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次拿到五百銅幣、也就是五個銀幣的“巨款”,江老板心情有些小激動。無論是在哪個世界,果然錢才是能給他最大安全感的東西,他只要聽聽那銅錢碰撞時發(fā)出的清脆聲響,就覺得渾身舒坦,走路都生風。</br> 到了街上,他先給炙玄買了一壺上等青梅酒,又給孟升買了一雙鹿皮靴,一老一小都高興得很,江朝戈心里有些感觸,若是他有家人,不知道是不是也會有這一幕?帶著老父幼子,逛逛街、購購物,和樂融融……</br> “這一壺怎么夠我喝。”炙玄大言不慚地說。</br> 江朝戈被拉回了現(xiàn)實,看著熊孩子橫眉毛豎眼睛的樣子,再次想著,這要是自己兒子就活活掐死……他輕咳一聲,“咱們先去找獸料,我賺的越多,才能給你買更好的呀。”</br> “那家獸料鋪子不錯,經(jīng)常能淘到好東西。”孟升指指街角的老鋪子。</br> 三人走進鋪子,江朝戈拍了拍炙玄的背,“找找看,有沒有什么你吃過的,或者你覺得有年頭的。”</br> 炙玄美美地喝了口酒,“帶我繞一圈。”</br> 江朝戈抱著他,在偌大的鋪子里轉了起來。</br> “等等。”炙玄小手一指,“那個給我。”</br> 江朝戈拿起一截蛇骨,“這個?”</br> 炙玄湊到鼻尖聞了聞,“這是腹蟲。”</br> “腹蟲最值錢的是它鼻子上的刺骨,如果刺骨不在了,很可能早已經(jīng)制成魂器了。”孟升道。</br> 江朝戈點點頭,“如果便宜的話就買了,碰碰運氣。”</br> 炙玄繼續(xù)皺著鼻子使勁聞,“這個是獂,皮毛太糙,一點都不好吃。”</br> 江朝戈拿起攤上的一個頭骨,看上去完全像是牛的骨頭。</br> 炙玄在這個鋪子里就找出了這兩樣,江朝戈跟老板兇殘殺價,最后以七十銅幣將這兩件散料拿下了。</br> 三人轉戰(zhàn)下一個獸料鋪。</br> 熊孩子雖然難伺候,但在這時候發(fā)揮了可喜的作用,幾乎在每個獸料鋪里,他都能找出一兩樣有價值的東西。那三歲幼童的外表經(jīng)常讓江朝戈忘了,自己懷里抱著的,可是活了上千年的異獸,是個會走路的,雖然面對一堆七零八落的骨頭,只能靠鼻子聞。</br> 逛到最后一家獸料鋪時,炙玄已經(jīng)喝得小臉粉紅,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腦袋枕在江朝戈的頸窩處,口水把衣領都浸濕了,那迷醉的表情和嘴角的笑容,看上去相當開心。</br> 江朝戈拍拍他的屁股,“祖宗,最后一家了,逛完了就帶你回去睡覺。”</br> 炙玄睜開眼睛,用力喘了幾口氣,小胸脯上下起伏著,“這個味道……”</br> “什么味道?”</br> “我想想……”炙玄晃了晃腦袋,“是……馬腹,馬腹的味道。”</br> 孟升眼前一亮,聲音立刻降了八度,生怕被人聽見,“小江,馬腹可是能做成玄級魂兵器的!”</br> 江朝戈也興奮起來,“是哪個?”</br> 炙玄往角落里一指,孟升翻了半天,從一堆骨頭里,找出一段發(fā)黑的肋骨,那肋骨只剩下了四排,但比普通的家禽大很多,一看就是猛獸的。</br> 江朝戈道:“老板,這個多少錢?”</br> 老板轉了轉小眼珠子,“這一看就是異獸的料啊,這可不便宜。”</br> “這是異獸的散料,說不定獸魂早就被占了,一百銅幣如何?”</br> 老板連連搖頭,“這么大一塊肋骨,一百可不成,要不是散料,也不會放到這里讓大家挑啊,散料里也有很多寶貝,就看您會不會淘,我看您眼光不錯,我也覺得這料多半是個寶貝,兩百銅幣,不議價了。”</br> 江朝戈笑了,特別淡然地說:“那就算了。”說完用眼神示意孟升放下肋骨,抱著炙玄就要走。</br> 老板叫道:“哎哎,小哥等等,肋骨樣的獸料可是難得一見的。”</br> “再難得一見,畢竟是散料,一百銅幣我還愿意賭一賭,兩百就不值了,希望老板能找到愿意出兩百銅幣的人。”江朝戈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br> “小哥小哥!”老板急道:“行了行了,就給你了,我正好也要收攤了。”</br> 三人回到家,把買來的獸料攤放在桌子上,數(shù)了數(shù),一共八件,共花了四百銅幣,也算收獲頗豐了。</br> 孟升摸著那據(jù)說是馬腹的肋骨,“要真是能做成一件玄級魂兵器,就夠躺著吃用一輩子了。”</br> “孟老,你目光太淺了,錢放著不動是不會生錢的,錢滾錢,才能越滾越大。”江朝戈把那些獸料一一在心里估了個價。</br> “你到底想賺多少錢啊?”</br> 江朝戈頭也不抬地說:“賺足夠我買得起增進修為的魂藥的錢。”他語氣很平靜,就好像談天說地般輕松,可背后隱藏的野心之大,叫人望而生畏。</br> 孟升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迷上賺錢,就怕你顧此失彼啊。”</br> 江朝戈嘆道:“我在這個世界賺再多錢有什么用,又帶不走……太多,我最大的目的是回去,你放心,我永遠不會忘了。”</br> 炙玄打了個酒嗝,嘟囔道:“江朝戈,給我洗澡。”</br> 江朝戈意外地挑了挑眉,“喲,祖宗,你這是第一次叫我名字啊。”以前不是愚民就是廢物的,他是不是該受寵若驚一下?</br> 炙玄翻了個身,烏黑的頭發(fā)糊在臉上,他也懶得伸手去撥,只是叫著:“洗澡,快給我洗澡。”</br> 江朝戈打了一大盆水放在院子里,把熊孩子扒光之后,就直接扔進了冰水里,反正他也不怕冷。</br> 炙玄半瞇著眼睛,看著天上的月牙,出門時隱藏好的黑色瞳孔,漸漸恢復了燦金色,眼神有一絲難以形容地向往。</br> 江朝戈坐在地上,搓著他的小胳膊,“你在看什么?”</br> “月亮。這個世界跟我生活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但月亮始終是那個月亮。”</br> 江朝戈也抬頭看了一眼月亮,“在我那個世界,月亮也長這樣。”說不定他和炙玄一直凝望的都是同一個月亮,哪怕倆人生活的年代和時空如銀河之遙,可卻因為奇妙的緣分,在這里相會。世界這么大、這么匪夷所思,看似永不該有交際的一人一獸,在一生一死的情況下都相遇了,江朝戈無法形容內(nèi)心的感觸,他只知道,世界上再沒有什么事,在他看來是“不可能”的了。</br> “在我被封印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一天會有一個魂兵使將我喚醒。”炙玄一眨不眨地看著江朝戈,“我以為能將我喚醒的,肯定是個很厲害的魂兵使,沒想到是你這樣一個廢物。”</br> 江朝戈嘆道:“咱們剛才氣氛不是挺好的嗎。”</br> 炙玄輕哼一聲,“我醒了,他們也應該快醒了……如果到時候因為你太弱,害我落敗,我一定會把你吃了。”</br> “他們?他們是什么?天級魂兵器?”</br> 炙玄瞪了他一眼,“我們不是魂兵器,只是被封印進了魂兵器里。”</br> “可你已經(jīng)死了,你現(xiàn)在就是魂兵器了。”</br> “誰說我死了。”炙玄稚嫩的小臉露出一抹冷笑,“我們是不可能被殺死的,只能封印。”</br> 江朝戈愣了愣,心里莫名地涌上一絲不安,炙玄從來沒和他說過這么多話,甚至幾次想套話,問出炙玄究竟是什么異獸,炙玄都滿臉不屑地說他不配知道,今天也許是喝多了,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讓江朝戈越聽越覺得詭異。他皺起眉,“可是,你的角都被做成刀了。”</br> 炙玄燦金色的瞳眸如火一般燃燒了起來,“總有一天我會恢復我的身體……”他看向江朝戈,小手一甩,一灘冰水就甩到了江朝戈臉上,“你快點變強啊廢物!”</br> 江朝戈抹掉臉上的水,面無表情地舉起水瓢,一瓢水嘩啦一聲把炙玄從頭淋到腳。</br> 炙玄不甘示弱地撲騰起胳膊腿,把冰水濺得四處亂飛,江朝戈的衣服很快就濕了。</br> 熊孩子不怕冷,江朝戈可是怕冷的,他按住炙玄的肩膀,“好了好了別鬧了,再鬧我不給你洗澡了。”</br> 炙玄舉起小胳膊,“快給我洗干凈!”</br> 江朝戈哭笑不得,拿著毛巾仔細給他擦拭著身體,然后用皂角把那長長的頭發(fā)清洗了一遍,炙玄舒服地躺在大浴盆里,半瞇著眼睛仰望著星空,不知道在想什么。</br> 把油光水滑的熊孩子抱進屋里后,江朝戈坐在床上修煉了起來。他知道急躁于事無補,可對于魂力修行速度的渴望越來越強烈,他的一切好像都寄托在上面,他不想等到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之后,才有和大國師一戰(zhàn)的實力,他想馬上就能操控炙玄刀,他希望這把天級魂兵器能彌補他魂力的不足,但就像孟老說的,他至少要先駕馭得了才行!</br> 炙玄窩在角落里,看著閉目修行的江朝戈,燦金色的瞳眸在暗夜里顯得愈發(fā)明亮。</br> 幾乎一夜未睡,第二天起床,江朝戈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他剛開始創(chuàng)業(yè)那陣,比這苦累多了,他早已經(jīng)習慣了,洗了把臉,吃了點東西,就帶上炙玄繼續(xù)去城里轉悠,這回他不再去那些有規(guī)模的獸料鋪,因為昨天他們都逛過了,他開始找那些深埋巷子里的、地攤上的、港口附近的獸料攤子。</br> 倆人在一堆亂七八糟的獸料里尋寶,一天下來弄得灰頭土臉,江朝戈拎著個破布袋子,抱著炙玄走過港口時,看著水里倒映出來的倆人狼狽的樣子,就跟撿破爛的差不多,那一瞬間他真不知道該哭該笑。想他在原來的世界也是個大老板,如今虎落平陽被熊孩子欺,還要成天從破爛堆里淘骨頭,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墮落到什么程度,他江朝戈辛苦奮斗十數(shù)年,一穿越回到解放前,這其中的辛酸,真是讓他哭都哭不出來。</br> 三天后,他們再次去找徐老,徐老一見他們,滿面紅光,江朝戈心里一喜,知道那貍力骨肯定是成功做成匕首了。</br> 果然,一進屋,徐老就把一把短匕首拿了過來,那匕首身呈象牙白色,骨質(zhì)的紋路清晰可見,握手處用黑色金屬包裹,做工精良,一看就是好東西。</br> 徐老得意地說:“怎么樣,這塊貍力骨可是被我物盡其用了,這匕首拿到兵器行,怎么也能賣個三四百銀幣。”</br> 江朝戈拿過匕首,熟練地在手里把玩了起來,那匕首如水蛇般游走在他手腕之間,靈巧如斯,看上去很是炫目。他混了多年黑白兩道,手腕子的功夫最是利落,這可是他當年在街頭當小扒手的時候練出來的,那手腕功夫用來練匕首之后,更是成了他的當家法寶,他決定等有錢了,也給自己弄一把好匕首,這貍力骨的匕首,他還看不上。</br> 孟升頗為驚訝,“你會玩兒匕首?”</br> 江朝戈笑道:“這是我最熟練的功夫。”</br> 炙玄見那匕首在江朝戈手里被耍出了花樣,眼睛都看直了,似乎也覺得很有趣。</br> 江朝戈把匕首給了孟升,“孟老,召喚獸魂讓我看看。”</br> 孟升接過匕首,匕首白光一閃,瞬間,一只野豬般大的粗黑野獸出現(xiàn)在了屋子里,仔細看,那獸身如豬,可四蹄卻似雞爪,形態(tài)怪異,看上去有幾分兇相。</br> 江朝戈笑道:“好,太好了。”</br> 徐老興奮地說:“江小哥,我這匕首做的好不好?”</br> 江朝戈含笑:“好。”</br> “那剩下的獸料……”</br> 江朝戈提了提手里的袋子,“我今天又帶來了四樣,不過,這回我要預付。”</br> “沒問題。”</br> “但是,我有個要求,我希望徐老能借我些錢,我在胡安城內(nèi)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錯的獸料,只是沒錢買,徐老請放心,這些錢我會雙倍奉還。”</br> 徐老剛剛賺了一把地級匕首,正把江朝戈封為財神爺,自然不會拒絕,大方地說:“小哥盡管開口。”</br> “我需要一百個銀幣。”江朝戈微笑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