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一筆機遇降
吃完腸粉,安楚寧把食物殘渣收拾好倒在洗手間的垃圾桶內(nèi)。靠近門邊時,她隱約聽到門外走廊上傳來幾聲帶著哭音的叫罵,聲音聽著有點熟悉。
她拉開房門探出頭去,瞧見剛回來的全藝依紅著眼,身體氣得發(fā)抖,恨恨地控訴道:“從早上七點半到晚上十點,整整十四個半小時,除了中午半個小時吃飯,我沒有休息過一分鐘,晚上也沒人接班。我到現(xiàn)在晚飯都沒有吃。我是想把工作做到最好,可是他們不能這樣對我啊。”
呂丹陽和艾可元在一旁安慰她。
艾可元道:“你也太老實,像我們早就自己拉上鏈子走了。就你,忒實誠,組長不叫你下機你就堅持到底。你以為你是鐵人不用吃飯吶。”
呂丹陽道:“到我們房里來吧,我回來的時候買了點吃的,你先吃點,休息下再慢慢說。”
全藝依被呂丹陽拉進她們房間。走廊里又恢復了安靜。
安楚寧也縮回頭關上房門。
卓似萍道:“藝依受委屈了?”
安楚寧點頭道:“門店這事情做得——確實不太漂亮。開店忙都能理解,員工辛苦多做點也無妨。可是一味要求員工義務奉獻,卻不給人飯吃,這——有點過分。”
安楚寧嘴上這么說,心里卻道:門店是有責任。但當時情況那么混亂,組長焦頭爛額地忙著安排人手,全藝依也有點太不知變通。其他人都回來了就她還待在那,不知道該說她太老實還是一根筋,脾氣跟頭牛一樣倔,都不懂保護自己。全藝依平時沉默寡言,脾氣倒著實執(zhí)拗,認定的事情八匹馬也拉不回來。但是性格這東西難改,旁人勸也沒用,何況有些事還是要她自己看開才好。
卓似萍道:“說實話,我對公司這樣安排我們很失望。”
安楚寧嘆口氣:“不管怎樣,就像佑安說的,一切等我們熬到回中元的時候再說。目前,我們也只能先竭力度過眼前的磨難。”
開店第一天,營業(yè)收入一百四十萬;開店第二天,營業(yè)收入六十萬;開店第三天,營業(yè)收入三十五萬,各路支援人馬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撤退回本家。一行人以為他們也差不多可以回去了,然而從總部培訓處得到的消息是他們必須再待上一個星期,月底才能返回中元。
店總專門召集他們在員工會議室宣布這則消息后,艾可元第一個不服地問道:“那我們這一個星期做些什么呢?”
店總道:“我聽上面說你們里面有個會計專業(yè)的,學會計的不需要接觸太多營運,從明天起去門店財務課學習;其他人到倉庫整倉。”
語落,眾人皆一臉羨慕地望向安楚寧。整理倉庫是純粹耗費體力的臟活累活,財務課那可是辦公室,一天坐著開開收據(jù)、做做憑證、討論討論問題,輕松愜意許多啊。
走出會議室,呂丹陽咂舌道:“我們當中終于有一個人先熬出頭了,大家加把勁,再堅持一個星期,咱就能光榮回歸總部啦!”
安楚寧完全沒有料到自己會這么好運被派去財務課,但她同時也知道這獨一份的優(yōu)待多少會在其他六個人心里留下點疙瘩,看他們一個個或羨慕或嫉妒的表情就知道,她成為了被孤立的一份子。不過,她不會為此太過憂心,畢竟她從未真正合群過,再說,她也不可能因為顧及他人的感受而放棄去門店財務室實習的機會,這可是她自進公司以來第一次接觸財務業(yè)務,說什么也要好好把握。
門店財務室非常小,一共只有兩個當?shù)貑T工,財務主管和她的小助理,她們對于安楚寧這個總部來的管陪生的暫時加入態(tài)度友好,加之剛開店財務并不忙,因而平日里說說笑笑,上班氣氛很是融洽。
他們的工作時間是早上八點半到晚上五點半,中午十二點半到下午一點半一小時午休。財務主管給予安楚寧自由活動的上下班時間,不要求她早上一定要準點到,晚上也時常讓她早回去。可安楚寧從來沒把財務主管對她的客氣當福氣,依然天天準點上下班,做足八個小時。
盡管安楚寧仍然堅持和大家一起上下班,但是由于工作不同,無可避免地和其他人產(chǎn)生脫節(jié)的隔閡。然而和眾人脫節(jié)的并不只她一個,自店總宣布他們的工作后,安艷華故技重施,兩天打漁,三天曬網(wǎng)。每天上午九、十點鐘到門店,晃上兩三個小時下班吃午飯,下午三、四點鐘再回店里,和大家一起下班。
眾人沒有說什么,但從大家互相交流的眼神里,安楚寧能明顯感覺到安艷華的喪失民心。不過,最近她沒有多余的心思關注安艷華,隨便她遲到早退也好、好吃懶做也罷,都與她毫無干系。財務室里的實習令她如魚得水,恨不能天天十二個小時窩在財務室。
安楚寧在門店財務室撞見江海寒的那天早上,天灰蒙蒙的,沒有下雨,但陰沉沉得可怕。
站在財務室門口看著里面雀占鳩巢的男人和兩個財務談笑風生,那背影有著說不出的熟悉,好像在哪遇到過,可是她想不起來。
“早上好,我們又來新同事了?”安楚寧笑著和財務打招呼。
“小寧來啦。”財務主管郭郁梅望向走進來的安楚寧,熱情地笑道,“這位也是你們總部過來支援的,你們互相認識一下吧。”
男人站起來轉(zhuǎn)過身,剛準備出聲問候,在看清來人后,妖媚的笑容里浮現(xiàn)出一抹詫異:“是你?”
安楚寧一愣。
眼前的男人高高瘦瘦,一張白凈的面皮,下巴削尖,顴骨略高。一頭短發(fā)打理得紋絲不亂、油光呈亮。
他穿著西裝長褲,因為天熱上身只著一件白色襯衫,外面沒有套西服。襯衫領子最上面兩顆扣子沒扣,領口隨意地敞開著。由于過于女性化的臉孔,安楚寧沒看出什么瀟灑不羈的意味,反倒覺出一種柔美妖嬈的味道。
這個男人,這對勾人的桃花眼。是他,她想起來了,那個在苔州區(qū)長途車站扶住她的男人,那個在車上和女乘客打野戰(zhàn)的陰柔美男子。
怎么會在這兒遇見他?
“你們認識?”鑒于男人的反應,郭郁梅好奇地問道。
“不認識。”安楚寧臉上沒了笑意,緊盯著面前的男人,嘴里飛快地回答。
男人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眼里流露出一絲興味:“不認識。勞煩郭小姐為我們介紹。”
郭郁梅雖然覺得這兩人間的氣氛有些古怪,還是站起來道:“江先生,安楚寧是你們總部派到我們這兒來學習培訓的管培生。楚寧,這位是總公司的內(nèi)部審計江海寒,過來我們門店支援幾天。”
江海寒勾唇一笑,伸出手:“原來你就是我們公司今年招的一批管培生之一。安小姐,你好。”
中華國男尊女卑,握手的主動權掌握在男性手里。女性不得主動伸手要求與男性握手,然男性伸手,女性不得拒絕。
安楚寧抿唇,盡管不情愿,但礙于在公共場合要講究禮儀,不得不伸出手去與他交握,禮貌地道:“你好。”
江海寒乘勢握住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溫潤柔滑的如玉肌膚上來回摩挲。
安楚寧一個震顫,只覺得皮膚上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硬生生地抽回手,不自然地道:“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說完逃也似的離開財務室。
江海寒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側(cè)頭,咧開一嘴白牙,對財務室里兩個完全處于狀況之外的員工道:“我也去趟洗手間。”
語落,長腿一邁,向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