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肆無忌憚
    楊氏此話一出,定春和于嬤嬤的臉色都變了。
    大夫人這已經(jīng)不是暗中搞小動作,而是直接將偏心擺在明面上,光明正大地苛待非親生的子嗣!
    若是放在以前陸云卿未得勢的時候,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可現(xiàn)在……陸云卿可是入過儀堂被族老承認(rèn)的三姑娘,嫡出三小姐的身份再正也沒有了。
    今日之事,若是被外人知曉,陸家大娘子“妒婦”的名頭,得戴在頭上一輩子!
    她怎么敢?
    難道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老婦人的眼線?還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
    于嬤嬤越想越覺得可怕,嚇得兩手都在微微顫抖,低頭不敢去看。
    定春則是出離的憤怒了!
    三姑娘待她比親姐姐還要好,從不叱罵苛責(zé)她,還給她治斷腿,能跟著如此心善的小姐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可這個惡婦,竟然光明正大的欺負(fù)三姑娘!
    混蛋!
    定春紅了眼,就要沖上去,卻被陸云卿一把拉住,撇在一旁。
    陸云卿似乎在竭力忍耐著什么,忍得臉色都有些蒼白,她躬身福了一禮,乖順的聲音帶著一絲嘶?。骸昂?,謹(jǐn)遵母親吩咐?!?br/>
    “你能顧全大局再好不過,也不枉我今日費(fèi)一番口舌。”
    楊氏露出笑容,步子輕松地離開了院子。
    這次過來錦繡院,她清除了心中的一些疑慮,也想清楚了一件事。
    對待陸云卿,她根本不需要小心翼翼。
    真正給她難堪的從來都不是陸云卿,而是她背后的黑手。
    陸云卿只是一個棋子罷了,沒有那暗中黑手支持,這丫頭還不是跟以前一樣,任由她欺負(fù),從不反抗?若非有老太爺壓著,她就是讓這丫頭搬出錦繡院,陸云卿也不敢不答應(yīng)。
    而且,這丫頭的分量終究是小了,即便那暗中黑手舍棄棋子將她一軍,最多也只能讓她丟丟臉面,無傷大雅。
    眼下真正重要的,還是林管家!
    再有幾日,林管家的死訊就該傳回來了。
    林管家已死,等若老太爺斷去一臂,到那時便是搶奪陸家權(quán)勢的絕好機(jī)會,決不能因小失大,只要她能大權(quán)在握,管他什么魑魅魍魎,在她面前都掀不起風(fēng)浪!
    楊氏一走,錦繡院內(nèi)重歸寂靜。
    定春怔怔地望著站在門邊一動不動的小姐,心里正想著說什么安慰一下,卻愕然看到自家小姐轉(zhuǎn)過身來,神色淡然自若,哪里有半分委屈的樣子?
    陸云卿重新坐在繡架前,展顏稱贊道:“沒想到楊氏居然會親自來試探,今日無心插柳,倒是你這幅繡品立功了。”
    “小姐,原來你都是裝的?!”
    定春終于反應(yīng)過來,瞪大雙眼。
    陸云卿微微一笑,叮囑道:“今日的你太過沖動,若非我拉住你,必回被楊氏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即便是心中想要維護(hù)我,以后也萬不可如此。”
    定春聞言恍然,連忙點(diǎn)頭道:“奴婢知道了,可是……”
    定春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大夫人她如此待你,你就一點(diǎn)也不生氣,不委屈嗎?”
    “生氣,委屈?”
    陸云卿眉頭一挑,一邊拆下繡架,換上新的繡面,一邊說道:“楊氏她只是做了一個敵人應(yīng)該做的事,我若是生氣,便是輸了。她若是連這點(diǎn)難為人的本事都沒有,也就不是楊氏了?!?br/>
    定春聽得暗自咋舌,眼中卻流露出一絲堅(jiān)定。
    小姐性情善良溫和,卻偏偏攤上楊氏這般惡婦做母親,真是太倒霉了。她一定好好聽小姐的話,多學(xué)多看,爭取早日成為小姐的得力幫手!
    陸云卿拿過繡針,也不思索,隨手在繡面上行針,一邊拿出一張藥方來,遞給定春吩咐道:“去找阿川傳信給冬兒,做戲要做全,讓她速速去鎮(zhèn)上的醫(yī)館買這副藥送來,藥材只此一副,日后便可相安無事,她的事情我也不會多管。做完這事你就去歇著吧,你這腿腳還是多歇歇,才能好的更快。”
    定春聽得關(guān)于“冬兒”的吩咐,心中疑惑,卻也也不多問,點(diǎn)點(diǎn)頭拄著拐杖離開。
    交代完最后一件事,陸云卿這才沉下心來,專心刺繡。
    轉(zhuǎn)眼一個時辰過去,天色漸晚。
    陸云卿揉了揉發(fā)酸的眼角,看著只繡出一角的半成品,輕輕一嘆,“終究是生疏了,看來得多花個幾天才能完成……罷了,也不在乎這多的幾日?!?br/>
    念及此,陸云卿隨手拿來一塊布帛蓋上繡面,起身來到外堂坐下。
    定春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晚膳,菜品雖不精致,味道卻很算不錯。
    用完晚膳后,天色已然完全黑了,陸云卿沐浴一番便直接歇下,定春過了不久后,也回房睡下。
    一直在錦繡院外盯梢的下人看到院內(nèi)燈火全黑,也忍不住打了哈欠,卻還是繼續(xù)盯著。
    大夫人可是吩咐過了,錦繡院的任何異動都要隨時上報(bào),今日錦繡院正房屋門突然關(guān)了,他給報(bào)上去,大夫人立馬就過來了,可見大夫人對三小姐的重視程度,他可不敢偷懶。
    轉(zhuǎn)眼間,夜深了。
    在院外盯梢的下人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安睡在床榻上的陸云卿卻在這一刻,忽然睜開雙眼。
    她坐直身子,也不點(diǎn)燈,在黑暗中摩挲著穿衣,而后起身拿上未曾點(diǎn)亮的油燈,輕輕打開房門,一路摸黑來到廚房。
    小廚房并未有窗子,平日里都是開著門通風(fēng)。
    陸云卿將小門關(guān)上,點(diǎn)上油燈,視線里頓時變得光亮。
    定春很是勤奮,灶臺上被她拾掇得干干凈凈,只余她晚上特意吩咐的藥包留在臺面上,這藥包就是今日冬兒送來的,她在錦繡院露了個面,就又從院子小門偷偷離開了。
    陸云卿瞇了瞇眼,打開藥包,將每一份藥材都放在鼻間輕輕嗅。
    都是年份絕佳的藥材,看來冬兒為了不多生事端,并未糊弄她。
    今日楊氏來得蹊蹺,偏生就在她合上屋門后沒多久,若是她所料不錯,楊氏必定派人專門監(jiān)視這間院子,雖然那下人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錦繡院,并不接近,但只要院內(nèi)有任何異常,都會被楊氏知曉。
    也得虧今日楊氏過來,被她發(fā)覺,否則她貿(mào)然配藥,說不定就會被楊氏知曉底細(xì)。
    從楊氏今日種種肆無忌憚的行跡來看,她定然不知她會醫(yī)術(shù),而是將她看作一枚別人用來對付她的棋子,這個幕后黑手可以是林氏,也可以是林管家,但楊氏絕不會想到,自始至終在針對她的,就是她陸云卿!
    不過,就已楊氏謹(jǐn)小慎微的性子,今日行為卻有些大膽了。
    陸云卿一邊調(diào)配藥劑,一邊思索。
    結(jié)合前世所生之事,倒也不難猜,無非是林管家將死,她楊氏即將執(zhí)掌大權(quán),行事再無太多顧忌。
    想到此處,陸云卿唇角微勾,斂去思緒,專心制藥。
    一個時辰后,陸云卿攪拌著碗中已成膏狀的的黑紅色藥劑,一股獨(dú)特的藥香味,逸散開來。
    “居然一次調(diào)配成功了?!?br/>
    陸云卿漆黑的瞳眸泛出一絲光亮。
    蘇花膏,乃是那本醫(yī)書上記載的專門用來祛除疤痕的膏藥之一。只要受傷的時間不超過一年,任何疤痕都會在蘇花膏下消失無影。
    用此膏藥每日早晚荼抹兩次,她頭上那塊令她前世耿耿于懷一輩子的傷疤,不需一月,即可消除。
    ……
    東方泛出了魚肚白,駐扎在荒郊野嶺休息一夜的商隊(duì)早早就起來,生火做飯,熱鬧非凡。
    老管家端著一碗熱湯喝著正痛快,卻見這次鏢頭走來,指著前路說道:“老管家,過了咱們眼前這道彎,就是虎煞嶺了。”
    老管家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虎煞嶺的虎煞盜,我也有所耳聞。無妨,來之前我已托人打點(diǎn)好關(guān)系,虎煞嶺路途不長,只要過了這道坎,接下來都是官道,再無任何風(fēng)險,勞煩鏢頭受點(diǎn)累,接下來咱們就不歇了,一鼓作氣通過虎煞嶺!”
    鏢頭聽得眉間一松,朗聲笑道:“無妨無妨,拿了酬勞,我們鏢行自然聽您的,我這就吩咐下去?!?br/>
    老管家笑著點(diǎn)頭,看著鏢頭轉(zhuǎn)身離開,眉間卻有股抹不開的憂慮。
    楊氏若真要動手,就只能在這虎煞嶺了。
    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的三只錦囊,臉色忽然變得陰沉。
    “林成啊林成,你真是老了。一個半大丫頭能懂什么?要是遇到危險,你還真準(zhǔn)備靠這三個錦囊救命?!”
    他咬咬牙,從懷里抽出上面繡著“一”字的錦囊,就要拆開。
    卻在這時,鏢頭忽然走來喊道:“老管家,大伙兒都準(zhǔn)備好了,咱們出發(fā)吧?”
    老管家下意識將捏在手中不讓鏢頭看見,點(diǎn)頭道:“好,出發(fā)吧!”
    待得鏢頭離開后,老管家攥了攥手掌,終究還是沒打開錦囊,將其重新放入懷中。
    商隊(duì)出發(fā)后不久,便拐入了虎煞嶺。
    一開始眾人還很緊張,但在半日風(fēng)平浪靜后,鏢頭的緊繃的神經(jīng)頓時送了下來,咧開一絲笑容。
    虎煞盜的作風(fēng)他是知道的,一般都會在虎煞嶺前半段路出現(xiàn),若是過了半日路程虎煞盜還不出現(xiàn),便不大可能被劫了。
    不過,這些心思他也只在心里轉(zhuǎn)轉(zhuǎn),依舊讓手底下人提高警惕。
    “早點(diǎn)干完回去,內(nèi)子快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我孩兒出生之前回去。”
    “你才多大,都要生娃了?”
    “嘿嘿,鄙人不才,今年十八!”
    “鏢局油水真多啊,十八就能娶妻生子,像我們這手里頭沒錢,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娶個媳婦兒……”
    商隊(duì)里緊張的氣氛過去,眾人閑聊開了,這幾日同行,鏢局的人和藥鋪伙計(jì)們早就混熟了。
    “咱們鏢頭對咱們可好了!”
    即將為人父的年輕趟子手一拍胸脯,興高采烈地還要再說,忽然,林中一道利箭瞬息從他的太陽穴穿透,將他的頭顱,狠狠釘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