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巴桑的回憶
[西藏活地圖]
瘋子暫居的舊屋內(nèi),張立小心的勘查著,最后站起來,下結(jié)論道:“恐怕不是接走那么簡單呢。你們看,這是用腳連續(xù)蹬踏留下的痕跡,這是雙腳在地上拖動的痕跡,門邊有劃破布料的碎片,那個瘋子,是被強行帶走的。3個人進屋,從足印看,身高都在1米8以上,會是什么人呢?”
方新教授拿著一條破毛毯和一件小掛飾走出來,微有些得意道:“看來他們走得很急,而且,他們并不知道瘋子身上那些東西的價值?!?br/>
卓木強巴看著那條骯臟的毛毯,問道:“這是什么?”
方新道:“這是緙絲的毛毯,具體是什么毛還不清楚,但從做工來看,很有十三世紀(jì)藏區(qū)風(fēng)格。這件掛飾是件鎦金嘎烏,里面有一套佛祖受難圖,我想,這些都是那個瘋子身上的東西,可以帶回去讓你父親看看。”
三人悻悻回到卓木強巴家中,一路上卓木強巴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誰帶走了那個瘋子?是敏敏嗎?她又是為什么呢?不!不會是她。”
一回到家,卓木強巴就忙著打電話給他們天獅基地在藏區(qū)的分所,讓所有的員工都注意一個瘋子,雖然怎么說也不能說得很詳細,但卓木強巴還是盡可能的詳細告訴每一位員工。而方新教授則拿著他找到的東西去拜見德仁老爺。
德仁老爺已經(jīng)很忙了,他要給一些遠到而來的朝拜者摸頂賜福,還要頌佛法,方新教授也只能趁空讓德仁老爺鑒定一下他帶回的東西。沒多久,方新教授滿懷欣喜的小跑出來,對卓木強巴他們道:“已經(jīng)確定了,這是薩加王朝時期的緙絲毯,上面是歡喜佛和眾明妃。至于材質(zhì),德仁老爺說他還為見過這種絨毛,非牛非馬,非羊非駱駝,十分少見。那個嘎烏,則是現(xiàn)代的,是戈巴族特有的。兩旁的小字是寂天菩薩文:世間諸災(zāi)害,怖畏及眾苦,皆由我執(zhí)生,此魔何年需。里面的圖畫有佛釋,于悲天地獄,受萬鬼吞噬之難,后來是傳說中的麒麟,穿過九十九重天,才將佛從悲天地獄救出。并且……并且德仁老爺說,這個傳說是戈巴族獨有的,任何佛經(jīng)盛典都沒有它的記載。你父親說,他可以盡力幫助我們?nèi)ふ腋臧妥迦说牡亟纭!?br/>
“??!”卓木強巴這才喜上眉梢,他知道,父親這句話的分量是相當(dāng)重的,以父親的影響力,他們在物質(zhì)上將得到極大豐富,一些以他的能力得不到的東西,現(xiàn)在都可以輕易到手。
張立在一旁道:“可是,現(xiàn)在你們唯一的線索已經(jīng)斷了,該怎么找呢?”
卓木強巴道:“不,你不明白。戈巴族的大致生活范圍我們是知道的,只是從來沒有人去過。如今所有的線索都集中在一起,我們要找的獒和失落的佛經(jīng)都極可能就在戈巴族的范圍之間,我們只要帶齊足夠的設(shè)備,就可以出發(fā)了!”
方新道:“嗯,這件事宜早不宜遲,那個瘋子的失蹤,實在不是一件妙事。”
張立道:“那么,我們需要一些什么設(shè)備呢?”
卓木強巴道:“強力驅(qū)動的越野車,登珠峰的全套設(shè)備,每人能夠攜帶的輕重型武器,食物,和一名出色的向?qū)??!?br/>
張立問道:“車和登山設(shè)備我可以理解,武器帶那么多做什么?”
方新教授解釋道:“我們不僅是翻越海拔7千米以上的高峰,而且我們走的是一條無人之路,多年前我就和朋友一齊勘查過,我們要去的地方,可能是藏區(qū)最后一片原始森林。里面究竟有什么生物,誰也說不清,帶足夠的武器,才可以對付像野生牦牛這樣的大型攻擊性猛獸?!?br/>
張立道:“這樣說的話,恐怕我要和團部聯(lián)系一下,看看能否得到更多幫助。”他轉(zhuǎn)身向客堂走去。
方新教授看著張立進屋,又摸著下巴道:“既然德仁老爺開了口,我想前面的東西都很好辦吧,但是,出色的向?qū)А弊磕緩姲托α恕?br/>
方新訝道:“難道你已經(jīng)有合適的人選?”
卓木強巴道:“是的?!彼D(zhuǎn)身走向內(nèi)堂,卻并未進去,而是指著正在修剪枝葉的拉巴。這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仆還一臉茫然,卓木強巴已經(jīng)開始介紹起來:“拉巴大叔,他就是我們西藏的活地圖。天空沒有留下翅膀劃過的痕跡,但大叔能在千里之外追尋雄鷹的氣息,念青唐古拉山的神圣無法安撫他內(nèi)心狂熱,雅魯藏布江的洶涌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拉巴笑呵呵的看著卓木強巴,布滿皺紋的臉有如春日的暖陽,他憨厚的笑道:“強巴少爺,你怎么把阿初王子的故事強加到我身上啊。”
卓木強巴笑道:“拉巴大叔,你完全有資格擔(dān)當(dāng)西藏的活地圖呢。你們知道么,拉巴大叔年輕時是茶馬古道最有名的頭馬,而后擔(dān)任過駝峰航線的地面導(dǎo)航員,藏尼邊境的勘查,90年代初還帶領(lǐng)登山隊開辟過南迦巴瓦登峰線,西藏有多少深溝,多少高山,他閉上眼睛也可以數(shù)出來?!?br/>
卓木強巴只說了簡短的三件事,可他每說一件,方新教授的嘴就張開一些,待他說完,方新教授的嘴已張大成“o”型了,他激動的走上前去,久久握住拉巴的手,不原松開。拉巴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老英雄,請原諒我以前的失敬。”方新教授誠懇的說道。
他數(shù)次來過卓木強巴家,但一直以為拉巴不過是一名普通的老仆,解放前西藏還有很多農(nóng)奴,解放后有些分了地自給自足了,還有些并不愿意離開原來的貴族主人,便一直留在貴族家里。是以方新教授從來就沒太注意過這個滿臉皺紋,滿手老繭的老仆人,今天卓木強巴說起,他才知道這位老仆竟然有如此功績。茶馬古道,駝峰航線,都是久富盛名的險絕之路,雖說一條是馬幫運貨樞紐,一條是空中死亡走廊,但都同樣兇險萬分;最令方新教授吃驚的還是南迦巴瓦峰線的開辟。
南迦巴瓦峰是雅魯藏布江旁一處絕壁,在西藏是7000米級的最高峰,藏原語的意思是“直刺蒼穹的長矛”,其攀登難度之高可想而知,而拉巴,少說也在六七十歲以上,他勘查南迦巴瓦峰時豈不是已年過半百,那豈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拉巴被教授的激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連忙道:“千萬別這么說,方新教授是有智慧的人,和德仁老爺一樣,都是我拉巴非常非常尊重的。我就是一個跑山的漢子,趁腿腳還走得動,喜歡多走走。8歲那年,若不是老爺救了我,我恐怕早就和馬幫掉進滾滾怒江喂魚去了,是老爺用金子把我從康土司手里換回來的——”說起這些陳年舊事,拉巴總是感觸良多。
方新釋然道:“原來如此。這就好了,有您做我們的向?qū)В揖头判牧??!?br/>
拉巴愣道:“什么?什么向?qū)В俊?br/>
卓木強巴道:“拉巴大叔,我們想去戈巴族人的領(lǐng)地。”
“什么!”拉巴手里的花剪掉落在地,“為……為什么少爺突然想去那里?老爺知道嗎?”
方新道:“德仁老爺已經(jīng)同意了。”
卓木強巴道:“難道大叔您去過?為何這樣緊張?”他拍頭道:“對啊,拉巴大叔可是我們藏區(qū)的活地圖呢,什么地方?jīng)]有去過阿?!?br/>
拉巴拾起花剪,緩緩搖頭道:“不,不敢隱瞞少爺,你說的那片地方,拉巴知道,但從來沒有去過。老爺不是說過,那是片被神詛咒過的土地,不祥的黑云帶來永遠的陰霾,暗夜被邪惡的氣息籠罩。只有失去良知的生命,才被拋入那永不能回頭的地獄。那不因該是少爺您涉足的地方,少爺?!?br/>
卓木強巴道:“父親大人的話,我也記得,但是這次是父親同意過了的。而且,父親大人還說過,藥師琉璃光佛投身地獄,以六方曼陀羅之花,解開數(shù)千年積郁的怨氣。千手千眼觀世音,曾以蓮花持說法,渡劫無數(shù)極惡之靈。就連釋迦如來,也放下自身的坐騎,守護著那些靈魂被丟棄,徘徊在黃泉路上無法回頭的枯魂?!彼?,拉巴是一個虔誠的信徒,不是普通的道理就能說得通的,必須用父親的教誨來說動拉巴。
拉巴還是搖頭道:“老爺為什么要同意呢?那可不是少爺能去的地方啊。老爺為什么會同意呢?”
方新教授這才道:“戈巴族人,可能守護著藏區(qū)佛滅以來上千年的佛典。那些千年前的經(jīng)典,因該是走出山谷的時候了。這就是德仁老爺為什么同意我們?nèi)サ脑颉!?br/>
拉巴道:“不,你們不明白。那里的環(huán)境惡劣到無法想象的地步?!?br/>
卓木強巴急道:“那你是知道的,到底是在哪里???大叔。”
拉巴道:“在……準(zhǔn)確的說,因該是在西藏的南部,南部偏西?!?br/>
“能不能在具體一些?”方新教授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知道,拉巴所說的,極有可能就是喜馬拉雅山脈橫穿而過的區(qū)域,哪里有最高海拔的山峰,最惡劣的高原氣候,最寒冷的無人區(qū),而且——將越過國界!
拉巴沉吟著,用藏語念叨道:“老爺不因該同意的,那是魔鬼居住的地方啊?!彼蝗惶痤^來,問道:“少爺,教授,你們可知道,為什么中印邊境遲遲不能劃定么?”
“嗯?”卓木強巴遲疑,方新教授道:“那是,歷史遺留問題?!?br/>
拉巴撫摸著自己臉上的皺紋,似乎仍難以下抉擇,他微微閉目道:“那只是一個方面。而更重要的——勘測那片地方,太難了!解放后,拉巴曾和勘測隊一起去過,那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大雪山。在你面前的,永遠都是白雪皚皚的山峰,不管你走多久,那些山峰還是在你眼前,仿佛你在前進,它們也在前進。我們在山下扎營,以十二人為最佳人數(shù)組合分組,勘測隊先后派出三十多只,從來就沒有隊伍回到過大本營。他們在風(fēng)雪里迷失了方向,直至死亡**也不會腐化,靈魂被禁錮在神峰之中,其中有一半,都是長年生活在高海拔地方受過專門培訓(xùn)的藏民。本來我該隨第十三小分隊進山,是一次意外的重病,才讓拉巴活到今天啊。少爺,拉巴勸你,不要去,真的不能去?!?br/>
卓木強巴抬起頭,看著遠處的雪山神峰,他的決心確是無比堅定,他只淡淡問道:“難道說,戈巴族人的生活范圍,就在那里?”
拉巴似乎從卓木強巴的眼睛里讀到他的信念,嘆息道:“是的少爺。據(jù)說戈巴族人就在那一帶生活,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活下來的。那不是一塊小地方,在中國境內(nèi)就有幾萬平方公里,并包括不丹,印度,尼泊爾三國在內(nèi)。如果少爺執(zhí)意要去,可以從亞東往西走,要不就從定結(jié)或崗巴南下,我們這里離定結(jié)近些,但是崗巴的路更好走。我只知道這個大致范圍了,不過也有人說,更靠西也見過戈巴族人,甚至他們的活動范圍要擴展至聶拉木縣城?!?br/>
方新教授瞪大了眼睛,苦笑道:“拉巴老哥,你可知道你給我們?nèi)Χǖ膶ふ曳秶??你把世界最高峰,圈給了我們??!”
[第三個瘋子]
拉巴嚴(yán)肅道:“不錯,整個神山的山脈,極有可能就是戈巴族人活動的范圍。少爺,你要考慮清楚,你將面臨的是什么你可知道!最高的山峰,最冷的天氣,空氣稀薄,車輛難行,步行半個月,也可能不見任何人煙,山口的風(fēng),能把牦牛吹走;下一夜的雪,就能把帳房填埋,那是連雪鷹,也無法飛越的屏障?!?br/>
聽到拉巴這樣說,方新教授也不得不重新考慮。他木然道:“是啊,強巴,你要想清楚,這次與前幾次都不同。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是連高原鷹也飛不過去的神山啊。登山隊,只是征服一座山峰,而我們要挑戰(zhàn)的,卻是整個喜馬拉雅山脈?!?br/>
卓木強巴點了點頭,方新盯著卓木強巴,接著道:“平均海拔6300米,8000米以上的山峰10座,7000米以上的山峰50余座;日平均氣溫零下30度,數(shù)萬平方公里的無人區(qū),山口十二級颶風(fēng),可將一人高的石頭或小轎車吹得滿地亂滾,空氣含氧量不足10%,那只占內(nèi)地空氣含氧量的百分之五十不到。暴風(fēng)雪,雪崩,地縫,每一處陷阱都是致命的,而我們的目標(biāo),確實在是——”
“會找到的,我堅信——”卓木強巴扭過頭來,露出無比自信的笑容,那一刻,他那高大而強有力的身軀,給他的話增加了不少分量。他又看著拉巴,懇請道:“大叔,帶我們?nèi)グ?。我要尋找的,是我這一生都想要尋找的東西?!?br/>
拉巴露出愛憐的眼神,撫摸著這個他一手帶大的少爺,最后依然搖頭道:“少爺,拉巴老了,不能陪你去那大神山了。拉巴每天會念一百遍吉祥經(jīng),祈求扎西次仁瑪給少爺指引方向,祈求偉大的格薩爾王消滅前路上一切妖魔鬼怪?!?br/>
卓木強巴有些焦急了,說道:“可是大叔,如果沒有你的引路,我們又怎么敢輕易踏入大雪山呢?”
拉巴陷入了長思,一時誰也不作聲,空氣似乎被凍結(jié),時間卻如絲般被抽走,忽然,拉巴恍然大悟似的,叫道:“少爺!我可以向你推薦一個人!”
“嗯!”就在卓木強巴準(zhǔn)備豎起耳朵聽的時候,他注意到了,兩道凌厲的目光正看著自己,那種光,邪惡,陰刻,就像吐著信子的毒蛇,又略有一絲熟悉,仿佛在哪里見過??墒谴磕緩姲蛡?cè)頭看時,那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入大堂,混入一群朝拜者當(dāng)中,大家都是穿著寬松的藏袍,頭帶著氈帽,再也分不出誰是誰來。方新教授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向拉巴發(fā)問道:“是誰?他去過那個地方嗎?”
“嗯,是的。他是我的親弟弟,我想他可能對那一帶比較熟悉,據(jù)我所知,他至少去過五次。而且我想,他是見過戈巴族人的?!崩突卮鸬?。
“那快帶我們?nèi)ヒ娝?,拉巴大叔。”卓木強巴已?jīng)將注意力轉(zhuǎn)了回來。
拉巴道:“可是,這件事,恐怕也的老爺同意,你們才能見到他?!崩吐冻鰹殡y的樣子。
“為什么?”兩人同時問道。
拉巴支吾道:“這個,因為……他,他在扎基監(jiān)獄?!?br/>
卓木強巴和方新對望了一眼,深知西藏的兩人都知道,扎基監(jiān)獄是西藏最大最全的監(jiān)獄,看拉巴這個表情,看來他的親弟弟并不是在監(jiān)獄里任職,而是在里面勞動。只聽拉巴繼續(xù)說道:“每次我去探視,也是老爺事先關(guān)照過,不然是見不到巴桑的。”
“??!”卓木強巴疑惑道:“難道是重刑犯?”
拉巴解釋道:“也不是很重,只是,他似乎受到過什么驚訝,導(dǎo)致精神上……這個,上次我去探視時他已經(jīng)和正常人沒有什么兩樣了,但是醫(yī)護人員告訴我,在某些特定的環(huán)境下,他還是會發(fā)病?!?br/>
“精神??!”卓木強巴和方新教授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唐明的哥哥唐濤,以及蒙河那個瘋子。看來,戈巴族人的領(lǐng)地里確實發(fā)生了什么驚人的事情,否則不會令去過那里的人都失去理智。
卓木強巴問道:“你弟弟有沒有對你說起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令他受到刺激?”
拉巴道:“那怎么會,醫(yī)生特意囑咐我不要問起這個問題,否則會令他發(fā)病的。據(jù)說每當(dāng)醫(yī)生認(rèn)為巴桑已經(jīng)好了,向他詢問這個問題時,都遭到了攻擊,有兩名醫(yī)生還差點送命。只是不知道現(xiàn)在他是否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br/>
這時,張立出來了,老遠就笑著打招呼道:“喂,搞定啦!德仁老爺?shù)拿孀庸淮蟀ⅲ覀兛梢蚤_團部那輛獵豹,武器嘛,從cq7.62到qcw05,從54式到dcv05隨便我們挑,如果有需要,我們還能帶一挺qjz03式重機槍?!?br/>
卓木強巴想起了神秘失蹤的瘋子和那道令他不寒而栗的目光,說道:“那么,事不宜遲,我馬上去請教父親大人,我們要盡量爭取早日出發(fā)?!?br/>
德仁老爺掛斷電話,平聲道:“監(jiān)獄長說了,最多只能去三個人,你們自己商量吧?!?br/>
卓木強巴看了看,拉巴是領(lǐng)路人,必須去的,自己也一定要去看看,方新教授和張立……,這時,張立道:“那么你們?nèi)グ桑蚁然貓F部準(zhǔn)備一下比較好?!?br/>
“不,”拉巴卻開口道:“我那個弟弟,他以前在部隊待過,若有突發(fā)事件,尋常的人難以制服他,十分危險,教授你看……”
方新教授點點頭,說道:“好的,我留下來,看看能不能從瘋子留下的物件里找出更多的線索?!?br/>
成立于1960年的西藏自治區(qū)監(jiān)獄,位于拉薩北郊扎基村,因此也曾稱為扎基監(jiān)獄。這里是西藏唯一關(guān)押有重型犯、女犯和危害國家安全犯的監(jiān)獄。1990年自治區(qū)監(jiān)獄正式向國內(nèi)外參觀者開放。卓木強巴等三人已站在監(jiān)獄的大鐵門外。
一名叫察西的警衛(wèi)被安排接待三人,他認(rèn)識拉巴,一見面就告訴拉巴道:“他的病,經(jīng)過醫(yī)生初步診斷,已經(jīng)完全好了?!?br/>
拉巴握起察西的手道:“謝謝,謝謝你們?!?br/>
“三位,請跟我來?!辈煳鲗⑷藥虮O(jiān)獄深處。
在路上已經(jīng)大致了解情況的張立問道:“拉巴大叔,你弟弟的年紀(jì)和你相差不會太多吧?他到底是為什么被……”卓木強巴狠狠的剜了張立一眼。
拉巴微笑表示理解,解釋道:“不,我弟弟比我小接近三十歲呢。那時候父母關(guān)系不太好,他十歲的時候和母親搬到別的地方去了,后來是監(jiān)獄的同志通知我,我才知道他被捕了。具體是怎么回事,我想察西比我因該更了解才對?!?br/>
前面帶路的察西接口道:“話說起來,還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那是我剛剛分配到這里工作的第一天,巴桑,他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看了可真叫人害怕。一臉橫肉,胡子拉碴,一身衣裳也被扯得破破爛爛的,大家都以為是哪里來的瘋子,可沒想到他力氣大得出奇,接連傷了七八名警衛(wèi),大家才發(fā)覺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后來全部獄警出動,還用上了麻醉槍,才把他制服,當(dāng)時他聲嘶力竭的喊著那句話,讓我至今還覺得毛骨悚然。他一直用著另一個國家的語言說著,我需要保護!”
察西扭頭看著,每個人都露出疑惑和不解,他又說道:“是啊,想他已經(jīng)強悍得那么可怕,竟然還拼命的喊著,他需要保護,真是不知道他究竟碰到了什么事情呢。本來我們這里是不準(zhǔn)備收押他的,可他一定要待在這里才感到安全,一定要看到大批的獄警荷槍實彈的站在他旁邊,他才感到稍微的安全。為了在我們這里服刑,他自己承認(rèn)多次盜獵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野生藏羚羊。我們起初還當(dāng)他是瘋言瘋語,可他說出了好幾處藏羚羊皮毛的地方,在他說的地點,我們一共查獲了藏羚羊皮毛500多張,那可真是一件大事件啊?!?br/>
“咦?”張立奇道:“為了尋找守衛(wèi)森嚴(yán)的監(jiān)獄保護,不惜說出犯罪的事,他的思路很清晰啊?!?br/>
察西道:“不錯阿,他不犯病時,和一個正常人完全沒有兩樣,就是有時會突然受到刺激而變得狂暴不安,那個時候就危險了。有不少醫(yī)生想找到那個刺激源,但是都失敗了,現(xiàn)在羅追醫(yī)生說他已經(jīng)痊愈,可誰知道呢,又沒有人敢去問他問題試試?!?br/>
卓木強巴和張立面面相覷,到底,那個巴桑,拉巴大叔的弟弟,會是怎樣一個人呢?
一扇扇鐵門打開,察西道:“到了,巴桑就在小屋子里,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是按程序來,先讓拉巴大叔進去探視,然后你們二位中的一位進去,醫(yī)生說,他害怕群體,人多了反而更危險。”
拉巴進去了,卓木強巴打量著這個地方,房間的門都包上了鐵皮,窗戶由防彈玻璃嵌上,似乎還做過特殊處理,使外面能看到里面,而里面不能看到外面。那個巴桑,被剃過的圓頭稍微有些尖,鋼針般的胡須從上唇一直向下圍成一圈又向兩邊延伸,直到同耳鬢的頭發(fā)連在一起。身形并不是十分高大,但體格勻稱,肌肉飽滿,渾身充滿了火藥般的爆炸力,特別是那雙眼睛,如鷹隼般明亮。兩兄弟摟抱了一番,而后慢慢交談起來。
十多分鐘后,拉巴出來了,對卓木強巴點頭道:“可以進去了,他說,他愿意透露一點少爺感興趣的事情?!?br/>
卓木強巴還沒邁步,張立搶先道:“還是我先進去吧,卓先生,對訊問問題我比較有經(jīng)驗。”雖然他們團長告訴過他,卓木強巴不是一般的人物,可他還是認(rèn)為,一個大老板,再怎么厲害,也不能強過他們這些天天受訓(xùn)練的士兵。
“哦。”卓木強巴聽張立這么說,想了想道:“好吧。我想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東西?!?br/>
張立進入房間,突然發(fā)覺里面的空間比外面看上去的更小,而那個極具攻擊性的巴桑,似乎就在伸臂能及的地方。巴桑先說了一句藏語,張立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又說了一句普通話:“你是誰?!彼⒌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張立。
張立勉強的笑笑,故作輕松道:“放輕松,我們都放輕松點好嗎。我是軍區(qū)某團部的,我叫張立,這次來呢,是想……”突然,他看到一個拳頭由小變大,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
張立反應(yīng)也算敏捷,三次榮膺藏軍區(qū)散打冠軍,最好成績是全國第五,但這次似乎發(fā)揮有點失常,他側(cè)頭堪堪避開直來的一拳,就發(fā)現(xiàn)巴桑早已蓄積力量的左手?jǐn)[拳以更凌烈的攻勢襲來,拳未到而風(fēng)先至,其速度之快,是張立所罕見的。張立只能抬頭后仰,而他的身體已經(jīng)失去平衡,巴桑用腳輕輕一勾,張立把持不穩(wěn),慌亂中探出右手去抓巴桑的左臂。令他想不到的是,巴桑的應(yīng)變更在他之上,拳收到中途,突然變爪,先一步抓住了張立的手腕,順勢一推一扯,讓張立變成背對自己,雙手一剪,一雙鐵鉗就牢牢的反鎖住了張立的兩臂,稍一發(fā)力,就這樣反剪著張立的雙臂把他舉了起來。
這時門外的人才回過神來,拉巴大喊道:“巴桑,把人放下來!”而卓木強巴已當(dāng)先沖進屋內(nèi)。巴桑只見門打開了,看也未看,伸手就準(zhǔn)備推來人一個措手不及,沒料到,他感覺自己推在一堵墻上面,驀然發(fā)現(xiàn),進屋者是一名身高一米八幾的魁梧大漢時,已經(jīng)來不及收手了。卓木強巴雙手一合,先緊緊的抓住了巴桑的左手,接著是一個轉(zhuǎn)身,整個人向巴桑壓過去,巴桑右手反鎖著張立,三個人就一齊摔在了地上。卓木強巴以絕對的身體優(yōu)勢,壓得巴桑動彈不得。
[巴桑的回憶]
卓木強巴雙臂夾住巴桑的左手,雙腳絞著巴桑的一只腿,與巴桑背貼背的倒在地上。拉巴也沖了進來,大聲問道:“你到底在干什么,巴桑!”
巴桑放開張立,掙扎了兩下,卻始終不能把壓在背上的卓木強巴掀翻,這時張立又反過來,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察西最后一個進來,看了看屋子里面的情形,問道:“需不需要我叫人來?”
卓木強巴感覺到巴桑已經(jīng)放棄反抗,微微一笑,說道:“不需要了,謝謝?!彼砥饋?,仍保持著對巴桑的壓制,說道:“我們只是想和巴桑先生好好的聊聊,只是房間里太擠了點。
察西點頭,轉(zhuǎn)身提醒道:“要小心點哦,很危險的?!背鲩T長出一口氣,不禁咂舌,他早就看出這個大塊頭非同凡響,沒想到竟然厲害如斯!
巴桑最后猛的發(fā)了幾次力,都未能掙脫卓木強巴和張立兩人,他才說道:“你們贏了。”
卓木強巴放手道:“看起來你并沒有什么惡意,為什么突然襲擊張警官?”
巴桑和張立都各自活動著自己的胳膊,巴桑先指著張立說:“你用的擒拿格斗,是軍區(qū)特衛(wèi)團的人吧,若不是突然襲擊,還比較難對付?!彼謱ψ磕緩姲偷溃骸澳阌玫乃邮址ǎ赃@樣的身手,肯定拿過庫拜吧,若我全力應(yīng)付你一人,勝負還不好說哦。”張立聽了,差點面紅耳赤,沒想到,自己果然不是卓木強巴的對手。
拉巴在一旁道:“巴桑,不得無理,這位就是強巴少爺,我常給你提起的那位?!?br/>
巴桑這才肅穆起來,將卓木強巴上下打量了一番,贊道:“原來是強巴少爺,果然是天生神力。謝謝你,謝謝你們?nèi)覍ξ腋绺绲恼疹??!卑蜕M蝗还蛟诘厣峡牧藥讉€頭,這倒讓卓木強巴吃了一驚,趕緊扶巴桑站起來,巴桑又說了許多感激的話。
張立對巴桑的技戰(zhàn)術(shù)十分懷疑,問道:“你是哪一只部隊的,你的手法我從來沒見過?!?br/>
巴桑一笑道:“你一定見過的,因為我知道,你們一入藏,就會聽到關(guān)于我們的介紹?!彼巯录缈?,露出左臂的肩頭,果然,張立驚呼起來:“藍蜘蛛!”
巴桑的左肩,虬然的肌肉上,赫然紋了一只藍色的小蜘蛛,卓木強巴不了解,問道:“藍蜘蛛?是只什么隊伍?”
張立如背誦課本般說道:“尼泊爾藍蜘蛛特別別動隊,被稱作王牌別動隊,是與德國的紅蝎特攻隊和美國的海豹特種陸戰(zhàn)隊齊名的國際名旅。紅蝎特攻隊在二戰(zhàn)后就消亡殆盡了,而海豹特種陸戰(zhàn)隊你們都知道吧,作戰(zhàn)速度最快,效率最高,以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而著稱的超級精英支隊。藍蜘蛛別動隊,正是尼泊爾政府仿紅蝎特攻隊成立的一支特種兵作戰(zhàn)部隊成立于1977年,聘請的是當(dāng)時世界最為著名的軍事教育專家和特種兵訓(xùn)練專家為教官。他們?yōu)檫@支隊伍量身定制了一系列魔鬼訓(xùn)練法則,其中不少訓(xùn)練法被引用為國際教程。我們駐邊官兵到崗的第一天就要求了解這支部隊的特性,別的非法入境人員都不足以構(gòu)成威脅,唯有這支部隊,有可能對我國的邊防造成極大的破壞。雖然他們不可能有大規(guī)模行動,我們要注意的是防止他們?nèi)刖掣`取邊防資料,探查我國邊防的部署?!?br/>
卓木強巴道:“啊,不可能吧,我想尼政府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吧?!?br/>
張立道:“雖說中尼兩國關(guān)系良好,但是誰也不知道尼方成立這么一只部隊是為了什么,防范于未然總是好的。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最后一句卻是問向巴桑。
巴桑高枕以待似的說道:“放心,不用那么緊張,對你們構(gòu)不成威脅。我來告訴你們原因好了。上個世紀(jì)六十年代中期,大陸的赤色革命席卷全世界,中國周邊的國家都受到?jīng)_擊|奇-_-書^_^網(wǎng)|,尼泊爾王君害怕國內(nèi)受到赤潮沖擊,要是革了他的命就不好了。所以下詔,成立一支超級精英別動小分隊,其主要任務(wù)是保護王室成員出入的安全,由于訓(xùn)練規(guī)程全仿紅蝎特攻隊,所以隊員們的肩部也如紅蝎特攻隊一般,紋上了藍色蜘蛛,這就是藍蜘蛛的由來。由于成立籌備工作已經(jīng)是后期了,加上訓(xùn)練需要時日,等這支隊伍訓(xùn)練完成之后,紅色革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王室成員的安全工作用日常警衛(wèi)力量便足夠,所以這支隊伍就一屆,再也沒有后來者了?!?br/>
張立義正詞嚴(yán)道:“那你為什么會來到中國?為什么參加了盜獵藏羚羊的活動?”
巴桑雙目突然呆滯起來,卓木強巴和張立身上的肌肉不由自主開始收縮,他們都要防備這個危險人物的突然襲擊,拉巴則后退了一步,局面再次緊張起來。巴桑將牙咬得咯咯直響,似乎瘋狂的克制著自己,肌肉近似痙攣的收縮著,雙手微微顫動,連額頭都開始滲汗,卓木強巴和張立也沒有好過多少,他們背上都驚出一身冷汗。終于,巴桑戰(zhàn)勝了什么似的,全身虛脫一般癱軟下來,平靜道:“是啊,我到底來做了什么呢??偸且鎸Φ?,逃也逃不掉。太可怕了,一切就像做夢一樣?!?br/>
卓木強巴試探著問道:“你究竟碰到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與一只犬有關(guān)?”
巴桑全身猛的一震,打了個激靈,好半天才恢復(fù)過來,抱著頭道:“不——不是狗,是什么?為什么我想不起來?”
卓木強巴心中困惑,拉巴勸解道:“不用著急,慢慢想,總會想起來的。你就從頭說起,詳細的告訴強巴少爺吧?!?br/>
巴桑慢慢回憶著,思索道:“從頭說起?——藍蜘蛛從成立之日起,就沒能發(fā)揮過一天的作用,而裝備精良又極費開銷,藍蜘蛛,除去一個好聽的名字之外,對軍隊對王室來說,都成了一種負擔(dān);而且,正如這位警官所說,藍蜘蛛的存在,只給尼國帶來政治上的危機。短短三年,這支號稱尼國史上最強,最精的軍事小分隊,被迫解散?!闭f到這里,巴桑閉上了眼睛。
卓木強巴皺眉,心道這樣說要什么時候才能說到自己想聽的地方。張立默默點頭,暗想原來這支隊伍命運多舛,難怪后來聽不到他們的消息了,還以為這支神秘的軍隊被很好的隱藏了起來,沒想到……
巴桑繼續(xù)道:“由于這支隊伍只是負責(zé)王室成員安全,事實上一天都沒有動用過,不涉及國家機密,所以,我們沒有被消滅,也沒有被監(jiān)視行為,只是像垃圾一樣被掃地出門。所有成員各謀前途,我便干過各種職業(yè),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依舊一事無成。就在這時,昔日的戰(zhàn)友找到了我,他們告訴我,有一條可以賺大錢的路。”
張立霍然起立,道:“那條路,就是偷獵藏羚羊嗎!”
巴桑自嘲的一笑,道:“不錯。想不到,曾經(jīng)威名盛盛的藍蜘蛛部隊,竟然沒落到要用偷這一步。我們選擇了一條最危險的,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偷獵通道。我們從通澤出發(fā)向北,翻西峽邦馬峰,渡過雅魯藏布江,一直要走到羌塘自然保護區(qū)下方,然后我們會向西,或者繞道北上,每年夏季就是我們打獵的日子。我們不去可可西里,因為那里的尋山隊很厲害,現(xiàn)在崗哨也增加了,路途遙遠,氣候也不太好。我們只需要守候在藏羚羊遷徙的路上,每次能有10只左右的收獲。我們前后去了四,五次,但是收成并不是太好,最多的一次也不過六十多頭,然后,我們感謝了……”巴桑嘴角一哆嗦,接著重復(fù)道:“我們改變了路線!”
巴桑握緊了拳頭,深深的呼吸,看似盡量讓自己平靜,但給人的感覺他愈發(fā)的緊張起來。他用急促而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那純屬巧合,或者說是我們的報應(yīng),那簡直是魔鬼在給我們引路。我們在西風(fēng)帶迷失了方向,茫茫風(fēng)雪中走了十五天,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是知道我們?nèi)栽谫即蟮南铂斃派矫},我們似乎永遠都走不出去了。有三人被凍死,兩人患了雪盲,而活著的人,也都到了生命的極限,在翻越一座不知名高峰時,一名隊員失足跌落,順著雪坡滑了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用對講機和我們通話,讓我們都下去,他發(fā)現(xiàn)了天堂!”
巴桑一口氣說完,大口的喘著氣,拉巴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水端給他,他就像從沙漠里逃出來的人一樣“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著。喝完一杯還不夠,拉巴又去給他倒水,直到第四杯,巴桑才露出一個猙獰的面容,那不是笑,而是臉部的肌肉牽拉,使嘴向兩旁裂開,眼睛卻帶著一種殘酷的驚恐。門外關(guān)注著的察西看到這種情形,他知道,隨時得叫醫(yī)生了,巴桑的忍耐已經(jīng)到了極限。
“天堂!呵呵,真是天堂!”巴桑聲音有些沙啞,目光狂亂的打量屋里的每一個人“那奇怪的鬼地方是怎么生成的,我不知道,但是高峰突然凹陷下去,低陷的強度之大,是令人難以想象的,我們的海拔至少降低了兩千多米。而且,從我們所處的位置下去,難度比較大,第一次下降,有一半左右的隊員走失了。但是,當(dāng)我們滑下去以后發(fā)現(xiàn)——”巴桑眼神一轉(zhuǎn),“那里不再只有茫然的積雪了,參天的樹,青翠的草,望不到頭的森林,你第一眼看到時,那可真是一個天堂!可我的一十六名隊友,精英中的精英,全死在那天堂之中了?!?br/>
張立的臉色變了,卓木強巴也一樣。要知道,十余人的藍蜘蛛小分隊,那就是一個特種作戰(zhàn)團了,要把他們?nèi)肯麥?,需要投入的兵力人力都是驚人的,確全部死在一個看似天堂的地方,那究竟是怎樣的地方?。?br/>
“從雪峰上下去容易,要想再上去,那就難如登天了。那天堂外面看著美麗,走進去才發(fā)現(xiàn),那是地獄,真正的地獄?!卑蜕O虼蛄孔锓敢粯涌粗?,張兩人,目光來回掃視,“你們有沒有見過?馬蜂那樣大的蚊子?被叮一口能讓你一條胳膊都腫起來!你們有沒有見過,可以吃人的花?巴掌大的蜘蛛就藏在它的葉子下面,一旦人被抓住,它們就來分一杯羹。你們見過半夜勒死人,把人吊在半空中的樹根嗎?你們有沒有見過躲在沼澤里的螞蟥,一旦人陷進去,被拉出來時,就像全身掛滿了臘腸一般?!?br/>
巴桑說得兩人身上忽冷忽熱,說不出那是什么感覺,他又一次提高音量道:“可怕嗎?不!這些都不算什么!都沒有嚇倒我們!我們克服了。我們走過森林,就看到了大片的草原,望不到邊的草甸,就仿佛和雪峰連成一片,同時,我們也發(fā)現(xiàn)成群的藏羚羊。我相信,那是被遺失的世界,我從來都沒看過那么多的藏羚羊。它們也絲毫不怕生人,仿佛從來沒見過人這種生物一般。當(dāng)時,我們都快樂瘋了,那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了金子。甚至就是我們拿住它們的同類,在它們面前剝皮,它們也絲毫沒有感到驚惶。就這樣,我們一頭頭殺啊,一頭頭剝皮,直到手剝軟了,帶去的工具都裝滿了,我們還不甘心,決定先把那些羚羊皮運出去,然后再來?!?br/>
巴桑臉上掛著笑容,仿佛又回到當(dāng)時豐收的場景,他冷笑道:“我們當(dāng)時決定的,趁著那些羊產(chǎn)絨的季節(jié),暫時不把羊皮脫手,我們直接再去一次那個地方。熟知描述軍事地圖的專家記憶了地理坐標(biāo),我們把第一批戰(zhàn)利品,盡六百張羚羊皮妥善的保管起來,就保存在中國境內(nèi),就是我后來告訴他們警方的那批皮毛。我們第二次進去了,我們這次是從北往南,我們從宗嘎出發(fā)南下,一直翻過大雪山,那片處處充滿死亡陷阱的天堂,還在那里,它靜靜的躺著,就像熟睡的黃金美人,等著我們呢?!?br/>
巴桑說到這里,聲音突然小了下去,低垂著頭道:“這次,我們碰到了別的人,他衣著奇怪,用當(dāng)?shù)氐耐琳Z向我們警告著什么,可惜我們根本聽不進去,我們滿腦子都是藏羚羊,黃金,藏羚羊就是黃金??!為了不泄露行蹤,我們殺了他,我們殺了他!一只負責(zé)保衛(wèi)要員的安全部隊,第一次殺人,竟然是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藏民!當(dāng)我們再次踏入那片死亡森林!我們——”巴桑突然目光呆滯起來,整個人就像被閃電擊中一般,他無神的雙目瞪著空曠處,眼珠來回的轉(zhuǎn)動著,眉頭越皺越緊,神色越來越痛苦,他再次抱起頭,發(fā)出狼一般的嗥叫。
張立和卓木強巴都處在全神貫注的狀態(tài)中,只見巴桑神情不對,馬上站了起來,一左一右將巴桑夾在中間,防恐他突然發(fā)難。拉巴輕拍著巴桑的后背,一直安慰他,巴桑抱著頭仰天大叫道:“為什么!醫(yī)生不是說我已經(jīng)痊愈了嗎!為什么我想不起來!為什么!”
[狂野之男,狂野之車]
拉巴無奈的看著卓木強巴,意思是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但卓木強巴已抓住一點,他令巴桑冷靜下來,詳細的向巴桑詢問了那個被他們殺死的人的情況,沒想到巴桑對這件事竟然記得十分清楚。問完巴桑,卓木強巴一言不發(fā)的走出了房間,請察西叫來給巴桑治療的醫(yī)生。洛追醫(yī)生聽完情況后緩緩道:“這正是他好了的證明。因為受到過度刺激的事情讓人的大腦無法接受的話,大腦就會屏蔽那個信息,不能說忘記,也不是刪除,只是把它藏在最深處。如果說他沒有忘記那件事情的話,那件令他異常恐慌的事情就會反復(fù)的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令他發(fā)狂。至于他說的死者的情形,我想因該是真的,因為人心是向善的動物,對于第一次殺人的人來說,他殺的或是看見別人殺的第一個人,給他的印象是最深的……”
在離開監(jiān)獄的路上,卓木強巴保持緘默,微低著頭,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車上,卓木強巴也是一直看著車底板,看得拉巴心里忐忑不安,人是他向少爺推薦的,現(xiàn)在似乎并不能幫上什么大忙。拉巴探問道:“少爺,巴桑他……”
卓木強巴微低著頭竟然露出了微笑,他抬起頭來,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摟著拉巴的肩頭道:“大叔,我決定了,一定想辦法,讓巴桑從監(jiān)獄里出來,他將會是我們最好的引路員?!?br/>
“??!”拉巴和張立都是大吃一驚。卓木強巴滿懷信心道:“還記得他說他們殺過一個人么?我詳細的詢問了那人的衣著特征,毫無疑問,和我從阿爸那里聽到戈巴族人的裝飾完全近似,加上他們?nèi)サ牡赜蛭恢?,更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入了戈巴族人的領(lǐng)地。至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呢,我詢問過醫(yī)生了,一旦回到那個地方,他會慢慢想起來的?!?br/>
張立卻覺得毛骨悚然,告誡道:“可是,強巴少爺,有件事情希望你能弄清楚,他們可是擁有十余人的專業(yè)特種軍隊,而今,似乎只有巴桑一人活著從那個地方回來了,而且瘋了!那地方,究竟是什么樣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已經(jīng)超出我的想象范圍了,就我們幾個人去的話——”
卓木強巴露出些許得意,道:“如今,將我們所經(jīng)歷的幾件事情聯(lián)系起來,似乎正好解釋了這件事情的原委,戈巴族人生活的地方,可能是守護著被歷史遺失的珍貴佛經(jīng),而且那里也有傳說中的神獸紫麒麟。巴桑他們的盜獵隊伍,誤入了戈巴族人的領(lǐng)地,并且殺害了一名戈巴族人,自然就引起了戈巴族人的憤怒,兩方的人發(fā)生了激烈的廝殺,最后擁有現(xiàn)代武器的藍蜘蛛小分隊和人數(shù)眾多的戈巴族人可能遭遇了相同的命運——死傷殆盡!而酷愛冒險的唐濤也是在那個時候進入了戈巴族的領(lǐng)地,本來是在拍攝一只大型犬科動物,卻無意中目睹了兩派人的廝殺,想來當(dāng)時的對持是相當(dāng)殘酷和血腥的。所以,瘋子是戈巴族唯一幸存者,巴桑是藍蜘蛛隊伍的唯一幸存者,而唐濤是旁觀者,就這樣,三人都瘋掉了。而我們這次去的話,除了森林里的動植物要小心對付以外,不會有更多的危險了?!?br/>
張立沒有反駁,心中卻想:“我說強巴少爺,你這個說法也太牽強了吧。首先是時間不對,巴桑入獄都10多年了,而唐濤是最近才瘋的;那個瘋子則更不可能,如果時間與巴桑的時間相符,那瘋子才4,5歲,那時的戈巴族人就死光了的話,今天的他應(yīng)該連話都不會說吧?而且他們要么神智不清,要么失憶,他們的話也含糊不清,照你翻譯過來那個瘋子的話,他們的族人可是全都被咬死了!難不成兩隊人馬相互用嘴——”張立心中一悸,不敢想象下去,重新思索著:“如果從各自害怕的情形來看,唐濤怕的是黑暗,那個瘋子怕狗,而巴桑卻是怕群體。黑暗,群體,狗,咬死!那是——”張立似乎捕捉到什么,只感到背脊發(fā)涼,開車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卓木強巴看著自己離目標(biāo)越來越近,心情大好,對張立說道:“既然已經(jīng)來了,我們?nèi)パ鹏敳夭即缶频瓿源ú巳グ伞R痪腿ダ_飯店,那里環(huán)境不錯。然后我要去我們公司在拉薩的飼養(yǎng)基地,拉巴大叔可以去八角街買些東西稍回去。”
拉薩飯店是西藏第一家四星級涉外飯店,離圣城中心布達拉宮僅十分鐘車程,卓木強巴三人在二樓餐廳選了個靠窗戶的位置,這里能看見飯店前的噴泉。
三人剛坐下,張立“啊”的一聲站了起來,臉色欣喜。卓木強巴扭過頭去,同時問道:“什么東西?”
“悍馬h1基石!美國amg公司原產(chǎn)軍用越野,四驅(qū),前置v-8帶增壓電噴柴油機
dohc雙頂凸輪軸,0-100公里加速時間19.5秒。獨特、原始、世界第一的越野車,這些都被用來描述悍馬h1的。”張立最后贊道:“這是一部屬于男人的車,孔武有力而血性十足。戰(zhàn)爭賦予了悍馬無上的榮譽,滾滾的炮火也磨礪出了它的錚錚鐵骨。我做夢都想自己有一輛這樣的車呢?!?br/>
卓木強巴也看到了,孔武有力的外形和機動靈活的性能,果然是部霸氣十足的好車,但他更多注意的是車牌,那車的牌子是“使224-009”。卓木強巴知道,那是某國大使館的車,可是,為什么開到這地方來呢?是接什么重要人物來參觀布達拉宮的么?“??!怎么回事?”那種奇異的感覺再度襲向卓木強巴,如濕滑的泥鰍爬在他的背上,巨大的**海星貼住了面頰,又如聽到貓爪抓過鋼板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全身汗毛直立。就像在家里一樣,那種令他不寒而栗的目光,那陰毒的目光使卓木強巴很快確信,和在他家是同一個人!
卓木強巴艱難的別過頭去,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距他們?nèi)齻€桌位的地方,那人背對著他們,從平視目光看,因該比自己略高,一身油亮的皮革軍制長風(fēng)衣,并未系扣,就如披風(fēng)般搭在肩上,戴著紅色貝蕾帽。金黃色的頭發(fā)和古褐色的皮膚使卓木強巴可以辨認(rèn)出,那是一個外國人,他決定去會會那人。
可卓木強巴剛剛起身,那背對著他的人也立馬站起身來,寬肩闊背,便如一尊金剛站立在哪里,連卓木強巴也在心中贊道:“好一條威猛的漢子!”那霸氣凌人的身型,讓卓木強巴聯(lián)想起剛剛看到停泊在窗外的悍馬。
那人一站起來,他身旁的兩個黑西服保鏢也跟著站了起來,兩人護著那人朝門口走去。那人走起路來,把地板踏得“騰騰”直響,卓木強巴聞聲望去,原來他那高綁腿的大頭軍靴底下,竟然嵌有鋼板。卓木強巴悻悻的坐了回去,卻突然看見,酒店的服務(wù)生才剛剛把三人點的食物送到他們桌子上,并奇怪的四處張望。卓木強巴這才明白,那三人剛來不久,連飯菜都沒吃就離開,僅僅是因為自己站了起來,看來那人的警惕性很高,并且一直關(guān)注著自己??墒悄鞘煜さ谋秤昂脱凵?,到底在哪里見過那人,卓木強巴怎么也想不起來。
張立還在滔滔不絕的贊嘆那輛悍馬,拉巴看著卓木強巴一站一坐的,奇怪道:“強巴少爺,你怎么了?”
卓木強巴道:“哦,沒什么。唉,菜來了菜來了,嘗嘗,上好的手抓牛扒!”
張立這時叫了起來:“看,那車的主人來了,太酷了!”
卓木強巴一看,心中先叫了聲:“果然是他!”那高大的金發(fā)外國人,皮軍衣里是正統(tǒng)的瑞士冬季野戰(zhàn)陸軍裝,那雪白如銀狐裘的軍裝與黑皮軍衣形成鮮明的對比,又完美的展現(xiàn)出那人豹子般的身體曲線,一對肩章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那略高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超墨鏡,整張臉就像南迦巴瓦峰上的石頭,冷,硬,被千年的風(fēng)削過,被萬年的雪冰封。那人有意無意的看了卓木強巴一眼,然后登上悍馬,親自駕著車走了,發(fā)動機渦輪的轉(zhuǎn)動聲顯示了那車強勁的馬力。
卓木強巴更加疑惑了,這樣一個特別的人,如果自己見過,怎么會沒有印象?可是那背影,那眼神,的確刺激著自己的大腦神經(jīng),一種痛楚的刺激。
手機鈴聲將卓木強巴從記憶搜索拉回到餐廳,卓木強巴拿起手機道:“喂,導(dǎo)師嗎?啊!你也到了拉薩?怎么不和我們一起呢?好的。我們在拉薩飯店。好的,好的?!?br/>
卓木強巴道:“方新教授也來了,好像是有別的事?!?br/>
張立道:“要馬上去接他嗎?”
卓木強巴道:“不用,他已經(jīng)吃過了,現(xiàn)在在小昭寺,我們吃過飯去找他,然后一起回去。拉巴大叔,去八角街正好順路啊?!?br/>
三人驅(qū)車來到八角街,去拉薩的游人大多要在這里選購一點小商品的。八角街非常繁華,商店林立,香客川流不息。沿街?jǐn)[滿了各種民族手工藝品,諸如西藏產(chǎn)的經(jīng)輪、藏香、藏刀、戒指、耳環(huán)、手鐲,還有民族服裝,豐富多彩,應(yīng)有盡有。有來自藏北牧區(qū)穿白袍的,有來自康巴山地盤英雄結(jié)的,還有住在八角街區(qū)、衣著亮麗的……總之,各式各樣的信徒,手搖經(jīng)輪,進入八角街,繞大昭寺不停地轉(zhuǎn)經(jīng)。張立慢慢的開著車,好讓老拉巴能看清路邊的店鋪,能選到他所想要帶回去的東西。轉(zhuǎn)過轉(zhuǎn)經(jīng)路,就在**王宮前,卓木強巴突然輕輕的拍了拍張立,叫道:“停車!停!”
張立把車停下,正準(zhǔn)備問卓木強巴看到了什么,卻發(fā)現(xiàn)卓木強巴兩眼平視前方,魂已不在車內(nèi),連開車門也不會了,還是張立替他打開的門。卓木強巴兩眼一眨不眨,就那么呆呆的下了車,又呆呆的向前走去。張立順著他目光一看,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帶了頂米黃色的滑雪帽,一身白色羽絨服,一雙紅色高跟鞋,手上也戴了雙淡黃色的毛絨手套。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漆黑明亮,乍一看上去就像冬湖邊的白天鵝,如冰晶的雪雕般一塵不染。
卓木強巴距離那小姑娘還有十幾米遠的時候,那小姑娘才看到他,小姑娘露出和卓木強巴一樣的表情,錯愕,驚喜,呆立,憂傷,張立感覺怪怪的?!懊裘?,你……你來啦!”千言萬語堵在卓木強巴的胸口,卻只結(jié)結(jié)巴巴說出這么一句問話。心中掛念,夢中夢見,讓他一直在痛苦與幸福之中徘徊的那個人,就這樣突兀的出現(xiàn)在眼前,所有的語言都化作了力量,他只想緊緊抱著她,讓她在懷中融化。唐敏,卓木強巴心中仙子一樣的女子。
“嗯,我來了?!碧泼糨p輕答了一句,突然就熱淚盈眶起來,就像隔世的怨偶,幾經(jīng)輪回才得到重逢,而事實上,他們分開不到1周時間。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仿佛再也不能讓世上的任何力量把他們分開。
張立在車上納悶“至于嗎,激動成這個樣子,難不成她是他的女兒?”
卓木強巴的臉貼著唐敏的臉,輕柔的摩擦著,他親吻她的額頭,壓抑的情感在那一瞬間迸發(fā),兩人恣情的相依偎著。“你真傻,不是告訴過你,讓你不要來嗎。你什么時候來的?這些天在哪里住的?”責(zé)備中更多的是關(guān)切。唐敏則用一句詩文回答道:“如果上蒼看見,必不讓你我分別;如果阿芙洛狄蒂看見,必為你我重現(xiàn)人間?!?br/>
卓木強巴愛憐的捧著唐敏的臉,親了又親,又將她的頭埋進自己的胸口,喃喃道:“這些天你都在拉薩嗎?你過得好嗎?沒有凍壞了吧?有沒有高原反應(yīng)?還吃得慣嗎?你……你哥哥怎么樣了?……”
張立心道:“看來,強巴少爺是很愛他的女兒的。”
拉巴也在想:“奇怪啊,不記得少爺說過有女兒啊,難道我真的老了?記不住了?”
[爭論]
唐敏緊緊貼著卓木強巴胸口,抽吸道:“嗯。嗯嗯。嗯嗯嗯?!本拖袷芰四笪男∝?。好半天才能說出完成的詞句,說道:“哥哥的病情沒有好轉(zhuǎn),我請了專業(yè)的護理人員?!?br/>
卓木強巴道:“那為什么不好好照看你哥哥?”
唐敏一聽又哭了,答道:“都是因為你。你……你這個……這個大壞蛋。手機也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
卓木強巴安慰道:“我說過了嘛,我們那里其實并沒有信號覆蓋。好啦,看你,都瘦了。你看你哭的,就像阿凡提里那個地主老婆一樣?!?br/>
唐敏破涕為笑道:“那你就是那個肥地主。巴依老爺。”
兩人東一句西一句,盡揀那沒邊的甜蜜情話兒說,早已忘記身處何地。待到卓木強巴想起還要去接方新教授時,張立覺得汽車輪子都等得癟了。卓木強巴一臉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啊,拉巴大叔,你可以先去采購家里的需要品吧,什么康珠藏香,神蠟一類的都需要很多吧?!?br/>
拉巴捋著胡子道:“唔,看來少爺真的沒聽到阿。剛才拉巴已經(jīng)對少爺說過了,先去采購東西,少爺并沒有回話。呶,都已經(jīng)裝在車上了?!?br/>
“哈,哈。是嗎?”卓木強巴干笑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有些走神了。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唐敏姑娘,她是……她是……”
唐敏不高興了,嘟著嘴道:“我是他的女朋友?!?br/>
“??!”張立眼睛一瞪,原本就睜得很大的眼睛,眼珠子差點鼓出來,拉巴也張大了嘴,那假牙也險些掉出來。卓木強巴把唐敏扶上車,跟著上車道:“呃,這件事情,我慢慢和你們說。現(xiàn)在先開車去方新教授那里吧,他一定也等得急了。”
三人開車接到方新教授時,只看教授腳下那一堆煙蒂,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了,卓木強巴也不知道該如何道歉,只能簡單的介紹一下唐敏,便愣著不出聲了。
方新教授冷橫著眼,打量了唐敏一番,然后淡淡道:“你就是唐敏?聽強巴提起過你。”
卓木強巴心道:“糟了糟了,看來教授把這次遲到的原因遷怒在敏敏身上了?!?br/>
方新教授禮節(jié)性的和唐敏握握手,很嚴(yán)肅的笑了一下,然后道:“上車吧,時間晚了,很難趕回古維的?!?br/>
卓木強巴附和道:“對對。我們先上車。對了,導(dǎo)師,你怎么不和我們一起來拉薩呢?”
方新教授道:“我本來不想來的,后來突然想起,我有個朋友,對藏文物很有研究,于是想把那兩件東西給他瞧瞧,因為ems都是從拉薩起運的,所以我就直接來了拉薩。”
“哦?!弊磕緩姲偷溃骸澳悄惆涯莾杉|西都寄出去了?”
方新教授道:“嗯,如果他在家,不用多久就有回信傳來的。對了,你們這次的收獲如何?”
卓木強巴將監(jiān)獄里的事大致說了一遍,方新教授點頭道:“這樣看來,那戈巴人的活動范圍確實在喜瑪拉雅山脈之內(nèi),我們的搜尋范圍又小些了。等巴桑從監(jiān)獄出來,我們就出發(fā)?!?br/>
拉巴搖頭道:“巴桑被判的是十四年,還有好幾年呢?!?br/>
卓木強巴拍拍拉巴的肩頭,信心滿滿道:“會有辦法的?!比缓笥指嬖V唐敏一些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并詢問唐敏的一些情況。車開到唐敏住的旅店取走皮箱后,又去了卓木強巴在拉薩的養(yǎng)獒基地,然后直開古維。
回到家里,卓木強巴幫著安頓唐敏,并悄悄的告訴了阿媽他和唐敏的關(guān)系,千叮萬囑保密后,去找了他的阿爸。從德仁老爺房間出來,卓木強巴第一個碰到的是拉巴,拉巴再看到卓木強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耷拉著頭,一副哀愁的表情,看到拉巴欲言又止,似乎難以啟齒。拉巴勸慰道:“不用難受,強巴少爺,老爺有老爺?shù)姆执纾蜕J亲约悍噶俗?,那是他因得的處罰。我知道這件事情原本不能強求?!?br/>
卓木強巴愣道:“啊,你都知道啦,大叔。”
拉巴微笑道:“如果是一件小事,老爺早就幫我辦了,雖然老爺和監(jiān)獄長的私交很好,但是人情也是有度的,我們不能讓老爺做超出人情之外的事,那樣不僅監(jiān)獄長難堪,也讓老爺難堪?!?br/>
卓木強巴神色黯淡下來,道:“可是,如果沒有巴桑領(lǐng)路的話,我們的計劃始終是泡影?!?br/>
“不會成為泡影的!”方新教授在身后道:“我和拉巴老哥詳談過了,德仁老爺是斷然不會同意你的請求的。但是并不表示巴桑就必須等到刑滿釋放。我們可以通過正規(guī)的法律途徑,取保候?qū)?,我可以?lián)系在上海的律師朋友,他們在這方面很有經(jīng)驗,只是需要時間和一定的保金而已。”
卓木強巴面露喜色,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之光,馬上道:“保金沒有問題,只是希望他們時間上能盡快!”他別的什么沒有,錢到是不成什么問題。他的純種獒犬,要么是野外馴化的,要么是人家看在他父親面子上送的,幾乎就沒花過錢,而賣出去的獒仔,最少也要上萬元一只,那是真正無本萬利的生意。
方新教授面色卻稍有轉(zhuǎn)變,說道:“不過,強巴,有件事我得問問你。”
“您說?!?br/>
“你打算怎么安置唐敏?”方新教授很嚴(yán)肅。
卓木強巴面露難色,撓頭道:“敏敏啊,她,她……她堅持要去——”
“不可以!”教授嚴(yán)厲的打斷道:“聽了巴桑的敘述,我想你也該知道了,那個地方大致是什么樣的。別說一個姑娘,就連我們這些人去,尚且生死未知,前途未卜,唐敏不是她哥哥唐濤,你看的身體就知道,她并沒有什么野外生存的經(jīng)歷,別說去爬雪山,就是能在這西藏高原過日常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我今天看見你那種眼神,就知道你是這樣想的。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在途中生病或是發(fā)生高原反應(yīng),到時候怎么辦?在那種環(huán)境下,根本不可能把她送往醫(yī)院或是得到別人的幫助,你能醫(yī)治好她?那不是白白送死嗎?”
卓木強巴囁嚅道:“可是……”
方新教授繼續(xù)道:“就算她平安無事,那么我問你,她能扛起多少斤的器械?如果我們中有人倒下,她是否能攙扶起來?她的日行進速度能達到多少公里?有沒有二十公里?而且,我們這群男人里,增加一名女性隊員,在很多地方都有不便。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了,有她在,不能給我們提供任何幫助,而我們卻必須付出十倍的精力去照顧她,如果真帶她去了,恐怕我們連入口在哪里還沒找到,就已經(jīng)全部死在那茫茫雪山中了!”
卓木強巴從來沒看見方新教授這樣嚴(yán)厲的說話,一時答不上話來,而且教授的話也確實有道理,可是一想到唐敏那眼睛,卓木強巴就怎么也想不出勸唐敏不要去的理由。拉巴道:“教授的話是很對的。少爺,不如就讓唐敏姑娘在家里休息吧,這樣可以增進夫人和唐姑娘的感情,也可以讓你放心?!?br/>
方新教授盯著卓木強巴道:“如果你覺得不好說,我可以幫你轉(zhuǎn)達。”
“不必了?!贝啻嗟穆曇魪睦镂輦鱽恚泼舸┲磕緩姲偷孽趺笃ひ鲁鰜恚镁拖褚粋€瓷娃娃,嘴翹得老高道:“我都聽到了?!?br/>
卓木強巴使個眼色想讓唐敏先回房間,唐敏假裝沒看見,對方新教授道:“沒錯,我的身體是比較單薄,背不起,也走不快,但是,教授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一點。”
方新教授轉(zhuǎn)過身來,問道:“哪一點?”
唐敏咬住下唇,瞪大了眼睛狡黠的道:“教授忘了,您也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了?!?br/>
“??!你!”方新教授沒想到唐敏會拿自己說事。
唐敏侃侃而談道:“雖然教授的身體還健朗,畢竟歲月不饒人,身體的狀態(tài)只會一天不如一天,而我還年輕,我可以接受各種考驗,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中不斷的磨練自己。如果因為小鳥不會飛,就不讓它張開翅膀,那它一生都不會飛。只有等它展開翅膀的時候,才知道,它到底是飛鷹還是鴻皓。而老年人就不同了,年紀(jì)大了,容易患骨質(zhì)疏松,不能承重,各器官也會因心血管硬化而供血不足,所以老年人不能做重體力活,也不能長距離行走,更別說在高原攀襲了?!?br/>
“你——”方新教授聲調(diào)都變了,卓木強巴也提高聲調(diào)道:“敏敏!怎么說話的!”暗地里卻不停打手勢,遞眼色,讓唐敏少說話,早回房。
方新教授很快平靜下來,哼哼一笑道:“我七次入藏,三次參加珠峰科考隊,我每天早上晨跑十公里;負重二十公斤,上下八層樓;一年四季,再冷的天也用涼水沖澡;小娃娃,你能做到其中任何一條,我就認(rèn)為你有去爬雪山的體能?!?br/>
唐敏別過頭去,不看方新教授,說道:“反正我認(rèn)為,只要教授有去的資格,我也就符合隨隊的條件。怎么說我也還在衛(wèi)校讀過書,再不濟,我還能給你們提供醫(yī)療幫助?!?br/>
方新教授念頭一轉(zhuǎn),說道:“我們要去的地方,不只是環(huán)境艱難,而且很難說有什么不知名的生物,先后有三個人,包括你哥哥在內(nèi)都瘋掉了,可見那種東西是很可怕的,難道你不怕?”
“不怕!”唐敏回答得清脆響亮,昂起頭對望著方新教授,一副巾幗不讓須眉的架勢。她斬釘截鐵道:“我正是要看看,是什么東西,竟然讓我哥哥……讓我哥哥變成那個樣子?!闭f著,她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方新教授對著這個十來歲,軟硬不吃,說哭就哭的小丫頭,一時間也一籌莫展。卓木強巴是早就見識過唐敏的刁鉆古怪,知道這是個被寵壞了的公主。這時,聽張立在里面說道:“別爭了,你們說得都有道理。如果按條件論,恐怕我們這里所有的人,都不符合條件啊。”
大家朝門口望去,只見張立苦著一張臉從里屋出來,那神情,就和卓木強巴和德仁老爺房間里出來時一模一樣。
卓木強巴問道:“怎么啦?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張立苦笑道:“我剛剛與團部聯(lián)系過了,并將我們今天從巴桑處得到的情況大致向我們團長說了一下?!?br/>
張立說道這里,撇了撇嘴,一聳肩攤開了雙手,方新教授急道:“你們團長怎么說?”
張立道:“團長說,鑒于情況特殊,他暫不考慮支援我們進山。”
“?。 弊磕緩姲秃头叫陆淌诙冀辛似饋?,沒有部隊的支持,意味著他們將失去一切特殊供給,包括武器,軍用通信頻道,衛(wèi)星定位,以及一切軍配,大至裝甲車,小至一把匕首,都不會有了。
張立又補充道:“不過,我們團長說了,他要先和德仁老爺協(xié)商一下?!?br/>
卓木強巴這才呼的松了口氣,因為就算是一把匕首,軍匕和市面上所賣的相比,也是有天壤之別的,更別提其他物資了。只有唐敏撅嘴道:“哼,有什么了不起,不支持就不支持,我哥哥就從來沒用過什么部隊里的東西?!?br/>
卓木強巴道:“市面上賣的物資,大多只是好看,要說到實用,恐怕還是得軍需物資?!?br/>
方新教授搖頭道:“你哥哥沒用部隊里的東西?他只是少用我國產(chǎn)的軍需物資罷了。他在世界各地探險,他的哪樣裝備不是從黑市上淘回來的。他不僅是用了部隊的東西,而且是集世界軍需精華于一身。根本一點常識都沒有,還想跟我們一起呢,唉……”
唐敏一聽方新教授這樣說,更是把嘴快翹上天了,她一跺腳道:“我……我本來不想去的,既然教授這樣說,我還非去不可了。哼,告訴你們,我這次來,本來是想告訴你們?nèi)ツ堑胤降穆窂降?,不然我干嘛巴巴的跑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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