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43花魂:簫蘇警告
兩個時辰足以讓一個人的衣袍穿在身上風(fēng)干,終亂跟上來,站在我和簫蘇的身后,手指著聳立的城,“想要踏進(jìn)這個城門,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兩位用什么信物進(jìn)去?可否告知在下?”
簫蘇望著緊閉的城門,卻道:“非我族類,其心必誅,千年的大族,若是不小心,就會化為灰燼!”
太過小心對外來人員而言想要融入其中,就是一個浩大的工程,無論在什么地方,無論什么人,排外已深入骨髓。
昂頭望著這座城,太后也在這座城里,姜致臻也已經(jīng)完美的融合,母妃借助自己的柔弱,也已經(jīng)深得楚玲瓏的信任,所以對他們來說,只要緊緊的抓住楚玲瓏,就沒有任何問題。
楚玲瓏這個楚家舉足輕重對待他們兩個,倒真是好的沒話說……可是我真的不相信,這么一個手掌楚家重要一脈的人,會識人不清?
“楚家已經(jīng)混進(jìn)了別人,有心的人!”我淡淡的說道,這個城住在山頂之上,厚重雄偉,讓人望去,就算不是楚家人,也會讓人生出自豪羨慕之感,世外桃源……一個家族千年了,還在興旺,豈能不讓人敬佩。
簫蘇上前走了一步,伸出手,仿佛要隔著護(hù)城河,去觸碰那座城:“沒關(guān)系,外人始終是外人,無論他在這里生活多少年。依然是外人。楚家人始終是楚家人,無論她離開這里多久,終究有一天,她會回到這里!因為她是楚家人,她的根在這里!”
簫蘇話讓我想到落葉和樹的關(guān)系,不管樹葉怎么飄蕩,不管枝條怎么茂盛,樹葉最終的心愿,愿自己落葉歸根,生于它,埋于它,化成養(yǎng)料,繼續(xù)供給它。
“死了就回不來了!”我真是一個不會聊天的人,也是一個不會說話的人,話語剛說出口,終亂對我豎起了大拇指:“了了說的沒錯,死了就回不來了,真正的離開,不愿意回來,也回不來了!”
我斂去眼中所有的情緒,偏頭看見已經(jīng)來到自己身側(cè)的終亂,“身為楚家人,見到自己的族,千年不滅,是不是心中自豪油然而生?”
終亂眨著已經(jīng)不算桃花眼的眼,帶了一絲猥瑣,帶著一絲毀滅的殺意:“如果有可能,我想扛幾包火藥,直接把它給炸了,然后整座城崩塌,里面的楚家人,正好一鍋端了。全都把他們給扔進(jìn)水里給煮了!”楚家到底怎么著他了?他最后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充滿恨意……
這個兩個男人,來到這廣袤的沙漠,來到楚家,跟我初見時不一樣……
初見時……如果是他們的一張面具,那么現(xiàn)在就是另一張面具,不知道在何種面具之后,才能看到他們真正的臉,才能知道他們到底是何種故事?
簫蘇冷冷的瞅了他一眼:“自己無能,怨得了誰?”
終亂半瞇起雙眼,似被簫蘇激怒了一樣,眼中噴出火的樣子,仿佛隨時隨地都能卷起袖子開干一樣…
“該如何進(jìn)去?”我在簫蘇和終亂兩個人中間,忙不迭地轉(zhuǎn)了話題,隨時可以開干,但是我相信,他們不會在楚家門口打起來,畢竟兩個人,還要一起醉生夢死呢!
簫蘇輕飄飄的說了一個字:“等!”然后側(cè)身立在一旁,向身后望去。
等?
我和終亂隨著他的動作,跟他一樣,向后望去……
而簫蘇口中所說的等,陽光正好,大約等了半個時辰,看見不遠(yuǎn)處浩浩蕩蕩的人群……是楚玲瓏她們。
我們是趕在楚玲瓏她們前面,走的那個暗道,是隱秘的近道……
楚玲瓏她們走近,見到我們,臉色微變,尤其是姜致臻,眼中閃過擔(dān)憂,似在害怕別人取而代之。
母妃雙眼之上仍然敷著藥草,感覺楚玲瓏他們停下,便小心的問道:“夫君,姐姐……這是怎么了?守城人不在嗎?”
楚玲瓏安撫她說道:“出現(xiàn)了一些小狀況,不過不要緊,姐姐能處理好,妹妹稍等片刻!”
姜致臻伸手稍微用一下力,把母妃向后拉了兩步,母妃被突如其來的拉力,嚇了一跳,我見她緊緊的拽緊手心,竭力隱忍一般。
楚玲瓏走了過來,應(yīng)該來的時候洗漱了一番,全身清爽,比我們?nèi)齻€好太多。
略略屈膝,聲音溫和道:“原來三位是跟我們一道來奉天的,為何之前不明說?”
越是溫柔的人說出來的話都是綿里藏針,楚玲瓏的意思是說,我們借了他們的光,順著他們走的路,提前來到這里。不言明,想在他們頭前,又是何意?
終亂對我擠了一下眼,那意思讓我閉嘴不要說話,我自然知道現(xiàn)在輪不到我說話,便向他靠了一步。
簫蘇手中的短簫在他的手指上旋轉(zhuǎn):“夫人真是說笑了,從一開始我們就說了,我們是來奉天的,是我們沒說清楚?還是夫人聽岔了呢?”
兩個地方都是奉天,一個新的,一個舊的,我們一開始就這樣告訴楚玲瓏的,我們?nèi)シ钐臁?br/>
楚玲瓏神色微微一僵,直接挑明問道:“不知公子和楚家有何淵源?又怎么能找到這里?還是說,公子,幾位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短簫……簫蘇手一反轉(zhuǎn),握在手心之中,帝王綠把他的手襯的極白……
簫蘇聲色極冷,神情無波,開口道:“跟在你們身后,沒讓你們發(fā)現(xiàn)了,還跑到你們前面來!這說明什么?說明你無能,說明你已經(jīng)不分辨是非,沒有能力再為楚家效命了。楚玲瓏,你該和你的夫君,還有你夫君的妻子,頤養(yǎng)天年了!”
“你是什么人?”楚玲瓏瞬間氣場全變,變得凌厲殺伐,似現(xiàn)在的她,才能看出來掌管楚家暗衛(wèi)領(lǐng)頭人的氣場。
簫蘇嘴角一勾,笑意冷冷:“就憑你,還不夠資格知道我是誰,怎么?想跟我打一架嗎?”輕輕的反問,讓楚玲瓏快速的判斷,和審視他起來。
楚玲瓏的架勢,還真的想要過來打一架,可能她一向委婉,都是以德服人解決問題。
簫蘇這樣不顧臉面的挑釁,她應(yīng)該是頭一次見到。我的眼色變了又變,我越發(fā)懷疑簫蘇真實身份……
就像終亂口中所說的,他可能有很多身份,但是真正的那個身份,卻是不被我們所知的……
“當(dāng)然不是,簫公子對我妹妹有治眼之恩。”楚玲瓏周身氣勢一斂,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冷譏熱諷道:“楚家人對什么恩德,都銘記在心,簫公子就算口出狂言,那也要能進(jìn)得了奉天城才行!”
“不是有你們在嗎?”簫蘇目光掃過姜致臻和母妃,幽然地說道:“跟著你們,自然就進(jìn)得了奉天城!”
“既然簫公子如此說,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楚玲瓏仍然面帶微笑,“來人哪,把簫公子以及他的師弟師妹請出去!”
楚玲瓏身后的那十幾個人,迅速的向前,警惕的圍繞著我們?nèi)齻€,似我們?nèi)齻€有任何動靜,他們就會痛下殺手。
簫蘇眸光閃了閃,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
不讓我開口說話的終亂,此時開口了,玩世不恭的問道:“楚玲瓏,楚羌青知道你這樣做嗎?”
楚玲瓏一開始已經(jīng)探聽我們是閑云先生的高徒,閑云先生的大徒弟就是羌青,在終亂問出口的時候,她輕笑一聲:“就算他在那又怎樣?奉天城不接受外人,這是千年來的規(guī)矩,你們是他的師弟師妹,那也是外人!”
不接受外人進(jìn)入,那只接受成為楚家人的外人,所以母妃和姜致臻已經(jīng)在這個世外桃源,成為楚家人了……
氣氛一下僵硬,楚玲瓏規(guī)勸道:“這不是幾位該來的地方,怎么來,幾位就怎么回吧。我保證楚家不會計較你們是怎么進(jìn)入奉天的!”
多么大度溫和的人,我想到我胸前的那把鑰匙,但是……現(xiàn)在還不是把它拿出來的時候。但是不把它拿出來,又該如何進(jìn)入奉天城,進(jìn)入真正的楚家!
“可是我希望楚家過來跟我計較我是如何進(jìn)入奉天的!”簫蘇不急不慢的開口道:“既然你不愿意帶我進(jìn)城。那就把你們楚家除了楚羌青以外的奉天城城主,楚花魂給我叫出來吧!”
這一下子不光是終亂眼中閃過震驚,就連楚玲瓏眼中也閃過不可置信的看著簫蘇……
奉天城城主,楚花魂這又是誰?
羌青是楚家家主,這又冒出了一個城主……我一直以為楚羌青手掌楚家,楚家會有長老之類,沒想到楚家……有城主。
伸手拉了拉終亂的衣袖,終亂回神,彎了一下腰在我耳邊說道,聲音不大不小,楚玲瓏也能聽到。
“自古以來楚家和終家相輔相成,楚家助終家做穩(wěn)西涼江山,西涼有利于楚家千年不倒。而楚羌青是楚家對外管理楚家在外面幫助終家的楚家人。在奉天,有奉天城主楚花魂鎮(zhèn)守奉天,管理城中大小事宜!”
“但是,除了楚家人沒有人知道奉天,有奉天城,奉天城奉天城主!楚家的規(guī)矩格外嚴(yán)明,一旦有人泄露楚家的秘密,格殺勿論,無論你對楚家有多大貢獻(xiàn),所以這些不足外人道也,是有理可循的!”
楚羌青到現(xiàn)在容顏一如我見他時的模樣,那這個奉天城城主,豐姿豈不是更出塵?
楚玲瓏警惕的問道:“你們到底是誰,楚家沒有你們這號人,你從哪里聽到楚花魂這個名字的?”
簫蘇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楚家人真是越來越不痛快了,你只管去告訴楚花魂,就說:我回來了。四個字,其他的不用你多說!”
“玲瓏!”姜致臻走了過來,言語不太友善:“既然他們要自取其辱,我們已經(jīng)好意提醒了,是死是活,跟我們沒有關(guān)系!我們不用在這里枉做好人。”
母妃也摸索著過來,加入規(guī)勸的行列,“姐姐莫要生氣,許是這三位是城主的朋友呢,要不咱們……”
“則柔!”姜致臻打斷了母妃的話,言語有些重:“你眼睛不好。難道耳朵還不好嗎?沒有聽到這三個人來者不善,現(xiàn)在我懷疑他們給你治眼都另有目的的!”
姜致臻聲重,語重,惹得母妃像受了驚的兔子,不斷瑟瑟發(fā)抖,往楚玲瓏身邊靠,楚玲瓏對母妃一向憐惜,忙道:“夫君,不礙的,不要為了無關(guān)緊要的人嚇著妹妹,既然這三位說是來找奉天城城主,那我就帶個話過去!”
楚玲瓏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火折模樣的煙火筒,打開之后,一道金光沖天而去!砰一聲,在天空中炸開……
我眉頭一緊,她手中的煙火筒,沖向天的金光,在天空飄散日光照射下金光閃閃。
這么一個東西,讓我想到李瑾鋪給我的那個煙火筒,那也是沖天的金光,在天空炸開的時候也是猶如金粉四散!
東西如此相似,會不會出自一處?如果出自一處的羌青是楚家人,見到如此信號,他怎么會讓神醫(yī)門先把我從皇陵之中扒走?
簫蘇依然眼觀鼻,鼻觀眼,立在一旁,靜而不動,終亂一雙眼睛亂轉(zhuǎn),而我開始心中慢慢思量有前因后果,這前后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金光散盡,城門慢慢的打開,放下吊橋來,姜致臻看了我們一眼:“玲瓏我們走!”很有狐假虎威之感。
楚玲瓏扶著母妃踏上吊橋,吊橋直溜溜的陡,母妃爬得很是艱難,身后的隨從,見楚玲瓏她們走了一半,才舍我們而去……踏上吊橋……
“真是易守難攻的好地方!”我佯裝忍不住的感嘆道:“在里面存?zhèn)€十年八年的余糧,無論誰來攻打,除非他們彈盡糧絕,不然的話,想攻進(jìn)去,那叫沒門!”
終亂附和我說的話,“可不就是,就算在水里下毒也沒用,因為這個水,是從那座山里流出來的,風(fēng)水寶地,所以才叫奉天,真正的奉天而不是舊京奉天!”
眼睜睜的看著那吊橋又被重新吊了上去,而我們依然在護(hù)城河的這一邊,只能看著河中來回游動的魚。
我點了點頭:“千年大族,就該如此本事,不然的話早就被別人滅了。不過……我發(fā)現(xiàn)這天下的趣事,大多數(shù)跟楚家掛上鉤呢,就連傳說中的不死鳥,也能跟楚家掛上鉤。如此……楚家,真的不外呼連堂堂一國太子都舍下榮華富貴來當(dāng)楚家人!”
終亂不知道姜致臻還活著,而我跟簫蘇說過他還活著,這些話當(dāng)然是說給簫蘇聽的。
可是沒有引來簫蘇的話語,反而終亂一副沒有什么了不起的樣子,說道:“堂堂一國太子算什么?楚家里面還有一國之君,蠻荒十六國曾經(jīng)有好幾個國家的皇上,舍棄了江山美人,來到奉天城!”
“你算其中一個嗎?”我嘴角含笑的反問著終亂:“你也是舍棄了西涼的皇位,來到楚家了呢!”
終亂雙手急速擺了起來:“可拉倒吧,雖然我要滅了楚家,可是我身體里面流著血液沾染了那么一點楚家的!當(dāng)然……我就不是其中的一個!”
現(xiàn)在承認(rèn)自己流了楚家的血……
“他們來了!”簫蘇沒頭沒尾的說道,切斷了我和終亂繼續(xù)有一茬沒一茬的聊天。
終亂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看向奉天城,我第一個反應(yīng)卻是看的簫蘇,他嘴角噙著若即若無的笑意……眼眸微垂,一動不動的聳立在此。
吊橋急速的下來,砰的一聲,隨著吊橋落下,橋上奔來一個艷麗無雙的女子,紅色豆蔻,紅色唇瓣,一身白衣出塵猶如仙女下凡奔過來一樣。
終亂湊了過來,小聲的說道:“楚花魂,奉天城城主……別看她這么漂亮,這么絕色無雙,其實她已經(jīng)快五十了!”
我的目光一下子落在終亂臉上,問道:“楚家人都是跟老妖怪似的?楚羌青模樣也像二十五六,現(xiàn)在楚花魂也看著頂多二十多的樣子,請問你多少歲了?”
終亂眼睛一瞟,反問我:“你現(xiàn)在多大了?你看起來又像多大呢?”
頓時我啞口無言,我今年本是二十六,然而……我卻看著像十五六歲的樣子,這歸功于姜翊生殺了七七四十九個人的功勞。
如果長生不老容顏,需要殺別人的命來續(xù),那我寧愿不要,安靜的老去,有什么不好?
“哈哈哈!”終亂大笑起來,伸手摸了一把我的下巴:“瞧把你嚇得,楚家后山有藥泉,藥泉有延緩衰老的功效,有事沒事在那里泡一泡,常年以往,也就顯得年輕了!”
我微微一笑,終亂說沒來過。這藥泉的事情都知道了,他到底還有幾句話是真的?幾句話是假的?
楚花魂奔下來,她的眼睛不是褐色,也不是深褐色,不是一黑一褐色,而是深黑,如夜一般的黑。
來到我們的面前,眼中閃過不信,迅速的掃過我們?nèi)齻€人,最后目光鎖定簫蘇,撲了過去,欣喜道:“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她緊緊的摟住簫蘇的脖子,簫蘇站著猶如木頭一樣,沒有絲毫動作,就任她摟著……
楚花魂如此美艷動人的女子,眼淚都激動的落了下來,簫蘇仍無動于衷。
終亂不安分地發(fā)出嘖嘖聲,像咬耳朵般在我耳邊,嘀咕道:“了了,看來現(xiàn)在是我們倆統(tǒng)一戰(zhàn)線。你的四師兄,我的蘇蘇,他這個不為人知的身份,超出你我的想象,你我要見機行事,可千萬別沒報了仇,被別人套牢了!”
我微微頷首……
楚花魂已經(jīng)雙手捧著簫蘇的臉上,細(xì)致的檢查他的臉,斗大顆的眼淚,在她臉上劃出一個絕美的淚痕。
“怎么不讓我去接你?你知只要你回來,不管千山萬水,我總是會去接你的!”
簫蘇垂下的眼簾,微微一抬,“看好了沒有?確認(rèn)好了沒有?”
簫蘇淡漠無情的聲音,讓我想到了南行之,他對什么也是淡漠無情的……
楚花魂愣了一下,強忍著眼中的淚花,“你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有很多年沒見了,我只是想你……”
簫蘇伸手一推。把楚花魂推到一旁,“事情解決之后,從哪里來,我會回哪里去,你不會承擔(dān)任何責(zé)任,不用在這里假裝哭泣的樣子!看到,我覺得惡心!”
言罷看也不看楚花魂徑自走上吊橋,楚花魂怔在當(dāng)場……
簫蘇走了一半見我們沒跟上,轉(zhuǎn)身問道:“你們兩個不來嗎?”
我和終亂仿佛如夢初醒一般,奔了上去,奔到簫蘇身后,我向后望去,楚花魂用手抹著眼淚,跟了過來……
漆黑的眸子仿佛不對著簫蘇,對別人都飽含著說不出來的銳利和冷意……
進(jìn)了奉天城,楚玲瓏正在城門口垂目而立,極其恭敬的在等著楚花魂……
簫蘇看到她,冷笑一聲,對著身后的楚花魂說道:“奉天城外,今日需要一個守城的,你知道該怎么做,對嗎?”
楚花魂貝齒輕咬,“我知道該怎么做!”
簫蘇身子微微傾斜,扭頭沖她一笑:“真是一個乖孩子,一如從前初見你時的樣子!”
楚花魂漆黑的美目中愣是倔強的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而楚玲瓏真的被派下去守城……
其實說守城,就是懲罰,懲罰她跪在城外的護(hù)城河邊,望著奉天城……
吊橋吊上來的時候,楚玲瓏已經(jīng)跪在下面,簫蘇嘴角的笑意很深,仿佛深不見底的深……
我越發(fā)小心翼翼,寸步不離的跟著簫蘇……終亂倒是閑庭信步,沒有對周圍打量,而是只跟著簫蘇……
奉天城內(nèi),像尋常的街道一樣,在外面的城池一樣,有做買賣的,有吆喝的……客棧酒樓茶寮點心鋪樣樣都有。
簫蘇走到十字路口,偏頭想了想。選擇了左邊,楚花魂一直落開我們?nèi)牟街h(yuǎn)跟著……
她的目光停留在簫蘇的身上,她很愛他……很卑微的愛著他……但……他不愛她……一點都不愛她……
不知怎么地,我又想起了南行之……似他也是這樣望著我的,狠狠的用手捶了一下腦袋……為什么靠近奉天城,進(jìn)了奉天城,我就會想起南行之?
在街道上行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來到城主府,楚花魂這才上前把我們迎了進(jìn)去……
風(fēng)塵仆仆洗漱,剛穿上里衣,對著銅鏡擦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終亂翻窗而入,把我嚇得連忙拿起衣物擋在胸前。
洗漱干凈的他,神采奕奕,不過頂著人皮面具的他,依然透著猥瑣……
“了了!咱們倆好好聊聊!”
我急忙一轉(zhuǎn)身,拿著衣物轉(zhuǎn)進(jìn)屏風(fēng)之后,邊穿衣服邊問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你對奉天城里滾瓜亂熟,對我隱瞞誅多。我不覺得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
終亂松口道:“我是來過奉天城,我還在奉天城生活過,可是我卻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出的奉天城。我失去了一片記憶,至關(guān)重要的記憶,事關(guān)于楚家,事關(guān)于奉天城!”
“那你為什么要恨楚家?恨不得把它給掀掉?挫骨揚灰了?”我慢慢的系著腰帶,借機問道。
終亂無奈的嘆了一氣:“你真是會敲詐,我要和你聊聊,你卻開始扒我心里的故事!”
我脫口而出:“你可以不說的!我也不想和你聊!”他竟然過來跟我聊,就說明他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或者說,我身上有什么東西可以讓他利用的。
“你是一個聰明人!”終亂停頓了好半響才說道:“因為你知道那把鑰匙在哪里,所以我來找你,你又是一個聰明人,自然懂得利用有利于你的東西!”
果不其然……
握了握脖子上掛的那把鑰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鑰匙放在里衣內(nèi),走了出去:“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西涼和楚家相輔相成,你這個一國之君想打破這個平衡,是為了什么?”
終亂怔怔地望著我,嘴角泛起苦笑:“人世間的事情只有兩種,一個是求得,一個是求不得。了了你說我是求得還是求不得?”
簫蘇易容術(shù)最高明的地方,就是可以把一個人的眼睛,修的跟原來不一樣,終亂桃花眼深深地被易小了兩層,本來灼灼生光,現(xiàn)在是黯淡無光。
“我不是你,不知道你是求得,還是求不得!”我直接把問題又丟給了他。
終亂有些苦惱地抓了他一把青絲:“你知道,我的后宮中,有許多女子,那些女子都是我在西涼找的……可是把她們納入后宮之中,心底有個聲音告訴我……她們都不是她!”
“我很想知道我失去的那一片記憶是什么?記憶里又有誰?我為什么從奉天城出去之后,就當(dāng)上了西涼王。我也問過羌青,他不愿意告訴我……我想重新回到奉天……楚家這邊卻不讓我踏入一步。我就在想,是不是掀起楚家之后,我就會知道我想知道的答案!”
我把手臂放在桌子上,湊近終亂,“故事編完了嗎?如此沒有誠意,你覺得我會把那把鑰匙的下落告訴你嗎?”
終亂一掃而過苦惱,變得活潑亂跳:“你怎么知道我在編故事?不應(yīng)該呀,我是一臉深情款款,像一個癡情的人啊!”
我瞇起雙眼,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確像一臉情深,為情所困的樣子,不過你可別忘了,咱們倆認(rèn)識不是一天兩天。你咬牙切齒對羌青說,替他們楚家擦屁股,那個神情至今不敢忘!”
我從認(rèn)識他到現(xiàn)在,有小十年了,只不過中間,有許久未見,而且相處的那些日子,就算他是一個深情的人,也不會像他口中所說的這樣。
“哈哈哈!”終亂哈哈大笑起來,笑得人仰馬翻,捶胸頓足:“了了,記性這么好做什么?我好不容易編出這么個深情款款的故事,你當(dāng)故事聽也罷。如此拆穿我,把天都聊死了,下面還該怎么繼續(xù)聊?”
涼薄變成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悠然的起身,把窗戶重新打開,然后又過去把門打開,“終亂哥哥,你不信我,同理,我也不信你,請吧!”
終亂呵呵笑的起身,搖頭無奈道:“真是一個無情的丫頭,想要侵入你的內(nèi)心,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你說你的心如此的硬,如此的讓人看不透,進(jìn)不去,將來該如何是好?真的要一個人孤苦無依到老?”
我輕眨雙眼,天真又無邪:“終亂哥哥真像一個讓人看不透的紈绔子弟。心廣似海,心里可以裝得下無數(shù)個女子。你說你的心如此見一個愛一個,將來該如何是好?真的要在溫柔鄉(xiāng)里讓女人為你爭得你死我活嗎?”
終亂笑聲霎那間停止,抬腳向門口走去:“這樣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與其愛別人,不如別人愛你!與其你為別人廝殺,不如別人為你廝殺!”
他踏出我的房門,我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同理,我的心如此硬,是不想被傷心,可以肆無忌憚的傷別人的心!”
終亂頭也不回的走了,我不知道他來到底試探什么?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努力回想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除了他口中所提的那把鑰匙,其他的并沒有值得懷疑的言語。
終亂走了沒多久,就響起了簫聲,確定自己沒有任何不妥,我就邁出了房門,聞著簫聲而去……他和我們住一個院子,可是他的簫聲,卻不在這個院子里。
城主府很大,伺候的丫環(huán)和隨從常住城主府的,倒不是很多,許多都是過來做個半天工。就回去了……
奉天城等級森嚴(yán),但沒有買賣奴隸丫鬟之事,有的只是一些跟隨楚家世世代代的家奴,以及守護(hù)他們的人。
簫蘇來到這里就吹簫,還不是在自己所住的院子里吹簫,這中間又因為何事呢?
終于來到一個別致的花園,拱形門前,終亂抱胸倚靠著,淡淡的瞥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在花園內(nèi)。
我慢慢的走了過去,站在拱形門的另一邊,和終亂這兩個門神一樣,站立!
“美人跳舞就是美!你說呢?”
望進(jìn)花園里,杏花如雨下,出塵的美人兒,翩翩起舞,杏花枝上,站立著墨袍男子,執(zhí)簫而吹……
看后,我接話道:“倒是簫瑟和鳴。令人艷羨!不過……這又是為什么呢?明明不愛啊!”
終亂聳了聳肩:“楚家人都有病,病入膏肓,無藥石可醫(yī)!”
“你也是其中一個!”我咧嘴對終亂笑道:“是可憐,無藥可醫(yī),只有等死,看你等死的份上,這個給你!”
我把印有那把鑰匙的手帕遞給了終亂,“你對我誠心不足,但我現(xiàn)在只有這個,本來不想拿出來……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思前想后,所能仰仗的只有你,所以……我先來投個城,示個好!”
終亂抖開手帕,看見那把鑰匙印子,手抖了起來,半天才說道:“很惟妙惟肖,跟真的似的,但假的終究是假的,變不成真的!”
劈手一把奪過手帕。“看來,我的示好,終亂哥哥不領(lǐng)情,那楚羌青都在找這把鑰匙的下落,奉天城城主也一定會再找這把鑰匙,不知我拿著這么一個線索,能不能當(dāng)作在奉天城生活下來的本錢呢?”
終亂目光閃了閃,不在意的說道:“你可以試試看,反正試試,成功了,你的幸運,失敗了,你也沒損失!”
我向前走了一步,跨過了拱形門,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欣賞美人跳舞……
而簫蘇這次的簫聲吹的是有所思,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
用玉紹繚了。
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
摧燒之。當(dāng)風(fēng)揚其灰。
從今以往,勿相思,相思與君絕。
雞鳴狗吠,兄嫂當(dāng)知之。
妃呼狶。
秋風(fēng)肅肅晨風(fēng)飔,東方須臾高知之……
終亂驀然湊近我:“你說他都不喜歡她,怎么還會吹有所思呢?”
有所思,是中原漢朝流傳的一首樂府詩歌,屬于《鐃歌十八曲》之一,歌詞的大意,是一個女子在遭受愛情波折前后的復(fù)雜情感表現(xiàn)……
越發(fā)美麗的舞,就像有所思一樣,輾轉(zhuǎn)難舍不知如何割下,楚花魂像有所思里的女子一樣,在掙扎:“正因為他不喜歡她,所以才會吹有所思吧,希望她掙扎過后,天亮了,做一個抉擇吧!”
“就不怕越掙扎,陷的越深嗎?”終亂一本正經(jīng)的跟我說話,我略略感覺到不習(xí)慣,淡淡的回道:“誰知道呢,我們又不是別人,自己都管不了,哪里能管得了別人?”
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管別人做什么?我可不想,自己的事情還沒查清楚,便把小命搭進(jìn)去了。
一曲吹完,我看見楚花魂眼眶越發(fā)紅了,眼眶里蓄滿了淚水,站在杏花樹下,昂頭望著樹上……
杏花紛紛落下,紛繞美麗,簫蘇站在樹上,垂眸目光落下:“我已經(jīng)離開了很久了,等她回來,我就繼續(xù)陪他!有他的地方才是我最終的歸宿?”
“其實你有……”楚花魂昂著頭,眼淚不易落下,嗓音哽噎,想說的話,也被堵住在嗓子之中。
“她回不來了!”楚花魂哽噎過后,說道:“你知道她要是回得來,早就回來了,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都沒有回來,說明她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簫蘇躍身而下,直接落在楚花魂面前,瞳孔豎起,聲冰如寒:“她沒有死,不要讓我查出來誰想讓她死在外面,楚家現(xiàn)在的人對我來說,都是可以死的。”
“我也可以死嗎?”楚花魂眼淚終于落了下來,問著簫蘇:“對你來說,除了她,我也可以死嗎?”
簫蘇木然的伸手,撫過楚花魂的眼角,把沾有自己淚水的手指,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唇邊,舔了一下,“你的眼淚是咸的,是苦澀的。可那又怎樣?不要企圖用你陪我多久,來威脅我。你不是特別的,所以……不要問我這么愚蠢的問題!”
“簫蘇!”楚花魂一把抓住簫蘇的手臂,眼淚好看的就如珍珠一樣,大顆大顆的往下落:“為什么你看不見我?她自己要走出奉天城的,這是她的選擇!她就算死在外面,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能指望我看得見你?”簫蘇淡然絕情地把楚花魂的手拉下去,“你是奉天城城主,你該知道,奉天城城主存在是為了我,我的存在只有奉天城城主知道。容我再提醒你一聲,我的存在只是為了她。我所在乎的楚家人,早就深埋于舊京的黃沙之下!只有她了……只有她,知道我是誰了!”
他的言語,空幽寂寥,就如我一樣,執(zhí)意地尋找我是誰,他也想知道,想讓別人知道他是誰。似記住他的人已經(jīng)不存在了……
那他會是誰?會是誰?怎么連自己都不知道是誰了呢?
楚花魂瞬間泣不成聲:“所以……無論我怎么做,無論我怎么等你,你都不會愛我……”
“你已經(jīng)知道了不是嗎?”簫蘇抬眼掃過我,最后落在遠(yuǎn)方:“那一把鑰匙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日,她就會回來,到時候,我希望不是你讓她死在外面。”
為什么他們執(zhí)著一把鑰匙出現(xiàn),鑰匙的主人就會出現(xiàn),他們?yōu)槭裁床幌嘈盆€匙的主人已經(jīng)死了?
不對……他們說的沒錯,那把鑰匙出現(xiàn),鑰匙的主人就會出現(xiàn),因為我把這把鑰匙帶進(jìn)來了,鑰匙的主人只有八九十太后,而太后已經(jīng)在奉天城城內(nèi)。
所以他們要做的只是等,等著那把鑰匙何時出現(xiàn)……認(rèn)主……那把鑰匙應(yīng)該會認(rèn)主……應(yīng)該他們有秘法,讓把那把鑰匙認(rèn)主。
楚花魂哭著笑道:“她真是幸福啊!什么事情不用做,就可以得到你的注目。”
簫蘇冷冷地覷了楚花魂一眼,向我們這里走來:“你只看見她的幸運,卻你不知道她是如何活下來的!”
我連忙倒退兩步,讓出位子,終亂跟我一樣,立在一旁,似對簫蘇重新認(rèn)識了一番,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一樣。
以為他會徑自我們而去,誰知道他一手拉住我和終亂,道:“奉天城來客人了,你們兩個的熟人,該去迎接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