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9章 沒活夠
“不要動手!”
王天嘯緩緩開口,月光透過玻璃,照在他不怒自威的面龐上:“跟著,一直跟著…”
他想看看這家伙能走出多遠(yuǎn),同時更好奇,他要活下去的信念能堅持到什么時候。
事實上,在尚揚同意把一切交給尚家,成為尚家一份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進(jìn)入他的視野,還特意調(diào)查過尚揚的所有經(jīng)歷,說實話,他很欣賞,除了殺伐果斷之外還有重情重義,當(dāng)然,還有在對抗三大家族的時候,說的那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一點和自己很像!
只是很可惜,自己有實力能活到今天,而他是尚家一枚棋子。
坐上車的三名白人本想開槍,聽到命令心里不斷罵娘,還想先把他腿打斷,然后把腳踩在他臉上,問一問:怎么不走了!
前方。
尚揚再次轉(zhuǎn)過頭,看到兩臺越野車不緊不慢跟在后面,要是路人看到還以為在給自己照亮路況,可心里很清楚,他們是在享受貓抓住老鼠之后的樂趣。
“完了!”
他心里冒出兩個字,走到這步真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其實在孫達(dá)開槍的一刻,就代表當(dāng)下結(jié)果,只不過自己沒有想到而已,丁小年說對了,人要把沖浪板抓在自己手里,迷信任何人都會付出慘痛代價。
可是,還得走下去。
停止腳步代表徹底放棄,沒有丁點生還希望,雖說走下去也沒有,但自己總得證明走下去確實沒有!
“嘭”
一腳踩空,整個人向前傾倒在地,站起來,重新向前走。
從鳥瞰圖上看去,雪山腳下的蒼茫大草原,一個人在踉踉蹌蹌的走,兩臺越野車在后面,慢慢的跟,畫面毫無違和感。
“嗡”
另一臺車突然加速,只是一腳油門,已經(jīng)到尚揚身邊。
車窗打開,里面的人沒有憤怒、沒有嚎叫,胳膊搭在車窗上看著他笑,清晰能聽到車?yán)飩鱽淼囊魳贰?br/>
副駕駛和后排的人,嘴里還不停的說著,沒有翻譯器聽不懂,不過有個詞聽懂了“run”跑的意思,一邊說一邊向前揮手,應(yīng)該是讓他跑起來,快點跑。
尚揚看了眼,不說話,繼續(xù)向前。
旁邊這臺車最開始還跟著。
跟了半個小時左右,里面的人笑容漸漸消失,對他沒興趣了,只是坐在車?yán)?,靜靜跟在身邊。
半個小時。
一個小時。
足足兩個小時過去。
尚揚仍然在向前走,步伐相比較之前蹣跚很多,不過還在走。
坐在車?yán)锏耐跆靽[眼睛瞇起來一些,臉色變的很糾結(jié),他捫心自問,如果是自己也能坐到這一步,一直走,繼續(xù)走,可尚揚不應(yīng)該能這樣,他的反應(yīng)應(yīng)該像孫達(dá),躺下來等死或者跪在地上求饒,也是正常人的反應(yīng)。
他偏偏不是…
嘴里淡淡道:“尚家把最有潛力的舍棄了,若干年后,會后悔的…”
要是認(rèn)識的人聽到這話,都會感到驚愕,因為王天嘯從不夸人,能夸尚揚,已經(jīng)證明尚揚的成功。
“老板,車過不去了,用不用把他…”
司機(jī)皺眉開口,這種車速,這種路況,開的實在憋屈。
前方已經(jīng)到雪山腳下,是一片樹林,寬度不是
很寬,只有一百米左右,但樹林很密集,車子過不去。
“老板,你對他太仁慈了,我們應(yīng)該直接開槍!”
“我現(xiàn)在下車把他抓上來!”
后面的白人很焦躁,被顛的屁股都快開花,當(dāng)下只想回去,舒舒服服睡一覺。
“下車!”
王天嘯沒顧慮任何人,直接推門走下去,還穿著酒會上的西裝皮鞋,不適合走路,卻也不是不能走,看著尚揚的背影。
其實能一直跟到現(xiàn)在,還有個不可否認(rèn)的因素,尚揚是尚家人,老東家的血脈,要是直接弄死也太輕松點,換成一個無名之輩,根本不會有如此耐心,一槍崩了就好。
這些人面面相覷,眼里滿是無奈,老板發(fā)話又不敢不從。
只好全都推門下去。
八個人,算上王天嘯九個人,跟在身后。
“呼…”
尚揚長吐一口氣,沒聽到發(fā)動機(jī)的聲音,又回頭看了眼,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跟在身后,見一雙雙恨不得把自己殺之而后快的眼睛,被逗笑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己稍稍賺回來一點,至少沒讓他們很痛快。
走在樹林里,風(fēng)好像小了一點,不過這都不重要,因為已經(jīng)流汗,本身也并不冷,樹林里沒有坑坑洼洼的地,路相對好點。
聽著身后如影隨形的腳步聲,穿過樹林。
而眼前,就是坡度陡然增加,不是從遠(yuǎn)處看的主峰,是同一個山脈,黑漆漆一片,都是石頭,再向上就是皚皚白雪,人在這面前,連只螞蟻都算不上。
再向前就是爬山了…
他終于停下腳步,徹底轉(zhuǎn)過身,沒搭理那些白人,直接看向王天嘯,其實他也很意外,王天嘯竟然有耐心看著自己逃生,先不說他的地位,從棱角分明的面相上來看,也知道是殺伐果斷之人,竟然會跟到這里。
直接道:“能放過我么?”
他們也都停下腳步,白人聽不懂,面面相覷,
王天嘯第一次看到尚揚正面,上上下下打量,看起來比照片上更成熟,同樣眼神也更深沉,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jì)的人,很老成。
“可以!”
他說著,抬起手指向尚揚身后:“我可以保證不殺你,前提是,你自己逃出去,比如從身后這座雪山上翻過去!”
尚揚聽他說可以的時候,心里還生出希望,可聽到后面的話再次失望,爬雪山根本不可能,換句話說,直升飛機(jī)都過不去,不說山上的氣溫能常年積雪覆蓋,就是上面的寒風(fēng),也能活活把人吹死。
體力也是個問題。
尚揚攤手道:“這個玩笑并不好笑,可以還一個,比如要什么、需要我做什么、付出什么,只要能放我一條生路,條件隨便提…”
“你認(rèn)為你身上又能滿足我的條件么?”
王天嘯一針見血的反問,說話間,搶過旁邊人的手槍,對準(zhǔn)尚揚:“你現(xiàn)在可以選擇死在我手里,或者選擇死在大自然手里,抓緊點,耐心有限!”
其他白人都變的雀躍,還以為要結(jié)束,可以回去休息,眼神都變得戲謔。
“弱者就是這樣,往往沒有選擇余地”尚揚笑著聳聳肩,一陣寒風(fēng)吹過,眼里又流出絲絲血跡:“相比較死在你手里,我更希望老天爺把我收了,或者說,臨時也不能讓你痛快”
說完,轉(zhuǎn)過身,深吸一口氣,開始向上。
見他向上,這些白人都懵了,同時看向王天嘯,想不通他為什么不開槍。
“跟上!”
王天嘯說著,率先邁步跟在身后。
八臉懵逼!
又不得不跟上,每個人都變得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可又沒有辦法。
“如果我還是尚家人,我會很愿意把女兒嫁給你!”
王天嘯緩緩開口。
確實,他越來越欣賞尚揚,不放棄、有韌性,而且敢于做任何,如果是尚垠和沈鳳天的兒子,未必不能像康熙欣賞乾隆那樣,直接內(nèi)定繼承人就是他,偏偏他是趙素仙的兒子,對他太重視,不利于內(nèi)部和諧,反倒是他死掉,能讓身價更死心塌地。
女兒?王嬌嬌?
確實挺漂亮…
“我覺得你在故意消耗我體力,所以拒絕再跟你說任何話!”尚揚微笑回應(yīng),剛剛向上幾十米,就感覺呼吸開始困難,這種坡度是極大折磨。
王天嘯嘴角也泛起一絲笑容,沒有回應(yīng)。
抬頭向上,黑石已經(jīng)不見,只是皚皚白雪,在月光下格外晶瑩,前方向上幾十米,還能看見一個黑色出現(xiàn)在雪面,如果不出意外,應(yīng)該是個人,偷偷來的登山者,倒在了登山的路上。
走到身邊,果然是個人,面部皮膚快被凍的透明,至少死在這兩年。
尚揚想了想,彎下腰把他扶起,拽著衣服打算給脫下來,可剛用力,胳膊就掉下來。
“不好意思,算是剩下的路,我?guī)湍阕?,衣服借穿會兒…?br/>
一邊說,一邊把衣服脫下來,穿在身上,還別說,確實風(fēng)小了很多,本想把褲子也脫下來,可太費勁,也就沒脫。
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停下,不再向前。
“不走了?”
尚揚問道。
“繼續(xù),別停!”王天嘯站在原地沒動,再向上就有風(fēng)險了。
“跟你換一把槍”尚揚從口袋里拿出一盒煙,扔過去,風(fēng)向剛好,不需要用多大力。
王天嘯低頭看了看滑落在腳下的煙盒,中華,華夏最知名品牌。
王天嘯想了想,把手中的槍扔過去,其他人頓時擋在王天嘯身前,嚴(yán)陣以待。
“走了!”
尚揚撿起槍,繼續(xù)向上。
一個人在雪山上孤零零的背影,像極了遠(yuǎn)行的勇士。
王天嘯為首的人仍然站在原地,目送他…去死!
尚揚又走出五十米左右,雙腿一軟,倒在地上,稀薄的氧氣根本沒辦法支撐體力消耗,呼吸非常困難,無法再動。
這一幕,王天嘯的在意料之中,任何沒有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人,能走到這步都是意外,尚揚已經(jīng)是意外中的意外。
尚揚躺在地上,終于保持與孫達(dá)一樣的姿勢,看著明月高掛,燦爛星河…
緩緩抬起手,對準(zhǔn)夜空,閉上眼睛。
“按照縣里的習(xí)俗,人走了要吹嗩吶,沒有嗩吶,聽個聲也算沒白活…”
“亢亢亢”
對準(zhǔn)夜空連續(xù)開槍,直到子彈打空,手臂無比垂下,兩道水流從眼角滑落,一面是白色的眼淚,另一面是帶血的眼淚。
回想起今生經(jīng)歷過的往事,哽咽道:“沒活夠!”