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04心血:比江山重
南行之靜默片刻,緩緩的搖了搖頭:“姜了是姜了,沒人能強迫得了,也沒有人會讓你妥協(xié)……你說了,想為自己活著,既然為自己活著,就要學(xué)會拒絕!”
“基本上痛一次了,痛多少時辰?”我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冷漠,問他:“既然有辦法壓制情蠱,為什么不去壓制,非得強撐!”
南行之忽然笑了,蒼白的臉,無血色的唇,頭微抬,琉璃色的眸子里全是我:“因為孤不喜歡她,為何要吃下她的蟲子?”
長得如妖精,笑起來就算面無血色比妖精還妖精,我把頭一扭,不再看他:“你的意思是說,傲白給你吃的蟲子,其實也是一種蟲引,把你體內(nèi)的蠱蟲引向她?”
只有這個解釋,曾經(jīng)的忘憂,還有曾經(jīng)的巫羨都說情蠱無解,這次這個傲白倒是有本事,把情蠱蟲引引向自己,所以用自己的心頭血去灌溉?
“姜了如此聰慧。為何還要問孤?”南行之淡淡的說道。
如果是這樣,說明情蠱有解,只不過解決的方法,還不為人所知,但是巫族肯定能解掉,能解掉只是他們不愿意去做。估計都要冒很大的危險……
“巫族族長喜歡王上?”我緊鎖的眉頭,略略松了一些:“因為喜歡,所以用自身來做藥引,因為喜歡。所以不有余力的用自己的心頭血來緩解你的疼痛?”
南行之忽然從床上站起來,疼痛仿佛完全壓制了下去,伸手揉了一下我的頭,越過我,道:“沒有的事情,她是忘憂的妹妹,來報仇的!”
忘憂的妹妹……怪不得看她稚嫩的臉龐有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原來是忘憂的妹妹……
忘憂是被南行之讓五爪吃下肚子,來報仇,該找誰報仇?南行之?巫族族長護主不利,如果被巫族長老查出來的話,是要被格殺的。
在我思量之際,南行之已經(jīng)喚人把洗漱的東西,端了進來,待我再次問他的時候,卻聽到潺潺的水聲,原來他已經(jīng)褪了衣袍在沐浴……
內(nèi)殿艷笑派人過來收拾,我去外殿坐了下來。努力的回想昨天看的文獻,真的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東西……
“殿下,和王上一起用早膳嗎?”艷笑恭聲問道。
我點了點頭:“端上來吧,找人好好伺候王上,瞧他臉色蒼白,我害怕他站不住!”
“誰會站不住?”南行之濕漉漉的長發(fā),穿著一身里衣就出來了,艷笑忙上前,拿起干布,把他的如墨的黑發(fā),包了起來,宮人欲拿龍袍,南行之未讓,而是拿了便服……
手敲打著桌子上,思量著說道:“忘憂的妹妹,王上就這樣放心把她放在身邊?就不害怕嗎?”
就算洗漱完的南行之,臉色沒有因為熱水而發(fā)紅,依然蒼白無比,反問我一句:“為什么要害怕?她之所以用她的心頭血制造蟲子,讓孤吃下,目的昭然若揭,既然是昭然若揭的事情,為什么還要害怕?”
“這個蟲子你吃下去之后,是有依賴還是會生死與共?”我把心中的懷疑問了出來。
“你說呢?”南行之反問道,一身暗紅色勁裝已穿好,步伐有些虛空,眼中的紅絲亦然,面色蒼白無血色,除此之外,他并沒有什么不妥。
我搖了搖頭,“你和她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你可不像可以放任危險在自己身邊的人,如果一個人對你沒有用,又對你產(chǎn)生威脅,你不會把她留在身邊!”
“巫族現(xiàn)在沒人!”南行之似有似無帶著一股淡淡的笑意!
我有些莫名,是什么讓他經(jīng)受如此大的痛苦之后,心情仿佛不錯的樣子。
眨了一下眼,還是不解的問道:“你不是不在乎巫族有沒有人?現(xiàn)在怎么又在乎起來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巫族有沒有族長送過來,現(xiàn)在又說巫族沒人……
南行之手一抬,艷笑退了下去,他的青絲不扎不束,濕噠噠的披在身后,重重地點了一下頭:“現(xiàn)在是不在乎了,因為你回來了。”
我直勾勾的望著他,兩個人相對,直到飯食端了過來。我才道:“你不吃她的解藥,是真害怕依賴于她,她給你吃的解藥,其實是另一個情蠱,沾染了她心頭血的情蠱,會讓你體內(nèi)的情蠱迷失?”
“既已知曉,又何必再問?”南行之把早膳推給我,“用膳,這些事情不用你費心。是孤招來的,孤自己會解決!”
聽到他此言,我便靜聲不語,與他兩個人,安靜的用膳……
所以那白白胖胖的蟲子,是另一種情蠱,可以讓他體內(nèi)的蟲引偏向傲白的蟲子,怪不得傲白千囑咐萬叮嚀讓我在南行之情蠱發(fā)作的時候給他吃,看來這一吃下去……一次。兩次,三次怕就無藥可解,南行之為遵照體內(nèi)的蟲子意愿愛上傲白,一旦愛上了,傲白為忘憂可就真正的報了仇……
“其實!”我放下碗筷,對著還在進食的南行之一本正經(jīng)道:“王上長得不丑,若是感化了這個傲白,說不準你們還成為千古佳話呢!”
南行之被嗆了一下,臉色終于嗆得有些微紅。好不容易吞下白粥,琉璃色的眸子精光一閃,拿起巾帕抿了一下嘴角,起身……彎腰,俯身,一手扣住我的頭,襲了過來,口舌襲來,猶如千軍過境橫掃一片……
我瞪大雙眼。未曾想到他突然如此,驚詫過后,他直了身體,負手而立,面無表情,口氣甚是嚴肅道:“孤想感化是姜了,可惜她不讓孤感化,別人就跟孤無關(guān)了!”
我氣惱差點把桌子掀掉,隨手拂下南行之剛剛放下的碗筷。“南行之,若是再如此,不需要你,自己也能找出來楚家為什么要跟我過不去!”
瓷碗落在他的腳邊破碎,他的眼中劃過一道笑意,“孤并做什么,不過剛剛姜了問孤想感化誰,孤做了個示范,這就惱了?”
我簡直目露兇光:“你巧言令色。強詞奪理!”
“嗯!確實強詞奪理!”南行之隨手拿個發(fā)帶,把自己青絲一扎,過來,拉著我就往外走,“現(xiàn)在孤強搶美人,甚覺得不錯……”
“南行之,把手放開……”我掙扎,他攥著死緊:“就是不放,反正已經(jīng)擔上了罪名,放與不放沒有什么區(qū)別……”
“你!”我氣結(jié)語塞。
傲白見我們出來,目光落在南行之牽我的手上,眼中出現(xiàn)不可置信,脫口道:“王上,您好了?”
南行之沉聲道:“巫族族長傲白,你僭越了!”
傲白噗通一下跪在他面前,雙眼看向我,帶著一抹恨意:“臣不敢,臣一心只為了王上,王上是南疆的天,亦然臣的天!臣一心只為天著想,絕無他意!”
趁南行之不注意,把手抽了回來,南行之不在意,而是對傲白道:“五爪誰照顧都可以,沒人照顧千年的老妖怪,它也死不了!”
傲白身形巨顫,如篩子般抖擻起來,“臣明白,只不過王上體內(nèi)的情蠱,若長此以往下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還請王上三思而后行!”傲白將頭磕在地上,通通作響!
南行之琉璃色的眸子,猶如最耀眼的光芒,聲音淡漠荒涼:“孤只會一歲一枯榮,一世一雙人,除了娶一個妻子,再也不會有其他人,孤給你一次機會,若有下次……你妹妹忘憂的去處,就是你的去處!”
傲白一下子俯身在地,全身抑制不住的顫栗,“臣明白……臣謹遵王上教誨,絕對不會有半點逾越!”
南行之看了一眼冷文顥,冷文顥低頭受意。我雙手交握,為的就是不讓南行之拉住我的手。
可是我低估了這個人的執(zhí)著,生生把我的手掰開,拉在他的手中,帶著我就往宮外跑……
甬長的宮道,晨光射入下來,五彩斑斕,他大步向前走,我得小跑才能跟上他,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似最近脾氣變得壞起來,對著南行之就是一聲吼道:“你要帶我去哪里?我的事情還沒查清楚,你要做什么?”
他轉(zhuǎn)頭,陽光在他身后鋪開,他蒼白的臉,猶如墮落人間的妖精,緩緩開口:“私奔啊!帶你私奔啊!”
“你在鬧什么?”我的腳步一下子停了,無論他怎么拉,我就是死也不向前走一步。
南行之把我的手臂交叉,從我身后向后一拉,把我緊緊的環(huán)住在懷里,貼在我的耳邊,“姜了是一個膽小鬼,不喜歡接收別用新鮮的東西,此時此景,你該滿心歡喜,問孤,私奔到哪里去了?”
“放手!”我站在那里沒有動,冷聲道。
聲音過后,他非但沒有放手,貼的越來越緊,我的手臂被圈,一點力氣都用不上。
突然之間,南行之伸手捂住我的眼睛:“孤知道姜了心最軟了,孤帶姜了去看家!”
家?
頓時心中一片荒涼,我早已沒了家,去看什么家啊!
聲音頓時哽咽,“別鬧了,南行之,別鬧了,我根本就沒有家了!”沒有家,讓我去哪里看家……這樣殘忍告訴我,我孑然一身……做什么?
“你有家的!”南行之在我耳邊輕言,“你有家的……”他捂著我的眼睛,帶著我向前走………
走了一大截。他松開了手,眼睛適應(yīng)了光亮,卻見他坐在馬背上對我伸手:“上來,孤帶你看家……”
在我上方的手,修長的五指,最下面確實切口平滑,見我不動,南行之淡漠的聲音,不急不慢的又道:“不看,怎么知道你沒家呢?”
心中泛酸,眼跟著紅了,我沒有上前而是后退了一步,拼命的搖頭:“我沒有家,我也不要有家,我不想誰成為我心中的軟肋,南行之……我膽小,我害怕……我沒有家,我也不需要有家!”
“為什么要害怕?”南行之驅(qū)趕著馬。跟上我,聲音沉寂:“孤讓你害怕了嗎?”
我一愣,看著他點了點頭,“是的,王上,讓我害怕了,你說的沒錯,我喜歡守著一成不變,對所有的新鮮事物。對所有已經(jīng)傷害過我一次的事和人,只要與之相同,我都不想再去碰觸!”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終是倔強的不肯讓它落下:“你是南疆王,就算你跟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世間所謂的情愛,我都會敬而遠之,情愛會讓人迷失眼,得不到輾轉(zhuǎn)反側(cè)。我見過太多太多因為得不到禍及他人。其實……我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愛,我也不打算懂,南行之好好當你的王上,像西涼王一樣,后宮佳麗無數(shù),什么一歲一枯榮一世一雙人都是騙人的。你不要信南霽云胡說八道,及時行樂,才是一個帝王該做的事情!”
不懂情。不懂愛,無情無愛,才會立于不敗之地,對姜翊生我已經(jīng)錯過一次,對南行之,我不想再錯第二次,我的前半生經(jīng)歷了太多,我只想找一個殼,把自己好好的縮進去。讓自己變得刀槍不入就好!
南行之眸光微沉,“父王說不要輕易許諾給別人,不要輕易吃下情蠱,因為開弓沒有回頭箭。孤已經(jīng)開弓了,不打算回頭了!”
“那你也不要找上我!”我狠狠的叫道:“南行之,你是南疆王,南疆二十四族的霸王,你談?wù)摰膽?yīng)該是國家大事,百姓疾苦。不應(yīng)該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更不應(yīng)該是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
南行之嘴角露出一抹淺薄的笑意,“已經(jīng)放上了,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孤沒覺得有什么不好。有人說一輩子很長,有人說一輩子很短,孤知道從姜國沒了姜了的消息那一刻開始,孤就覺得一輩子很長……從姜了答應(yīng)跟孤回南疆的那一刻開始,孤又覺得一輩子很短……”
“孤并沒有奢望什么,也沒有奢求什么,哪怕就像你在南疆的那八年一樣,孤能見到你,便是心安,能心安便足以!”
強忍的淚水,在他說完最后一個字,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我轉(zhuǎn)身捂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竭力讓自己聲音正常:“南行之,不要把我看得太重,不值得!”
“值得的!”南行之騎在馬背上,彎腰把我撈起來,我落坐在他前方,他勒起韁繩,把我圈在懷里,聲音淡漠的不帶一絲感情,說出來的話,恍如是天下最好聽的情話。
“姜了比江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