬個性又死板了點。雖然不是最合適的,但是穆秋完成的相當(dāng)漂亮。
“讓她帶著東珠項鏈去那幾個妃嬪那里走了一圈。就有好幾個人跑來問我,她們是否能把自己里份例里的某樣?xùn)|西,換成東珠。”
“今年東珠似乎相當(dāng)豐盈?”
“恩,沒錯。量多質(zhì)好。”
人總是這么從眾的,穆秋表示,自己借著后門,把一匹自己不怎么喜歡的綢緞,換成了成色上好的東珠。
這么一炫耀,自然有人動心。
說實在的,珍珠也好,料子也罷,司軒的后宮從不缺。
國泰民安,國庫豐盈,又遇到個喜歡給自己女人花錢的皇帝。
大家很多時候攀比的是……那是個意境。
“還勞煩娘娘改天斥責(zé)我?guī)拙洹!?br/>
韓少軍如今負(fù)責(zé)宮務(wù)中布料的部分,這個工作本來是文貴妃的,現(xiàn)在歸韓少軍了。至于文貴妃……反省中呢。
比起司軒的怒火,皇后撤掉她點權(quán)利算什么。
這后宮的女人能那么努力的拼搏,有的人為了富貴,有的人為了權(quán)利地位,有的人為了愛情,有的人為了孩子,文貴妃就是一心為了自己的家族。
一點點宮務(wù)對她的家族半點好處都沒有。不如痛快的放手,讓自己“損失”大一點,好博皇上的同情。
如果文貴妃知道她這次跟頭就是韓少軍干的,估計就沒那么痛快的放手了。
“用不著斥責(zé)了。現(xiàn)在誰敢動你。皇上都快把你的私庫塞滿了吧……”想到這里皇后就笑噴了,難得放下了一身的優(yōu)雅端莊,連身邊伺候的宮女也跟著笑了起來。
“真是想一次笑一次,你怎么想得出來。這招太絕了。”
“不過以后就不怎么好用了。”御史又不是傻子,他們肯定有對策。“若是在朝堂上發(fā)難,這招就不能用了。”
“下次他們?nèi)羰沁€來后宮跪,打臉的機會留給我。”很顯然那群被司軒畫圈圈的御史們也得罪過皇后,而且得罪的不輕。
“那是一定的。”以皇后的智慧肯定有更有趣的改良版等著那群沒事找事的御史。
有辱斯文?
那威逼君王是什么罪名?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尊卑呢!
以外臣之身擾亂后宮安寧呢?
真要算起來,命都沒了,斯文個屁。
別忘記了,現(xiàn)在柳竹的全家老小的前途還都壓在司軒手里呢,這可是他自己鬧出來的事情。
也不知道現(xiàn)在御史那邊是打算保下柳竹,抱團和司軒(還有韓少軍)死磕呢,還是看出了司軒清理他們的意思,棄車保帥,短尾求生一次。
換來司軒的再給一次機會。
不過估計他們很難選第二種吧,畢竟先帝把他們養(yǎng)傲了,司軒除了登基那會兒也有五六年沒大動作了。時間總是一個讓人容易反復(fù)犯錯的催化劑。
還有就是……面子。
人若是沒有面子,還要臉干嘛。
為了面子,這群御史也不能就這么的放棄,怎么也得扳回一局或者是……徹底疼了再說。
“若是他們真的在朝堂上玩那招,怎么辦?”
“方法太多了你問哪一種?”
“!!!!”還方法很多?
皇后難得驚訝得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御史死磕不是很難的事情嗎?為什么到了韓少軍這里變得很簡單了。
“皇上的前期已經(jīng)做得很充分了,所以才有很多處理辦法。”
補充解釋了一下后,韓少軍宛若孔雀開屏一樣的對皇后進(jìn)行了詳細(xì)解說。
“最粗暴的一點就是殺,或者是拖出去打,更或者宣布開口的人全部和柳竹同罪。”
全族五代不錄用。
絕對夠狠。
“這是不是有損皇上圣明?”
“當(dāng)然有損,所以有時候簡單的不是最好的,不過皇上可以在心里想想。”自己偷偷暗爽一下就夠了。
“不能來明的就是暗的。之前也說過了,皇上做了足夠的準(zhǔn)備。”
第二招,自然是招呼打手上來。
司軒手里的東西顯然不會是什么大案的鐵證。
若是鐵證,這些御史又犯了大事,司軒還留著他們干什么。
司軒手上的,要么是沒直接證據(jù)的,要么對方犯的事情并不重,要么是對方私心滿滿,干得事情雖然都利己,也利公。
不方便直接拿出來,還不方便讓馬仔動手嗎?
比如說,如果是黎崇接到了這個下手的旨意,拿著司軒給的“□□”,八成會利用他的關(guān)系網(wǎng),直接在御史中間進(jìn)行挑撥。在朝堂上上演一出御史a攻擊御史b,御史c上奏御史d,御史f檢舉揭發(fā)御史abcd。保證是今年的年度大戲,足夠史官振奮的提筆速記。
等到他們內(nèi)斗的差不多了,那么高坐龍椅的那位就能收割戰(zhàn)利品了。
這就是“宰相”與皇帝的視角不同,黎崇干起這個來無壓力。但是司軒是不會讓自己的朝堂吃相難看成這樣的。
朝臣們打架,皇帝漁翁得利這是管用手段。
但是這種明顯被挑撥起來,最后瘋狗亂咬的群架……還是免了。
而且,司軒是絕對不會讓黎崇干這種以更能擴大他威望的事情。
“說點有用的。”皇后嗔了韓少軍一眼,前兩個都是不能用的。這家伙就是在逗她。
“其實吧,現(xiàn)在對皇上是相當(dāng)有利的,若是平時御史們鬧,皇上會措手不及。可現(xiàn)在有柳竹啊。重點就在他。處理好柳竹——把柳竹徹底拍下去,逼迫那群御史放棄柳竹,讓柳竹乖乖的回去享受五代不錄用的后果。這樣一來就等于直接解決御史抱團的問題”
“威脅以及輿論。”發(fā)現(xiàn)皇后的眼神不對勁了,韓少軍這回不賣關(guān)子了,直接說。
“恩?”
“讓御史內(nèi),那些投機分子會徹底看到皇上的決心,以及再玩這種把戲的后果。還有就是……一塊鐵板已經(jīng)被摳出了一個洞,下一個洞就更好摳了。而且顧忌到那個洞的形成,旁邊的鐵板的行動力也會遠(yuǎn)不如柳竹。”
慫了一次就有下一次。
“怎么威脅。”前奏都聽了那么久了,謎底揭曉一下唄。
“最合適的就是……律法。放話從律法上來遏制御史的任性。”
看皇后興致那么高,韓少軍也就沒暫停,反正聊什么都是聊,聊這些比聊胭脂水粉這種兩邊都興趣不大的話題要好太多了。
“自古以來,為什么御史在君王仁慈寬厚的時候反而鬧騰得更加厲害?因為昏君權(quán)臣執(zhí)政時期而不畏強權(quán)站出來御史言官用前途和命換來給他們鬧騰的資本和名聲。能和這兩樣?xùn)|西抗衡的是什么?當(dāng)然是律法。這中間的尺度,就有些微妙了。除了皇上沒有能卡這個尺度。”
韓少軍也不能,畢竟這里是大墨,不是魔武大陸。
“至于輿論……也不用總是傳小道消息那么麻煩了,直接讓樞密院在各府邸報里用點措辭就行。想來會有正義之輩揭竿而起,怒斥御史部門的恃寵而驕。”
“咳咳咳”把高貴優(yōu)雅刻在骨子里皇后差點噴了茶,勉強咽下去了,卻嗆到自己了。被鳳仙花汁染得極其漂亮的指甲毫不客氣的戳著韓少軍的腦門,為了他詭異的形容詞。
韓少軍這邊聊得高興,完全不知道此刻一件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正在發(fā)生。
“小主,我們要散步終于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來嗎?這都快接近冷宮了。”
“就是誰都想不到才來這里啊。忘記剛剛我們在太液池附近走走的時候遇到的事情了?”
于雅一句話,連擔(dān)心她的綠柳紅杏都不怎么堅持。那真的堪比噩夢。
每走幾步,就能遇到一個宮妃。
這個熱情洋溢的看著她的肚子,說一些好羨慕好喜歡,然后一臉黯然的表示自己沒福氣,然后故作親熱的天真爛漫的問一些“秘方”,最后失望的表示,你果然沒把我當(dāng)姐妹。
什么跟什么啊!!
還有一些倒是比較干脆,只是陰陽怪氣的跑來說于雅命好。左右暗示于雅一定要“注意安全”。
才散步多久,就一路堵心。
“下次還是跟著明婕妤散步吧。和明婕妤一起走,總是遇不到什么人,就算是遇到了,以她的氣場,也沒誰敢多說幾句。”
“是啊,還是明婕妤好。小主,我們回去吧,散步不差這一時半刻的,也不在這一天半天的。這兒太遠(yuǎn)了,回去也要好久呢,你會走累的,你現(xiàn)在雙身子,不能勞累。”
“轎攆去,轎攆回的,哪里勞累了……我就繞這里一圈?”
比劃了一個范圍,看向一前一后圍繞自己的兩個忠心耿耿的侍女。漂亮的大眼睛帶著一絲祈求和渴望。
這一招最近被于雅磨練的爐火純青。
用樂充容的話來說,這樣的眼神簡直會讓任何男人無底線妥協(xié)。
不過于雅總是把這份天賦用在韓少軍身上,哦,現(xiàn)在還多了紅杏和綠柳。
“……可以。”
“若是累了就說,小主,你現(xiàn)在大意不得。記得明婕妤說的,不能拿孩子和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知道知道。”
正式開始慢悠悠的散步,紅杏綠柳也不得不承認(rèn),于雅挑的好地方,曲徑通幽處的隱蔽已經(jīng)安寧在這里體現(xiàn)得格外美。
要不是地理位置偏僻又靠近冷宮,顯得“不吉利”,這里一定是個妃嬪們很喜歡來的景點。在這個宮中,太多人需要一個安靜的寧靜的能放松自己帶來耳朵眼睛心靈三重清凈的好地方了。
三個人以能踩死螞蟻的速度慢慢的挪步,有時候還會因為一點別致的小花小草駐足很久。
比如現(xiàn)在,于雅就盯著一朵粉色的木芙蓉看了好久。綠柳紅杏也不催,安靜的陪著于雅欣賞,就在她們主仆三人細(xì)細(xì)品味愜意時光、歲月靜好的時候。
突然聽到兩個略熟悉的聲音在說話。
【席家的那兩個!】于雅立刻示意綠柳紅杏不要說話,無視在兩個丫頭瞪大眼睛拼命搖頭的模樣,直接湊過去偷聽。
“姐姐,我們真的要這么做?”
“計劃是你提出的,怎么反而躊躇了。”
“可是家里……”
“有太后在,席家不會倒。司軒那個人,也不至于牽累女眷,最多是你我的父親倒霉。而他們……呵呵,若是沒有他們的野心,我們何至于有這樣的開始和結(jié)局。”
說到這里,席玉柔的聲音都有點嘶啞了,那種壓低聲音的嘶吼,聽起來讓人汗毛直立,渾身冷顫。
至少偷聽三人組都嚇到了,紅杏綠柳都忘記阻止于雅繼續(xù)偷聽了。也沒發(fā)現(xiàn)自家小主正眉頭緊鎖。
【她們怎么會直呼皇上名諱?】
“我只是……一直認(rèn)為自己也算是為家族奉獻(xiàn)一生的人,卻沒想到,我果然還是自私的。只為了平復(fù)心中的這口怨氣……不知道效果如何?”
“足夠讓他吃個教訓(xùn)了。”
“好了,不多說了,我再檢查一下,這個東西安放好了沒?”
“恩,畢竟機會只有一次。”
【機會?】
一條線直接在于雅腦中串聯(lián)了起來。哪怕結(jié)果再不可思議那也是真相。忍不住倒退一步,發(fā)出了動靜。
“誰?”
于雅二話不說沖了出去,在席家姐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前,直接一個手刀劈在他們后頸。
“小主!!!!”被嚇到的紅杏綠柳。
“那…………小主,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能這么快緩過來,不愧是于雅的陪嫁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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