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定下終身
縣一中學校門衛(wèi)的桌子擺到了太陽地下,老師學生要持出入證進出學校。在校門口,好多匆忙趕來的學生要緊張慌亂一番,翻口袋,翻書包,有的急匆匆折身返回去。
進了校門口,也不輕松,路兩邊的櫥窗里張貼了《學生新行為規(guī)范十要十不要》。雖然像是櫥窗自己貼給自己的,沒人駐足去細讀,卻也氛圍緊張兮兮地制造了一個心理關卡。
戰(zhàn)斗臉的孫校長親自帶隊深夜查宿,后邊跟著的幾名隨從人員也被校長克隆出了戰(zhàn)斗臉。查宿這舉動雖然影響學生休息,卻也是帶著威壓姿態(tài)的,畢竟生命安全重于睡眠安全。
一些行為稍有不羈或思想稍想渙散一下膨脹一下的學生,都審時度勢縮緊了言行。摸摸胸口,翻翻眼,壓一壓心頭的小膨脹。不打勤的,不打懶的,專打沒眼的。校廣播站的大喇叭每天都沉著臉通報學生違紀情況,傳遞警告信息。
初二兩名男生因為下課追打嬉鬧,剛好被戰(zhàn)斗臉校長撞見,叫來班主任,先由班主任給兩名學生訓話,然后又叫來年級組長,由年級組長當場拍板處理辦法,之后又叫來家長,讓學生和家長寫下書面保證。戰(zhàn)斗臉校長的口頭語:非讓你脫層皮不可。
林峰臉上的皮肉開了花,心里也脫了一層皮。沒心情花著臉去王妮家找王妮,巷子里那幾個老太見到了,肯定會有許多許多哥德巴赫猜想和許多許多飛短流長的話題。想起來就讓林峰臉熱,更何況如何進得了王妮的家門呢?豈不是自毀形象長城。
林峰除了去講那些非講不可的語文課之外,能宅著就宅著,走出教研室走出宿舍的時候少多了。臉上的掛彩雖然談不上光彩不光彩,他也煩也在乎那些回頭率里的眼神,還有一些些關心者或探索者一遍又一遍的追問。小韓問過三次了,還在問,仿佛問出了不同的回答結果,他才會滿意。
王妮不放心林峰臉上的傷,這天晚飯后又來宿舍找林峰。
林峰正躺在床上,舉著小圓鏡子,用指甲剔弄血痂。
王妮見狀,忙上前抓下他的手,“你想留疤呀?”
“臉緊繃繃的,怪癢癢的,忍不住。”林峰意猶未盡,不情愿地停下來。
“你這個當老師的,怎么還跟個孩子似的呢?沒事別總擺弄了,轉移轉移注意力,馬上就要好了。”王妮湊近林峰的臉,細看那幾道血痂,“再擺弄,跟你急。學生的事兒處理完了嗎?”
“哎,建校史上,頭一回發(fā)生這樣的事。忒累心,比撞十次排球網還難受。人家李楓家不干,提了兩條件:一是讓王大衛(wèi)償命,讓他吃顆黑棗才解恨;二是給李楓的姐姐安排工作,工作還得清閑些,他姐姐身體比較單薄,懶得在家務農了,想借這個機會跳出來。學校總拉著我談判,說是我們班的人,屬地管理。跟我有啥關系啊?我這滿臉開花的,一說話就惹人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當事人呢。”
“學生之間能有啥恩怨啊?怎么會出人命啊?”王妮盯著林峰的臉又問。
“哎,本來沒啥,學生之間的小事。王大衛(wèi)逞能,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仗著胳膊粗力氣大,想幫他一個要好的老鄉(xiāng)同學出氣,他根本不認識那個被扎死的李楓。他和他的老鄉(xiāng)同學約了李楓到西大河邊上,說是要調和調和,把事說開了。李楓也沒多想就去了,這一去成了不歸路,從西大河直接奔西天了。調和啥呀,其實就是想教訓李楓。三個人到了一起,沒說幾句話就說掰了。王大衛(wèi)拔出刀來,想嚇唬嚇唬李楓,李楓沒見過這陣勢,順著田壟跑進稻田。王大衛(wèi)的老鄉(xiāng)同學說別追了,嚇唬嚇唬就行了。王大衛(wèi)卻逞能,追進稻田。兩個人在田壟上跑了很遠。最后李楓跑不動了,王大衛(wèi)追上李楓后,李楓都給他跪下了。王大衛(wèi)還是不依不饒,從李楓腰上捅了一刀。那刀一尺多長,捅到內臟了。李楓當時就不行了,栽倒在田壟上了。這下把王大衛(wèi)嚇壞了,還給李楓刀口上貼了塊傷濕膏。早干啥去了,惹禍的命,這下傻了。”林峰邊說邊嘆口氣。
“多可惜啊,這么年輕,兩家多心窄呀。”王妮皺起眉。
“殺人償命,就是因為是學生,還有個緩兒。償命犯罪的事兒法院辦,工作的事兒學校操持。最后商定下來,李楓的姐姐下周一到學校上班,在校圖書館管圖書借閱。你說有多巧,后來我才知道,李楓的姐姐李婧是我的初中同學。他弟弟攤上這樣的事兒,家里也比較務實,在這種情況下操持著找個班兒上,想想,天天上班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林峰又嘆口氣,“王大衛(wèi)是獨生子,要星星不給月亮的主兒,他爸的頭發(fā)一個禮拜全白了。他媽媽見人就說王大衛(wèi)傻,變成了個現(xiàn)代版的祥林嫂。”
“這兩家,誰能想到去上學的學生,會攤上真么大的事。本來學生之間都是小事,誰會想到出現(xiàn)這樣的后果,兩家人都夠可憐的。”王妮也擰緊眉頭。
“是啊,這都是命。”林峰用手攏攏王妮耳垂下的柔發(fā),“兩家人都耗盡心力了,也沒力氣打官司了。學校這里,光抓升學率了,這下就出了臭名了,要多少年才能抹去啊。前段時間,有個上初一的男生,用鉛筆刀把同桌男生的臉劃破了。班主任叫來家長,家長看了看受傷學生說:‘不是沒啥大問題嗎?我單位班上的事還多著呢,沒事走了啊,我得趕緊去進布,該過年了,供不上了。’說完,連正臉都沒給老師,扭著腰,就走了。現(xiàn)在這個男生經常調皮曠課打架,老師根本管不了,只能放任自流。你說,這是多糊涂的家長啊,孩子的未來是孩子的,也是她的呀。將來不定給她惹多大事呢,管學生光靠學校行嗎?有她后悔的一天。”林峰戰(zhàn)斗著臉。
“以前以為大年級的老師省心,學生們都懂事了,老師光備備課講講課就行了。沒想到,大的學生也有需要操心的事。當老師也有老師的不容易,要不你就別當班主任了,教好你的語文就行了。我看,那些老教師的白頭發(fā)不光是粉筆末給染的,也是讓那些不聽話的搗蛋學生給折騰的。”王妮看看林峰,旋即轉了話題,“我去我們單位財務室的事兒,還想最后聽聽你怎么想的。”
“班主任不班主任的,以后再說,現(xiàn)在提出來不是時候。財務室的事,我覺得去也行,畢竟將來有一技之長。你家胡同口那個賣菜刀的老頭兒不是邊切蘿卜邊吆喝嗎?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錯過了就是過錯,錯過就是罪過。再說了,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那個你不感冒的科長也不會在那里待一輩子。你知道他啥樣了,他就在明處了,提防著就行了。最可怕的,是藏在好蘋果里面的花心大蘿卜蛀蟲,一口咬下去,已經無法挽回了。咱們腳正不怕鞋歪,不給他機會,我相信你。”林峰盯著王妮的眼睛。
“嗯,我也不是小孩子,我都懂。”王妮若有所思,“如果去財務室的話,可能還要去天津培訓一年。長這么大,我還沒出過門兒呢,想想還有些發(fā)憷。”
林峰眼底浮出一絲不舍,“舍不得你出去,天天想看見你,看不見你,想你了咋辦啊?”
“也不是太遠,再說,中間我還能回來。人家不都說,順天做事,逆性子做人嗎?就當一次提升自己的機會,出去闖蕩闖蕩也好。一年一晃就過去了,正好考驗考驗我們。”王妮寬慰道。
“幾個人啊?有男的嗎?有那個科長嗎?”林峰笑嘻嘻地望著王妮。
“聽說是科長帶隊,這個不用管他,還有別的女同事呢。放心吧,我不會招惹是非,會非常非常珍惜這次學習機會,趁年輕多學習學習,肯定沒虧吃。只是又想去,又不想離開家,真是糾結。”王妮的語氣輕松了些。
“嗯,對你,我挺放心的。就是對那個科長不放心,你長得這么漂亮,怕他賊心不死。也沒啥糾結的,想好了就去吧。人啊,待習慣了,待服了,就不想動。說明啥?說明你是生活在蜜罐里。要是工作生活不順心,早想飛出去透透氣了。有的恨不得遠到天涯海角,等真正到了那里,又開始想家了。人這一輩子,不是累心,就是累身,沒有一只安逸的生活,一輩子就是糾結在選擇的困擾里。”林峰感慨道。
“這次換工作也是個要緊的事,我琢磨了好些日子了,怕把握不好,一輩子的飯碗,女的也怕選錯行啊。辦公室的事,是吃青春飯的,部門雖好,時間久了,也不是個事,年輕時候,多接觸接觸人,多經歷經歷事,鍛煉鍛煉還行。歲數大了,人前馬后的去跑腿,就有些難為情了。”王妮溫柔地望著林峰一笑。
“女的更怕選錯郎啊,我也不指望你在工作上干出啥名堂來,有份清閑工作就行了,別累著你就好了。這個財務工作只要你喜歡就行,穩(wěn)穩(wěn)當當,別出亂子,就行了,我對女強人還真有些接受不了。女的,最最關鍵,最最重要的,是選擇一個好男人,一輩子就有依靠了。別的,都是小事。”
“嘿,聽你這話,這里邊,不包含自吹自擂成分吧?”王妮瞥一眼林峰。
“你就說有沒有道理吧?”林峰擁住王妮正色囑咐,“出門兒在外不容易,凡事得多想一層兒,深想一層兒,可要替我照顧好你自己啊。”
王妮小貓一樣溫順地點點頭,依著林峰的肩,“往日,每回加班兒,媽媽都會在巷子口等著我,老遠看見她的身影,我的心頭都會暖一下。這次走這么遠,媽媽還不總揪著心啊。我們家三個孩子里邊,媽媽雖最疼弟弟,對我卻格外心重。小時候,我有事沒事就喊媽媽媽媽媽媽,嘴巴不停。長大些了,有一次,我叫了‘媽’一個字。媽媽就覺得不習慣,我趕快改口回來了。”
“你們家真是個溫馨溫暖的小家,我去了你家,沒有一點拘束感。一家人都和和氣氣,隨和喜相,沒有距離感,沒啥勾當,沒啥事。一句話,相處不累。放心吧,不管到啥時候,我都會好好照顧你,用心真心地疼你,讓你過上幸福日子。把愛的接力棒從你爸爸媽媽手里穩(wěn)穩(wěn)當當地接過來,讓他們二老放心省心。”林峰目光柔和,眼底瑩瑩濕潤。
“那次,你去我家,我爸爸媽媽都滿意你,你也看出來了。關鍵是,和一個人過日子,不是看一時,而是看長久。哪有剛戀愛,就不對人家好的啊?一開始,肯定都親親熱熱的,時間久了,不分彼此了,缺點都互相在眼里了,還能不能有耐心,還會不會不忘初心,一往情深地對一個人好。我也相信你。我會努力好好工作,好好報答爸爸媽媽,也不會讓他們失望。”
林峰定定地看著王妮,“你說得對,你這樣一說,讓我又是敬佩又是敬仰,真真的高看你好幾眼。將來我們有了小家,也要多往兩家跑跑,讓老人放心,多看看老人。”
“以前,也有同事給我介紹在大城市做生意的人,我當時就回絕了。我可不愿意離爸爸媽媽太遠,守著他們多好。有再多的錢,也不如在父母身邊好。”王妮俏皮歡顏地望著林峰。
“所以啊,我就按照你說的撲面而來了。啥門當戶對,啥條件優(yōu)越,啥也比不上有緣千里來相會。別看我是個男人,我也跟你一樣,是個戀家的人,覺得回家是最幸福的事,見到家人是最開心的事。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吃咸菜條,吃白菜豆腐,睡土炕,都覺得幸福開心。就連看著院子里的小草,也覺得親切。我有時候回家,專門愛聽老媽的嘮叨,覺得她要人家要是話少了,心里覺得就白回去了。”林峰看著王妮,“下次帶上你去我家看看,接接地氣,接受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我們家有三個院呢,前院種著茄子、辣椒、西紅柿、草莓、玉米、小蔥,都不施化肥不打藥。父親還種了些煙葉,留著自己曬了抽。中間院子種了好多大蔥,還有玫瑰香葡萄和巨峰葡萄秧。到了秋天,紫紅紫紅的葡萄帶著霜,隨手摘了不用洗就可以吃。院子里還養(yǎng)了一暖棚螞蚱,接一盆涼水,把捉了的螞蚱放進去,就跑不掉了。摘去翅膀,用油炸了,放些辣椒,用咸菜湯炒,可好吃了。后院種了高粱甜桿,不是為吃高粱,專門等長高了,用鐮刀砍了穗子吃甜桿,比街上賣的甘蔗還甜,那種甜的味道不一樣,到時候你嘗嘗就知道了。”林峰撫著王妮的手,望著王妮癡醉的神情笑了起來。
“這么大的院子啊?我最怕小貓小狗小蟲子了。”王妮目光里充滿想往的光澤。
“一定要經常去啊,你去了,我們家就蓬蓽生輝了。你就是我們家的驕傲。你去了,也不愁住處,前邊三間房,后邊三間房呢。過年了,表兄表姐們來了,都能住得開。我爸媽和你爸媽一樣,愛慣著孩子們,表兄表弟表姐表妹們都能玩瘋了,不愿意回去呢,恨不得給我爸我媽當兒子閨女。”
“那你們家就成大家族了,多好啊,人丁興旺。”
林峰笑得臉上的血痂要崩開,“夏天,表兄也來玩,我們一起去南邊草泊里打草捉魚,葦蕩里掏鳥蛋,大河里踩螃蟹。膀子曬得又黑又亮,一夏天個頭竄高了不少。”
“說起這個,津津有味的,我看,比你吃紅燒肉還香。”
“農村里,故事多,情趣多,城鎮(zhèn)里的孩子一般體會不到,帶你多感受感受。”
“我最怕草灘里的蛇了,看到蛇,頭發(fā)都會豎起來,汗毛孔張起來,你可別離開我半步。”
林峰呵呵呵笑起來,“你見過蛇盤在蘆葦上脫皮嗎?”
“快別說了,沒見過,聽起來就起雞皮疙瘩。”王妮縮起身子,打個寒顫。
“那蛇也真有本事,不知道怎么爬上蘆葦尖的,把好幾棵蘆葦盤到一起,蛇也是盤著,像繩子系著一束蘆葦,就在上面曬太陽脫皮。聽大人說,這時候的蛇最怕攻擊,最虛弱。”
“還說!快住嘴,怪瘆人的。”
“看你膽小的,渾身都抖起來了。我們農村的孩子就不怕蛇,有膽大的孩子還拿著蛇玩,有的還掛在脖子上,都是草蛇不咬人,有的蛇還怕人。有一種紅脖子綠的蛇厲害些,別惹它就行了。”
“還說。”王妮撅起嘴,捶了林峰一下。
“不說這個了,到時候,還是帶你去河溝子摸魚吧。你端個臉盆在岸上,我在溝里摸魚,摸到了扔給你,還有河蚌呢。中午,摘幾個紅辣椒燉魚,招待你。吃完飯,再帶你去粘蜻蜓釣蜻蜓釣蛤蟆。”
“哎,撞上網也不改玩心。長大了沒有啊?滿嘴滿心都是玩啊,就不興幫著你老爸老媽干干農活呀?把你拉扯大了,還是一個玩。”
“你去了,主要是想讓你了解一下我童年的行蹤和樂趣。主要是和你在一起,才又讓我能回到童年,回到小時候,回到了快樂時光。你能讓時光回轉啊,還得好好謝謝你。有了你,我就像是找到了童年的小伙伴,覺得自己小了很多。”
“定位準點兒好不好啊?還童年的小伙伴,真是玩心不改。”王妮皺起鼻子。
“你說得對,不光是時光回轉的童年伙伴兒,還是革命伴侶,人生伴侶。”
王妮“呵呵呵”笑起來。
林峰又摟摟王妮的肩頭,動情地說:“說實話,說真的,你離開這里一天,我都會想你,我終于明白了心有所屬這個詞的含義。”
“哎呀,比青葡萄還酸。”王妮捂捂腮。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林峰意猶未盡。
“沒那么大學問,聽不懂啊,你在賣古董啊?”王妮搡一下林峰。
“我是說真的啊,你在我心里是那么可心,慢慢你就懂了。我說出來的,都不是贗品,都是最純最真的,還會增值。”
“呵呵,說來說去還是古董。不過,古董最值錢。最重要的是,言行要一致,前后要一致。要不,還不如不說,不一致的話,人就不值錢了。很多人剛認識如膠似漆,分手的時候,撕破臉皮,過去的信誓旦旦比泡沫還輕還易碎。”王妮望一眼林峰。
“我們不是他們,他們也不是我們。反正,自打認識你之后,每天都和以往不同。每天,我都感覺自己太幸運了,太幸福了,無以言表,胸膛里像是洶涌著幸福的浪濤,興奮,亢奮都有。早晨,一覺醒來,感覺窗外的陽光是那么明媚迷人。有時候,我就恨不得飛出去,在空中飄一圈兒,飄一會兒,讓人們知道我的幸福。走在上班的路上,小街小巷也是那么親切,腳下有使不完的勁兒。晚上,躺在被窩里,我也是好長時間睡不著,想著一天里和你相處的時光,先感恩一番老天,把這么好的你給了我。”
“我也沒有那么好,只要你好好珍惜,不辜負我就好。”王妮起身,目光潤澤地望望窗外,上晚自習的學生背著書包正從樓下的燈光里走過。
“我就是辜負了自己,也不會舍得辜負你。”林峰起身拉王妮的手,“出去走走吧,透透氣。”
王妮邊往外走邊逗林峰,“你這么會釀醋,語文真沒白學,跟學校小賣部和食堂聯(lián)營吧,那些醋保準供不應求,就算回饋學校了。”
林峰咧著大嘴帶上門,“我當醋廠老總,你當醋廠總會計師。廠大門貼一幅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愛吃醋,是在乎。下聯(lián)是:不吃醋,是朽木。橫批:老醋大批發(fā)。”
“還老醋大批發(fā),老實大交代吧,林老師說說,因為誰吃過醋啊?誰曾經吃過你的醋啊?”王妮抻一下林峰耳朵。
“你看,你看,說著說著,你就來批發(fā)了不是,給你個內部價。醋勁真大,耳朵快擰掉了。”
“好,我就來個內部價,來二斤醋,買一送一,再加一朵豬耳朵,正好涼拌。”
林峰拎著王妮出宿舍,兩人正嬉笑說著,見小韓“噔噔噔”迎面上樓走來,“呦,出去呀?看林老師美的,滿臉都笑出花了。”
“說話帶刺,是吧?哪有你花花腸子多啊。”林峰順手拍一下小韓肩頭。
“注意點兒距離,當前學校形勢嚴峻,校長帶隊現(xiàn)在查得正緊呢哈。”小韓一臉壞笑。
“抽空兒把你的刺兒都給你掰了去,讓你成禿子。”林峰邊說邊領著王妮下樓。
“林老師,不用吃飯啊?反正也是,秀色可餐,不吃就能飽。”小韓扭頭放嗓子逗林峰。
學校操場上,稻葉的清香從北面稻田一波波飄涌過來,與西大河秋水的氣息在操場上匯合。
東邊村子燈火稀落,間或幾聲狗吠給夜色涂抹上一層寧靜。小村里,曾有個學生考上了清華,村子從此罩上一層人杰地靈讓人仰視的光暈。
操場上,跳遠沙坑、主席臺、一圈兒紅磚院墻,在月光下顯現(xiàn)出素描輪廓。林峰坐在看臺石階上,睜大眼睛看上次摔倒的地方,怎么也看不見排球網影子。即便假想網子就在那里,也搜看不到。
王妮緊坐在他身邊,馨香柔暖的氣息熏染著林峰的鼻翼,他的懷里像揣了個兔子,躁亂地蹦跳。
月光下看美人,王妮白皙美麗,楚楚可人。林峰摟緊她的臂膊,雙唇緩緩靠近王妮面龐,輕輕碰觸她玲瓏的耳垂。
王妮的香頰冰潔玉潤,微合了雙目,呼吸的熱度急速上升,頻率加快。
林峰搬過王妮肩頭,摟在懷里,忘情地親吻她的柔唇。王妮身子輕輕顫抖著,用雙手推著林峰的胸,柔軟無力。
“不行,住嘴。”王妮挪肩閃開。
林峰一臉疑惑地松開兩臂,不知所以地愣坐在那里。
這時,王妮眼波迷離,雙唇如綻開的喇叭花兒,靠近林峰雙唇,在他的唇上柔暖地游移。
林峰有些不知所措,王妮雙唇在他雙唇上滑移時,他又抑不住心潮,幾次想反吻王妮,王妮都推閃退開。林峰一頭霧水,意識像潛泳在西大河的柔水明波里,忘情又有絲絲失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里。
“抓了個現(xiàn)行。”聲音凌厲,三柱手電筒光明晃晃刺過來,雜沓的腳步聲隨即到了兩個人跟前。
逆著手電筒光柱,林峰看不清來人的臉。王妮忙把臉埋在膝蓋上。
“不上課,弄閑情,敗壞校風。一馬勺,壞一鍋。”林峰聽出這句是戰(zhàn)斗臉校長的厲聲。
“哪個班的?”教導處王主任的聲音如鐵錘落地。因為常問學生這句話,有些口吃的王主任竟然熟能生巧,語速竟因流暢,有了些許威懾力。
林峰扶王妮起身,三個黑影走到近前,停下了腳步。
林峰放下遮擋光柱的手臂,“孫校長,是我,我跟對象在這兒透透氣兒。”
“誰?哦,哦,原來是林峰呀。還以為是那些早戀的學生呢。我也納悶,膽子比操場都大了。”戰(zhàn)斗臉孫校長三人收了電筒光。
“這,這,這,這個小韓。”王主任邊低聲嘀咕,邊和戰(zhàn)斗臉孫校長三個人返身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