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6章 大局觀
聽到這個價格的時候,周圍當即傳出一陣倒息之聲。
誰都明白林晧然此次打著整頓鹽政的名義南下,實質(zhì)是為大明朝廷增加鹽稅收入,通常慣用的手段是提升產(chǎn)能或增加發(fā)行新引,提高鹽引價格則較為少見。
不過林晧然終究不是凡人,他通過種種手段打破了兩淮鹽商的價格同盟,致使提高鹽引價格已經(jīng)成為一件必然之事。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林晧然竟然直接將鹽引價格提高到三倍,這遠遠超出了他們的心理預(yù)期。
要知道,昔日被人恨得咬牙切齒的鄢懋卿亦不過是將兩淮鹽稅從六十萬兩提升到一百萬兩,現(xiàn)在林晧然竟然要將鹽稅從六十萬兩直接提到一百八十萬兩以上。
不行!
太高了!
我們不能接受!
在場的鹽商都是被這個價格嚇到了,心里是十萬個不愿意,這已經(jīng)遠遠超過他們的預(yù)期,甚至有人感覺林晧然已經(jīng)瘋了。
卻不知是誰開了頭,大家紛紛表示這個價格太高了,不能接受云云。雖然聲音都不大,但整個會場顯得很是嘈雜。
曹孟等人仍然是無動于衷,坐在旁邊安靜地品著茶水,頂多朝著聲音最大的地方淡淡地瞧上一眼。
陳伯仁的眉頭微微蹙起,一時間亦是拿捏不準林晧然的真實意圖,顯得困惑地扭頭望向坐在堂上的林晧然。
按說,林晧然只需要提到兩倍便足以向朝廷交差,根本不用將鹽引的價格定得這么高,這樣并不利于他借此拉攏人心。
議事廳顯得很吵鬧,絕大部分的鹽商確實是一百個不愿意,但看著諸多大佬都沒有吭聲,而他們沒有膽量公然指出來,致使場面慢慢平靜了下來。
林晧然的地位和能力早已經(jīng)洗掉了他年紀的弊端,這時坐在這里慢悠悠地喝茶,卻是令在場的所有人哪怕心里不痛快,亦是只能默默地忍受著。
待到議事廳的吵鬧聲停了下來,他這才抬頭望向這幫臉上寫滿不樂意的鹽商,卻是冷冷地詢問道:“朝廷幫你們打掉食鹽走私團伙,朝廷許諾你們不經(jīng)衙門可以到鹽場直接提鹽,朝廷給你們世襲鹽商的身份,你們莫不是以為這些好處都白給的不成?”
這……
眾人聽著林晧然連聲發(fā)問,頓時徹底安靜了下來,亦是重新進行思考。
雖然跟著以前的鹽引價格相比,確實是高得太多了。只是林晧然說得沒錯,朝廷這次給予他們?nèi)绱素S厚的東西,確確實實跟以往不同了。
不說世襲鹽商的身份,單是他們不經(jīng)兩淮都轉(zhuǎn)運使司便能從鹽場提取食鹽,這已經(jīng)為他們節(jié)省了一大筆公關(guān)費用。
只是利益最大化,歷來都是商人的天性。很多商鋪的掌柜明明賺了一大筆錢,但每每出售貨物的時候,都一直在向顧客宣稱自己賠錢了。
“這些條件雖然不錯,但難免朝廷會出爾反爾!”
“私鹽的事情根本無法嚴防死守,過些日子恐怕又會卷土重來!”
“朝廷若是仍然給宗親大肆賜贈鹽引,我們的利潤還是會被大大稀薄!”
……
眾鹽商在簡單的思索之后,卻是秉承著商人的討價還價的天性,當即生起各種各樣的擔憂,并紛紛發(fā)表各自的看法道。
范千山聽到大家的擔憂并非是無的放矢,嘴角不由得輕輕上揚,顯得幸災(zāi)樂禍地望向林晧然,很想看這個異想天開的年輕人自打嘴臉。
足足提高三倍,這個小子當真是癡人說夢。
林福親自端來茶水,顯得小心翼翼地給林晧然續(xù)了一杯。
林晧然端起滾燙的茶盞,迎著眾鹽商的目光慢悠悠地詢問道:“如果我今天跟你們說,新鹽引只要先前一半的價錢,本欽差將你們列綱入冊上報朝廷,你們認為朝廷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半價?
眾鹽商想是沒想到林晧然會如此一問,不由得面面相覷,最后有鹽商很肯定地回答道:“若是如此的話,朝廷定然不同意,綱鹽法必將作廢!”
咦?
眾鹽商這才后知后覺,亦是明白林晧然話中的意思,這提高到三倍雖然令人無法接受,但似乎并沒有想象中那般荒唐了。
范千山眼睛中的幸災(zāi)樂禍消失不變,取而代之的則是凝重,已經(jīng)不敢再期望林晧然自打嘴臉了。
“你們或許覺得兩倍已經(jīng)足夠多了,根本沒有必要提到三倍,這是我林某人好大喜功!”林晧然迎著眾鹽商的目光,顯得將心比心地說著,卻是話鋒一轉(zhuǎn),接著冷哼一聲道:“真的是我林某人好大喜功嗎?綱鹽法會損害到誰的利益,在朝堂會受到多大的阻力,這一點不需要本欽差多提。如果僅是提高到兩倍,你們綱商的身份定然還會存在一定變數(shù),所以我們既然想做綱商,何不再加一倍上一道保險呢?綱鹽法之所以能夠得到皇上的支持,是因為你們這幫綱鹽商能夠給朝廷帶來豐厚的稅收,而我們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的貢獻越大,皇上的支持力度自然會更大,朝堂便不會有聲音反對和質(zhì)疑我們,甚至包括你們先前的那些擔憂都不再是問題!”
眾鹽商聽著林晧然這般分析,發(fā)現(xiàn)還真是這么一回事。若是他們拿出足夠的好處,朝廷方面肯定會大開方便之門,亦讓他們綱鹽商的身份更為穩(wěn)固。
陳伯仁將茶盞輕輕地放下,卻是深深地望了一眼林晧然。本以為他已經(jīng)很高看對方,但發(fā)現(xiàn)還是遠遠不夠,這位年僅二十二周歲的左副都御史是百年難遇的奇才。
在大家還在糾結(jié)于價格高低的時候,他卻已經(jīng)統(tǒng)觀全盤,恐怕正是借著這種大局觀,令到曹孟等人愿意接受了這個“荒唐”的價格。
一念至此,他忍不住又望向曹孟等人,發(fā)現(xiàn)后者仍然是面無表情地繼續(xù)喝著茶水,這些人已然是堅定地支持著林晧然。
林晧然看著效果不錯,便是趁熱打鐵地道:“哪怕是三倍的鹽引價格,一引不過征收十九兩九錢二分,這其中的利潤有多少,還用本欽差幫你們計算嗎?”
商人終究還是難改他們的天性,一個鹽商當即便是訴苦道:“欽差大人怕是有所不知,這里需要花費大筆的運輸費用,還有各間店鋪的日常開銷,若是三倍鹽引的價錢,還真沒什么賺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