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跋涉數(shù)千里卻沒能找到焯煙,一行人不免都有些失望。</br> 這些天,飲川變得愈發(fā)沉默,以至于他們商量是繼續(xù)找下去還是回程的時候,叫了飲川幾聲他都沒有反應。</br> “老師?”云息把臉湊到了飲川面前,“老師!”</br> 飲川回過神來:“什么?”</br> “咱們在鐘山找了四天了,還要找下去嗎?”</br> 飲川看了看四周,冰藍色地眼眸從茫然到清明:“回去吧,眼下只有焯煙、紅淵、銜云和嘲飛沒有消息,找不到焯煙,我們可以去找其他人。”</br> “也好,休息一晚,明早返程吧。”</br> 眾人圍坐在一起吃飯、說話的時候,裂羽一人站在山頂處,看著壯觀遼闊地鐘山山脈,如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若不是猛烈地風將他的衣袂與長發(fā)吹得獵獵飛舞,他簡直就像與世界同時靜止。</br> 寺斯啃完一只大雞腿,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不見了,他找了一圈,在龍薌的提醒下,仰頭看向山頂,夕陽西下,將裂羽腳邊繚繞的霧氣鍍上一層橘紅,那畫面宛若謫仙下凡,好像下一秒,整個人就會卷著仙霧消失。</br> 寺斯呆了一呆,往山頂走去,走到裂羽身后,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br> 裂羽依然如雕像般,毫無反應。</br> 寺斯走近了幾步:“裂……”突然,他呆住了,他看到裂羽的臉上掛著兩行風干地淚痕,眼神迷茫無措,好像迷路的小動物,讓人心生不忍,他咽了咽口水,突然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br> 裂羽僵硬地扭過頭,啞聲道:“為什么有人能忘了自己?我究竟是什么?”</br> 寺斯忙道:“這不怪你。”</br> “真的是像你說的那樣嗎?我父親,是故意棄掉了我的靈慧之魄。”</br> “不不不,你別聽我瞎說,我什么都不懂,亂猜的。”寺斯搖頭擺手,后悔死了。他神經(jīng)實在太粗,理解不了裂羽那種無根無屬、風中飄搖的惆悵,他只知道,忘記自己和親人應該是挺難受的,他卻不知道如何安慰裂羽。</br> “在這鐘山之中,我總能看到、想到一些特別的畫面,那似乎是我記憶的片段,我卻不能肯定。”</br> “是什么樣的畫面?”</br> “一條赤色人面巨龍,身長千米,口含火精,我知道,他就是我父親。”裂羽嘆了口氣,“可惜我卻沒有關于我母親的任何片段記憶,她是個怎樣的人類女子呢。”</br> “能得上古異獸垂青,必定是個奇女子。”</br> “我‘看到’父親翱翔于鐘山之間,與天地同袍,與日月同息,自在而威風。”</br> “你也一定曾經(jīng)翱翔于鐘山之間。”</br> “真的嗎。”</br> “當然了,你不是生長在這里嗎。”寺斯笑道,“不如你帶著我飛一飛,怎么樣。”</br> 裂羽眼眸閃動,似乎在猶豫,半晌道:“好。”他話音剛落,就迫不及待地化作一只黑藍色的人面小龍。</br> 寺斯跳到了他的背上,抓住他的龍角,大聲吆喝道:“喲呵,飛啦——”</br> 裂羽載著寺斯,一飛沖天,迎著夕陽、踏著仙霧、伴著清風,在山間自由地飛翔、穿行,寺斯俯覽著鐘山郁郁蔥蔥地草木、花鳥,好不自在,他大笑道:“裂羽,你猜,你父親可曾這樣帶著你和你母親翱翔?”</br> “一定有過。”裂羽道。</br> “我想也是。”寺斯松開他的角,改為抱住他的脖子,“裂羽,你不要害怕,你不記得別人,不代表別人不記得你,我會一直記得你,還幫你記得所有你需要記得的東西。”</br> 裂羽輕聲道:“謝謝。”</br> 寺斯嘻嘻笑道:“我們結(jié)契吧,好不好。”</br> “好。”</br> 寺斯大喜,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抽出匕首,興奮得手臂直抖,“結(jié)契之后,我們就可以永不分離了。”</br> 裂羽扭頭看了他一眼,幽藍地眼眸少了一絲戒備,多了一份信任。</br> 寺斯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道,又將匕首輕輕刺入裂羽的后背,待鮮血涌出后,他把手腕貼了上去,讓那兩股血液融匯在一起。</br> 頓時,倆人的身體散發(fā)出耀眼地白光,將黃昏點亮,整個鐘山都福澤到了那神圣地光芒。</br> 裂羽禁不住發(fā)出一聲龍吟,響徹山林,悠遠而綿長。</br> 鐘山之中,飛禽走獸都沸騰了起來,山林里不斷傳來此起彼伏地叫聲,仿佛是對鐘山小主人的回應。</br> 寺斯興奮得不能自已,他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把絕世好弓,一朝擁有,此生無憾。</br> 回到地面時,大家都等在篝火前,等著恭喜寺斯。</br> 寺斯叉腰狂笑:“以后我回耳侻族,我爺爺和大巫一定會將我奉為上賓,迎入村里,誰還敢嘲笑我曾經(jīng)賣……呃,反正,我有一把最好的弓了,哈哈哈哈哈。”</br> 江朝戈笑道:“還好,這把弓你就是想賣也賣不掉。”</br> 寺斯用力“噓”了一聲,“江大哥,不要亂說。”</br> 裂羽變回人形后,便沉默地站在了一邊,看不出喜怒,仿佛結(jié)契這件事跟他關系不大。</br> 寺斯顯擺了一圈后,跑到裂羽身邊,興奮道:“等我?guī)慊乩錾剑泻枚嗪猛鎯旱模綍r候……”</br> 裂羽看著他,眼神突然又變得陌生和戒備:“你……是誰。”</br> 寺斯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不會吧,這才幾天啊,又忘了……”</br> 裂羽皺起眉。</br> 寺斯恢復笑容:“沒事兒,我重新告訴你一遍,我叫……”</br> 看著寺斯又不厭其煩地向裂羽解釋他們的種種,圍觀的人均感到有些心酸。</br> 天亮后,他們離開了鐘山,原路返回。</br> 三天后,再度經(jīng)過寐江湖,那被飲川鑿出來的窟窿,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冰面平整如新。</br> 他們這兩天討論過,是否要回到水下,尋找地下水道,但最后還是作罷了,就算真的在寐江湖底尋到了時空隧道,他們也不可能穿過去。</br> 然而,當走過寐江湖時,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件更為讓人震驚的事——那艘沉船消失了!</br> 他們起初以為是方位不對,或是由于他們鑿開冰層,造成了水的流動,把船沖到其他地方去了。無論是哪一個原因,都讓他們掛懷于心,于是他們分成四波人馬,在寐江湖上空展開地毯式地搜索,寐江湖雖大,卻也非無邊無際,且那沉船體型巨大,絕對無處可藏,然而一天時間下來,他們找遍了整片湖,都再沒有發(fā)現(xiàn)沉船的身影。</br> 這讓眾人除了驚異,也心生一股恐懼。不過短短七八天的時間,一艘沉沒地大船就從一個無法流動的內(nèi)陸湖里消失了,這絕非人力可以辦到,甚至異獸都未必能,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為什么?那艘船為什么出現(xiàn)在那里,又為什么在他們發(fā)現(xiàn)之后,就消失了?</br> 飲川無法放置這樣的怪事而不去研究,再次鑿開冰面,潛入水下,這一次,炙玄、天戎和醉幽都跟著飲川潛了下去,他們同樣對所發(fā)生的事好奇不已。</br> 他們很快在原來沉船地位置發(fā)現(xiàn)了船曾經(jīng)擱置在這里的痕跡,還有一道長長地、新出現(xiàn)地拖痕,他們沿著拖痕游了很久,拖痕漸漸消失在了黑漆漆地水中,什么也找不到了。</br> 上岸之后,飲川和炙玄的臉色都不太好,把他們在水下看到的東西描述了一遍,卻無法解釋船究竟去了哪里。</br> 飲川看了炙玄一眼,低聲道:“你感覺到了嗎?”</br> 炙玄點點頭:“有點微弱,但應該沒聞錯,是……”</br> 飲川抬手制止他:“讓我想想。”說完轉(zhuǎn)身回帳篷里了。</br> 留下眾人一臉疑惑地看著炙玄,炙玄聳聳肩,懶得給一個字解釋,也回帳篷了。</br> 江朝戈追了進去:“怎么回事?飲川是什么意思?”</br> 炙玄道:“我和飲川在水下,感覺到了焯煙地氣息,很微弱,我跟焯煙鮮少有往來,不太記得他的味道了,但飲川也聞到了,我們不可能都聞錯。”</br> 江朝戈訝道:“難道焯煙已經(jīng)醒了,是他移走了沉船?為什么?”</br> 炙玄搖搖頭:“我怎么知道,連飲川都想不明白。”</br> 江朝戈皺起眉,腦子里亂成一團,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們在鐘山找了焯煙好幾天都找不到,很可能是焯煙早已經(jīng)在某處蘇醒,但那沉船又怎么解釋?</br> 炙玄撲到他身上:“你為什么成天跟飲川想一樣的東西,你不嫌煩啊。”</br> “我和飲川想的可不一樣,他想的比我多千萬倍。”</br> 炙玄蹙眉道:“我希望你腦子里只想著我。”</br> 江朝戈失笑:“那我成什么了。”</br> “雌-獸啊,作為我的雌-獸,就該只想著我。”</br> 江朝戈朝他飛了個吻,敷衍道:“我會盡力的。”</br> 炙玄抱住他的腰,小聲道:“我以前從不理會焯煙,不僅僅是因為他和飲川一樣喜歡研究人類的東西,還因為,他甚至娶了一個人類女子,淪為我們之間的笑柄。”</br> 江朝戈無奈道:“你個萬年光棍,還敢嘲笑別人。”</br> 炙玄奇道:“什么叫光棍?”</br> “唔,就是一直找不到雌-獸的異獸。”</br> “哼……”炙玄雖然不服氣,卻找不出話來反駁,他道:“反正,那時候我想,就算我沒有雌-獸,也覺不可能娶一個低等的人類。”</br> 江朝戈挑眉看著他:“那現(xiàn)在呢,你怎么想?”</br> 炙玄將江朝戈緊緊抱在懷里,輕聲說:“現(xiàn)在,我覺得焯煙很勇敢。”</br> “為什么?”</br> “將一個僅有百年壽命的人類作為雌-獸,匆匆百年過后,該多么孤寂與痛苦。”炙玄聲音有一絲顫抖,“我想到,若是你也早早就離開,天地間獨留我一個,該怎么辦。”</br> 江朝戈沉默了一下,道:“若我死了,你也會沉睡,沉睡了,就不會孤獨了。”</br> “那我若再被喚醒呢?發(fā)現(xiàn)你卻不在我身邊……我會把將我喚醒的魂兵使咬死。”</br> 江朝戈笑了笑,笑意卻不在眼底:“有時候世間之事就是這樣,總不能盡如人意,焯煙雖是娶了人類女子,但育有一子,又享受百年安樂,說不定他覺得值得。”</br> 炙玄點點頭:“我明白。與你在一起一天,抵得過我醉生夢死百年。”</br> 江朝戈身體僵了一僵,他想告訴炙玄,這是他這輩子聽過的最好的情話,但炙玄恐怕不會懂,于是他換了一種說法:“與你在一起一天,比我從前的任何一天都開心。”</br> 炙玄笑道:“真的嗎?比你在你的世界還開心?”</br> “當然。”畢竟那個世界沒有你。</br> 炙玄眉開眼笑,火熱地唇貼著江朝戈的臉頰親吻著:“朝戈,我一定會找到讓你長生不老的辦法,若是找不到,我會陪你長眠。這世間沒有你,一秒也多余。”</br> 江朝戈感覺心尖都軟化了一片,他翻身趴在炙玄身上,輕笑道:“你怎么越來越會說話了?說,跟誰學的。”</br> “沒跟誰學,我說的都是真的。”炙玄無比認真地說。</br> 江朝戈低下頭,輕輕舔了舔他的嘴唇,低笑道:“沒跟誰學,嘴居然這么甜,難道是無師自通,突然開竅了?”</br> 炙玄臉頰微微有些紅,他支吾著說:“醉幽說,人類因為壽命短暫,最愛聽永生永世地誓言。”</br> 江朝戈捏著他的下巴又親一口:“不只是人類,難道你不愛聽?”</br> “愛聽。”</br> “那就是了。醉幽可真教了你不少東西啊。”江朝戈邪笑道,“那他有沒有教你其他取悅我的方法?”</br> 炙玄的大手順著江朝戈的腰線一路撫到了后頸,江朝戈的腦袋被壓了下來,四片唇瓣貼合到了一起,熱情地纏綿著。</br> 一吻畢,炙玄才喘著粗氣說:“教了不少,你想試試嗎。”</br> “當然想。”</br> 炙玄一個翻身,將江朝戈壓在身下:“那說好了,今晚無論做幾次,你不許喊停。”</br> 江朝戈橫眉瞪眼:“你不會累,我可是會累,你要我命啊。”</br> 炙玄不滿地撅起嘴:“可我不夠,怎么都不夠。”他蹭著江朝戈的身體,蠢蠢欲動。</br> 江朝戈皮笑肉不笑道:“左右都是不夠,您老還是憋著吧。”說著就要推開炙玄起來。</br> 炙玄自然不可能放過他,將人重新壓倒在地,開始為所欲為……</br> 那一夜酣戰(zhàn),讓江朝戈累得手指頭都幾乎沒法動彈了,他并非不喜歡和炙玄之間的情-事,但如果能控制在他可以承受的體能消耗范圍內(nèi)就好了,若是要滿足炙玄的要求,那當真是索求無度,他真可能做死在床上。</br> 此時他只穿了一件里衣,還是炙玄給他套上的,他一身汗?jié)瘢痴车模浅2皇娣瑓s無力爬起來清理身體,只是迷迷糊糊地被炙玄抱在懷里,溫柔地吻不斷地落在脖子上,怪舒服的。</br> 炙玄沙啞地嗓音在頭頂傳來:“再做一次吧。”說著將手伸進衣服里,撫摸著江朝戈溫熱地背脊。</br> 江朝戈懶懶地說:“你敢。”</br> “哼。”炙玄相當不滿足。</br> “你別親了,我想睡覺。”炙玄的吻讓他在模糊間感覺自己在被小狗用舌頭舔,癢癢的,讓他根本沒法睡覺。</br> “你睡你的,不讓我做,總要讓我親個夠吧。”炙玄用鼻尖拱著江朝戈的脖頸,“你真好聞,真好聞。”</br> 江朝戈唇邊露出一抹笑容:“您老悠著點兒,別咬著了。”</br> 炙玄低笑道:“我很想嘗一口,一直忍著呢。”</br>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說著毫無意義、卻讓人整顆心臟都變得柔軟的話,這漫漫長夜,竟是每一分每一秒都甜蜜得要膩死人。</br> 漸漸地,江朝戈回答不上來炙玄的話了,他困得眼皮子直打架,直墜入夢鄉(xiāng)。</br> 就在他馬上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身下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接著,是咔嚓咔嚓硬物開裂地聲音。</br> 炙玄猛地坐了起來,江朝戈也瞬間清醒,想到他們身下可是寐江湖的冰層,頓時頭皮發(fā)麻。</br> 那聲音絕不是裂開一兩道裂縫那么簡單,反而像是整片冰層如蛛網(wǎng)般同時被震碎,咔嚓、咔嚓、咔嚓,一聲比一聲急促,在黑夜中挑撥著人那根名為恐懼地神經(jīng)。</br> 整間帳篷都搖晃了起來。</br> 江朝戈一手抓住炙玄刀,另一只手想抓衣服,炙玄卻拉著他的手往外跑。</br> 倆人一腳剛要踏出帳篷,就聽著一聲脆響,身下的冰層徹底碎裂,帳篷噗咚一聲,掉入了寐江湖冰冷地水中,不過一秒的時間,江朝戈就感覺腳脖子一陣涼意,已經(jīng)完全浸入了湖水中!</br> 耳邊傳來陣陣驚呼,顯然掉入湖中的絕不止他們兩個,雖然無法看到外面的光景,但江朝戈已經(jīng)能想象寐江湖的冰層整體碎裂的壯觀場面。</br> 湖水排山倒海般朝他們洶涌地擠壓而來,原本保暖防風的帳篷,此時頓時成了囚困他們的牢籠,緊裹著他們的身體,將他們拖入湖底。</br> 江朝戈的身體頓時被凍的險些失去知覺,他握緊炙玄刀,一刀劈下,將帳篷劈開了一道,炙玄抱著他鉆出了帳篷。</br> 江朝戈憋氣已經(jīng)到了極限,眼看就要窒息,炙玄溫熱地嘴唇堵住了他的嘴,度了一口空氣過來,頓時解救了他的肺。</br> 倆人不斷上浮,最終浮出了水面。</br> “哈啊……”江朝戈大叫道,“我靠,凍死我了。”他說話直哆嗦,拼命甩著臉上的水,想睜開眼睛。</br> 炙玄緊緊抱著他,環(huán)顧四周,大手輕輕覆蓋在了他眼睛上。</br> 江朝戈道:“怎么了?”</br> “你可能會害怕。”</br> “我沒什么害怕的。”江朝戈話音剛落,就聽著阮千宿尖叫了一聲,阮千宿向來強悍大膽,比男人還厲害,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阮千宿發(fā)出如此恐懼地叫聲,盡管很短促,但也足夠讓他緊張了。</br> 接著,他聽到了不同程度地叫聲和抽氣聲,他顫聲道:“炙玄,怎么了?把手拿開。”</br> 炙玄猶豫了一下,放下了手。</br> 江朝戈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睜開了眼睛,頓時,本就冰冷地身體仿佛被急凍住了。</br> 寐江湖的冰層就像被一記大錘敲下,碎成了無數(shù)片,漂浮在水面上,冰層之上,無數(shù)尸體——天兵的、異獸的,懸浮在半空中,他們還保持著死前的樣子,扭曲的、殘破的、被寐江湖的水泡得腫脹發(fā)白、鼓氣如球的,在慘白月光地照射下,一具又一具,垂墜著四肢,就像被隱形地繩子牽起來的提線木偶,懸浮在他們上空,此情此景,簡直如人間地獄。</br> 江朝戈嘴唇顫抖著,無意識地縮進了炙玄地懷里,他這輩子沒看過如此可怖地情景,簡直如噩夢般瘆人。也難怪阮千宿會尖叫,因為在她頭頂正上方,就是一具死相慘烈的天兵尸體,正垂首看著她。</br> “這、這是怎么回事……”云息拼命往飲川懷里躲,嚇得整個人都沒血色了。</br> 飲川撫摸著他的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數(shù)千具尸體,眼神暗沉,不知道在想什么。</br> 虞人殊最先反應過來:“快離開水里!”</br> 天戎抱著他游到了一塊浮冰旁,將他推了上去,自己也爬了上去。</br> 眾人紛紛找到最近的浮冰,暫時脫離了冰冷地湖水,只是他們一身衣衫浸透,冷風一吹,簡直如一把把刀子在割著他們的骨頭,那滋味兒真是一秒鐘也是煎熬。</br> “這是怎么回事?!”江朝戈也驚恐地叫道。</br> 炙玄緊抱著他,用火熱地身體給他取暖,并低聲道:“我聽說焯煙會控尸,他口中含的‘火精’,有通冥的效用。”</br> 江朝戈哆嗦了一下:“我們來找焯煙,難道不是因為,飲川跟他還算交好?”如果焯煙真的在這里,就拿這“招待”他們?不把人凍死也把人活活嚇死啊!</br> “我也不太清楚。”</br> “焯煙,是你嗎。”飲川沉聲道,“我聞到了你的氣息,果真不假,卻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掩藏了自己,無論如何,出來吧,我想知道你,你究竟想做什么。”</br> 水面風平浪靜,只有那些懸浮著的尸體,透出陣陣死亡地寒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