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章 蔡小姐在左,小芙蓉在右
顏大璋無疑是悲傷的,顏清薇在他心中,那就是九天仙女一般,若不是為了女兒,他何至于從一開始,不肯收船錢,也要搭鄭國蕃一家往寧波?又何至于要半賣半送給一座宅子?說白了,還不是為了給女兒找一個稱心如意的郎君。,!牢記.
可是,女兒被青藤先生教壞了腦殼,滿腦子不切實際的幻想,最后為了救一個小蒙古韃子,結(jié)果被小韃子給一刀捅死了這種死法,你讓顏大璋情何以堪?
他不能也不敢去憤恨鄭國蕃,說實話,從國舅爺派人自打北京來告訴了他這件事情,他每夜都是以淚洗面,念叨的最多的兩句話是“傻女兒,你怎么這么傻女兒,都是爹害了你”
國舅爺回了寧波后親自登門向他賠禮,并且言辭懇切讓小倩拜在他膝下做個義女,還說但凡小倩日后誕下一兒半女,便讓孩子姓顏。
這等體面,讓顏家上下感恩戴德,上至至親長輩下至丫鬟仆奴,無一不盛贊侯爺高義,只是有些人有時候暗中憐惜顏清薇福薄,如此而已。
其實,若是換了乖官以前大名士的派頭,再怎么親自登門賠禮,肯定會有人說閑話甚至大罵的,可如今乖官是什么身份?國舅爺,五軍都督府左都督,靖海侯,總理寧波及海上舟船兵馬錢糧諸事一連串頭銜能嚇?biāo)廊耍贸⒛切┣辶髯炫邳h的說法,一字并肩王也不過如此了,甚至,一字并肩王也達(dá)不到這樣的水平。
有時候,權(quán)勢就是如此的仗勢欺人,偏生被欺負(fù)的人,還覺得合情合理,用后世的說法,相同的事情。一千塊是侮辱你,一萬塊就是尊重你,十次的侮辱等于尊重?
所以顏大璋被侮辱得也是感恩戴德的,受了小倩一拜。再接了她奉的茶,淚水止不住就下來了,心里頭也只能想,女兒真是福薄
至于鐘離鐘總兵,如今正是春風(fēng)得意的時候,他年紀(jì)其實也不過三十多歲,不去跟官二代譬如寧遠(yuǎn)伯家的孩子李如松比較。依靠自己奮斗做了總兵官,將來那也是官二代他爹啊!扳著手指頭數(shù)一數(shù),整個大明像是他這樣泥腿子起家做到總兵官的,可以說是沒有,他這一生,已經(jīng)足以用傳奇二字來形容了。
文人說,大登科后小登科,也就是俗話說。中了狀元再娶嬌妻,乃人生最大樂事也,像是鐘離這般。做了總兵官,又娶了浙江巡撫蔡太的女兒為妻,和大登科后小登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所以說他這些日子,簡直是如在夢中,他雖然做了總兵官,可從小最大的夢想?yún)s不是做總兵官,而是能娶一個官家小姐為妻,如今非但成為現(xiàn)實,還是堂堂浙江巡撫的女兒,天下有數(shù)的封疆大吏之女啊!他滿足了。真滿足了。
蔡巡撫家的小姐,閨名不提,自小乳名叫微微,年方十八,生得是花容月貌柳條腰,在大明。十八歲還沒嫁人,那已經(jīng)是老姑娘了,如今嫁了個總兵官,雖然是武將,雖然年歲大了點(diǎn)兒,可知道疼人,閨房中又老練,把蔡小姐侍弄得極舒坦、極美滿,私下倒也是滿意的。
大明十二三歲嫁人的多的是,她十八歲嫁人,已經(jīng)是晚了,大明春宮畫兒又多,辟邪似的到處張貼,描寫男歡女愛的話本更多,里頭言辭句子,叫人看了面紅耳赤的,滿大街都有得賣故此,蔡小姐對男女之事,那是曉得一二的,初逢此事,竟不呼痛,反覺暢美,被鐘總兵侍弄得污水橫流,忍不住大呼小叫了一夜,第二日起身,還擔(dān)心夫君以為她以前做姑娘的時候不老成,結(jié)果鐘總兵一大早起來,非但不提,還小心翼翼伺候她,描金馬桶都要給她端到拔步床里頭的回廊內(nèi),把蔡小姐感動得,眼淚嘩啦啦不止,便死心塌地了。
沒幾個月,蔡小姐就有了身孕,如今正是挺著個大肚子的時候,估摸著到了冬天,鐘總兵就要升格做爹了。
鐘離和乖官見面,自有一番兄弟情誼,蔡小姐挺著大肚子,也出來拜見,這便是通家之好,往來內(nèi)宅不忌的,意思是比親兄弟還親,乖官見了蔡小姐,趕緊起身回禮,然后又送了一頂黃金珍珠發(fā)髻,上頭指肚兒大小的走盤珠鑲嵌了十八顆,一看就不是凡品,瞧著就要目眩神離。
女人家對這種東西幾乎沒有免疫力的,臉上漲紅著說太貴重,可眼珠子長了鉤子一般,卻恨不得能把這東西給勾到手上來。
“這原本是小弟我送給家姐的,結(jié)果姐姐戴了一回,嫌棄這珠子襯得臉不白,就又還給了我,嫂嫂膚色白皙,小弟我就借花獻(xiàn)佛了,還望嫂嫂不要嫌棄。”乖官慣是會賣乖的,這話一說,把蔡小姐歡喜得臉上都沁出一絲兒橘色來,宛如擦了上好的胭脂一般。
這天下誰不知道,貴妃娘娘又有個綽號叫做半點(diǎn)觀音,就是贊娘娘皮膚白皙細(xì)膩,據(jù)說這說法最先是從宮里頭太監(jiān)宮女們口中傳出來的。
被贊為半點(diǎn)觀音的人,嫌這黃金珍珠發(fā)髻襯得臉色黯淡,誰信吶?
蔡小姐紅暈著臉兒,看了一眼鐘總兵,瞧鐘總兵示意她手下,心知肚明,這等若是貴妃娘娘賜下的,那一定是要收的,就緩緩走過兩步去,親自從乖官手上接了過來,“叔叔真是太太客氣了。”
“哎!嫂嫂才是太客氣了,我跟鐘離哥哥等若是親兄弟一般,嫂嫂便就是我的姐姐仿佛,嫂嫂若是再這般客氣,我卻是要生氣了。”
旁邊鐘離哈哈大笑,臉面大漲啊!
夫妻之間那也是要講面子的,譬如那些娘家勢大的,那么,她講話腰桿子就硬,要是娘家有人中了進(jìn)士,她平時便可以炫耀而鐘離一個土鱉泥腿子出身,以前又是綠林大哥被招安的,又什么值得炫耀的?難不成跟蔡小姐吹噓哥哥我以前混綠林道,道上兄弟都要給幾分薄面,稱呼我一聲沒影子哥哥。好威風(fēng),好煞氣么?
而如今乖官給他做了臉了,自家兄弟是國舅大都督,侯爺。兄弟的姐姐是貴妃娘娘,一出手便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這不是臉面,什么是臉面?
這時候外頭開始擺設(shè)酒席,入座后,蔡小姐陪著吃了幾筷子,還略略沾了點(diǎn)素酒,只是她到底懷孕。沒一忽兒就覺得酒菜味道刺激,有些犯干嘔,這才告罪,在丫鬟攙扶下盈盈進(jìn)了內(nèi)室。
瞧著蔡小姐身影消失不見,乖官擠了擠眼睛,嘿然一笑,“哥哥,如今樂在其中啊!”
沒曾想。鐘離卻是放下酒杯來,黯然嘆了一口氣。
乖官一時間詫異,臥槽。這位鐘離哥哥終極夢想就是娶一個官家小姐啊!這是怎么了?似乎還有些不滿意?
“兄弟,我也不瞞你,如今哥哥我沾你的光,官位升到總兵官了,娘子娶了巡撫家小姐了,眼瞧著也要當(dāng)?shù)耍凑f,應(yīng)該人生無憾了,可是,哥哥我這些日子啊!經(jīng)常想起來一個人兒。故此總覺得人生還是缺憾”鐘離摸了摸下巴上蓄得整齊的胡須,架勢頗有官威,可眼神,分明是個思念感情的老男人。
乖官頓時就明白了,得,這位哥哥啊!是想小芙蓉了。
對于明人喜歡走旱道的調(diào)調(diào)兒。乖官一直有些反感的,但是,他跟小芙蓉卻也是熟識的,說實話,他也從沒把小芙蓉真當(dāng)個男兒來看,那時候在海上,就覺得似乎一個漂亮的大姐姐一般,一時間,也能明白鐘離的心思,人么,都是有感情的,雖然是旱道,想必走啊走啊,也走到內(nèi)心深處去了。
當(dāng)下他就陪著嘆了一口氣,“我明白,哥哥定然是想小芙蓉了”
鐘離就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后嘆氣就說:“兄弟,你說,我是不是犯賤啊?以前做夢都想著如今這般生活,可現(xiàn)如今都實現(xiàn)了,我卻百般念著小芙蓉的好兒,就想著那時候他是如何如何唉!須臾不能忘。”
乖官陪他吃了一杯酒,就笑罵道:“哥哥,你這個就是騷情了,無非就是嫂嫂如今懷孕,不能幫你泄火兒”
“誰說的。”鐘離漲紅了臉頰,一下就站了起來,“要說泄火,她房里頭丫鬟那也是隨我的,可是”
“但是你得承認(rèn),是嫂嫂懷孕之后,你才格外地思念小芙蓉,對罷!”乖官不緊不慢說了一句,鐘離頓時頹然嘆氣,一屁股坐在了花雕鏤空圓鼓凳子上頭。
乖官對這個真是太明白了,無非就是人生沒有目標(biāo)了,然后就念舊人的好兒,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談不上偉大,也談不上卑鄙,人性如此而已。
“我這兒有兩個法子,一呢,是把小芙蓉接到身邊來,你如今是總兵官,用個把幕僚啊司記啊,那是合乎情理的,二么,熬一熬,等嫂嫂給你生了孩子,你又可以摟著你人生終極目標(biāo)的官家小姐睡了,小芙蓉自然也就淡了”
“我之前也有這個想法,只怕微微曉得,傷了她的心”鐘離低頭訥訥就如此說。
乖官忍不住鄙視了他一下,真是,人人心中有座斷背山啊!
“你又舍不得小芙蓉,又舍不得嫂嫂,這可難辦了,可就隨你了。”乖官吃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就補(bǔ)了一句話,“不過我覺得罷,嫂嫂是巡撫家的小姐,很多事情,怕也是心知肚明的,你只要別干得太出格,把小芙蓉養(yǎng)在外頭,再小心翼翼伺候嫂嫂,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那還是有指望的。”
若是蔡小姐聽到這話,恐怕非得扇他一個大耳聒子不可,有這么給人出餿主意的么!但是,男人跟男人之間的友情,往往都是如此,正經(jīng)主意沒有,餿主意卻是不少的。
鐘離一聽這話,頓時就動心了,要知道,他跟小芙蓉那真是多年感情了,也不知道有滋有味走了多少回旱道,小芙蓉還是他軍務(wù)上頭得力助手,銀錢往來上頭的賬務(wù)也不知道幫了他多少,為什么后世有一種玩笑說,基情比愛情可靠,就是因為這個了,他往往是你事業(yè)上的得力助手,并且你們有共同的追求,而女人則不同,要不然,怎么說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呢!
他咂了咂嘴,腦海中閃過小芙蓉幽怨悱惻的眼神,又閃過蔡小姐挺著大肚子滿臉笑容,一時間,難以抉擇。
乖官瞧他那樣子就知道,不過,主意可以幫他出,但決定卻絕對不能幫他拿,這個決定,還是讓他自己拿主意罷!
當(dāng)下他就話題一轉(zhuǎn),“哥哥,我跟你說說正事。”鐘離一聽他說正事,趕緊把腦海中小芙蓉和蔡小姐趕走,他為何能有小芙蓉和蔡小姐?就是因為他如今的權(quán)勢地位,要是他還是以前那個綠林道上的沒影子大哥,也想有癡情幽絕的知己?也想有巡撫家小姐的嬌妻?做夢去罷!
男人在這一點(diǎn)上,大抵還是能保持理智的。
看鐘離腰桿子一直,乖官心中就叫了一聲好,這位哥哥沒白認(rèn),能認(rèn)清楚形勢,分清楚公私的人,都是了不得的人才。
“龍江造船廠那邊一百艘鐵甲船,哥哥要記得催一催,不要嫌麻煩,每隔半個月就派人去催,南京工部那邊,我也找人幫忙了,總是要早些下水服役為妙。”
乖官這話,鐘離自然是贊成的,這一百艘鐵甲船下了水,那么他手上寧波八衛(wèi)的實力又要大增了,當(dāng)然了,他也清楚,估計這一百艘鐵甲船不可能全部撥到他寧波八衛(wèi)手上,但是不管如何,這都是關(guān)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
“水軍訓(xùn)練事宜,哥哥也要抓緊,我估摸著,難免要跟大呂宋一戰(zhàn)的。”乖官說著,就伸手摸著自己光滑無須的下巴,若有所思。
歷史上,后來的鄭芝龍,也是在金門海戰(zhàn)打敗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艦隊,這才成為海上霸主,公然收取各國商船船舶保護(hù)費(fèi)的。
以戰(zhàn)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和平求和平,則和平亡。
他要想稱霸海上,那么,如今的西班牙和葡萄牙聯(lián)合王國,就是他必然要面對的,逃也逃不掉。
一說到打仗,鐘離頓時瞇起眼睛來,眼神中就閃過一絲精光,“大都督放心,末將定然不辱使命。”這就是以下屬的身份立軍令狀了,乖官一笑,“哥哥的本事,我歷來是曉得的,來,咱們再吃一杯。”
兩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舉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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