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妾傾城 !
趙子盡身子緊繃,眼中迸發(fā)出痛楚的目光,沉默了。面對如此坦然冷靜的她,他竟然不知如何面對。本以為她在清醒后會對他破口大罵,就算她不會大罵,也會指責(zé),甚至是質(zhì)問。卻沒有想到她如此冷靜,并用這般陌生的目光望著他,用如此看似平靜實(shí)則逼視的目光讓他坦白所有的一切。
馬車的速度很慢,慢的慕容歌在晃晃蕩蕩中越發(fā)覺得不舒服。她深吸了一口氣,淡笑的望著趙子盡,輕聲問道:“盡兒,是要將我送往何處?”自從盡兒出現(xiàn),她便越來越?jīng)]有安全感,甚至已經(jīng)察覺,接下來要面臨的事情是她一直以來都要逃避的!看來避無可避,她始終要面對!既然如此,她便坦然從容面對!與他,又或者某些人交鋒!
一聲低聲呼喚的盡兒,讓趙子盡一直忍耐的情緒忽然爆發(fā),鮮少流淚,甚至是在其他人面前根本就未曾流過淚的他,因這兩個忽然闖入心中的字而熱淚盈眶,他別過眼,看馬車外不知是何種植物的花朵,花朵被風(fēng)吹落,如同絨絨白雪,他輕輕閉上雙眼,聲音顫抖的回道:“齊國皇宮。”
聞言,慕容歌面色蒼白,輕笑,“送給齊國皇帝?盡兒,你高看了我。”她如今這副鬼模樣,又怎能入了他人的眼!據(jù)她所知,趙子維后宮美人數(shù)名,甚至最近又多了一名蘭妃,而民間相傳,蘭妃容貌勝過當(dāng)年讓天下男子不遠(yuǎn)千里前往封國的善雅公主。
從內(nèi)心深處,她抵抗前往齊國!若必須選擇,她寧愿回到元祈身邊!
突然,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想法,許久前如冰要害她腹中胎兒時,曾糾纏著不想告知她關(guān)于背后那人,這背后之人與她關(guān)系頗深,就連元祈都曾猶豫,他們不想傷害她!所以才會在她面前隱瞞,而她隱約之間心中有了答案,卻始終不讓自己接受。甚至?xí)r間久了,她便認(rèn)為一切皆是元游所為。
心跳加速,砰砰激烈的跳動聲在她的身體內(nèi)四溢激動著她所有的情緒,她圓瞪雙目,更為陌生的望著同在一輛馬車,前一刻還柔聲換著她姐姐的男子,聲音冷漠問道:“兩年多前,我腹中胎兒,碧柔,如冰之死是否與你有關(guān)?!”
雖是疑問,但是當(dāng)話出口后,她如釋重負(fù)!
“看來,這些事情無法瞞你了。”趙子盡緩緩睜開雙眼,低頭看向她。他發(fā)現(xiàn)眼前的女子何等聰明!世上,他最不想要傷害的人便是她,而無法選擇的,他只能傷害她。
“碧柔之死是意外,她撞見我威脅如冰。至于你腹中胎兒絕對不可留,若留下你必將受元祈牽制。”他看見窗外,那如雪的花瓣落入馬車內(nèi),掉落在她身上的薄被上。他從未想過將這些事情告知她,以為所有一切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讓人漸漸忘卻!就連他自己似乎都忘記了,曾經(jīng)做過這樣的事情。
這樣在她面前艱難啟口,自行懺愧的事情。
慕容歌蒼白的面色因他的話語更加的蒼白,根本不見一絲血色!果然如此!就在剛才那么一刻,她認(rèn)為所有一切不過是自己猜測,或者有人陷害他,可現(xiàn)實(shí)如同一把磨光的利劍,晃出寒光瑟瑟,緩慢而折磨人的刺入她的身體,讓她仿佛清楚的聽見肌膚刺破,鮮血自那劍尖流淌的聲音,更能體會到,那把鋒利的劍在她堅(jiān)硬的骨頭之間游走,當(dāng)真是寸寸疼痛!
無辜碧柔,死不瞑目,竟是死的如此冤枉!如此的讓人惋惜!可憐碧柔,還未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更沒有親眼所見流云深情,便因一次意外而被人滅口!心善碧柔,心知是被盡兒害死,仍舊在如冰的提醒下而心甘情愿閉上雙目。
如冰又豈不是無辜!若非她與如冰交好,如冰又怎會被他人利用,成為他人手中的利劍?那日,如冰含淚失魂落魄的糾結(jié),見她在痛苦中失去孩子,如冰甚至比她還要痛苦,否則絕對不會認(rèn)為無顏見她而跳落懸崖,絲毫不給自己辯解的機(jī)會!如冰選擇死,是不想再傷害她!更不想被盡兒利用!
穿越至今,她最不愿意的便是與人產(chǎn)生過多的感情,只因感情一旦多,會讓自己有更多的牽絆。但是,如冰,碧柔,都是在生活中匆匆而過,卻留下了讓她難以忘卻的存在!她們無法選擇自己的生死與未來,被迫在無奈的生活中求的生存。
她從來沒有想過,甚至不敢相信,此刻與她同時坐在一輛馬車上的男子就是曾經(jīng)在慶王府時,眾多美少年中,他擔(dān)憂看過來一眼,無聲的喚著姐姐的少年!曾經(jīng)與這個少年一起經(jīng)歷生死,她將他認(rèn)為是親人,此生可信任的親人!但萬萬沒有想到,時間悄然而過,他早已經(jīng)改變!不……是每個人都會有改變!只是,他變得讓她覺得更為陌生而已。
權(quán)利可讓人迷失,也可徹徹底底將人改變。他……不例外。
慕容歌深深吸了一口氣,總覺得馬車內(nèi)的空氣太過稀薄。望著突然長大的他,她竟不知該如何面對!兩年多前,她為失去碧柔,失去孩子,失去如冰而痛恨,深恨背后之人,想過無數(shù)報(bào)復(fù)背后這個殺人不眨眼的人,但是現(xiàn)在,面對這個曾經(jīng)幾次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男子,她竟無力!
“若我說一切皆有苦衷,你是否可原諒我?”他顫著聲音,似有些猶豫,可終究問出了口。
聞言,慕容歌閉上雙眼,心中那始終糾纏不散的疼痛繞在心頭間,她眼前不斷變幻著碧柔死不瞑目的模樣,如冰痛苦糾纏的凄慘,流云短短三日便生出許多白發(fā)的樣子,這些……不可抹去。
她的沉默,讓趙子盡眼眸暗了下去,他說:“謀天下,不可不付出。報(bào)仇,不可半途而廢。那日,在我已經(jīng)決定不再逃避回往齊國時,命運(yùn)捉弄讓我重遇了你。那晚火光照耀在你的臉上,你說過若我穿紅衣,便可讓天下男子頓然失色。但,那日終究回不去了是嗎?”
慕容歌睫毛顫抖,藏在被子下的手也在顫抖。她聲音飄渺回道:“在我心中,那日已成回憶。”其實(shí),從那日他啟程前往齊國,并且更名為趙子盡時,命運(yùn)注定,他便不是曾經(jīng)與她一起逃命的少年慕容盡。
趙子盡身體更為緊繃,那在眼眶中流轉(zhuǎn)的淚光閃動。遲疑只是出現(xiàn)在眼中半刻,他便堅(jiān)定如初。想要達(dá)到目的,是要付出代價(jià)的。
慕容歌抬眸,也向窗外看去,她不知道昏迷了幾日,但是看眼前情景,應(yīng)該是離開安平城甚遠(yuǎn)。一朵朵碎碎的小花瓣,被風(fēng)吹入馬車內(nèi),落在了薄被之上,她立即收回目光,低頭看向那碎碎的花瓣。雪白的小花瓣猶如潔白的雪花討喜。
“趙子維從未忘記過你,這一次如若你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可許給你妃位。”趙子盡在她失神之時,忽然又開口說道。
慕容歌眼眸一閃,并未有所回應(yīng)。
想不到時隔兩年,又回到原點(diǎn)!
她的沉默讓趙子盡陷入一陣不安之中,他別過眼,輕聲問道:“你昏睡三日,一直都在馬車內(nèi)休息,滴水未進(jìn),現(xiàn)在是否餓了?”
他關(guān)心的聲音響在耳邊,她淡漠的回道:“若有可能,我需要一碗米粥。”
“好。”
……
齊國,皇宮。
如姬,曾經(jīng)在太子府時一時風(fēng)光,因與皇太后有些關(guān)系,雖然入宮后并未被封為妃,但也是個嬪。可自從入宮后,她猶如被打入了冷宮,鮮少見過趙子維,這段日子,別說是她,就連梁欣欣,林清雅都未曾見過趙子維。整座后宮如同虛設(shè)。趙子維眼中在短短時間內(nèi),只存在了蘭妃!
蘭妃,具有舉世無雙的容貌,笑可傾國,夜夜受皇上恩寵,風(fēng)光無限。
如嬪自然受不住這等寂寞,忍了兩年多哪里還能再忍下去,她立即不自量力前去尋找蘭妃的麻煩,只希望能夠見到趙子維,再一個是滅滅蘭妃的威風(fēng)!
誰知,在蘭妃處得不到一點(diǎn)好處。且盛氣凌人而去,灰頭土臉而歸。趙子維得知后,竟將她貶為宮內(nèi)妃嬪之位最低的美人。她憤怒妒忌之下,前去尋找皇太后,誰知皇太后根本就不管這些事情!
皇太后自從趙子維登基后,就一直在乾坤宮內(nèi)享福,根本不管后宮內(nèi)的那些腌臢事。
梁欣欣得知此事后,也無奈訓(xùn)誡了幾句如美人。誰知如美人看似個清純美人,可性子是火爆的!竟在當(dāng)夜趁著蘭妃熟睡之際,前去刺殺!結(jié)果當(dāng)場就被趙子維一箭穿心!
香蘭靠在趙子維的懷中,一副受驚之色,她纖細(xì)白皙的手放在胸前,似乎驚怕未平,她驚恐道:“皇上!妾惶恐。”
眾目睽睽之下,趙子維用著所有人妒忌的溫柔,輕柔的撫摸著香蘭的背,柔聲道:“休怕,如若日后膽敢有人欺你,朕便讓那人五馬分尸,死無葬身之地!”
此話,震懾了在場的所有妃嬪!原本還有些膽大的想要暗中欺壓蘭妃,可聽見了趙子維的話后,皆是面色慘白,將頭埋入胸前不敢直視蘭妃,就怕被蘭妃看不順眼,給扣上一個人欺她的罪名,而死無葬身之地!
美人眼中淚如珍珠般璀璨嬌艷,蘭妃嬌小一聲,便讓烏云退散,“皇上,妾身份低微,受人欺辱實(shí)乃正常不過。皇上無需為妾這般動怒。”
“蘭妃秀外慧中,深得朕意,即日起封為蘭貴妃。”趙子維大笑著,又給香蘭提了位份!
蘭貴妃?雖然不及梁欣欣,但卻凌駕于林清雅之上!
一直未語的林清雅心中憤恨不已,暗中狠狠瞪著得意洋洋的香蘭,她貴為封國公主,現(xiàn)在竟然屈尊于曾是奴之身的香蘭之下!這讓她如何能夠接受!當(dāng)真是可恨之極!一切皆是林善雅的陰謀,想不到林善雅竟是如此深沉算計(jì),能夠算計(jì)到香蘭憑著一己之力便可在短短時間內(nèi),用著絕頂容顏得到趙子維的寵愛,寵冠后宮!
梁欣欣心抽痛著,長袖下的兩手緊緊交握,心中悲涼而慘痛。在趙子維的心中,得香蘭一人就堪比得天下女子?未曾見過他這般寵愛過一個人。那么,當(dāng)年,他對慕容歌執(zhí)念頗深,為慕容歌失魂落魄三日都不及香蘭的出現(xiàn)?看來,想要在他心中留有長久的位置絕對不可能。似乎很久以前聽人說過,色衰而愛弛。
現(xiàn)在,香蘭深受寵愛,那么等著容顏老去,年輕的女子越來越多的出現(xiàn)在后宮中,香蘭毫無意外必定會失寵。她忽然有些羨慕當(dāng)年的慕容歌,沒有林善雅的才情,沒有香蘭的震撼美貌,在卑微的身份當(dāng)中,能夠在那時在趙子維的心中留有一席之地。
梁欣欣別過眼,不再去看在趙子維懷中嬌笑的香蘭,更不去看四周妃嬪的失望和嫉妒。似乎,就在剛才那么一瞬間她想明白了,與其日日悲傷心痛看著他與香蘭恩愛,不如什么都不去想,從前未曾得到,那么今后她也不會去妄想。
就在眾人以為此時就這么過去了,蘭貴妃如愿以償升了位份,就在這時,不知是何人忽然提及到了慕容二字。
“妾曾記得夏國太子府內(nèi)慕容側(cè)妃葬身于大火之中,消息傳遍天下后,皇上在那幾日似乎悲痛不已,三日未曾上過早朝。”眾人看去,此話是出自一名不怕死的宮女口中。
此宮女從剛才到現(xiàn)在一直是在房中,瞅著是有些面熟。好像這兩年內(nèi)一直在梁欣欣身邊伺候。
梁欣欣見狀,立即駭然失色,怒聲訓(xùn)斥道:“竟敢如此多嘴!退下!”
可那宮女卻站在那里一動不動,而且還大膽的直視著趙子維。
趙子維俊顏上的寵溺笑容不知是何時消失,神色異常的深沉冰冷,目光中含著殺氣看著那宮女。
香蘭低著頭,神色不明。
偏偏所有人都在趙子維陰邪寒冰般的目光下感覺到了恐懼,可那宮女卻無懼。她竟然還敢開口說道:“當(dāng)年慕容歌慘死于大火之中,何其悲慘!她連逃跑的機(jī)會都沒有死在大火之中!所有人都忘記了當(dāng)年她的容顏,可妾卻不曾忘記!”
這名宮女其實(shí)姿容艷麗,是個美人!可惜在蘭貴妃面前,她就絲毫無光。
氣氛出奇的沉默!對于這里的某些人而言,慕容歌三字是陌生的!但是梁欣欣,林清雅,香蘭不陌生!
蘭貴妃媚眼望著宮女,忽然燦然一笑,道:“本宮記得你,你是如冰?”
如冰?與慕容歌在慶王府是便交好,后一同在夏國太子府內(nèi)。只是如今怎么會到了齊國?
當(dāng)然,如冰二字對于眾人仍舊是陌生的!
趙子維盯著如冰,幾乎所有人都認(rèn)為她必死無疑時,誰知趙子維竟開口說道:“退下!日后在朕面前不許提慕容歌三字!”
如冰自嘲一笑,看來當(dāng)年慕容歌的選擇是對的!她們最應(yīng)該守住的便是自己的心!當(dāng)年,她無言再見慕容歌,唯有死才可得以解脫!卻得神秘人相救,得以茍活到今日。
她想要為慕容歌討回公道!屬于她的公道!
香蘭神色微變,傳言是真的?
“休再多言!”梁欣欣似有焦急擔(dān)憂的訓(xùn)斥道。兩年來,她雖然不知如冰的身份,但是如冰在她身邊伺候是盡心盡力的。現(xiàn)在看情形,如冰與慕容歌似乎是熟悉的。
如冰低斂眼眸,低聲回道:“是。”
趙子維并未繼續(xù)追究如冰,甚至沒有訓(xùn)斥如冰。反而是讓如冰隨同梁欣欣安然無恙離開。眾位妃嬪對如冰刮目相看,但同時也記住了慕容歌三字。
……
一晚,漫天繁星。彎月高高掛在半空中。
身在竹林中,望著竹林中偶爾從身邊經(jīng)過的熊貓,慕容歌嘴角輕輕揚(yáng)起,看到它們便想到了小黑,小白,不知道這幾日它們是否想她了?是否會對劉松源撒嬌,乞求肥美的竹子?
難得的安靜中,有人出現(xiàn)在她的身后。
不用回頭,便知是何人。
“你究竟是誰?”元魚在她的身后,幽幽的問道。
慕容歌微微一笑,回頭看向元魚,“你心中已有答案。”元魚是個聰穎的女子,所以這幾日明知她與趙子盡坐在同一輛馬車內(nèi),而沒有任何動作。
元魚雖心中有了答案,可仍舊是難免震驚,“你果真是慕容歌?只不過兩年時間,你怎會有這般大變化?當(dāng)年你不是葬身在火海之中嗎?可看你臉上的傷疤,絕對不是燒傷!倒像是劍傷,就算這樣,你的容貌變化未免太大。莫非……你在臉上動了手腳?”
“王妃不愧是出身夏國皇族,見多識廣。我的確是在臉上動了手腳。”她輕笑一聲,承認(rèn)道。隨后向前面不遠(yuǎn)處的小溪走去,用著清涼的水將她后來添在臉上的脂粉等物洗去,結(jié)果露出了原本的容顏。只是疤痕還在。
“你既然沒死,為何不會夏國?”元魚繼續(xù)追問道。當(dāng)年,元祈給慕容歌的身份是側(cè)妃,對于一個被廢的王妃,甚至如今已經(jīng)是奴之身的慕容歌而言,這樣的身份是何等的遙不可及,如今觸手可得,她竟不珍惜?
慕容歌笑而不答,移目看向向她們走來的趙子盡。
朦朧的月色下,趙子盡看到那張熟悉的容顏,眸光一閃,目光落在她臉頰上的傷疤上,那一條條傷疤如同丑陋的蚯蚓張牙舞爪的在她臉上,而她神色如此淡然,一點(diǎn)都不在意。忽然發(fā)現(xiàn),他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她!從來都沒有。
“王爺,你是想要送慕容側(cè)妃去何處?去齊國?”元魚忽然轉(zhuǎn)身看向趙子盡,沉聲質(zhì)問道。趙子盡明知道慕容歌的身份,卻未曾提起過將慕容歌送回夏國,如今更是連日趕路趕回齊國,他究竟是何居心?
趙子盡背過身,冷聲回道:“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