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江朝戈踹開房門,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br> 圍在門外的侍衛(wèi)一呼啦地迎了上來,老太太一敲手杖,沉聲道:“讓他們走。”</br> 江朝戈一手抱著炙玄,一手舉著刀,領著虞人殊和阮千宿穿過人群,三人均是長身玉立,氣度不凡,那份從容有萬夫莫當之勢,他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了樊府。</br> 江朝戈低聲問阮千宿:“你在樊府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見到陳祥玉了嗎,尼怎么會被抓著?”</br> 阮千宿使了個眼色:“出去再說。”</br> 三人離開樊府,被一眾騎兵尾隨著回到了客棧。</br> 征塵聞到阮千宿的味道,拖著受傷的身體從客棧里跑了出來,阮千宿沖過去一把抱住了他的頭,撫摸了幾下他的鬃毛,將他收回了武器內療傷。</br> 龍薌關上門,追問道:“你們居然這么快就回來了,他們怎么放人了?”</br> “收拾東西,我們要馬上離開。”虞人殊臉色陰沉,“嘯血正在來英城的路上。”</br> “什么!”醉幽高聲道:“那趕緊跑啊。”</br> 江朝戈一把拽住阮千宿:“陳祥玉……”</br> “我去找他了,但他說我不該去找他,他懷疑自己的身份已經(jīng)被樊府知悉,一舉一動都在監(jiān)視之下,結果我果然很快就被樊府的人發(fā)現(xiàn)了。不過,他給了我一樣東西。”阮千宿從懷里掏出一個木盒子,遞給江朝戈,“他說在我們來之前,他已經(jīng)收到信報,知道了你的情況,這東西是給你的。”</br> 江朝戈打開盒子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枚魂藥,盒子里還有半片龍魚翡翠,他拿起翡翠看了看,喃喃道:“這是什么意思?”</br> “他說有人會拿著另外半片翡翠來找你。”</br> “什么人?”</br> “現(xiàn)在沒空想這些了。”虞人殊推了他一把,“趕緊走。”</br> 幾人走出客棧,天戎低吼一聲,高挑的身體瞬間膨脹,琥珀色的威猛異獸將騎兵們□□的馬驚得嘶叫不止,連連后退,醉幽緊隨其后,現(xiàn)出原形,優(yōu)雅美麗地九尾青狐和兇猛野性地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一樣地震撼人心。同一時間看到兩只天級異獸的機會,對于普通人來說可是一生難尋,盡管騎兵隊已經(jīng)封鎖了整條街,可依然有不少百姓爬到房頂偷窺,清晨的英城過早地沸騰了起來。</br> 幾人跳到天戎和醉幽身上,飛越過人群,往城外跑去。</br> 醉幽緊張地追問:“那渾沌真的追來了嗎?是不是很快就到了?”</br> 龍薌揉了揉他的耳朵,安慰道:“生死有命,別擔心了。”</br> 醉幽高聲道:“笨蛋,我早就已經(jīng)死了,再怎么樣也不可能殺死我了,我是擔心你!”</br> 龍薌傲然道:“我不怕死。”</br> 江朝戈心想,我怕。他迎風喊道:“嘯血想殺的是我,如果我們真的被追上了,你們就跑吧,反正你們留下也是送死。”</br> 虞人殊凝重道:“真到了那個時候,只能道別了。”</br> “靠,你也太狠了吧。”</br> 虞人殊噗嗤一笑:“放心吧,無論如何,我們也要拼死一搏。”</br> 江朝戈心里有些感動,虞人殊這個人清高磊落,說什么是什么,絕不是嘴上功夫,雖然他不會讓這幾個人留下來陪他等死,但能聽到這么一句話,也足夠了,他來到這個世界雖然是倒霉催的,但至少認識了幾個夠意思的朋友,也算死得其所了。</br> 天戎和醉幽都跑出了最快的速度,英城很快就被他們遠遠地拋在了身后。</br> 炙玄的臉蛋貼著江朝戈的臉,輕聲說:“我聽到嘯血的聲音了。”</br> 江朝戈心臟一沉:“那他是不是也感覺到你了?”</br> “我現(xiàn)在的樣子他感覺不到,但是從英城追蹤我們并不難,以嘯血的速度,百里內必然追上我們。”</br> 江朝戈看著身后已經(jīng)小到幾乎消失的英城,心中有了決定,他高聲道:“天戎,醉幽,停下!”</br> 虞人殊和龍薌都看向他,江朝戈又重復了一遍。</br> 天戎和醉幽停下了腳步。</br> 江朝戈站起身,正色道:“兄弟們,我們在這里分開吧。炙玄說,嘯血百里內必然追上我們,我們無論如何不是他的對手,他既然是沖著我一個人來的,沒有必要連累你們跟著送死。”</br> 龍薌馬上道:“江大哥,我收了你的錢,理當為你賣命,我是不會走的。”</br> 虞人殊道:“朝戈,我們一路從天鰲城走到這里,我已經(jīng)把你當做兄弟,當初我遭到污蔑、通緝,你沒有棄我而去,今日你遇險,我也不會離開。”</br> 阮千宿抱胸看著他:“我還指望你大功告成,替我報仇呢,我不會讓你就這么死的。”</br> 江朝戈怔住了,一時間如鯁在喉,竟然說不出話來。四人原本只是機緣巧合走到了一起,其實心中各懷目的,老實說,他疑心病頗重,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信任過任何人,為了能回自己的世界,他在利用所有人,包括炙玄,可他們卻在關鍵時刻愿意和他同生共死。同生共死說起來簡單,電影小說里動不動就能為兄弟兩肋插刀,可是混了十幾年黑白兩道,真正能在生死關頭不離不棄的,江朝戈這么多年也沒見過幾個。看著幾人真誠堅定地眼神,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絲羞愧。他輕咳一聲:“我有你們這句話,死而無憾了,但是咱們理智點,你們留下來也幫不了我,炙玄也許有辦法救我,你們留下來反而是累贅。咱們約定好,一個月后在昆侖城見,若是我一個月后沒出現(xiàn),你們就不要等我了。”</br> 虞人殊不認同道:“朝戈,我們走了,你有什么辦法脫身?”</br> “是啊江大哥,你現(xiàn)在根本無法召喚炙玄。”</br> “我自然有辦法,你們在,反而讓炙玄不好施展。”江朝戈笑了笑,“你們幾個太夠意思了,放心吧,我不會死的,我還沒回自己的世界呢,怎么可能死在這里,咱們說好了要一起去昆侖仙境找到飲川,我絕不食言,但是你們留在這里真的毫無益處,反而讓炙玄分神。聽我的,你們先走吧,咱們昆侖城見。”</br> 三人面面相覷,均有些猶豫,這一路他們倒也習慣了聽江朝戈的安排,因為江朝戈腦子最是靈活,可這次的安排,卻非常尋常,如果江朝戈真的死在這里,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br> 炙玄冷冷地看著他們:“你們還愣著干什么,趕緊走吧,我自己的人,我護得過來,你們我才懶得管呢。”</br> 虞人殊反問道:“你打算怎么保護朝戈?”</br> 炙玄惡聲惡氣地說:“我自有辦法,不會告訴你的,趕緊走。”</br> 虞人殊皺眉看著江朝戈,欲言又止。</br> 江朝戈笑道:“說真的,你們走吧,嘯血很快就要追上來了,咱們說好了一個月后在昆侖城見,誰也不許食言。”</br> 虞人殊猶豫半晌,終于下了決心:“好,誰也不許食言。”</br> 龍薌稚氣地臉龐第一次透出焦慮:“江大哥……”</br> 江朝戈摸了摸他的腦袋:“龍薌,跟他們走吧,我不在,你就聽三皇子的話,我一定會到昆侖城跟你們匯合。”</br> 江朝戈抱著炙玄,從天戎身上跳了下去,他仰頭看著三人,高聲道:“諸位,昆侖城見!”</br> 虞人殊深深看了他一眼:“昆侖城見!”</br> 天戎和醉幽紛紛低頭看了他一眼,便昂首朝著西方飛奔而去。</br> 江朝戈目送著他們的背影遠去,輕輕嘆了口氣。</br> 炙玄從他懷里跳了下去,落地的瞬間,已經(jīng)變成了成人的模樣。</br> 江朝戈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只剩下我們兩個了。”</br> “有我就足夠了。”炙玄看向遠方,“嘯血的氣息越來越濃厚了。”</br> “是什么樣的氣息?”</br> “充滿血腥味兒的氣息。”</br> 江朝戈想起地獄般的大涼城,心尖微微發(fā)顫:“炙玄,你真的能保住我嗎。”</br> “你不相信我?”</br> 江朝戈笑道:“我相信你。”</br> 炙玄環(huán)住他的腰,薄削的唇瓣落在他的鼻尖:“我怎么會讓你死呢,說不定你是我的雌-獸呢。”</br> “我已經(jīng)說過我不是了。”</br> “你說了不算。”</br> “飲川見都沒見過我,難道他說了算?”</br> “所以等見到他再說。”江朝戈的吻從鼻尖滑到臉頰,再從臉頰移動到了脖子,江朝戈脖頸間有一股溫暖好聞的味道,讓人安心。</br> “呃,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飲川說我是……那怎么辦啊。”</br> 炙玄眼眸閃爍著興奮地光芒:“那我要馬上和你交-配。”</br> 江朝戈把脖子抻得老長,遠遠躲開了炙玄:“別亂來啊,我是雄性。”</br> “我不在乎。”炙玄興奮得就差搖尾巴了,“我要你給我生一窩小麒麟。”</br> “別扯淡,我不會生!”</br> “你要是我的雌-獸,你就有可能會。”</br> “我不是,我也不會。”</br> “飲川說了才算。”</br> “飲川是你……”江朝戈想說飲川是你爹啊,但是沒敢說,硬生生咽了回去。</br> 炙玄似乎越想越帶勁兒,忍不住抱著江朝戈連啃帶親了起來,直把江朝戈的嘴唇親得紅彤彤的才放開他。</br> 炙玄滿意地舔了舔嘴唇:“你不是很好奇,我要怎么保護你嗎。”</br> 江朝戈喘了幾口氣:“什么?”</br> 炙玄看向遠方:“嘯血來了,你馬上就能知道了。”</br> 江朝戈心里突然有一絲不安:“你打算做什么?”</br> “我可以不依靠你,以真身現(xiàn)世。”</br> “什么?”江朝戈驚道:“你為什么以前沒說過。”</br> “因為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用。”炙玄定定地看著江朝戈:“以燃燒魂識的方式自己召喚自己的真身,我現(xiàn)出真身的每一分每一秒,消耗的都是我的修為。”</br> 江朝戈怔住了。</br> 炙玄摸了摸他的臉蛋,深邃地雙眸仿佛要把人吸進去一般,他邪魅一笑:“和嘯血斗一場,少說要損耗千年修為,如果你不是我的雌-獸,我損失可大了。”</br> 江朝戈一把抓住他的手:“沒有別的辦法了嗎!”</br> “沒了。”炙玄攬住他的腰,唇瓣貼近他耳邊,緩緩道來:“我若損耗千年修為,只為救你一個只有幾十年壽命的人類,那從今往后,不管你是不是我的雌-獸,你都要成為我的人。”</br> 江朝戈心頭大震,那直接接收炙玄話語的耳朵,陡然發(fā)燙,他半邊身體都跟著熱了起來。</br> 遠處,一個赤紅色的身影疾馳而來,大地顫動,風云變色,一股渾厚邪佞的魂力沖擊著江朝戈的心臟,他感覺空氣中都彌漫著濃郁地血腥味,讓人呼吸困難,恐懼叢生。</br> 不過眨眼間,那龐大如山的上古異獸渾沌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近前,炙玄擋在江朝戈身前,冰冷地看著嘯血,寸步未退。</br> 嘯血的身體瞬間縮小,那猙獰異獸消失在了空氣中,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半空中的高大男子,他一頭卷曲地赤紅色長發(fā),那勾勾纏纏地頭發(fā)如猩紅地海藻,仿佛溺進其中就永世無法超生,他容貌邪魅俊美如地獄艷鬼,嘴唇嫣紅如血,眼神深邃如海,充滿了死亡的氣息。他臂彎中抱著一個秀麗的小姑娘,正是冥胤會的天女。</br> 嘯血微微一笑:“炙玄,這回沒有壬王打擾,我們可以好好玩玩兒了。”</br> 炙玄倨傲道:“沒錯,這次一定讓你盡、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