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一葉而知秋
劉老爺又警告他兄妹道:“李菡瑤名聲都爛了,你們別再跟她攪和在一起,連累我劉家。”
劉嘉平心慕李菡瑤,容不得旁人說她壞話,不滿道:“父親,這分明是李姑娘的對手制造流言,中傷李姑娘。他們斗不過李姑娘,便采用這種下流手段。”
劉老爺?shù)溃骸啊娍阼p金,積毀銷骨’,說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這也是她自找的!造反是鬧著玩的嗎?既然攪和進(jìn)男人堆里,便怨不得別人手段下流。”
劉詩雨凜然道:“自李妹妹出道以來,受的中傷還少嗎?但這一路走來,倒下的是對手!”
劉嘉平贊道:“不錯(cuò)!我先還以為范大勇能抗衡李家,誰知他面對的并不是李姑娘,李姑娘早進(jìn)京去了;現(xiàn)在李姑娘回來了,他能不能保住命還兩說,更別提保護(hù)我劉家,不連累我劉家就萬幸了。”
劉老爺拿手指點(diǎn)著一雙兒女,嘆氣道:“你們哪……還是太年輕,看不清狀況!那李菡瑤不過有些小聰明罷了,也就能在商場算計(jì)我們這些商人。”
劉詩雨道:“父親這話……”
劉老爺不等她說完便搖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說我這話不公,說她贏了潘梅林,贏了陳飛,贏了簡繁,贏了皇帝……但你想過沒有,她每一次成功,憑的都不是她自己的力量,而是借力,借男人的力。贏潘梅林和陳飛,她借的是欽差簡繁之力;贏簡繁,她借的是皇帝之力;贏皇帝,她借的是王壑和張謹(jǐn)言之力。如果她見好就收,投靠玄武王,興許李家還能興盛;可她要爭霸天下,跟天下男人爭,現(xiàn)在人人都想殺她,還能借誰的力?”
劉詩雨肅然道:“能審時(shí)度勢,借力達(dá)成目標(biāo),不比魯莽逞一時(shí)之勇高明?正說明她胸有韜略。以一介商賈之力對抗官府和朝廷,并走到今天,李菡瑤已脫胎換骨、今非昔比。昔日她能借力,如今同樣能。只要胸有韜略,任何力量皆可為她所用。況且天下大亂,群雄并起,各自為陣,她借起來更容易了。范大勇能不能斗得過她暫且不論,我劉家絕不能趟這渾水;要女兒嫁給他,女兒斷不肯答應(yīng)!”
劉老爺見女兒論述條理清晰,難以反駁,為尊長的顏面受損,惱羞成怒道:“我意已決,不必再說!”
劉詩雨急道:“父親!”
一腳跨出,要上前理論。
劉嘉平急忙拉住妹妹,急急道:“此事還需慢慢商議。父親和妹妹都別心急。”一面暗暗捏了捏劉詩雨的胳膊,示意她別當(dāng)面頂撞父親,緩緩再說。
劉詩雨這才止住腳步。
劉老爺也暗暗平復(fù)心情。
曾經(jīng)無數(shù)次,他希望女兒像李菡瑤一樣能干和強(qiáng)勢,然女兒行事穩(wěn)重、不溫不火,比起李菡瑤的魄力總差了一籌。今天女兒表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強(qiáng)勢來,他又覺得不習(xí)慣了。他想,女兒最明事理,好好跟她說,她總能明白我做父親為她的一片苦心,若強(qiáng)逼她,怕寒了她的心。
于是他放緩了語氣道:“你既如此推崇李菡瑤,說李菡瑤會(huì)借勢,你怎不學(xué)學(xué)人家,借借范將軍的勢呢?”
劉詩雨道:“借勢要因人而異,要有勢可借才行,跟范大勇聯(lián)姻不是借勢,是借霉!”
劉老爺氣道:“照你說的,跟著李菡瑤就前途光明了?”
劉詩雨道:“女兒并無此意。”
劉老爺?shù)溃骸澳悄闶裁匆馑迹俊?br/>
劉詩雨道:“我們不趟這渾水。”
劉老爺?shù)溃骸澳阏f的容易!江南自古以來就是魚米之鄉(xiāng)、農(nóng)桑重地,最富庶繁華,乃兵家必爭之所。我劉家在紡織這一行也是有頭有臉的世家。你并非不知世故的閨閣女子,你是劉家的女少東,難道不明白:每一個(gè)紡織世家都跟官場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你想獨(dú)善其身,人家允許嗎?”
劉詩雨一滯,隨即道:“那也不能聯(lián)姻!”
劉老爺?shù)溃骸澳闶强床簧戏洞笥拢€是反對聯(lián)姻?”
劉詩雨道:“都一樣!”
若是于家族有益,她愿意犧牲。
父女終不歡而散。
兄妹倆從堂上下來,走出主院,劉詩雨對劉嘉平道:“哥哥,此事不妥。妹妹的終身事小,劉家的未來事大。哥哥不可任由父親一意孤行,草率行事。”
劉嘉平嚴(yán)肅道:“哥哥明白。待我設(shè)法勸解父親。”
劉詩雨這才放心。
此后,她和劉嘉平日思夜想,要想一個(gè)妥善的法子,令父親改變主意,又不得罪范大勇。
因?yàn)樾睦餆灒恚瑒⒃娪陙淼娇楀\作坊內(nèi),各處轉(zhuǎn)了一圈后,信步走到畫室,隔窗看見林知秋正俯身作畫。
劉詩雨轉(zhuǎn)到門口。
畫室外間,幾個(gè)女子正忙著,一青衣少女看見劉詩雨,急忙迎出來,施禮道:“姑娘來了。”
劉詩雨一看,認(rèn)得是良玉。
當(dāng)日,劉詩雨將林知秋弄到作坊后,從織工里選了幾名心靈手巧、聰慧的女孩子,跟著他學(xué)作畫。這良玉便是其中之一。劉詩雨對良玉印象深刻,一是因?yàn)樗艿昧种镔澷p,說她有繪畫天賦,二是因?yàn)橐恍┓亲h。
林知秋一旦醉心書畫,便疏于打理俗務(wù),連吃飯穿衣這類事都胡亂應(yīng)付,更別說其他了。
劉詩雨便隨手指了良玉照顧林知秋生活,并負(fù)責(zé)林知秋作畫所需一切開支領(lǐng)取和書畫管理。
開始挺好,漸漸流言四起,以至于吵了出來,眾人都說良玉借著林知秋的名義濫開支出、中飽私囊,鬧到了劉詩雨面前。劉詩雨便詢問林知秋。林知秋便說,那些東西確實(shí)是他所用,良玉不曾謀私。
劉詩雨便呵斥眾人,并囑咐道:凡是林秀才所需之物,可隨意領(lǐng)取,費(fèi)就費(fèi)些,不必算計(jì),更不能去聒噪他,令他心煩,影響他作畫,才平息了此事。
看見良玉,她又記起舊事。
她瞅了良玉一眼,問:“公子呢?”
良玉朝里間努嘴,輕聲道:“在里面作畫呢。”
劉詩雨走進(jìn)畫室。
林知秋恍若未聞,依然俯身作畫。
劉詩雨也不出聲打攪他,就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先看畫,后看作畫的人。
林知秋是有才氣的,還有些呆氣。
劉詩雨曾經(jīng)癡迷過落無塵,忍不住就拿他跟落無塵對比:兩人都像謫仙,不過落無塵是仙人下凡,凡人欺騙不了他;而林知秋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凡人,不通人情世故,很容易被小人蒙蔽,他卻不自知。若嫁落無塵,落無塵有手段保護(hù)她;若嫁林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