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們離開獄法城之后,不敢休息,一口氣跑了一天一夜。</br> 祁凌峰早晚要反應(yīng)過勁兒來,他們要確保等他發(fā)現(xiàn)自己給別人做嫁衣、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時(shí)候,他們已經(jīng)遠(yuǎn)在千里之外。</br> 當(dāng)天晚上,他們在野外露營。</br> 江朝戈的納物袋發(fā)揮了極大的作用,硬塞進(jìn)去的幾頂防風(fēng)厚帳篷是他們睡覺不被凍死的唯一保障。他們搭好帳篷后,就在帳篷中間升起了火,烤肉干,燉濃湯。</br> 炙玄已經(jīng)變回了豆丁形態(tài),抱著酒壺喝了一會兒后,把瓶口對準(zhǔn)江朝戈的嘴唇,“喝。”</br> 江朝戈正在想事情,心不在焉道:“不用。”</br> 炙玄粗暴地用瓶口撞了撞他的嘴唇,“快喝,驅(qū)寒的,不然會減壽。”</br> 江朝戈哭笑不得,只得喝了一口。</br> 阮千宿看著他們,“你沒告訴我你和皇子殊同行,你還有天級魂兵器,而且龍薌也不是你的朋友。”一天的相處下來,這個(gè)聰明的女人把一切都摸透了。</br> 江朝戈道:“這些對你不重要。”</br> 阮千宿聳聳肩,“到了下一座城,我們就分道揚(yáng)鑣。”</br> 虞人殊瞥了她一眼,“你一個(gè)女人,打算去哪里。”</br> 阮千宿淡道:“我是四級魂兵使,不勞殿下操心。”</br> 江朝戈沒想到阮千宿居然有四級的實(shí)力,臉上一時(shí)有點(diǎn)兒掛不住,看來這幫人里,就屬他最弱。</br> 虞人殊也頗為意外,“四級?”</br> 阮千宿勾唇一笑,“殿下想試試嗎?”</br> 虞人殊被她那諷刺的笑容刺激著了,低喝道:“不要再叫我殿下。”</br> 阮千宿不再搭理他,而是好奇地問江朝戈:“炙玄是什么異獸?”</br> 江朝戈對這個(gè)問題已經(jīng)厭煩了,不客氣地說:“保密。”</br> 炙玄朝阮千宿翻了個(gè)白眼,“別打擾我們喝酒。”他把瓶口又一次推向江朝戈的嘴邊,“喝完酒吃肉,喝湯,不吃飽會減壽。”</br> 江朝戈無奈道:“空腹喝酒一樣減壽。”</br> “真的?”炙玄怔了怔,怒把酒壺摔了,“人類為什么這么容易死!”</br> 江朝戈揉著他的臉,“我還沒那么容易死,你別緊張。”</br> 炙玄也不知道生誰的氣,氣的小臉蛋鼓鼓的,拿腦袋直撞江朝戈的胸膛,江朝戈跟撫摸小貓似的順著他的毛。</br> 阮千宿和龍薌略微驚訝地看著倆人,大概從未見過魂兵使和魂獸之間會是這樣的相處模式,虞人殊和天戎倒是早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而醉幽一臉笑意,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br> 江朝戈也注意到了眾人的眼神,忙轉(zhuǎn)移話題,“阮小姐,你的魂兵器里又住著什么異獸?”</br> 阮千宿的鴛鴦鉞掛在腰胯兩側(cè),她撫摸著那銀亮森冷的兵器,青蔥般的指尖輕輕從刀鋒滑過,指尖點(diǎn)到尖刺處時(shí),魂兵器泛起了白光,一只馬形生物的虛影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br> 虛影漸漸清晰,竟是一只相當(dāng)高大的黑色帶翼駿馬,同時(shí)長著蛇尾和人面。那四蹄矯健如柱,雙翼蓬勃有力,蛇尾修長強(qiáng)韌,那人面雌雄莫辯,詭美非常,狹長地眼睛慵懶而危險(xiǎn),如地獄冥妖般讓人不寒而栗。</br> 阮千宿抱住他腦袋,用臉頰蹭了蹭,“征塵,我很想你。”</br> 那孰湖竟說話了,“千宿,千宿。”聲音一如人面,低緩悠幽,分不清雌雄,只是他說話似乎很吃力,不斷重復(fù)著阮千宿的名字。</br> 江朝戈驚訝道:“他竟能說人話。”</br> 虞人殊道:“人面異獸都能說人話,只是玄級魂獸不能化人形,說話要教。”</br> 化人形,聽似簡單,中間相隔的卻是數(shù)百年的修為,而千年異獸多強(qiáng)大神秘,這也是天級魂兵器數(shù)量極其稀少的原因。</br> 孰湖蹲了下來,安靜地趴在阮千宿身邊,阮千宿撫摸著他的毛發(fā),臉上的表情很平和,她就跟普通的戰(zhàn)士一樣,因?yàn)閾肀ё约旱奈淦鞫@得安全感,這一點(diǎn)跟性別無關(guān)。</br> 江朝戈看看她,再看看征塵,心里打起了她的主意。他本來和虞人殊一樣,對女人沒抱什么期望,可聽到她是四級魂兵器,魂獸看上去又如此強(qiáng)健,已經(jīng)是不得了的實(shí)力了,這樣的人就這么放走,似乎有點(diǎn)可惜。他清了清嗓子,道:“阮小姐……”</br> 阮千宿打斷他道:“北方和其他地方不同,只有深居簡出的我們才稱呼小姐,我是魂兵使,你若要用尊稱,就要叫我大人。”</br> 江朝戈啼笑:“大人,我想問問,以后你有什么打算?”</br> 阮千宿輕嘆一聲,“還沒想好。我從未離開過北方,現(xiàn)在我要去天棱大陸的其他地方看看。”</br> “你是從未離開過北方,還是從未離開過獄法城?”</br> 阮千宿怔了怔,“這有什么區(qū)別。”</br> “對你來說,北方只局限在那一座城,可北方如此之大,比東南西中部的任何一塊領(lǐng)地都要大,如此大的北方你還沒有仔細(xì)看看,何必急著去其他地方呢。”</br> 阮千宿微瞇起眼睛,“你想讓我跟你們?nèi)ド傧躺剑俊?lt;/br> “你不想去看看嗎?一路上你也有個(gè)伴兒,我們也多一份助力,到時(shí)候你如果不敢跟我們上少咸山,再分道揚(yáng)鑣也不遲。”</br> 阮千宿勾唇一笑,“不用激我,我是不會跟你們?nèi)ニ退赖摹!?lt;/br> “少咸山真有那么可怕?”</br> “少咸山有多可怕,與我無關(guān),我把自己置于險(xiǎn)境,有什么好處嗎?”</br> “如果我們找到天級魂兵器,就讓你先試試能不能契合。”</br> 阮千宿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就平靜地說:“契合的幾率太小了,不值得冒險(xiǎn)。”</br> 江朝戈聳聳肩,“我不強(qiáng)人所難,只是為了尋找天級魂兵器,我們恐怕也會踏遍天棱大陸的每一寸土地,跟你的目的剛好不謀而合。我看得出來,大人你不是能夠安居一隅的人,也非尋常女人,何不跟我們?nèi)ヌ教侥俏粗碾U(xiǎn)境,也算不虛度此生。”</br> 阮千宿掃了江朝戈一眼,慢慢扭過了臉去,不再說話。</br> 江朝戈話點(diǎn)到為止,也不再多說。阮千宿有祁冉君給她準(zhǔn)備的足夠花銷一生的金幣,又有高級魂兵器傍身,他沒什么能誘惑她的,只能聽天由命了。</br> 一直沉默地啃著饅頭的龍薌開口道:“如果少咸山上真的有天級魂兵器,你們要怎么運(yùn)下來?”</br> 虞人殊道:“如果不是我們想要的那一個(gè),就送給祁凌峰,也算彌補(bǔ)他的損失吧。”</br> “你們想要的,究竟是哪一把?”</br> 幾人都沒有說話,他們想要的,是那能毀天滅地的神級魂兵器。</br> 龍薌見他們不說,也不再問,繼續(xù)啃饅頭。</br> 醉幽打了個(gè)哈欠,“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類,好好的榮華富貴不享,偏要跑到這天寒地凍的地方找什么兵器,這種天氣就該軟玉溫香、美酒佳肴,要不是小薌沒有錢……嘖。”</br> 龍薌臉一紅,“我賺錢也不是為了讓你享樂的。”</br> “那是因?yàn)槟沐X不夠,你又窮又倔強(qiáng),要不是長得比較可愛,我早就不要你了。”醉幽勾了勾龍薌的下巴,媚眼如絲。</br> 龍薌移開了臉,繼續(xù)埋頭吃飯。</br> 醉幽笑嘻嘻地拿手指在龍薌背后劃著什么,龍薌一言不發(fā),顯然是經(jīng)常被這樣調(diào)戲,只能用沉默做反擊。</br> 吃完飯后,他們各自鉆進(jìn)帳篷睡覺了。</br> 這時(shí)候江朝戈最喜歡炙玄小暖爐了,抱在懷里調(diào)整了一個(gè)舒服地姿勢,準(zhǔn)備好好睡一覺。</br> 炙玄突然哼了一聲,那小爪子拍著江朝戈的臉,“我只有這樣你才喜歡抱我,我要是變大了你就躲著我,為什么。”</br> 江朝戈笑道:“你變大了抱著就太熱了,這樣子又暖又軟,抱著舒服。”</br> “人類真矯情,這也挑那也挑,就這樣還是短命。”</br> 江朝戈繞著他的頭發(fā)玩兒,“人類就是這樣,有時(shí)候我也挺無奈的。”</br> “你為什么想把那個(gè)女人留下?”</br> “她是四級魂兵使,又有玄級魂兵器,如果她能留下,會是個(gè)很厲害的同伴。”</br> 炙玄瞇起燦金色的眼睛,“你不上看上她了吧?”</br> 江朝戈失笑:“你從哪兒看出來的?”</br> “你是男人,她是女人,人類大部分是這樣交-配的吧。”炙玄的眼睛炯炯有神,“你是不是想和她交-配?”</br> 江朝戈哭笑不得,“我沒想過,你能少用這個(gè)詞嗎?”</br> “為什么?”</br> “這個(gè)詞……嗯……粗俗,你既然能化成人形,言行舉止也該像人類學(xué)習(xí)。”</br> 炙玄深深皺起眉,“飲川也說過一樣的話,我最討厭聽他啰嗦了。”</br> 江朝戈哈哈笑道:“看來他果然是個(gè)有智慧的人……啊不,異獸。”</br> “身為一只異獸,要智慧何用,反正還不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br> “話不能這么說,人類的知識挖掘起來是無窮無盡的,哪怕飲川活過萬年,都無法讀遍世間所有的書吧。你覺得喝酒有樂趣,他覺得讀書有樂趣,這不是都很好嗎。”</br> 炙玄揪著他的頭發(fā),不滿地說:“你又和他說了一樣的話,煩死了,你再學(xué)他說話我就不要你了。”</br> “你們不是朋友嗎?”</br> “我才沒有朋友。我只是時(shí)不時(shí)去向他挑戰(zhàn),我要證明我比他強(qiáng)。”</br> “那結(jié)果呢?”</br> “結(jié)果是打了好久好久都沒分出勝負(fù),后來我就被封印了。”炙玄的小腦袋在江朝戈的胳膊上碾來碾去,眼神放空,似是在回憶那悠遠(yuǎn)的時(shí)光。</br> “真想見見那位白澤大人。”</br> “昆侖仙境離這里很遠(yuǎn)吧。”</br> “是啊,去了少咸山,我還要去大涼城,找那個(gè)叫王勤的人,那是孟老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我怎么都要去看看。”江朝戈不自覺地摸了摸脖子,那里掛著孟老托付給他的懷表,有朝一日他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定要完成孟老的遺愿。</br> 炙玄呼出一口氣,“醒了這么久了,一個(gè)熟悉的人都沒見到……要是能快點(diǎn)見到飲川,也不錯。”</br> 江朝戈感受到了炙玄的孤獨(dú),也許是因?yàn)檎賳局诵幕炅κ撬o的,所以炙玄的情緒他往往能感受到,炙玄也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那種孤獨(dú)感讓他很有共鳴。他輕聲道:“我一定會帶你去昆侖仙境的。”</br> 炙玄往他懷里拱了拱,“好。”</br> 江朝戈閉上眼睛,抱著小暖爐,安然地睡著了。</br> 第二天,他們的速度稍微放慢了,走走停停,來到了一個(gè)孤僻小城,他們決定在這個(gè)小城過夜。</br> 江朝戈故意試探阮千宿,“大人,你要留在這里嗎?”</br> 阮千宿搖頭,“我要去大一點(diǎn)的城。”她頓了頓,“叫我千宿吧。”</br> “你知道大涼城嗎?”</br> “當(dāng)然知道,那是北方的第二大城市。”</br> “離開少咸山,我要去大涼城,你要同行嗎?”</br> 阮千宿謹(jǐn)慎地說:“我可以考慮。”</br> 江朝戈笑了笑,沒再說什么。</br> 是夜,他們在小城的客棧里休息。</br> 江朝戈閉目修行,努力沖擊著第二條經(jīng)絡(luò)的穴道,在皇都吃的那顆魂藥,現(xiàn)在還在發(fā)揮著作用,但是已經(jīng)不如剛開始那么強(qiáng)烈了,按照這個(gè)速度,三五個(gè)月內(nèi)他就能達(dá)到二級魂兵使的實(shí)力。可是不夠,他依然覺得不夠,什么時(shí)候他才能召喚炙玄的真身呢。</br> 他修行到半夜,炙玄就一直守在他身邊,直到他困乏不已,決定睡覺了,炙玄才跟著他躺下。</br> 睡到半夜,炙玄突然一動,猛地從江朝戈懷里坐了起來。</br> 江朝戈警覺性很強(qiáng),馬上道:“炙玄,怎么了?”</br> “有異獸在附近。”</br> 江朝戈馬上翻身下床,“多遠(yuǎn)?”</br> “有點(diǎn)距離。”炙玄使勁嗅了嗅,“好像在天上。”</br> 江朝戈想推開窗看看,可是天寒地凍,窗戶早就封死了,他只好走出房門,剛一出門,他就覺出不對勁兒來,空氣中彌漫著一陣淡淡的香氣,那香氣非常清淡,但是冬天室內(nèi)門窗緊閉,空氣不流動,所以還是能一下子聞出來,他忍不住聞了兩下,立刻就覺得頭腦有些暈眩。</br> 他心里一驚,馬上退回房間,關(guān)上了門,用力呼吸了幾大口,腦袋才清醒過來。</br> 炙玄道:“怎么了?”</br> “有人放迷藥。”江朝戈抽過自己的圍巾,往上潑了一壺茶,圍在臉上,抓起匕首就沖了出去。他剛才感覺在阮千宿的房間那個(gè)方向比較濃郁。他沖到阮千宿房門前,一腳踹開了門。</br> 屋里一個(gè)黑影頓了頓,甩手扔出了什么東西,江朝戈只見銀光一閃,猛地一躲,他感覺眉角生痛,肯定見血了。他顧不上那些,猛地沖了過去,手中的匕首靈活如蛇,往那黑衣人刺去。</br> 黑衣人身形靈巧至極,旋身躲過,反繞到江朝戈背后,一記肘擊撞在他后背,把他撞出了好幾步,黑衣人奪門就想跑。</br> 江朝戈轉(zhuǎn)身撲去,飛起一腳踹向黑衣人的后背,這一腳正中肩頭,將黑衣人踹得踉蹌幾步,沖出了屋外。</br> 這時(shí),虞人殊和龍薌都聞聲趕來,黑衣人見形勢不對,猛地翻過樓梯,身體重重飛撞像窗戶,將那封得死死的窗戶撞破,飛身而出。</br> 窗外,一只大鳥低空飛過,堪堪將他接住,那大鳥正要飛起,一道青白色身影從他們眼前飄過,接著,那身影躍出窗外,瞬間變成了美麗高貴的九尾狐,狠狠將大鳥連帶黑衣人撲向地上。</br> 大鳥被醉幽咬住喉嚨,沒幾下就不動了,黑衣人想跑,也被醉幽三兩步竄上去給抓住了。</br> 江朝戈趕緊去檢查阮千宿。那黑衣人把枕頭壓在阮千宿臉上,明顯是想悶死她,他掀開枕頭,一探鼻息,人還活著,只是還昏迷,他這才松了口氣。</br> 醉幽叼著黑衣人回來了,往地上一扔,妖媚地狐眸輕眨,“死了,自殺的。”</br> 龍薌掀開黑衣人的面罩,掰開黑衣人的嘴,只見他嘴里碎開了紫紅色的藥丸,最讓人驚訝的是,這個(gè)黑衣人沒有舌頭。龍薌劍眉微蹙,又去解黑衣人的褲帶。</br> 虞人殊皺眉道:“你干什么?”</br> 龍薌充耳不聞,解開褲帶后,撩起來看了看,“這是剎血培養(yǎng)的刺客,無舌,無根,已經(jīng)被洗腦,絕對以任務(wù)為第一優(yōu)先,任務(wù)失敗就死。”</br> “剎血是什么?”</br> 虞人殊神色有些凝重:“是北方一個(gè)神秘的刺客組織,據(jù)說沒人能逃過他們的追捕。”</br> 江朝戈心有余悸,“如果不是炙玄聞到了異獸的味道,阮千宿可能就在睡夢中被悄無聲息地暗殺了。”</br> “難道是祁凌峰雇來的?”虞人殊不解道:“祁凌峰要是想讓她死,為什么不在祁府動手。”</br> 江朝戈搖搖頭,“看來只能等她醒來問問了。”</br> 醉幽化作人形,款步走到阮千宿窗前,微微俯□,輕吐一口氣,軟聲道:“美人,醒來了。”</br> 阮千宿羽睫微顫,慢慢睜開了眼睛。她醒來后,眼神很快從迷茫恢復(fù)了清明,她猛地坐起身,看著一屋子男人,愣住了。</br> 虞人殊見她只穿了里衣自覺地轉(zhuǎn)過了身,“你先穿上衣服吧。”</br> 阮千宿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似乎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了,她一聲不吭地下了床,穿上衣服,蹲到尸體面前,跟龍薌做了一樣的事,掰下巴,撩褲子,整個(gè)過程都超乎尋常地冷靜。</br> 看完之后,她站起身,幾不可聞地輕嘆一聲。</br> 江朝戈道:“有什么想說的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