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誰勝誰負(fù)(1)
次日,吳江在上學(xué)必經(jīng)的路上等著司徒玦,一見她就問昨晚究竟出了什么狀況,畢竟無故失約從來就不是她司徒玦的風(fēng)格。
司徒玦自然是對著好友大吐苦水,把家里新來了牛鬼蛇神以及那家伙的虛偽卑鄙、反復(fù)無常描繪得淋漓盡致。
吳江聽著只覺得新鮮,末了還有幾分好笑。他笑嘻嘻地逗著司徒玦,“你說你爸是什么意思,會不會趁早物色了一個‘童養(yǎng)婿’,免得你以后嫁不出去?”
這話一說完,他撒腿就跑,柳眉倒豎的司徒玦整整追了他大半條街。
看樣子,司徒短期內(nèi)要不回她的房間已成定局,在父母的眼皮底下溜出去也已成奢望,晚上的活動她是無緣參加了。還是吳江體諒她,大方地把自己捉來的蟋蟀拿出來任她挑選,還招呼著各位玩伴把斗蟋蟀的時間盡可能地改在了上午放學(xué)的午后。他們一伙兒也都覺得,缺了司徒總好像少了點(diǎn)什么。于是那段時間,司徒玦放學(xué)后被“老師拖堂”的次數(shù)便多了起來。
那日黃昏,離家一站路程的街心公園里,周圍下棋乘涼的老爺爺、老太太們都聽到了那幫頭碰頭圍在一起的半大孩子的呼聲,正是斗蟋蟀正酣的吳江、司徒玦一伙。
吳江既然愿意把自己辛苦捉來的戰(zhàn)利品與司徒玦分享,司徒玦也絲毫不跟他見外,下手就挑了吳江最為寶貝的那只“黑頭將軍”。吳江大為心疼,但也無可奈何,最后不但在司徒手下敗北,更是眼睜睜看著那只原本屬于自己的蟋蟀在司徒手下大發(fā)神威,勢如破竹地連贏數(shù)家,未逢敵手。
一塊玩兒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一個學(xué)校的同學(xué),大多數(shù)都是從小就認(rèn)識的,玩這個雖然就圖個開心,但也掛了點(diǎn)“彩頭”,無非是贏的人可以享有不用值日,有人為自己跑跑腿或者抄抄作業(yè)等小福利。
司徒玦這幾日初嘗跟姚起云同在一個屋檐下的滋味,因著那天他使著損招的變卦,害她在爸媽面前狠狠地挨了一頓批,她從此就越看他越不順眼。可是爸爸總護(hù)著他,媽媽又不許她胡鬧,姚起云平時做事更是謹(jǐn)小慎微,很難讓人抓到把柄,一時間,除了冷眼,司徒玦也不能拿他怎么樣,所以心里總覺得憋屈。
這次賽場大勝,司徒玦才難得地高興了一回,大掃心中濁氣。一群伙伴中又只她一個女孩子,大家都喜她活潑大方,平素里就是眾星捧月,見她悶悶不樂了幾天,都在吳江暗使的眼色下心領(lǐng)神會,或大做慘敗扼腕狀,或大夸她的“黑頭將軍”威不可犯。司徒玦也很是承情,笑得眉飛色舞,大大開懷。
正高興時,忽然她的雙肩包被人從后面輕輕拉扯了一下,她愕然回頭,笑容立馬就跌了下來,如同見到瘟神一般。
那瘟神看起來還是有些拘謹(jǐn),卻也沒有在司徒玦那寫著“邪靈退散”的眼光中退卻,瞄也不瞄其他人,只是面無表情地對她說了句:“司徒玦,你媽叫你回家吃飯。”
司徒玦抬頭一看,太陽已經(jīng)快要沉到高樓的背后,光顧著開心了,誤了家里的飯點(diǎn)。本是平常一句話,可是經(jīng)姚起云那家伙的嘴里不死不活地說出來,包括吳江在內(nèi),其他人都一副憋著笑的表情。
司徒玦一窘,頓時覺得丟臉丟到姥姥家了。本來還想著趕緊回去,這時卻哪里肯讓他順心如意,一甩頭回到原先的姿勢,招呼著其他人,“愣什么啊,吳江,你剛才不是說不服嗎,我們再來一局!”
吳江還來不及應(yīng)答,那個聲音就再一次在司徒玦身后傳來。
“司徒玦,你媽叫你回家吃飯。”
連聲音都沒有明顯的起伏,也沒有因?yàn)樗就将i的態(tài)度而惱怒,他仍是漠然地、例行公事地重復(fù)著,仿佛他生來就只會說這句話。
“你有完沒完?!”司徒玦惱了,拽回自己的背包,“我自己知道回去,用不著你來叫。”
“薛阿姨都把飯做好了,大家都在等著你。”
司徒玦還記得他那天的可惡行徑,本想說幾句更難聽的話羞辱羞辱他,可畢竟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還是忍住了,只說道:“我的事跟你沒關(guān)系,沒看見我忙著呢?”
正僵持中,吳江收起了他的“敗兵殘將”,拍著司徒玦的肩膀說:“不比了,今天你贏了。我肚子餓得厲害,下次再找你算賬。”
大家也紛紛附和,收拾東西各自散了。
走過姚起云身邊的時候,吳江想起那天自己跟司徒玦的玩笑,不由得又朝她擠了擠眼睛,回頭卻發(fā)現(xiàn)那個司徒嘴里的“小人”似乎也在用眼睛打量著自己。這還是吳江第一次跟姚起云打照面,心想,兩家平時也有來往,自己跟司徒那么熟,以后少不了有接觸,便主動笑了笑,權(quán)當(dāng)打招呼了。
姚起云恰好在這個時候略低下了頭。司徒玦對他印象更壞了,斜了他一眼,幾步趕上吳江,“等等我,我跟你一塊兒走,‘黑頭將軍’今晚就放你家。”
被拋在身后的姚起云不緊不慢地跟在幾步開外的距離,看著她手里當(dāng)寶貝似的拎著的小竹籠。
“司徒玦,你連吃飯都忘了,就是為了玩這個?”
司徒玦側(cè)身斜睨著他,“你有意見?”
姚起云還是錯開她的眼神,低頭踢著路邊的碎石子,“小孩子才玩這個。”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司徒玦輕哼了一聲。
“不騙你,我們那兒的孩子幾歲的時候都玩膩了,再說,這水泥混凝土里能捉到什么好的?”他的語氣倒是誠懇,但這話對于剛靠“黑頭將軍”橫掃眾人的司徒玦來說,無異于一種嘲笑。
雖然明知道他有可能是故意挑釁,可司徒玦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她舉高了自己手里的小竹籠,“有本事別光耍嘴皮子,你真這么厲害,就去找?guī)字缓玫膩砀叶钒 !?br/>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剛開始玩,我贏你也勝之不武。快回去吧,要不司徒叔叔和薛阿姨要生氣了。”
這下司徒玦徹底被激怒了,索性站定了,拋下話來,“你盡管贏我,我給你機(jī)會。明天放學(xué),還是在這里,你要是真贏了我,我就服了你!”
吳江看看沉默不語的姚起云,又看看怒發(fā)沖冠的司徒玦,一邊輕輕推著她離開,一邊勸道:“得了、得了,好端端的上什么火呀,走吧。”
司徒玦被他推著往前走了幾步,卻仍沒有罷休,回頭指著姚起云道:“你記住啊,明天誰不來誰是縮頭烏龜。”
回去之后,司徒玦照例是對姚起云很冷淡,吃完飯就上了樓,模糊地聽見姚起云似乎跟她爸爸說,他想出去走走。明顯區(qū)別對待的司徒久安一點(diǎn)也沒猶豫就答應(yīng)了,只擔(dān)心他對附近還不是很熟,囑咐他別走得太遠(yuǎn)。
等到關(guān)門的聲音傳來,司徒玦立馬沖下樓給吳江家里打了個電話,叮囑他晚上一定要喂好她的“黑頭將軍”,千萬不能出了差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
第二天,也許是從吳江那兒得到了風(fēng)聲,一放學(xué),在“老地方”等著觀戰(zhàn)的人比昨天更多。吳江也沒有辜負(fù)司徒的交代,“黑頭將軍”被伺候得好好的,在小籠子里一副生龍活虎、躍躍欲試的模樣。
姚起云比預(yù)想中來得晚一些,就在司徒玦的伙伴們紛紛斷定他不過是過過嘴癮,怕是臨場退縮了的時候,他才不疾不徐地從司徒家的方向走來。近了依舊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絲毫沒有跟周圍的人交談的打算,既看不出他好戰(zhàn),也不覺得他慌張。
司徒玦也不說廢話,問他準(zhǔn)備好了沒有,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便擺開了架勢。
姚起云用來裝蟋蟀的小泥罐灰不溜秋,難看得掉渣。等到兩人的“愛將”被撥到斗盆里之后,司徒玦才發(fā)現(xiàn),姚起云昨天晚上耽誤到快十一點(diǎn)才回家,結(jié)果落得被她媽媽薛少萍也說了幾句的下場,就是為了一只毫不起眼的小蟋蟀,尤其在善鳴又好斗的“黑頭將軍”面前,足足小了一號尺寸,一落地就緊趕著往盆沿縮。
司徒玦從來信奉要比就比個光明正大,心服口服,看了他弄來的那“東西”,不由得心生懷疑。
“你就用這個跟我比?”
姚起云也不看她,蹲了下來,“夠了。”
這簡直就是含蓄地不把她放在眼里。司徒玦咬了咬唇,心說,待會兒看你怎么狂!
這時已經(jīng)有觀戰(zhàn)的人在提醒,“開始了,開始了。”
她一低頭,發(fā)現(xiàn)兩只蟋蟀果然開始用觸角相互接觸,過了一會兒便振翅鳴叫,露出兩顆大牙,纏斗在一塊。她趕緊也蹲在一旁,周圍的人圍成了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小圈子,時不時傳來壓低了的助威聲和驚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