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江朝戈冷冷地說:“銜云,即便飲川對我們有所隱瞞,但你也同樣不可信,真相如何,早晚有一天我們會弄清楚,你現(xiàn)在說得再多,我們誰也無法進(jìn)入山洞,接觸到天地之元,又有什么用。”</br> “飲川知道如何進(jìn)入山洞,這場景跟萬年前相似,只有飲川真正見過天地之元。”</br> 江朝戈看了看飲川,諷刺道:“你是想等他醒來,逼問他如何進(jìn)入山洞?還是你嫌在場之人傷勢不夠重,一定要在這里分個你死我活。”</br> 銜云陰沉地瞪著江朝戈:“我不會在這里等著飲川醒來,我只是把我應(yīng)該告訴你們的,告訴你們。”</br> 江朝戈冷哼道:“那你現(xiàn)在要走?你就不怕你走了,飲川就把天地之元據(jù)為己有了?”</br> “天地之元的魂力龐大無邊,看這情形,他也消化不了。”銜云陰森地看了一眼還昏迷著的飲川,“何況,你們?nèi)羰峭齽樱峙逻@場面還要重演一次,你以為我會留在這里陪你們一起流血?”銜云一轉(zhuǎn)身,頓時化作龍形,他用大爪子將焚念等人一一扔到了自己背上,那雙澄亮地龍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壬王,“壬王,你若不想再做錯一回,不要輕信飲川。”</br> 壬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有說話。</br> 江朝戈寒聲道:“銜云,我一定會找出讓你們永遠(yuǎn)消失的方法,你,共工,嘯血,焚念,早晚有一天,我們之間會有一個了結(jié)。”</br> 銜云看著江朝戈的眼神,仿佛他就是一個螻蟻一般渺小,他淡道:“共工?劉擎不是共工。”他擺了擺龍尾,留下一句“好自為之”,裹著祥云瑞氣,飛上了天空。</br> 銜云幾近無心的一句話,同樣沒有換來其他人的關(guān)注,可卻獨(dú)獨(dú)讓江朝戈遍體生寒,他心臟如遭重?fù)簦麄€人石化一般僵在當(dāng)場。</br> 劉擎不是共工……劉擎……不是共工……</br> 那么誰才是共工?</br> 江朝戈握緊拳頭,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他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花白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聽不見,唯有銜云留下的那一句“劉擎不是共工”,卻是越來越清晰,最后如鐘鼓一般不斷重復(fù),沖擊著他的鼓膜,讓他頭痛欲裂、呼吸困難。</br> “江大哥?江大哥?”寺斯拿手在江朝戈眼前晃了好幾下,江朝戈才回過神來。</br> “嗯?”</br> 寺斯擔(dān)心地說:“你怎么了?叫你半天都沒反應(yīng)。”他頓了頓,小聲說,“你還擔(dān)心炙玄啊?你放心吧,他小孩兒脾氣,自己想想就能想通了,實在不行你哄哄他,他那么依賴你,不會怎么樣的。”</br> 江朝戈勉強(qiáng)笑了笑:“是嗎,你也覺得哄哄就行了吧。”</br> 寺斯點(diǎn)點(diǎn)頭:“是啊,炙玄不一直是這樣嗎,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才舍不得跟你鬧別扭了,他一會兒看不著你就到處找,我覺得他比小雞粘母雞還粘你。”</br> 江朝戈笑了,聲音卻有一絲不易察覺地顫抖:“這是什么比喻啊。”</br> 寺斯拍拍他肩膀:“放心吧,沒事的。雖然我也不知道大巫祖是干什么的,反正聽著挺厲害的,這不是好事嗎,再說,不管你的前世是什么,現(xiàn)在你只是你啊,你在我們眼里,永遠(yuǎn)都是江朝戈。”</br> 江朝戈輕輕捏了捏他的肩膀:“寺斯,謝謝你。”</br> 寺斯嘿嘿直笑:“其實我覺得大巫祖好酷啊,聽說也很厲害呢,不過,要怎么樣才能覺醒啊?”</br> “死了就能覺醒了吧。”阮千宿看了看云息,皺眉道,“劉擎是被江大哥刺穿心臟才覺醒的,天女不清楚,云息以一個普通人類的身體,是不可能承受天地之元的魂力而還活著的,他應(yīng)該也是這樣覺醒的。”</br> 江朝戈點(diǎn)點(diǎn)頭:“多半是這樣。我一直很疑惑,天女是怎么覺醒的,現(xiàn)在看來,天女不是第二個覺醒的,那個被寺斯射穿胸口的游釋的魂兵使才是,正因為劉擎和他都因為死亡而覺醒,嘯血和焚念才會用這種方法讓自己的魂兵使覺醒。”</br> 紅淵冷哼一聲:“他們竟能和大巫祖和平共處,如果見到殺死我的大巫祖后土,我絕不會放過他,他把我的羽毛弄得臟死了。”</br> “覺醒之后,魂兵使就不再是人類,而是蘊(yùn)藏著大巫祖的魂力,這樣對誰都有利處。”壬王沉聲道,“只是,大巫祖覺醒之后,魂獸就能吸收大巫祖強(qiáng)大的魂力,魂獸會很快就獲得反噬的力量,而大巫祖也有壓制魂獸的力量,兩方一面相生,一面又相克。這樣的亂象……倒不如不覺醒。”</br> 柳清明聽在耳里,格外敏感,他輕聲嘆道:“壬王,我可以不覺醒。”</br> 壬王沒有看他,只是低聲道:“到時候,也由不得你了。”</br> 江朝戈暗自握緊拳頭,沉聲道:“我不會覺醒的。”</br> 紅淵斜了他一眼:“你現(xiàn)在是這么想,等所有異獸都比你厲害的時候,你還是個普通人類,拿什么跟他們抗衡。”</br> 江朝戈無言以對,沉默地走過去把云息背了起來,放到棉墊上,拿出藥箱,給云息清理起傷口。</br> 他不會覺醒,不能覺醒……如果他真的是共工,他要怎么面對炙玄?</br> 世界上真的會有這么諷刺的事嗎?炙玄最憎恨的、發(fā)誓要打得魂飛魄散的仇人,就是自己?怎么會這樣?怎么會有這么混蛋的事?</br> 他和炙玄從相遇到如今,早已成為對方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如果說這種生死相依的感情叫做“愛”,那么他對炙玄說是“愛”并不為過,為什么命運(yùn)會跟他開一個這么大的玩笑,讓他們從最親密的人,變成仇人?!</br> 江朝戈看著云息猙獰的傷口,眼圈禁不住紅了,他心臟處傳來一陣一陣地抽痛,想著現(xiàn)在正躲在密林里的炙玄,突然希望炙玄能多呆幾天,先不要出來。</br> 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炙玄,就算是他這種練就一身睜眼說瞎話本事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這么大的心事埋藏起來,半點(diǎn)不顯露在臉上。</br> 給云息清理完傷口,包扎好,又喂他吃了魂藥后,壬王提議立刻離開軒轅丘,畢竟他們不知道天地之元會不會再發(fā)一次瘋,這里可是有好幾個人類,不可能承受得住,可他們又下意識地不想離天地之元太遠(yuǎn),于是商量過后,決定去耳侻族暫住。</br> 說到要回家了,寺斯興奮得手舞足蹈,自告奮勇地要帶路。</br> 虞人殊對江朝戈道:“炙玄……還沒回來。”</br> 江朝戈嘆了口氣,無可奈何:“我去找他吧。”</br> “算了,我去吧。”壬王道,“炙玄對大巫祖深惡痛絕,一時估計很難扭過勁兒來。”</br> 江朝戈點(diǎn)點(diǎn)頭,喘息間,感到呼吸有些不暢,胸口仿佛郁結(jié)著一團(tuán)東西,讓他非常難受。</br> 壬王往山林里走去,過了足足一個小時,他才帶著炙玄回來了,炙玄面無表情,瞥了江朝戈一眼后,就沉默地扭過了頭去。</br> 若換做之前,江朝戈對這欲加之罪是絕對不會老實接受的,可當(dāng)他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大巫祖,而可能是共工之后,他在面對炙玄的時候,就充滿了心虛,他明明沒有錯,卻要承擔(dān)后果。</br> 壬王化作獸形,終于一一坐到了他身上,炙玄和江朝戈坐在了最遠(yuǎn)的兩個位置——這是絕無僅有的畫面,往常炙玄無論怎么樣,都要黏在江朝戈身邊,而壬王的身體極大,倆人之間足足隔了二十米。</br> 虞人殊看著江朝戈蒼白僵硬地臉色,輕聲道:“朝戈,你還好嗎?”</br> 江朝戈點(diǎn)點(diǎn)頭:“沒事。”</br> 虞人殊嘆道:“他會想通的。”說完又苦笑一聲,“雖然我倒是希望他一直想不通,可你們是一體的,這樣對誰都沒有好處。”</br> “一體……”江朝戈啞聲道,“暫時一體罷了,一旦我覺醒,我被反噬的幾率,比你大了很多。”</br> 虞人殊凝重道:“炙玄有一點(diǎn)說對了,這是一場陰謀,讓你們成為他們的專屬魂兵使,互相壓制,這是一場跨越萬年的、精心策劃的陰謀,只是不知道,這究竟是誰干的。”</br> “不管是誰干的,我們都已經(jīng)無法抽身而退了。”江朝戈恍惚地說,“反噬……炙玄會反噬我嗎。”</br> 天戎冷道:“他是天地間獨(dú)一無二的上古異獸,從出生至被封印,從不曾屈從于任何人,你說呢。”</br> 江朝戈使勁握了握拳頭:“炙玄和我,不是簡單的屈從與趨勢的關(guān)系。”</br> “若只是你自己這么想呢。”</br> 虞人殊加重語氣道:“天戎,別說了。”</br> 江朝戈咬了咬牙,沒有接話。</br> 炙玄得知他是大巫祖轉(zhuǎn)世,就已經(jīng)如此冷漠憤慨,但也許還不至于為此與他翻臉,但若是知道他是共工……那后果他不敢想象,以前,他覺得炙玄不會反噬他,就算會,也絕對不會殺他,而是讓他成為永生不滅的魂器,那說不定是他能和炙玄長依長存的唯一辦法,但是現(xiàn)在他不確定了,他覺得萬一炙玄知道他是共工,多半會反噬他,甚至……</br> 不,不可能,炙玄不會殺他。</br> 江朝戈想著倆人過去的種種,炙玄雖然暴躁好斗,但對他也是一心一意,絕不可能真的傷他,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暫時隱瞞他是共工這件事,然后潛移默化地勸炙玄慢慢放下仇恨,紅淵說得對,他早晚需要覺醒,盡管他一百萬個不愿意,他只希望那一天真的到來時,炙玄還能把他當(dāng)做是他,而不是共工。</br> 他們當(dāng)天就回到了耳侻族的村子,村子里表面看上去一如往昔,只是人人看上去都一臉慌亂蒼白,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均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好像見到救世主一樣,黯淡地臉上突然有了光彩。</br> “寺斯——”耳侻族人圍了上來,興奮地叫著。</br> 寺斯哈哈大笑道:“我回來了,我回來了!”</br> “哥哥!”阿薩飛一般從村子里跑了出來,一眨眼就沖到了寺斯面前,重重抱住了他。</br> 寺斯哇哇大叫:“阿薩你怎么長這么高了,還變重了,媽呀我都一下子沒認(rèn)出來。”</br> 阿薩又哭又笑的:“哥哥我好想你啊,你這么久都不回來,我怕你死在外面了。”</br> “呸呸呸,我好著呢!”寺斯得意地一挺胸,“我說到做到,沒照到屬于自己的魂兵器,怎么會回來呢。”</br> 阿薩兩眼發(fā)光:“哥哥,這把弓!”</br> 寺斯拿過背后的弓,舉弓對準(zhǔn)了一棵參天大樹,一箭射出,幾片樹葉被箭頭穿透,一舉飛上了天空,那利箭下一秒在半空中消失,又回到了寺斯手里。</br> 阿薩和村民們眼睛都瞪得溜圓,不敢置信地看看寺斯,又看看那弓。</br> “神弓裂羽!”阿薩尖叫道。</br> 寺斯高聲道:“沒錯,就是神弓裂羽!”他拉過一邊的裂羽,“這就是我的天級魂兵器!”</br> “哇啊——”村民們沸騰了。</br> 對于他們這些成天與上古異獸為伍的人來說,連神級魂兵器都不新鮮,天級魂兵器也就顯得不那么珍貴了,可是對于普通人來說,天級魂兵器已經(jīng)是神一般的存在,得一把天級魂兵器,足夠威震四方,名流整個天棱大陸,一把天級魂兵器意味著什么,他們再清楚不過。</br> 寺斯從頑劣淘氣、令人堪憂的耳侻族繼承人,變成了天級魂兵器的魂兵使,這一轉(zhuǎn)變,讓他在耳侻族村民的心中,變得可靠無比。</br> 村長和耳侻族大巫也趕了過來,見到寺斯擁有了天級魂兵器,幾乎老淚縱橫。</br> 寺斯得意得嘴都要笑歪了,跟眾人吹噓著他是如何得到裂羽的,又是如何用這把弓射穿了上古異獸的魂兵使的胸口。</br> 大巫則走到江朝戈面前,深深一鞠躬:“大人,謝謝您把寺斯安全地帶回來。”</br> 江朝戈道:“寺斯聰明勇敢,數(shù)次幫助我們,他能回來,靠的是自己的勇氣與實力。”</br> 大巫欣慰地點(diǎn)點(diǎn)頭:“大人,怎么沒見到飲川大人?”</br> “飲川在帳篷里,他受了重傷,還在昏迷。”</br> 大巫凝重道:“跟前日軒轅丘方向傳來的巨大魂力波動有關(guān)嗎?”</br> 江朝戈道:“你們果然也感覺到了。”</br> 大巫點(diǎn)點(diǎn)頭:“聽說靠近軒轅丘的地方,死了好多異獸和動物,還好我們離得還算遠(yuǎn),但也有幾個孩子被震得直吐血。”</br> 江朝戈嘆道:“軒轅丘……發(fā)生了很重大的事。”</br> 大巫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道:“可是天地之元覺醒了?”</br> 江朝戈意外道:“你怎么知道?”</br> “我也常年研究古籍,對萬年之前的異獸混戰(zhàn),知道一點(diǎn)皮毛,其實現(xiàn)在整個天棱大陸混亂無序、流言四起,大家多少都能猜到。”</br> 江朝戈又嘆了口氣。</br> 大巫道:“前幾日有青龍、饕餮與梼杌路過村子,趕往軒轅丘,隨后軒轅丘發(fā)散出強(qiáng)大的魂力,昨日青龍又離去。最近村子里的人目睹這一切,都是人心惶惶,你們來了,我們多少能安心一點(diǎn)。”</br> 江朝戈道:“我們來這里,是為了給飲川大人和云息療傷,未必能呆太久。”</br> 大巫道:“我明白,大人們是在做關(guān)于蒼生的大事。”</br> 江朝戈搖搖頭:“不敢當(dāng)。”別說蒼生了,他覺得他連自己都快救不了了,他無法想象炙玄知道他是共工時會是什么反應(yīng),他從內(nèi)心深處感到抗拒和恐懼。</br> 大巫道:“大人們,進(jìn)村吧,讓我為飲川大人與云息大人療傷。”</br> 他們進(jìn)了村子,自有人將他們安排妥當(dāng)。</br> 大巫本身也是魂導(dǎo)士,雖然能力還比不上云息,但聊勝于無,他用上最好的藥,先給云息修復(fù)起了身上的傷。</br> 江朝戈疲累不堪,回到房里后,倒頭就睡著了。</br> 睡夢中,他聽到有人靠近了他,他閉著眼睛,卻感覺有火熱的視線在注視著自己,那感覺太強(qiáng)烈,硬是把他的神智從睡夢中拉了回來,他強(qiáng)迫自己睜開了眼睛。</br> 眼前一個黑影閃過,朝門口走去。</br> 江朝戈想也不想就開口叫道:“炙玄!”</br> 大門關(guān)門的聲音響起,屋里除了他再無別人,只剩下剛剛帶上的竹木門扉正發(fā)出吱呀地聲響。</br> 江朝戈掀開被子跳下了床,套上靴子,連外衣都顧不得穿,就沖出了房門。他住的樹屋離地有三四層樓高,他趴在欄桿上往下看去,正看到炙玄匆匆下樓。</br> 江朝戈咬了咬牙,往樓下追去。</br> 炙玄身高腿長,很快人就走出了村子,江朝戈在后面追著:“炙玄,等一下。”</br> 炙玄卻充耳不聞,頭也不回地往前頭,似乎急于擺脫他。</br> 他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炙玄的胳膊:“炙……”</br> “別碰我!”炙玄猛地回身,甩開了他的手,厲聲道,“你身上臭死了!”</br> 江朝戈怔住了,他看著炙玄發(fā)紅地眼眶、青黑地眼圈,已經(jīng)面上猙獰卻也狼狽地表情,顯然過得也不好。他心臟一抽一抽地,又開始疼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炙玄,我們談?wù)勑袉帷!?lt;/br> 炙玄一把推開了他,往村外的樹林里走去。</br> 江朝戈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倆人一路無言。</br> 直到走到一條小溪邊,炙玄才停了下來,他背對著江朝戈站在溪邊,寬闊高大地背影看上去是那么地冷漠。</br> 江朝戈心里無法形容地難受,他抹了一把臉,強(qiáng)迫自己打起精神,沮喪、抱怨也解決不了問題,他不會為自己前世造下的孽埋單,那跟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是江朝戈,不是殺千刀的共工。</br> 他走了過去,站在了炙玄身側(cè),平靜地說:“剛才你回房了吧,你跑什么呀。”</br> 炙玄一言不發(fā)。</br> 江朝戈嘆了口氣:“炙玄,這些話我不說,我相信你也早晚會相通,可我希望你能早點(diǎn)相通,所以我還是說吧。不管我是不是大巫祖,那都是前世的事,是萬年之前的事,我是大巫祖的轉(zhuǎn)世,不代表我就是大巫祖,我們是完全不同的人,有完全不同的性格和記憶,我是江朝戈。萬年之前,我的前世是誰,做了什么,你怎么能算到我頭上呢?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認(rèn)識的,是現(xiàn)在的我,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是你的雌獸。”</br> 炙玄的身體顫了顫,袖口下的手,暗自握成了拳頭。</br> 江朝戈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有意無意地給炙玄做心理準(zhǔn)備,他知道炙玄最終會想明白,至少在炙玄知道他是共工之前……</br> 江朝戈柔聲道:“炙玄,你說得對,這是一場陰謀,也許是玉帝的陰謀,也許是大巫祖的陰謀,但絕對不是我的。我有生而為人的完全獨(dú)立的記憶和想法,在我心里,你比世間萬物都重要,這個陰謀不管是誰布下的,目的不就是讓我們互相壓制又互相殘殺嗎,可在我們之間這永遠(yuǎn)不會發(fā)生,對嗎?”江朝戈這番話說得篤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點(diǎn)把握都沒有,若是事情真這么簡單,當(dāng)初布下這陰謀的人,怎么會想不到呢,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若真是魂兵使與魂獸之間有了感情,就有可能攜手抗敵,而不是分崩離析,所以,他擔(dān)心他們只是窺見了一點(diǎn)皮毛,這張陰謀的大網(wǎng),星羅密布,他們還沒有完全領(lǐng)教。</br> 炙玄慢慢扭過了頭來,低聲道:“你真的覺得,有那么簡單嗎。”</br> 江朝戈硬著頭皮堅定地說:“我不相信有什么招數(shù)能離間我們。”讓他成為共工,就是最恨的一招。</br> 炙玄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你根本對天神的手段,一無所知。”</br> 江朝戈咽了咽口水,沒有說話。</br> “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又以什么控制我,控制你?江朝戈,如果有一天你覺醒,你身為大巫祖的記憶也覺醒了,那該怎么辦?”</br> 江朝戈怔住了,一向單純幼稚的炙玄,此時卻問得他啞口無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