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收拾盛易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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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華娥死了,旖滟既答應(yīng)了她不會再為難盛月欣姐妹便自會做到……她回到太傅府便向盛易陽建議送盛月欣姐妹回松州的老宅,遠(yuǎn)離京城。
這兩個姐妹莫說一個毀了容,一個沒了清白,即便完好,有個沈華娥這樣名聲敗壞的母親,她們也別想著出嫁。她們已經(jīng)毀了,留在京城只會時刻提醒世人太傅府門風(fēng)敗壞,所以盛易陽聽了旖滟的建議,自然是二話不說便送走了兩姐妹。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便載著盛府從前最得勢的兩個小姐悄無聲息地從后角門永遠(yuǎn)離開了,盛月欣兩姐妹走了,盛月嬌和盛月紅還有盛易陽的幾個姨奶奶自然也都個個噤若寒蟬,旖滟令紫兒前去敲打了盛月紅二人一回,盛月紅二人聽旖滟竟連她們慫恿盛月茹那夜前往翼王府的事兒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想到沈華娥等人的下場哪里還敢再起歹心,算計旖滟,直嚇得兩姐妹閉門再不出院落一步。
一時間太傅府后宅達(dá)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和諧。而沈華娥這一去,盛府的各種事務(wù),自然是由旖滟這個嫡女來掌,盛易陽送來賬冊,鑰匙和對牌等物,旖滟自不推辭,擺手便令紫兒都收了下來。
是日夜,旖滟沐浴過后慵懶地躺在美人榻上,聽著外頭狂風(fēng)乍起,窗戶被暴雨拍打地砰砰直響。紫兒坐在八仙桌旁,身前放著一大摞的賬冊,她正將算盤珠子打地啪啪直響,一聲轟鳴閃電劈開半邊天空,將屋中照地倏忽一亮,紫兒抬起頭來瞧了瞧外頭,道:“這兩日天熱的古怪,這場雨一下,總是能涼快一些的。”
說話間依瑤從外頭連蹦帶跳地進(jìn)來,拍著身上的雨水,道:“這雨啊下的真大,聽說南邊松州等地已連著下了三兩日這般的大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這若是真的,只怕南邊又要水患。不過,小姐最是怕熱,今兒這雨若能下上一夜,一準(zhǔn)能涼快幾日。”
旖滟聽外頭豆大的雨點砸下,雨聲瞬間大作,不由一把推開窗戶令新鮮的空氣伴著風(fēng)雨撲了進(jìn)來。屋中燈被風(fēng)吹地一晃,八仙桌上賬冊嘩嘩翻起,紫兒忙抬手按住,依瑤見自己小姐靠在美人榻上,伸著懶腰,從屋檐傾斜而進(jìn)的雨水瞬間淋濕了她身上素白褻衣,不由快步上前去掩窗戶,道:“小姐剛沐浴過后,仔細(xì)淋了雨再得了風(fēng)寒。”
旖滟見她掩上了一扇窗戶,忙抬手阻了她去掩另一扇窗的手,道:“你家小姐哪有那么嬌弱,水不水患的你家小姐是沒那悲天憫人,憂患天下的心思,我只知道這么涼爽的風(fēng)多吹吹今夜定能睡個好覺,我……”她話未說完,便猛然眸光一銳盯向窗外,沉喝一聲,“誰?!”
她聲落,藍(lán)影也察覺到了院中有人,身影若一縷風(fēng),從洞開的那扇窗掠了出去。她出了屋,卻并不貿(mào)然沖下閣樓,只在窗外落定,拔劍盯著院中,護(hù)著旖滟,銳聲道:“何人?!出來!”
紫兒和依瑤也忙護(hù)在了旖滟身邊,旖滟站著二樓窗前,倒是可將樓下庭院一覽無余,卻見雨幕中緩緩從院角陰影處走出一人來。此人身材挺拔,撐著一把玉柄雨傘,雨幕太大,只能瞧清他傘下一角玄色的衣袍。
未曾感受到來人的敵意,旖滟挑了下眉,待他走到閣樓下,他才微微抬了下傘蓋,樓下回廊掛著的一串風(fēng)燈在風(fēng)雨中搖曳,有微亮的光照在了他的面上,紫金冠束發(fā),劍眉朗目,神情清冷,眸光卻透著溫朗,直直盯著二樓窗口光亮處所站的旖滟,竟是君卿洌。
“太子殿下?”藍(lán)影瞧清來人,不由驚詫地低呼一聲。
旖滟也凝眸瞧著君卿洌,大雨瓢潑,天地黑黢黢一片,唯樓下風(fēng)燈微亮的燈光照的一地雨水粼粼發(fā)亮,光影反射到君卿洌手中雨傘玉柄之上,有冷潤的光芒閃動著,那微光似反射到了君卿洌仰望的眼底,即便隔著雨幕,旖滟也能瞧清他黑亮閃光的一雙清眸。
旖滟也沒想到這樣糟糕的天氣,君卿洌身為太子會孤身一人到這里來,微愣了半響,這才吩咐紫兒,道:“請?zhí)拥钕碌交◤d,奉熱茶。”
旖滟換上一身淡藍(lán)色長裙,挽了個簡單的發(fā)髻來到花廳時,君卿洌正坐在太師椅中飲茶,旖滟目光落在他半邊已瞧著濕透的玄衣上挑眉道:“太子殿下深夜冒雨而來可是有什么要事?”
旖滟說話間在君卿洌身旁椅中落座,君卿洌凝眸瞧著她,卻答非所問,道:“南方連日暴雨,我今日出京前往潞河查探汛情入夜才歸,回來才聽說了京兆尹柳氏自首一事……”君卿洌說著神情一凌,轉(zhuǎn)瞬又在旖滟疑惑的目光下平和下來,道,“我早先便知沈華娥非善類,對滟兒妹妹多番欺凌,只是沒有想到她的手段竟會如此陰毒。盛夫人曾妙手回春救過祖母的命,即便是瞧在此恩上,我也不該對滟兒妹妹之事視而不見,可我卻……對我先前的漠視,我很抱歉……今日回宮聽聞柳氏自首一事,瞧著陰沉的天地,不知為何心里便一直難以平靜,不知不覺地獨自來了這里,是否攪擾到了滟兒妹妹休息?”
君卿洌的話說的語焉不詳,可他話中的懊悔情意,還有他眸中的溫柔憐惜旖滟卻感受的清楚。她沒想到君卿洌深夜來此竟是為了說這一番話,竟只是因為聽聞了京兆尹之事,不由微愕。
她不明白,盛旖滟前十多年受欺凌長大,這事世人皆知,君卿洌等人更是心知肚明,冷眼旁觀,為何他們聽說了盛旖滟口吃并非先天之后反應(yīng)還會如此之大,倒好像以前從不知盛旖滟是如何長大的一般。那日鳳帝修暴怒其后抱著她半響無言是如此,今夜君卿洌冒雨而來又守在院子中默然而立也是如此。
在君卿洌密密的目光下,旖滟清淡一笑,端起茶盞呷了一口,道:“太子殿下和小女非親非故,沒有幫助小女的責(zé)任,更何況,太子雖是儲君,但盛府之事也不便插手,故太子殿下實不必說道歉的話。我確正準(zhǔn)備安寢,太子若然無事請回吧,只怕這樣的天氣,東宮侍衛(wèi)尋不到太子殿下是會著急的。”
見旖滟言語客氣,分明將他的情意瞧的明白可卻刻意疏離冷淡,君卿洌心中略感失望,微微垂頭苦笑一下,再抬頭,眸中已少了那分柔暖之色,恢復(fù)了平日的清冷,道:“御苑的事你且放心,驕陽公主不會亂開口,只是千安王府定然也不會放棄營救沈璧,想以此事取沈璧性命怕是萬難。且你先對沈璧下手,今日又氣暈了沈老太君,當(dāng)眾踩了沈家,只怕千安王府不會輕易放過你。藍(lán)影雖是會些武藝,但到底難護(hù)你周全,我想安排一些暗衛(wèi)隱在暗中保護(hù)你,卻不知你能否接受。”
旖滟那日前往東宮便有依附于君卿洌之意,今日聽他說出此話并不意外,只道:“我無功不受祿,太子的暗衛(wèi)皆是保護(hù)儲君的,怎好派過來保護(hù)小女這個微不足道的外人。”
君卿洌笑了起來,道:“滟兒妹妹是父皇封的郡主,又怎么會微不足道。更何況,滟兒妹妹無意中幫過我多次,那千安王府是滟兒妹妹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滟兒妹妹才智不輸男兒,倘愿于我聯(lián)手對付千安王等人,那便更當(dāng)?shù)蒙鲜俏覗|宮幕僚,東宮暗衛(wèi)保護(hù)東宮之人乃是他們的職責(zé)所在,怎能說是外人呢。”
君卿洌言罷,旖滟面露興趣,眨了眨眼,揚(yáng)眉道:“東宮幕僚?”
君卿洌含笑點頭,道:“那日滟兒妹妹到東宮,我得見你音控之技,驚為天人,滟兒妹妹之才能遠(yuǎn)勝東宮眾多幕僚,我愿延攬滟兒妹妹為我籌謀,若滟兒妹妹之才肯為我所用,來日我登基為帝,愿許滟兒妹妹三個承諾。但有所請,必應(yīng)此諾。”
帝王的三諾,當(dāng)真是誘人。旖滟又抿了口茶,瞧了眼外頭傾盆而下的雨幕,道:“就像現(xiàn)在外頭的暴雨,如今中紫雖瞧著風(fēng)云變色,朝堂翼王于太子各有所依,爭的如火如荼,但屬于太子殿下的晴天總歸是會來的,我不認(rèn)為我有能耐影響這風(fēng)雷變幻,也不認(rèn)為太子殿下真需要小女的輔佐。”
君卿洌卻斷然搖頭,道:“滟兒妹妹何必于我繞圈子。千安王行事一向行事謹(jǐn)慎,若非我機(jī)敏才有所察,只怕到現(xiàn)在還被這老狐貍蒙在鼓里,以為他在奪嫡之中一直是不偏不倚的。要抓到這老狐貍的把柄并不容易,本宮盯著千安王府這兩年一直奈何其不得。可唯今滟兒的事卻是敲開千安王府堅固外殼的一個突破口,若能以千安王府眾人對滟兒妹妹的憤恨激惱之意,引誘其做出不理智之事來,從而抓住千安王府的錯處予以痛擊……千安王府是本王那四皇弟最為倚重的力量之一,若能一舉將其滅掉,對本宮來言,自然是可早日安枕。這樣看,我可是很需要滟兒妹妹幫助的。”
君卿洌所言并不虛,正如君卿洌和她聯(lián)手可以如虎添翼一般,她要想對抗千安王府,也需要儀仗東宮的力量。旖滟很清楚這點,對君卿洌的話也很滿意,聞言她站起身來,鄭重地沖君卿洌盈盈一俯,道:“承蒙太子高看,小女自當(dāng)盡綿薄之力。”
君卿洌見旖滟一襲淡藍(lán)色煙羅裙緩緩俯身,目光落在她瞧似恭順的發(fā)頂,上頭有處濕發(fā)沾染了雨水略顯凌亂地從整齊的發(fā)髻中脫落出來,他抬起手想去觸碰那縷長發(fā),想扶起她來,告訴她,他更愿意她成為他畢生攜手之人,于他并肩走上一路,執(zhí)手笑看風(fēng)云變幻,陰晴圓缺,而并非邀她做什么該死的幕僚。
可他手指動了動卻又猛然捏住椅靠生生克制了,方才她的拒絕是那樣明顯,倘使他此刻當(dāng)真將心中所想所愿所盼都道明了,她定然連這樣靠近她的機(jī)會都不會給他吧。
沈華娥那樣陰毒的手段,她成為如今這樣冷心冷情的人是完全不令人驚奇的,是這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漠埋葬了她原本那顆純善溫柔的心,而那些冷漠,其中便有他給予的,倘使早年他能略施幫助,如今定不會如此辛苦。可早年他又如何能料想到自己會對一個女子動心,若真能未卜先知,料到今日,他定會盡一切力量幫她,在她還沒對這世界絕望時便虜獲她的芳心,好生呵護(hù)……
旖滟半響不聞君卿洌有一絲動靜,不由蹙眉微微抬眸,君卿洌忙回過神來,卻抬手虛扶旖滟一下,道:“滟兒妹妹無需多禮,今日我是客,滟兒妹妹是主人,哪有客人登堂入室,反叫主人客氣拘謹(jǐn)?shù)牡览恚俊?br/>
旖滟順勢起身又在一旁坐了,見君卿洌神情清朗,不由一笑,道:“既已是食君之祿的幕僚,小女便該忠君之事,小女的第一道進(jìn)言便是,請?zhí)拥钕旅魅章?lián)合百官一起彈劾太傅盛易陽。”
君卿洌顯然沒想到旖滟會突出此言,驀然一愣,接著卻又面露沉靜,道:“何以?他說什么都是滟兒妹妹的父親,是滟兒妹妹一生的依仗。更何況,太傅是本宮的老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本宮若帶頭彈劾太傅,豈不是有違天理人倫,不尊師道,不恩不義嗎。”
娘家確實是這個時代女人的最大靠山和依仗,不管她多么恨盛易陽,都沒有盼著盛府倒霉的道理,她是盛家的女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除非她是傻子才會做自掘墳?zāi)沟氖隆?br/>
旖滟自然不是傻子,即便她痛恨盛易陽也該不會對盛易陽下手才對,君卿洌是這樣想的,盛易陽也是這樣想的。然而偏旖滟說出了這樣的話來,豈能不叫君卿洌驚詫。
他不會想到,旖滟根本就不是這古代的女人,作為現(xiàn)代人,又是孤兒的旖滟,她從來都是只靠自己的,根本就沒想著要依仗什么娘家。
見君卿洌詫異,旖滟便輕聲道:“盛易陽寵妾滅嫡,早便不容于世,他連齊家都做不到,又如何能舔居于朝堂,治理一個國家?太子殿下有此太傅,更會影響清名,會令天下人質(zhì)疑太子殿下的能力和品行,此其一。”
見君卿洌雙眸一閃,認(rèn)同的點頭,旖滟方又道:“翼王被杖責(zé),皇后被禁足,東宮如日中天,此刻倘使太子殿下能秉持公正清明的處事態(tài)度,率領(lǐng)百官彈劾太傅,世人非但不會覺著太子不尊師道,不恩不義,反倒只會贊揚(yáng)太子心中有大道大義,處事公正不徇私,要知道太子和太傅,不僅是學(xué)生和老師的關(guān)系,更是君和臣的關(guān)系,臣子有過君王懲之,為帝者何來私恩?太子殿下領(lǐng)頭彈劾盛易陽,東宮之勢必定更上一層樓,此其二。”
“為帝者何來私恩?滟兒妹妹此言甚是。”君卿洌再度沉吟稱是。
旖滟便又道:“盛易陽并非清廉忠直之臣,這些年他做過不少枉法之事,而且這些罪證都被沈華娥搜集,這些證據(jù)興許已重回盛易陽手中,但世上沒不透風(fēng)的墻,只要做了便必定能被翻出來。我和千安王府已成死仇,難保千安王不會從盛易陽處下手,倘若讓其尋到罪證告盛易陽一狀,彼時盛易陽落馬沒什么,卻要連累了殿下。更何況,盛府之事弄的滿天下皆知,盛易陽齊家不嚴(yán),寵妾滅嫡世人皆知,明日翼王一黨必定會彈劾于他,太子殿下倘使不彈劾他,即便是置身事外,在百官和世人眼中也是袒護(hù)盛易陽的,既然世人心中已有公道,太子袒護(hù)一個品行有問題的人,豈能不被百姓非議徇私?既不能置身事外,那倒不如帶頭彈劾。到時候,翼王等人的彈劾免不了為私利之嫌,可太子的彈劾卻是為大義大道,一個清正,一個徇私,對比之下,相信皇上,百官和百姓們心中都會有一番計較。”
旖滟說出這三個理由來,君卿洌的雙眸已明亮如星,旖滟抿了口茶,這才又道:“至于我,我很小氣記仇的,盛易陽不將我當(dāng)女兒看,我又何必將盛府當(dāng)成娘家,再說,此刻盛易陽因這些被罷官,總比來日他所做枉法之事被翻出來,我跟著他抄家滅門來的好。”
再有,盛易陽根本就是想將她當(dāng)成往上爬的階梯,她想將盛府當(dāng)娘家來依仗,便脫不了被盛易陽但臺階來踩的命運(yùn)。她可不想被盛易陽如此利用,盛易陽最重視的便是他的權(quán)勢,他的榮華富貴,她就要他先丟官,奪去他最在乎的,再一點點搶走他所擁有和在意的一切!
君卿洌聽了旖滟的話,唇角揚(yáng)起,戲言道:“最毒婦人心啊,以后我可要對滟兒妹妹再多用心兩分才成,若不然一不小心得罪了滟兒妹妹,那可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明日翼王一黨是勢必要彈劾盛易陽的,那些朝中清流自然也會秉持公道紛紛上折彈劾,若是他東宮一黨也都上折彈劾,百官中的墻頭草,觀望的自然也都會附和,這樣一來,可當(dāng)真就是滿朝文武,千夫所指了。到時候便是皇上想保盛易陽都是不能,更何況,盛易陽也沒有讓皇上頂著滿朝文武和天下人的壓力去保他的那個能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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