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或厭惡到終老,或懷念到哭泣(1)
送司徒回酒店的路上,林靜的手機(jī)響了好幾回,他專心致志地開車,只是看了一眼便任它振動,絲毫沒有接聽的意思。反倒是司徒玦聽不下去了,說道:“接吧,大半夜的,沒要緊事別人也不會老打。怕泄密?我和吳江也不是不會裝聾作啞的人。”
林靜笑著說:“真不是什么要緊的人。”
“那要不我代你接?”司徒玦耍壞地問道。
林靜失笑,“饒了我吧。”
司徒玦在后面拍著駕駛座的椅背,“你啊你啊,說是找到合適的人了,先前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好呢!”
說話間,電話依舊不屈不撓地打進(jìn)來,看來對方也是個執(zhí)著的人,林靜索性直接掐斷。這時司徒玦所住的酒店已經(jīng)在望。
林靜說:“這酒店我都沒來過,看來酒香不怕巷子深,離市區(qū)還真是不近。”
這是一間剛開業(yè)不到半年的四星級賓館,看起來各項(xiàng)設(shè)施都還算不錯,只不過所在的位置在g市的一個新開發(fā)區(qū),地點(diǎn)相當(dāng)偏僻。起初吳江一直不解,司徒幾年沒有回來,這城市變化雖大,但大概的地理方位她應(yīng)該還是有概念的,不知道怎么非要挑這么個地方。
正是林靜這么無心的一句話,忽然讓吳江心中的疑惑有了些眉目。司徒父母家住在g市最為繁華的東城,而她訂的酒店在西城,可以說是距離她父母家直線距離最遠(yuǎn)的酒店里相對來說比較好的一個地方。如此煞費(fèi)心思,怎么會是巧合,就連她的行李也簡單得出奇,哪里像是千里迢迢回國的人,故鄉(xiāng)反倒像一個驛站。據(jù)她說,這次也就停留不到一周的時間,吳江的婚禮過后,參加完那個醫(yī)藥研討會,她馬上就要趕“回去”。
一下車,司徒玦就催著他們趕緊離開,尤其是林靜,那來電轟炸得她都替那手機(jī)覺得難受。他偏不急,非要帶她去辦了入住手續(xù),兩人把她送到了電梯口,這才離開。
林靜不說,司徒玦也知道那電話的另一端是個等待著的女人。他從來就是個太懂得善待自己的男人,即使他的心虛位以待的時候,他也不會讓自己的生活孤單。那個女人在林靜的生活中曾經(jīng)扮演過什么角色,司徒玦不得而知,但林靜不肯在朋友面前提起她,甚至在旁人聽著都要焦慮的電話攻勢里仍能不緊不慢地去做他想做的事,顯而易見的,他不甚在乎。
在美國的時候,司徒玦其實(shí)先于琳西認(rèn)識林靜,他在當(dāng)?shù)厝A人留學(xué)生圈子里很受歡迎,當(dāng)然,尤其在女性圈子里。那時司徒玦與他一見如故,恰好彼此又都是單身,林靜也適時表達(dá)過自己對司徒的好感和欣賞,只要她愿意,大有可能共譜一段浪漫戀曲,只不過后來不了了之,反倒成了莫逆,就連琳西也是經(jīng)由司徒玦的介紹才與林靜相遇并成為戀人。
大家都說她錯過了林靜很是可惜,司徒玦卻很慶幸自己從來沒有愛上過他,不但因?yàn)檫@樣,她才得到了一個好朋友,更因?yàn)榱朱o這樣的男人,如果真跟他有了一段戀情,不愛是浪費(fèi),愛了會傷心。他那“找個旅伴走上一段”的理論司徒不止一次聽說,話倒沒錯,也許被他愛上也是幸福的,但女人一頭扎進(jìn)去的時候,怎么會想到自己不是陪他走到終點(diǎn)的那個人?一不小心淪為“路人”,豈不是平添傷感。他抽身時的理性著實(shí)讓人寒心,琳西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林靜是個好的朋友,大概也是個好的情人,可并不是一個讓人敢于掏出心去愛的對象。而在司徒玦的信條里,不愛也就罷了,一旦愛了,她要的東西就太過純粹。
進(jìn)到房間,司徒玦剛放下行李,就聽到敲門聲響起。“請勿打擾”的信號燈已亮,不太可能是服務(wù)員,她想起之前聚會上走得太過輕易的那個人,那一點(diǎn)兒也不像他的風(fēng)格。她不由得心里一緊,遲疑著從貓眼往外看,原來是吳江。
她嘀咕著開門,“你今天第二次嚇唬我了啊。怎么了,對我那么難分難舍?”
吳江笑著遞給她一樣?xùn)|西,司徒打開來看,原來是幾顆藥片。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上車的時候才想起你讓我給你帶的藥,睡不著吃一片就好。”
“我差點(diǎn)給忘了。”司徒又細(xì)看了那藥片一眼,抗議道,“哎,我讓你給我?guī)У牟皇沁@個吧,這個對我沒多大用處,而且才兩片,你未免太小氣了吧。”
吳江皺眉,“要不是念在你要倒時差,我連這個都不會給你帶。你少吞點(diǎn)那些藥,對身體沒好處。”
司徒玦好笑地說:“行了,這個我未必比你外行。”
“就因?yàn)槟闶亲鲞@一行的,對藥理和毒副作用太清楚,明知故犯才可惡。”
“別把我說成癮君子,我的劑量我心里有數(shù),絕對是合理范疇。謝了,你回去吧,很晚了。”她催著吳江。
吳江搖了搖頭,正待離開,司徒本欲合上的門又重新打開了。
“就兩片,沒得商量。”吳江在她開口前搶先拒絕。
司徒玦咬著自己的下唇,笑了笑,忽然說道:“不是我只不過想問,他和她現(xiàn)在怎么樣?”
她的話沒頭沒尾,可吳江豈有不明白之理。
他嘆了口氣。她終于肯問出來了,七年里,無論在電話里還是當(dāng)著面,她始終避而不談,這不是遺忘最好的方式。不管怎么樣,也許這是個進(jìn)步,至少她有了直面的勇氣。
“頭一兩年好像還分分合合的,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在一起。女的應(yīng)該另有下家,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哪是省油的燈?至于男的,倒沒有聽說。”
“哦”司徒玦輕輕拖長了聲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打算問了。聽我一句,算了,司徒,由他們?nèi)グ桑靡擦T,壞也罷,不值得你記住了。”
司徒玦笑著說:“你不知道女人天性八卦啊,狗血連續(xù)劇都要看到大結(jié)局!”
“這樣就對了。我還是那句話,感情這東西,淺嘗即止也未必是壞事。”
“同意。”她甩了甩手上的藥片,“浮生若夢,不如善待自己。”
“那我走了,林靜在下面等著。”
“請你自由的”司徒玦一副歡送的模樣,“快走吧,別回來了。”
吳江故意說道:“想起了什么我再回來找你。”
他走后不到五分鐘,想必是忘記了什么又折返回來,敲門聲再度響起。司徒正準(zhǔn)備洗澡,剛打散了頭發(fā)。她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去應(yīng)門,心想:好你個吳江,故意整我。
她拉開門,單手叉著腰,一臉是笑。
狼來了的故事終于在這晚應(yīng)驗(yàn)了,這一次,站在門口的卻是司徒玦避之唯恐不及的姚起云。
他似乎也對這一幕深感意外,愣了愣,才笑道:“這么歡迎我?”
司徒玦及時收拾起了自己的錯愕,勾起嘴角,順著他的話說:“是啊,現(xiàn)在才來,我等得花都謝了。”
如她記憶中一樣,姚起云的幽默感相當(dāng)之有限。
他站在那里,看著眼前的人,連笑容都收了起來,直奔主題。
“走吧,跟我回去。”
“回去?回哪兒去?”司徒玦故意反問。
他看起來并不想陪著她繞彎子,淡淡地說道:“回家,你父母的家。”
“我以為你會說那是你家。”
“司徒玦,你別以為是我要纏著你。你待在外面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來了,連家門都不進(jìn),你知道你爸媽心里難過成什么樣子嗎?”
“他們可以當(dāng)我沒有回來,這些年沒我不也一樣過嗎?”
“是啊,所以你連回國的具體日期都沒說。”
“我也沒跟你說,不也那么巧遇上了嗎?”
面對司徒玦的譏誚,姚起云的眼里也有了怒意,或者說那是一種被揭穿的狼狽。他知道,她不肯說回來的行程,最想避開的不是她父母,而是他。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直到兩天前,小根無意間在他面前提起跟以前的一幫朋友有個聚會。小根是那種最不愛交際的宅男,平時鮮少出去玩,他隨口多問了幾句,發(fā)覺小根慌慌張張令人生疑,這才知道她竟要回來了,而他是最后一個得到消息的。
“你父母年紀(jì)大了,你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你媽的腰椎去年剛動過一次手術(shù),現(xiàn)在彎腰都吃力,這些你知道嗎?你以為每周例行公事地給他們打個電話,就盡了你的本分?何況你哪一次的電話超過了五分鐘?”
司徒玦別開臉去,“他們也不想跟我多說,當(dāng)年說斷絕關(guān)系的人也不是我。我離得遠(yuǎn)一些,也省得他們見到我大動肝火,傷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