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 43 章
她“噗”一聲,沒忍住笑出了聲。
問題本身不好笑,關(guān)鍵是問這個問題的男人,違和感過于強烈,她本來警告自己一定要克制,結(jié)果抬眸看他那么一本正經(jīng),就完全破功,從忍笑到捧腹大笑,廚房里都是她的大笑聲。
顧淮遠的臉黑著,一副被傷害到的受害者表情。
“你別生氣啊。”
報了一箭之仇,陸兮昨晚的郁悶已經(jīng)全消了,拍著他的胸口安撫,“是一只小豬,喜歡在泥坑里跳來跳去,下雨天記得躲著點水坑,晴天真的會要求到水坑里跳來跳去。”
有個愛跳水坑的女兒,每次下雨天帶她出門,她的褲管上都會濺滿泥水,偏偏她小時候壓抑過,自己有了女兒以后,最不愿做的就是壓抑她的天性,所以晴天想做的事,想玩的游戲,她都抱著開放去做的態(tài)度。
她懷疑顧淮遠也會跟她一個德行,不僅做不了嚴父,還會是女兒奴。
顧淮遠凝視她放松的笑顏,抓住了她拍他的手:“我愿意陪著她跳水坑。”
果然。
陸兮斜他一眼:“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她掙脫他滾燙的掌心,繼續(xù)忙手里沒做完的事,這時外面響起敲門聲,劉姨去開門,門外傳來王慧疑惑的聲音:“呃,您好,這是3幢三單元202嗎?”
劉姨說是,王慧似乎更疑惑了,顧淮遠從廚房走出去,王慧“啊”了聲,匆忙喊“老板”。
“進來吧。”顧淮安儼然已把自己當這個家的人。
王慧可能還是懵的,見到廚房里隨后步出的陸兮,這才終于有點明白過來,和陸兮打了個招呼,這時在臥室里的晴天畫好畫,舉著自己的畫顛顛地跑到爸爸身邊,仰著的小臉滿是得意:“爸爸你快看,我畫的好不好。”
這脆生生的“爸爸”可把王慧嚇得不輕,嘴微張,甚至下意識吃驚地抬了抬眼鏡框:“老板,這……”
“我女兒,晴天。”顧淮遠介紹女兒時的語氣帶著不自知的驕傲。
現(xiàn)在誰都沒有他女兒重要,連忙夸起來:“畫的很好,爸爸給98分,扣掉的2分是因為你沒有畫出媽媽的漂亮。”
父女倆互動溫馨,陸兮在一旁咕噥:“胡說什么呢你。”
這明明是普通的一家三口畫面,但卻給王慧帶來史無前例的震驚。
這可是她老板,在她內(nèi)心絕對高嶺之花的存在。
她從沒有見過他有如此接地氣的一面。
王慧定晴看晴天,又看了眼她老板,父女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抱著出街,十個人里,會有十個認定這是父女倆。
所以這是什么情況?
搞了半天,陸小姐和老板不是什么露水情緣,陸小姐為老板生了個女兒,女兒都這么大了,老板現(xiàn)在才知道女兒的存在嗎?
王慧有點暈眩,這一大早的信息量太大了,不是她一個特助能承受的。
但老板的私生活,哪是她一個助理想問就能問的,她情商高很會說話:“老板和陸小姐的基因真是沒得說,晴天好漂亮好可愛啊。”
撿老板愛聽的當然是她打工人的本能,不過晴天的顏值確實經(jīng)得住任何夸獎,畢竟父母基因好,這小女孩融合了父母五官的優(yōu)點,長相跟混血兒一樣優(yōu)越。
陸兮一直覺得顧淮遠這助手非同一般的聰明,最開始也是這八面玲瓏的助手出面跟她打交道,曉得她和顧淮遠之間的很多事,她有些難為情,矮身對晴天說:“王阿姨夸你哦,快謝謝阿姨。”
晴天嘴甜:“謝謝王阿姨,阿姨也很好看。”
王慧被夸得挺開心,她到底是記著自己來干什么的,帶來了要他簽字的文件,很快司機老吳也來了,手里拎著一個行李箱。
兩人走后,晴天去了外婆房間玩,顧淮遠則跟著陸兮進臥室。
“我的東西放哪里?”他跟在她身后,快要貼上她的背。
陸兮想到搞不好以后他真的要常駐這里了,還真的有點頭疼,她臥室就那么丁點大地方,多個男人,怎么瞧怎么擠。
“待會再收拾吧。”
生活有了改變,千頭萬緒,還不知道從哪里開始整理。
“你真不去上班?公司沒問題嗎?”
“要是沒我這個老板,公司就運轉(zhuǎn)不下去,那還是盡早倒閉。”他無所謂的態(tài)度,“工作永遠做不完,女兒卻不會等我,等她再大點,我就抱不動了。”
他剛感受做爹的滋味,還在興頭上,等時間長了,他就明白可愛只是小魔王的一面而已,小魔王總有一天會整得他每天最期待出門上班。ωωω.ΧしεωēN.CoM
腰后的部位不知不覺攀上一只手,在給她輕柔地揉捏:“腰疼了?”
大概是昨晚揉腰被他瞅見,陸兮淡淡“嗯”:“睡一晚就好。”
“什么時候落下的毛病?”
“還能什么時候,女人生完孩子都得腰肌勞損。”
他“哦”一下,沒再言語,只是手上的力道更輕更柔,一下一下,頗有耐心。
“小家伙出來時有沒有折騰你?”
“疼了一夜才肯出來見親娘,要不是生完沒力氣,真想打一頓屁股。”
背后的男人沒吭聲,只是整個人貼到她后背,雙手環(huán)上她的腰,久久不說話。
“兮,對不起。”他啄她的發(fā)絲,“下半輩子我補償你。”
陸兮十分別扭:“我就想生個小孩玩玩,誰要你補償啊。”
“知道你獨立你能干,不過現(xiàn)在這時候你最好閉嘴。”顧淮遠甕聲甕氣,“除了‘好’‘我愿意’‘你快點補償我’,其他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陸兮其實一點都不想舊事重提,她當初決定生下晴天,也不是為了讓他今天有這么強的負罪感。
她故意轉(zhuǎn)移話題:“哎,你昨天怎么知道的?”
顧淮遠當然明白她在問為什么,于是將第一次在包廂里見到晴天的情形跟她簡單提了提,昨天周勒又正好見到她,一番推測,就知道她瞞了他大事。
“要是我不發(fā)現(xiàn),準備一直瞞著我到什么時候?”
其實昨天見到周勒,陸兮就有預(yù)感自己的秘密兜不住,果不其然,秘密就算辛苦藏著,也會因為一些蛛絲馬跡,被人窺探到,她嘆息:“要不是葉涼突然鬧失蹤,這兩天就打算跟你坦白的,你自己也說過的,一個秘密拖著不說,就越來越不想說,真想說了,又被別人捅出來。”
世事就是這樣弄人,還有那葉涼,May在那家山里的民宿找到她,大小姐和老板娘喝黃酒磕花生米,日子好不逍遙,May找她一天一夜,攏共沒睡幾小時,當時差點被這一幕氣哭出來。
還是陸兮最了解葉涼,她這種天性涼薄的女孩子,最惜命,是絕不會做傻事的。
她本來想去上班的,但轉(zhuǎn)念一想,他畢竟沒有帶孩子的經(jīng)驗,留他和晴天待在家,還有兩個他算不上熟的老太太,也確實是為難他了,跟楊姿言略提了提,今天就在家了。
顧淮遠這一天也主動把工作量減少,處理了一些緊要的工作,下午母女倆午睡的時候,他開了一個視頻會議,助理董子浩也在下午過來,匯報完工作就走了。
合上電腦,他才發(fā)現(xiàn)這小房子過于安靜了,這種安寧,深藏在舊時光里,沒想到有生之年,再次邂逅。
他站在臥室門口。
床上的母女倆摟在一起,睡得十分香甜。
這畫面,他夢里見過,以為遙遠,卻原來,觸手可及。
這是他的幸福午后。
他揉了揉酸脹的額角,昨晚一夜沒怎么合眼,今天都在強打精神。
他走向床邊,在陸兮身邊躺下,手擱在她和女兒腰上,保護者的姿勢。
這床上的美滿,不能少了他。
陸兮下午睡得沉,懷里的小東西在時不時撓她脖子,她掀起眼皮,跟晴天圓溜溜的眼睛對上,沖她“噓”:“媽媽,爸爸睡著了。”
她一怔,這才遲鈍地察覺到后面貼著個人,床那么大,非要貼著她這邊睡,她要是動一動,他就得掉下床。
她扭過臉,視線在他臉上流連不去。
一張清雋的臉,生來就是俊的,比那時候老了一點點,這幾年眼尾多了幾條細紋,不知道他經(jīng)歷過什么。
她只知道,他爸他哥、還有整個家族要他扛下的重擔,他以一己之力扛下來了,表現(xiàn)并不比他哥遜色。
他的光芒,到底沒有被城中村的塵埃掩蓋。
陸兮默然不語,兀自感慨心傷。
直到她的思緒被晴天小倉鼠一般“咯咯咯”的竊笑聲拉回。
跟爸爸媽媽躺在一張床上,對晴天而言,又是極新鮮的體驗,明明沒什么好偷著樂的,小家伙愣是捂著嘴一直傻樂,陸兮也配合地做一個傻傻的媽媽,明明沒什么好笑的,還是很賞臉地陪著女兒捂嘴笑。
晴天開心,她就開心。
晴天快樂,她就快樂。
不想吵醒他,她和女兒輕手輕腳下了床,給晴天又量了體溫,36.5,沒有燒了,中午胃口雖然不太好,下午總算沒有再吐,這波來勢洶洶的病,目前來看是用藥壓下去了。
不過以陸兮的經(jīng)驗,晚上體溫還要上來。
還不能掉以輕心。
她打開冰箱,發(fā)現(xiàn)沒什么菜了,想著要去超市一趟,這時晴天顛顛跑到她腳邊:“媽媽,爸爸醒了。”
“你弄醒的?”
晴天不說話了,大眼睛撲閃撲閃,吐著小舌頭,看來她猜得一點沒錯。
陸兮噙笑,晴天剛有個爸,現(xiàn)在拿她爸當玩具,隨時隨地都要玩,新鮮感還沒有過去。
“那你去問問爸爸,工作做完了沒有?要不要一起上超市去?”
“好噠。”
晴天領(lǐng)著任務(wù)又顛顛地跑掉了,很快又回來做快樂的傳聲筒:“媽媽,爸爸說要去,還說以后我們做什么都要帶上他,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他了。”
這小叛徒,現(xiàn)在都學(xué)會自作主張了,陸兮勾出一絲輕笑:“你再去問問外婆和阿婆晚上想吃什么,媽媽晚上做大餐。”
“爸爸,外婆,阿婆,媽媽要做大餐啦!”晴天又嘰嘰喳喳跑掉了。
“這是打算歡迎我?”
剛睡醒的男人懶洋洋站在廚房門口,穿著氣質(zhì)都衿貴,初看和這老小區(qū)的小房子有些格格不入。
“趕又趕不走,只好勉強歡迎你嘍,儀式感總要有的。”陸兮整理著冰箱,漫不經(jīng)心地回話。
“我還挺感動。”顧淮遠想起了那張專門擺給晴天看的照片,“我終于從這個家照片里的工具人,變成真正的人了。”
陸兮忍俊不禁,笑著回頭瞪了他一眼,水眸里明明有綿綿的情。
趁著沒天黑,開車去附近的大超市,本來陸兮不讓晴天跟著,小孩子病還沒全好,抵抗力差,去了人多空氣不流通的地方很容易中招。奈何她非要跟著,最后陸兮被她吵得沒法子,只好給她戴上口罩,帶上她一起出門。
顧淮遠倒是很多年沒上超市了,很多時候懷疑自己不是人,只是個賺錢機器,現(xiàn)在陸兮把他拽回煙火人間,他自己是樂意的。
日子又一下子回到了從前。
像以前一樣,一起出門采購,一起商量買什么家用,只不過從那時的兩個人,變成了現(xiàn)在的一家三口,晴天坐在購物車里,讓爸爸推著,晃著她的小短腿,媽媽負責挑選,爸爸想買的,媽媽一概不讓,說東西太多冰箱裝不下。
“要不……”
“不行。”陸兮搶白,她清楚他心里打什么主意,“我暫時還沒有這打算。”
“你要住不慣,就回去。”
她一句就把他所有要出口的話都擋了回去,顧淮遠知道她的脾氣,太有主見,只能一點一點花時間說服。
還好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住進來,她人天天就在他眼皮底下,跑不掉了。
超市一逛就是一個多小時,晴天左手媽媽,右手爸爸,爸爸媽媽手一舉高,她就飛起來,她樂此不疲地玩,直到媽媽說手酸抬不動她了。
“媽媽,這次比上次宋叔叔給我飛還要好玩。”
“咳~”
陸兮瞥向故意咳嗽的男人,見他臉色不善,心虛地把話題岔開了。
傍晚滿載而歸,家家戶戶都已經(jīng)準備做晚飯。
晴天高高興興騎在爸爸肩膀上,又一個心愿完成,陸兮走在后方,卻在見到樓下的許嘉澎時,一怔。
“媽媽,是許哥哥!”晴天生怕她聽不見,喊聲嘹亮。
“你這小家伙,說多少回了,是許叔叔。”許嘉澎上前,“我可不想你媽媽做我阿姨,知道嗎?”
他臉上的笑容收了收,對顧淮遠不咸不淡道“你好”。
本就桀驁的眼神卻是冷漠的,作為同性,顧淮遠回以同樣的冷漠。
他敷衍頷首,對陸兮卻是親熱的語調(diào):“把袋子給我,我?guī)缣焐先ァ!?br/>
“爸爸,我的小豬佩奇玩具呢?”晴天抓著她爸的腦袋問。
她這一聲清脆自然的“爸爸”,引來許嘉澎的微微側(cè)目,他探究的視線不動聲色在父女倆的臉上掠了一個來回,爾后微抿著唇,神色暗淡。
“嘉澎你怎么來了?”陸兮將袋子遞給顧淮遠,目送父女兩人上樓,這才有空問他來意。
“陸總,我給你把電腦送過來。”
陸兮這才想起來確實有這回事,那天因為葉涼找不到,她走得急,電腦沒有帶走,上午打電話給楊姿言的時候,有囑咐過叫她有空往她家這邊拐一圈,幫她把電腦帶過來,最近她大學(xué)時的老師聯(lián)系上她,她有兩個畢業(yè)班的學(xué)生,畢設(shè)想讓她過目下,給點專業(yè)人士的意見,她一直記掛這事,怕耽誤了他們答辯,想這兩天把這個事做完。
“哦,楊總沒空嗎?”她接過他遞過來的電腦,隨口問了句。
“她有空,但是我想給你送來。”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過于奇怪,陸兮詫異地抬頭看他。
許嘉澎卻眉都不動,此刻的表情更是帶著陸兮看不懂的疏冷,他說:“原來陸總跟那些女人沒什么不同。”
這出口的話,還有這略帶傲慢的語氣,都令陸兮頗不舒服,令她不得不重新正視這個已經(jīng)在她身邊不短時間的小伙子。
“嘉澎,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許嘉澎反而開始語焉不詳,嘴角揚起的弧度含著淡淡的諷,“就是對陸總有些失望。”
“你……”
明明是助理,卻用這種口氣對她這個上司講話,陸兮感到被冒犯:“許嘉澎,你陰陽怪氣什么勁,把話說明白!”
許嘉澎眼尾上挑,帶著居高臨下的狂:“把話說明白就是,原來你也跟其他女人一樣,愛走回頭路。”
他甚至連“陸總”也不再喊,直呼“你”。
“回頭路真的好嗎?我看不盡然。”
陸兮沒見過這樣莫名其妙的年輕人,出來打工,又沒有打工人該有的謙遜態(tài)度:“我的私生活,是你這個助理可以當面議論的嗎?”
要不是他沒犯什么工作上的錯,她真是馬上炒了他的心都有。
許嘉澎定定地望著明顯動了怒的她,突然抿緊唇,后退一大步:“對不起,陸總。”
他鄭重其事,重新恢復(fù)往日的恭敬:“是我失態(tài)了,我向你道歉。”
沒有再等她開口,他便頭也不回地走掉,陸兮怒不可遏地轉(zhuǎn)身,沖他背影道:“許嘉澎,我不可能再忍你第三次!”
上次在玉興鎮(zhèn),這是第二次。
許嘉澎還是頭也不回,走得飛快,很快消失在她視野里。
她怒氣難平,在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個來回,還是沒有消氣,打電話給楊姿言。
楊姿言聽她發(fā)泄完,在電話里詭異地默了好幾秒。
“兮,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沒有感覺出來。”她說,“反正我是瞧他不對勁很久了。”
“這小子八成是喜歡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